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箱里的人左晃右晃,就像坐船。车箱没一个地方不响的,叽叽嘎嘎,叽叽嘎嘎不停的乱叫着。两车箱的接头处就像一个大磨盘,转来转去,转来转去的。发出刺耳的声音让人听得心烦意乱。有一种只想吐的感觉。
随着车头冒出白白的浓烟,还不停的发出几声长长的“嘟嘟嘟”的哀鸣声。这种声音在山谷里回荡久久不能散去,传得很远,山里回音很大。
白白的烟雾带着水蒸气飘过来,窗户打开,一粒粒灰尘会打到脸上。窗外的窗框边上堆满了黑黑的像老鼠屎大小的尘埃,厚厚的沾在窗户边上,窗户都很难打开。可以想象到日本人可能没打扫过。中国人也不想去清扫。反正山沟里也没人看。
火车上坡的时候慢慢悠悠,慢慢悠悠的趴行,就像蜗牛在走路。只听到:“咔嚓嚓!咔嚓嚓!咔嚓嚓!”半天走不出几米。那种费劲的样子,让人看得着急,真想打开车门跳下去推一下。
听说到那个城市直钱距离就三百多公里,要到天亮才能到,走六七个小时。
下坡的时候到是很快,快得吓人,好像刹不住车的样子,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狂奔着“嘁嘁喳喳!嘁嘁喳喳!嘁嘁喳喳!”还不时的发出提醒前方人们沙哑的很长的叫声:“嘟!嘟!嘟!”
深夜一两点钟那来的人呀?可能是告诉铁轨上的野兽吧?这种叫声就像杀过年猪,刺刀捅到它脖子里,刺到它的心脏发出的喊叫声。深更半夜惨烈的让人害怕。胆小的野兽都有可能给吓呆,只好站在铁轨上等死。
急促的车轮过轨道接头处发出的声响:“寇腾!寇腾!寇腾!”的让人揪心,真怕卡出轨掉到金沙江里。
只见车箱甩头摆尾,让人不得安静。第一次坐这种小火车的人,除非是三天三夜没睡觉才能睡着。
冷峰真不知道戴在自己手上这块外国表的真正价值,起身到前面问穿着很体面的夫妇。“师傅!不好意思打扰了。你看看我这块表是什么牌子的?”
男同志接过表看了看:“是块中山表。”
“值多少钱?”
“新的三十五。”
冷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慌忙地:“是进口表啊?你看上面都是英文字母!”
“这个表就这样,没错。中国产的中山牌,我单位前两天有个同事买过。”
冷峰知道上当了,全身冰冷的打起了寒战。座位都不敢回,怕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面孔。直接到两车箱接头处躲着生气。
这种生气是难以形容的:“***!一块中山表跟一块上海表相差九十块钱,还多给了他三十块钱,五十斤粮票。”
想想自己一个月的津贴费就七块钱,怎么还?回去怎么跟付班长交待。气得吹鼻子瞪眼睛的。
“唉!真***臭逼呀!世上怎么有这么坏的人。我都跟他说了,父亲病危,等着钱看病的。就这样都不放过我,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还是人吗?”
冷峰回到家里看到父亲去世哭得那么伤心,其中被骗的事也在其中,只能跟父亲述说。
父亲出殡以后,几次想跟家里人说的,看到母亲失去父亲整个人看似平静,其实是悲伤过度,怎么跟她说呢。
哥哥肩上的担子那么重,要考虑姊妹七八个上学吃饭盖房子找媳妇一大堆问题,自己又怎么能开口呢?只能在心里压着。
到龚凡梅那里很想说的,“嗳,这种事,证明自己什么呢。太丢人了,学雷锋学过头了。学傻了,还好意思说。”
返回部队途中,买到第二天早上六点钟省城到河南的火车票。晚上先住在部队招待所。是一个俩人房间。看到住在一起的战士手上戴着一块手表,冷峰就是看不够。
夜深人静听到那位当兵的发出的呼噜声,冷峰一宿没睡好。主要是想怎么去抢去偷。
他想了一个个方案:“抢了跑怕追上怎么办,能打得过吗。抢了跳楼可能会追不上,万一腿摔断了怎么办。”方案还没确定就睡着了。
当服务员来叫醒他该到火车站了的时候。别人早走了。
要是抢了,好人真就变成坏人了,都是被逼的。从这个事,冷峰到同情起有些坏人来了,有的当坏人真是被逼的,人本善嘛。
这种被骗的事,不说心里难受。回到部队后,跟老乡说,同情之余就是哈哈大笑。跟班长排长说,一个个无语了。跟指导员汇报思想工作,被他教训了一顿:“你就没有理解学习雷锋的真正含义!”
一句话让冷峰郁闷得三天三夜没想通:“妈的!什么是真正含义呀?”
后来总算是很生气地想通了:“他爹的!真接教育小心火烛不就得了?装什么装呀!成天只会宣传学雷峰见行动,走到哪帮到哪!怎么不说好人的聪明低档不住坏人的狡猾呢。如果不被骗,这个道理永远不懂,这是什么事嘛!把人气死了,还当是睡着了。”
看来冷峰真是生气了,父亲的去世心情就不好,加上被骗一两年已难还清債,痛苦是想象得到的。
其实也不能怪领导,全国正轰轰烈烈地开展学雷峰见行动的活动,谁又敢说学雷峰要小心不要受骗上当的话呢。上纲上线起来,“受谁的骗?上谁的当?”那才是没事找事了。他们的乌纱帽真难保了。
付班长退伍走的时候,冷峰还没还清他的钱,只能把夏冬两季新军装各送了一套,作为纪念。
部队与旧换新军装的时候,冷峰只能赖着旧衣服不交了,丢了!继续穿旧衣服。
有天吃过晚饭冷峰在营地小河边站着。自从父亲去世后,他每天都少言寡语,心事重重,只想一个人发呆。
突然听到:“冷峰!冷峰!过来!过来!”吓了一跳。
冷峰问:“什么事?”
班长严肃地说:“你要调出我班了。”
冷峰一楞,赶紧跑过来,猜测着:“超两天假影响班里没评上先进,难到是这个原因?”
低着头小声地说:“对不起呀,班里没评上先进,拖班里后腿了。”说得很诚恳想挽留。
班长板着脸生气地说:“你说什么屁话!我根本就没把先进当回事。”
班长说完笑了,后悔一时激动,话说得不好听。不好意思地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被调到,连部,当文书了!”
冷峰倒吸了口冷气:“啊!”
“快去吧!指导员在办公室等你。”班长说完拍拍冷峰的肩膀。
冷峰站在办公室门口大声地:“报告!”
“进来,进来。” 指导员招呼着
指导员说明了情况,冷峰高兴之余又怕胜任不了微笑着说:“我能行吗?”
指导员大声地说道:“怎么不行!谁生下来就行,学嘛!”
连队文书是干部培养的对象,能当文书就是领导的信任,是件高兴的事。这种大好事,冷峰第一时间就给龚凡梅写信,给家里写信。
正文 第二十四章:哇宝贝呀
龚凡梅到了县委招待所工作,这里是县委机关大院,领导干部集聚的地方,到处都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说话办事要特别的谨慎小心。她言谈举止各方面都有了改变,就不像在五七干校的时候随便跟别人说话开玩笑了,就像变了一个人。
她出生在农村,从小在农村长大,没有很好的上过学,没有受到过很好的教育,小学只读了三年级。父母又早早离她而去,没有得到很好的母爱和父爱。她是在磕磕绊绊风风雨雨中长大的。
自己认为在别人眼里肯定是那种土里土气的,想改变一下自己,又不知道怎么做,想来想去只能少说话多做事了,话多必失怕别人看不起,说自己是乡巴佬!土老帽!
她最羡慕团委书记夏丽丽了,年龄比自己只大三四岁,就当上了团委书记,跟她比起来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有时候会感到很自卑。
夏丽丽中等偏上的个子,丰满而不失苗条,清秀大方有气质,活泼可爱有朝气。走起路来办起事来动作又快又麻利。讲起话来干脆利落,每一句都能说到点子上,像个领导样。她身上好像带着一把火,走到那里都能让周围的人感觉到热乎乎的,到那里都能把大家掺和得有说有笑的,她说话风趣幽默又不失大体,一看就有水平。
在县委办公会上,讲话头头是道一套一套的。跟领导说话敢看着他们的眼睛,胆子真大,脸都不会红一下。
龚凡梅把她当成了偶像,说话办事穿衣服都在暗暗的模仿着,有时候一个人走在路上,看着周围没人也偷偷地学她的样子走路。
县委机关大院保卫工作管得很严,听说这里还关着一个与***有关联的人在受审查。外单位来的人要有介绍信才让进大门。自己的好朋友龚梦洁来过几次,要让龚凡梅去接,有时候龚凡梅忙,龚梦洁觉得太麻烦了,就很少来。
冷峰当文书不到一年就入了党,来信说:七七年恢复高考刚当文书不让考,七八年考上部队军校要学三年,说是回部队后如果没什么意外就能提干。龚凡梅高兴得几宿都没睡好觉。
龚梦洁很少来了,龚凡梅收到冷峰的信又要找别人看,找别人回,招待所里那几个女孩初中毕业,龚凡梅觉得水平不高不想让她们写,冷峰现在是大学生了,文化高了,要找个文化高点的写才行。
有一天下午,龚凡梅把卫生打扫完,就到了团委书记夏丽丽办公室门口,站了好半天才鼓起勇气抬起手“咚!咚!咚!”轻轻的敲了三下门。
只听到夏丽丽甜甜的招呼声“请进!请进!”
龚凡梅大着胆子慢慢推开门不敢往里进站在门口拘束的微笑着:“丽丽姐!我来帮你打扫一下卫生。”
夏丽丽惊讶地笑了,“哈哈哈!是凡梅呀!我这里不要你打扫的,你只要打扫会议室和县委常委的房间就可以了。”
龚凡梅知道自己的工作范围解释说:“我都打扫完了,闲着也是闲着,就想来帮你打扫打扫。”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看到凡梅进退两难的站在门口,夏丽丽急忙站起身走过来很热情地说,“进来!进来!坐下!坐下!快坐下!”就像招呼小孩子。
龚凡梅暗暗高兴,“坐下就坐下,我就想坐下来跟你说说话的。”
夏丽丽急忙给凡梅到了开水,还放了茶,把凡梅搞得不好意思了,赶紧起身客气地说:“不用!不用!不用麻烦了。”
夏丽丽看到凡梅很高兴,机关大院年轻人少,随便聊天说话的地方都没有,跟领导在一起成天绷得紧紧的真受不了。在会议室看到她,想说话来的,没机会,今天什么风把她给吹来了,就像见到自己的亲姊妹一样,赶紧搬着凳子坐在凡梅边上微笑着问这问那的:“凡梅呀!你脸上的皮肤真好看!擦什么了?”
龚凡梅急忙回答:“我什么也没擦呀!”微笑着摸摸自己的脸又看着夏丽丽的脸“你的也好呀!”
夏丽丽听到凡梅夸自己高兴了,“嘻嘻!嘻嘻!”笑了起来,“自己的脸再怎么擦也比不上她。”
又关心地问“你家是那里的?”
“我家是龙山寨的!”
“哎!就在我家边上啊!我家是平乡寨的!”说完俩人哈哈笑了,“在这里还遇到老乡了。”
夏丽丽刚想开口要问“家里父母怎么样?”,突然想起来了,“她是孤儿”招待所里有几个属照顾对象。急忙改口,“哎!哎!找到婆家了吗?”
龚凡梅最喜欢别人问这句话了,“自己没文化,找的对象也不比她们差”,害羞地低下头小声说,“有了,村里的,当兵的,现在在上大学。”
夏丽丽没想到,“她到找了个大学生,想想自己的那个,哎!只是个刚退伍的憨兵,费了好大劲还找了不少关系才安排到地质队当个工人,人比人气死人,自己都好笑。”
接着随口说出了自己的对象,“哦!这么巧,我对象也是当兵的,现在退伍了,就在你们村边上地质队上班。”
龚凡梅惊讶地:“是吗?怎么这么巧!”
自从认识夏丽丽后,凡梅有事没事会到她办公室坐坐,晚上下班后,夏丽丽也会经常去找凡梅看电影,上街逛逛商店,关系一天比一天好,就像亲姊妹一样。
有一天凡梅又到夏丽丽办公室,熟了,不用敲门了,推门进去高兴地说:“丽丽姐!丽丽姐!我对象冷峰来信了,能不能给我看一下,帮我写个回信!”
夏丽丽很愿意帮这个忙,精神地,“好呀!好呀!我来看看!”放下手中的事,“看看大学生是怎么写信的。”每次冷峰来信,都是夏丽丽帮她回,知道凡梅的意思就行,一写就是一大篇。
有个星期天的下午,龚凡梅看到组织部长庄海文在机关大院围墙边露天洗衣台上洗衣服。那里有六个水笼头,水笼头下面是块水泥板,边上还有两棵大树遮住太阳,是洗衣服洗菜淘米的好地方,上午洗衣做饭的人比较多,下午基本上没人。
龚凡梅知道自己进招待所上班,庄海文帮了不少忙,听说转正也是他管。
她回到自己的宿舍里,把自己昨天刚穿上的衣服换了下来放在脸盆里端着到了洗衣台轻轻地叫了声,“庄叔!庄叔!你也在洗衣服呀!”
庄海文回过头一看,“哦!是凡梅呀!”
龚凡梅急忙问:“怎么不叫阿姨帮你洗?”龚凡梅指他的夫人。
庄海文一边洗一边埋怨地道:“她不在这里哦!什么事都得自己做哦!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一开口就是领导说的话。
说完到关心起龚凡梅来了:“你到这里还适应吗?”
“挺好的!挺好的!谢谢庄叔叔!谢谢庄叔叔!” 龚凡梅一听又是领导的口气,“农村最多会问,在这里过得好不好呀!”
庄海文得意地笑了笑,“呵呵!谢我干嘛呀!”
龚凡梅看看边上没人小声地:“我知道的,是你把我调到这里来的。”
庄海文压低嗓门:“可不要乱说呀!是集体讨论通过的!”
龚凡梅看到他的脸色很严肃,“哦!我不会随便说的。”明白他的意思了。
“庄叔叔!我来帮你洗吧?”做出去帮忙的样子,站到了庄海文身旁。
庄海文急忙地:“不用了!不用了!我马上就好。”加快了洗衣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