半小时前,徐展权与聂皓天取得联系,他们应邀而来。
酒店顶楼的豪华套房里,徐展权背身而立,他指着脚下这个繁华的城市:“聂皓天,你和我,本可与我一起坐拥这万里河山。”
聂皓天与他并排站着,一朝登顶,坐拥城市下的无尽繁华,这的确是能使人迷失的。他淡笑着:“我却从没有过这念头。”
“没想过要与我携手共享?”
“没想过要坐拥权势。山河壮美,人间真情,这是人民的天下,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的。这不应该成为我们从军的终极野心。”
“哈哈哈,不想当将军的兵,就不是好士兵。”徐展权仰天长笑,聂皓天冷冷的打断他:“说正事吧。”
“正事?既然聂司令认为国家大业不是正事,那么妻儿朋友,可是正事?”
“徐部长……”
“你还记得吗?我儿子死在林微车子里的那一刻,你还记得的吧?聂皓天。”徐展权眼露凶光,手掌按着身前玻璃,事隔多时,他还是忍不住的颤抖:“我从前为什么一定要得到江山呢?因为要光宗耀祖,名垂千古,还要一展抱负。”
“更要让你徐家势力一手遮天吧!”
聂皓天的抢白却似是说中了他的心思,他点头,“嘻嘻”的笑,笑着的脸却狰狞得很:“是,我徐家势力。但哪里还有徐家?我唯一的儿子死了,我即便拥有的再多,还有什么用?”
徐展权张开双臂,像要对这个世界拥抱,却徒劳无功的两手空空:“人生最苦是什么你知道吗?是白头人送黑头人,是断子绝孙,无子送终!”
徐展权一拳砸向窗前玻璃,防爆玻璃也被他击得晃了两下,他疯狂的揪着聂皓天的军服领口:“今天,我也要你知道,心中最爱被人毁掉的滋味。”
他转身,挥手砸碎面前一个杯子,酒店的自动帘子垂下。白色的巨幕里,林微被绑在一个高耸的柱子上,她背后的柱子上铺了一层白色的冰霜,她冷得直打寒颤。突然的一盆冰水又向她泼下来,全身尽湿的她尖叫着,牙关紧咬的脸蛋儿,苍白得泛出青绿的紫气。
徐展权像个疯狗一样大叫大笑,指着屏幕里的林微狂笑着:“哈哈哈,太好玩了。噢,皓天,我冷,我冷死了……”
他学着林微的调子冲着聂皓天狂笑,聂皓天握着拳头,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怒气。
徐展权的脸正对着他,挑畔着示威着:“想杀我?恨不得现在就弄死我?聂皓天,你不是很行的吗?来啊,杀掉我啊,让你老婆陪我一起死。”
“祸不及妻儿。”聂皓天声音阴冷,这让徐展权很不爽,手指指着聂皓天的额头道:“你它妈的拽?好,你不心疼,我也不心疼,哈哈哈!”
聂皓天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徐展权,他知道逼急了的狗会跳墙,但他没料到逼急了的徐展权会变疯。
徐展权深受丧子之痛,报仇的快感已淹没了他的理智。不过是几月前,小强还在他的身边活蹦乱跳,他还计划着将来徐家天下,必得有儿子的一半,但是转眼间,便阴阳相隔。
聂皓天和林微,必不得好死。他对着对讲机嚷了一句:“给我抽!”
大鞭子落在林微娇嫩的肌肤,她像被撕裂了一般的尖叫。徐展权看着皱眉的聂皓天,不禁心生佩服:“聂司令果然是个狠心肠的人啊,一点儿都不心疼啊。那就让我们兄弟们好好的帮你疼疼她。”
屏幕里,被泼湿了的林微头发散乱的沾在耳际,因强忍疼痛而咬紧的唇瓣有一丝不真实的红,而那只有一件薄衬衣的身体,身上的湿衣裹出诱人的线条,被鞭子抽过的地方,衬衣裂开,一条长长的血路沿着胸脯绕到细腰……让人窒息的虐待式的美丽。
站在她前面拿着鞭子的男子已然发呆,只大口的吞着唾沫。
听说,这是聂皓天最宝贝的女人啊,是聂皓天享用过,便终生都戒不掉的女人啊,这味儿……
身体的疼痛让林微差一点就晕倒,几乎失掉的意识,却感觉到一双大手在自己的身体上移行。
肮脏的手,恶心的味道,她的心灵升起最大的恐惧:“不要,不要啊……救我,皓天!”
酒店的大房里,徐展权猥琐的奸笑:“早知道我去现场好了,这绝色。聂司令,我也想尝一尝,能让你回味无穷食髓知味的女人,到底那味儿……噢。”
“人渣。”
“对啊,我是人渣。等我的兄弟们玩够了,我不介意……”他笑够了,阴险的望着聂皓天:“这是实时传播。”
屏幕里,男人的大手摸到了林微的身体,她颤抖着尖叫:“不要,不要啊……救我,皓天!”
徐展权笑得更加邪恶,屏息着,要让聂皓天亲自观赏这最耻辱的时刻。
你的女人,你不但不能护她周全,还要亲眼看着她被这些污浊的男人压脏。
“我给你赵伟恩指控你的罪证。”聂皓天在侧边阴冷地,话说出来,他却是松了一口气,把对讲器送到徐展权的嘴边:“让他们停下。”
“停!”徐展权瞄着聂皓天:“赵伟恩已经死了。”
“他会死,只因为他已无利用价值。就像微微……”聂皓天黑黑的眸底幽深,平静得似一汪淬毒的致死深潭。
如果不是林微被挟持,徐展权毫不怀疑自己会立即命丧当场。
聂皓天极速的转身:“赵伟恩生前为了自保,每次为你做一件事,都留有后手。他把你的所有犯罪证据全都藏在银行的保险箱。而这个保险箱,我在新疆回来之后,他便完整的交了给我。以换取赵伟迁的平安,和他做污点证人的筹码。”
“你?”徐展权的得意在这一刻踏空。
“我对赵伟恩的生死不在乎,不是力不从心,而是因为,我无须他这个人证,也能让你身败名裂、粉身碎骨。”
徐展权向后退了一步,聂皓天冰冷而又阴狠,语气里没有商量的余地,恍似他才是掌控生死的那个人,恍似他对屏幕里哀求的女人毫不上心。
“林微之于我,曾经是永远失去,再也求不得的过去。我和她有太多美丽的回忆,如果她死了,我必定终生都怀恋她。可是她活着,带着一身创疤回到我的身边来,却让我再无当日情怀。林微,要还能在我身边,也不错,但她若走了,我也许还能活得更逍遥。所以,不要用她的生死来要挟我。”
的确,男人本性不就如此吗?贪新厌旧,聂皓天能一直当情圣,皆只因怀里的女人在他最爱她的时候失去,才让他尝尽求而不得的惨痛。
但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及得上他心里的万里河山呢?何况他还可以拥抱世上无数比林微更绝色的美女。
即使没一个女人及得上林微重要,但是一个不够,可以两个,三个、四个……所以,女人对男人来说,真不是个事啊!
徐展权压抑着纠结的内心,强抿着嘴角:“你不在乎林微,那又为什么要和我交换?”
“我的女人,要是被你那帮王八染指,就会是我一生的耻辱。她始终跟过我,死也不能死得这么难看。”聂皓天狂傲的踏近房门,手拉着门把,冷笑道:“一小时后,把人送回我的身边,不然,我就和你立刻拼个鱼死网破。”
“我不相信你。”
他扔给徐展权一个u盘:“这是赵伟恩资料复印件的备份。里面的东西,是不是值得换一个林微?你自己掂量掂量。”
林微裹了一重大衣,被拖了进房。冷得颤抖的身子,终于远离了寒冷的室外,她缩到墙角里,拉紧大衣把自己的湿透了的衣裳遮住。
徐展权疯了,不但对她体虐,还差点放任自己的手下对她污辱。幸好最后他及时阻止,她才幸保不失。
受点皮肉之伤,她已习惯。肉体的伤害永远都比心灵的缺口更易于修复。
她环视四周,黑暗的室内并不寒冷,硬硬的地板上,也没有想像中的污秽。
但是她很口渴。渴得以舌头去舔唇瓣,冰冷的唇瓣被舌尖一舔,反而麻麻的痛。她“嘶”了一口气,唇边却触到水份的暖意。
一个小手捧着水,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担心却又激动的童音:“妈咪,水水。”
“宝贝……”她惊叫声起,喘着气,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他小小的身子却挨近她的身边,捧着水的手掌,放到她的嘴边,小家伙在哭:“妈咪,喝水水,妈咪,快喝水水。”
“宝贝儿……”她的泪水从腮边滚下,握紧他的小手,喝下由他的小手掌给她送上来的开水。
妈咪把他手上的水喝光了,还捧着他的手掌儿亲啊亲,一边亲一边哭。宝贝儿心都碎掉了,一下扑到妈咪的怀里,哗哗的哭:“妈咪,你疼不疼啊?妈咪。”
“妈咪不疼。”她双手紧紧的环住他。
夜夜梦里多少次相见,即使在梦里,她也不敢相信自己能护他平安。却是今日他为她捧来生命的一滴水,润湿她已近干涸的生命。
“小臻,小臻,妈咪想你啊,想死你了啊。”她放声痛哭,却有懂事的小手又来抹她的泪珠儿。
从前胖乎乎的手掌,竟又缩小了一圈。他轻轻的亲着妈咪的脸,小手环紧她的颈,稚气的童音咬着牙关的阴狠:“小臻长大了,一定会杀了他们,杀了这些人!”
他小小的手在她的背后握成了拳头。即使在黑暗中,林微也能想像得出他的表情,即使和母亲一直在鄙微的环境下生存,但是聂臻,却掩不去与生俱来的那一股狂傲和骨气。
他刚才目睹了母亲被人欺凌的场面,小小的拳头已然抓紧:“妈咪,宝贝会救你出去的!”
“宝贝。”她扁嘴,泪水却忍不住更汹涌。他这么小,却想以这单薄的肩膊来护着母亲的安全。
林微,你是多么不称职的母亲?
她把他抱紧在怀,再也舍不得放开。皓天,你可知道?我,终于和儿子在一起了。
儿子,妈咪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妈咪,饿不饿?”漆黑里,聂臻小声的问她。
她摇摇头,又点了点头。聂臻的嘴巴又偎着她的耳朵,甜甜的气息,他稚气却疼爱的声音:“妈咪乖乖的,小臻有吃的。”
“啊?”林微让自己冷静下来,观察一下这间囚室。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地牢,聂臻显然也是刚刚才被关押在这里。
以徐展权对聂皓天的仇恨之心,他对小臻也绝不会厚待,不打不骂已是施恩,哪还会让小臻藏有余粮。
聂臻却似是知道妈咪想什么似的。他偎在她的怀里,献宝的从里衣里掏啊掏,一会儿后,他竟真的掏出一小块馒头来。
林微惊讶地:“你怎么做到的?”
他一手便把馒头块往她的嘴里塞,很秘密又很得意地:“他们以为我是小孩子,都不看住我的。”
“你偷的?”
“我藏的。”他吞了吞唾沫:“他们每天给我一块馒头或是蛋糕,我都只吃一半,然后第二天,再吃。”
“这食物放久了会坏的。”
“不会坏的。”他在黑暗的室内,心急的向妈咪摇手:“我都是吃前一天的,然后留今天的,所以……”
所以,你留着的,永远是前一天的食物,所以食物不会变坏。
“可这样,你不就每顿都吃不到新鲜的吗?”
聂臻小朋友很无语的叹息着:“我要逃跑哇。所以,只能捱饿了嘛。真是的……”
妈咪居然对他的“阴谋诡计”不表示激赏扬,真是让他气愤。
她又哭了,抱着他小小的身子在怀里摇得肝肠寸断。
他这个年纪,别人的小孩子都在享受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她的小臻却要千方百计的留着干粮,以作逃跑之需。
这是多么懂事又机智的孩子!可是,她宁愿他也只是一个活在温室里的、天真无邪的小孩子。
“是妈咪,害了你!”
“别哭了。”聂臻小朋友用力的跺着地面:“再哭,水刚从你嘴巴里进去,又全从眼睛里跑出来了……”
好吧,小臻,你是对的!你最有道理了!
她哭着笑,把他抱在怀里。即使现在仍旧身处险境,但能与他相聚,亦是她绝境里最美丽的好春光。
聂皓天坐在家里,昨晚才被破坏过的家,虽然被收拾整理了一番,但还是没回复前日风采。
温室被掀起了顶,他费心培植了4年的蔷薇全都折了花枝,一盆盆的散落在地,鲜艳的蔷薇花儿被炮火蹂躏得不成样子。
他闭着眼睛,对着手机道:“徐展权,你还有10分钟。”
徐展权从蔷薇温室后的藤蔓处现身进来,从前,他们二人曾在这里缔结盟约,如今却已生死不相容。
徐展权的身后,全昆以枪指着林微的额头。聂皓天平静地翻动着手里的文件,一页页的文件,一张张的相片,一份一份的帐薄和支票,徐展权望着他手里的资料,一张脸青了又白,白了又紫,他咬牙凶狠地:“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空中的文件与林微的身子交错而过。聂皓天一步便接住她的身体,顺势便向着侧方跃倒。蔷薇后的断垣处,赵天天如鹰一般向前扑出。
徐展权立时便退,赵天天跃起在空中开出一枪,子弹划空而出,直飞徐展权的胸口。
“啊”,子弹击中的却是以身护主的全昆,他挡在徐展权的身前,转身护着他向后退去。徐展权带来的亲兵瞬间也扑了上来,赵天天持枪与之对峙,身后聂皓天冷沉的嗓音:“徐部长,山水有相逢,我们来日再战。”
……
一场风雨,起得没有征兆,结束得也不留痕迹。
前夜聂皓天的家里遭到歹徒袭击,经查竟是一帮贼人摸错了屋。而东郊的大火,竟是深夜里一对小情侣入林偷情,为驱寒生火而酿成大祸。
下午,项胜文约见聂皓天和徐展权。恩威并施的国之第一人冷着脸:“你们两个,可不可以斗得好看点?这么伤筋动骨、劳师动众的,是觉得,近来天下太过太平了吗?”
近来天下当然不太平。内忧没有,外患却重。
当然,内忧之所以没有,只是因为别人看不到而已。但徐展权和聂皓天近来的争斗如此显眼,稍有眼色的人都能看出端倪,更遑论这些军政界的人精了。
但既然都是人精,那自然不会让人晓得自己已看出了端倪。表面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