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帝国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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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帝国风云- 第1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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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送死,但因为实力太弱,影响不了大局,即便有功劳,那点功劳所带来的利益也微不足道。既然无利可图,去东都干什么?假如到了东都,东都却失陷了,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不但无功,反而有过了?…

“孟辅兄也不同意即刻渡河?”

冯翊毫不犹豫地点头道,“伽蓝,理由都告诉你了,在东都形势不明朗的情况下,仓促赶赴东都实为不智。另外,越王是否同意你赶赴东都?你奉旨护送西土朝贡使团,越王却命令你去支援东都,而且你手上只有三个旅,三个旅护送使团绰绰有余,但对镇戍东都却起不到多大作用,所以一旦越王命令你支援东都,便有僭越之嫌,容易遭人诟病,是大忌讳之事啊!”

伽蓝暗自惊凛,心里对冯翊多了一分感激。这件事自己的确莽撞了。官场波云诡谲,门道万千,稍不小心便会授人以柄,引来莫名祸事。以支援东都来说,事关重大,自己一个小小的禁军校尉,假如还像在西土时一样为所欲为,后果肯定严重,随时都会召来杀身之祸。前段时间在河北“飞扬跋扈”,那是针对盗贼,还可以依照西土的老规矩来,但今日到了京畿周围,规矩改了,要严格遵循律法、遵循官场规则了,假如再不知收敛,不知进退,必陷万劫不复之地。

事事掣肘,难上加难了。伽蓝叹了口气,冲着冯翊躬身致谢,感谢他直言不讳的告诫。

“一个官奴出身的敦煌戍卒,和一个贵族出身的世家子弟,那是天上地下的区别。”冯翊也叹了口气,伸手拍拍伽蓝的肩膀,“你既然是温城司马氏的血脉,为何拒不承认?就算有万般怨恨,有数不尽的委屈,但你身体里流淌着司马氏的血液,你能改变这一事实?百行孝为先。孝之至,莫大于尊亲。尊祖敬宗,这是最基本的孝道。伽蓝,你千万莫要因为一时的冲动和意气而毁了自己,毁了那些追随你的兄弟。”

伽蓝苦笑,摇头,摊开双手,很无奈地说道,“某的姓氏,母亲从未说过,某的师父,还有诸如其他所有与某关系密切的长辈,都没有告诉过某,这是事实。突然间,明概师叔告诉司马氏,某是司马氏的子弟,而且拿出了证据,这是为甚?明概师叔为何不事先告诉某,而是先告诉了司马氏,这又是为甚?某在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承认自己是司马氏的血脉,其风险太大,假如错了呢?假如这是一个陷阱呢?”

冯翊沉吟不语。伽蓝的话听上去有些荒诞,试想明概上座在西北沙门中何等身份?会拿这种事欺骗别人?司马氏又是何等贵族?会拿这种事羞辱自己?退一万步说,就算事后有证据证明伽蓝不是司马氏的血脉,司马氏也绝不会承认这个错误,只会将错就错,所以,伽蓝承认自己的姓氏,并走进太史堂,实际上没有任何风险。伽蓝之所以拒绝,肯定是出于某种不得已的原因。

伽蓝是秘军,常年出没于敌我阵营,挣扎在生死线上,除了他自己,他不相信任何人,这一点冯翊很清楚,但这并不能成为伽蓝拒绝走进太史堂的理由。

“伽蓝,是不是……”冯翊抬手指天,暗示其是不是受到了来自皇帝、裴世矩和薛世雄等人所加于的重压。

伽蓝犹豫不定,踌躇着。

冯翊的话告诉伽蓝一个事实,如果没有李建成的配合,没有河阳都尉独孤武都的首肯,没有河内贵族官僚的帮助,西北人不要说赶赴东都了,恐怕连大河都无法渡越。假如西北人一意孤行,既得不到东都的支持,又激怒了陇西李氏、独孤氏和河内司马氏,必然会陷入各方势力的“包围”,搞得不好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一瞬间伽蓝产生了一个念头,从延津关渡河,跟在杨玄感后面,但随即又否决了。荥阳及其周边的河南诸郡基本上都是杨玄感的支持者,进入荥阳必然九死一生。所以想来想去,也只有向李建成和河内司马氏妥协了。

伽蓝缓缓点头,肯定了冯翊的推测。

冯翊暗自吃惊。皇帝、裴世矩和薛世雄为何阻止伽蓝回归太史堂?难道……是有意试探司马氏在这场风暴中所采取的立场?或者,风暴过后,皇帝在重创了关陇贵族集团后,反手就要打击山东贵族集团,以彻底铲除山东贵族集团对帝国的巨大威胁?

山东贵族集团的势力非常庞大,这一点在帝国统一后表现得尤其明显。在最近十几年里,从开皇末期到现在,关陇贵族集团与山东贵族集团之间的斗争愈演愈烈,而自今上继位,江左贵族集团崛起后,江左人又给山东贵族集团以有力支援,导致矛盾骤然激化,最终演变成了这场风暴。

假如皇帝赢得了这场政治博弈,关陇人固然遭到打击,山东人又岂能独善其身?而置身于风暴中心的河内司马氏首当其冲,它在这场风暴中的选择,将直接决定司马氏的未来命运。

冯翊当即把这一讯息转告了李建成。

冯翊与伽蓝的特殊关系,使得他赢得了伽蓝一定程度的信任,而这种信任使得他成为西北人和其他势力之间的唯一斡旋者。

李建成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关键,当即寻到了司马同宪。

“如果伽蓝的所作所为,均来自陛下和裴阁老的授意,那么……”

李建成这话只说了一半,他也只需要说一半,以司马同宪的智慧,根本不需要李建成的提醒。假如伽蓝的所作所为均是严格遵从皇帝和裴世矩的命令,那么很简单,皇帝在考验司马氏,假如司马氏在伽蓝拒绝走进太史堂的情况下,依旧给予伽蓝全力帮助,实际上就是在帮助皇帝,而帮助皇帝所获得的利益难以估量。

此时此刻,是把家族的利益摆在第一位,还是把帝国的利益摆在第一位?

黄昏时分,司马同宪找到薛德音,再不提认祖归宗一事,“如果伽蓝将军需要司马氏的帮助,司马氏必定全力以赴。”随即日夜兼程返转温城,与高老夫人等族中长者具体商议相关策略。

当夜,禁军龙卫高举火把,沿着白沟急速西进。

白沟渠道上,灯光如星,百舸竞流,李建成带着西土朝贡师团逆水而行,回转东都。

六月初十日午时,伽蓝率禁军龙卫抵达武陟(zhi)城。

武陟城座落于沁水和白沟相交之处,也是永济渠的起始点。此处距离大河二十里,距离温城五十里。

禁军在城外扎营,等待李建成与西土朝贡使团的船队赶来会合。

薛德音带着姜九等人渡过沁水,火速赶赴温城拜会高老夫人,与家人团聚。

武陟县官员出城拜会了宋正本、伽蓝等巡察使团和禁军军官。

一个时辰后,刘炫带着一群弟子,也渡过沁水,赶赴温城。

黄昏时分,司马同宪与薛德音一起出现在禁军军营里

第一百九十五章 秘密

这次伽蓝没有理由将人拒之门外了。

昨夜东都传来讯息,他们已经证实杨玄感谋反,越王杨侗对第一个向东都报警的唐祎大加赞赏,并肯定了冯翊、李建成和唐祎率军坚守临清关的功劳。另东都考虑到黎阳已经陷于叛军之手,永济渠水道中断,西土朝贡师团北上无望,而东都与杨玄感的激战即将展开,东都也不安全,所以越王杨侗命令李建成率西土朝贡师团急速撤到河阳,冯翊继续承担护卫之责。

有关治书侍御史游元和巡察使团的事情,也在宋正本抵达临清关之后急报东都,但东都显然不敢僭越,对游元之死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只是命令伽蓝护卫巡察使团暂驻河阳,并辅佐冯翊一起保护西土朝贡师团,其余诸般事宜,皆等皇帝圣旨。

如此一来,伽蓝火速赶赴东都的意图落空了,不得不转而依从李建成的策略,先暂驻河内,并想方设法集结河内的军事力量,以便随时渡河支援东都,而要想集结河内军事力量,就必须取得河内司马氏的支持。

伽蓝在焦虑、担忧和失望之余,也从不切实际的理想中清醒过来。

以最快速度赶赴东都,在东都战场上建功,这个想法现在看来太幼稚了,太自以为是了。

这里是中土腹地,是帝国的心脏所在,一举一动都要遵从律法,稍有逾越便会带来灭顶之祸;这里是帝国权力的核心,是贵族官僚云集之地,像自己这种出身卑贱完全靠累累军功而升迁至从五品的武官,实在是微不足道。在西土,一个从五品的武官,在自己的镇戍之地,拥有生杀予夺之权,但在中土,在京城和京畿一带,一个从五品的武官根本不算什么,假如出身又非常卑微,那必然被踩在尊贵者的脚下,时刻都有“覆灭”之危,只能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挣扎在弱肉强食的官场上。

距离京都越近,这种危机感就越强烈,伽蓝如此,西北勇士们也是一样,心中的惶恐与日俱增。像伽蓝这样的西北军精英,老狼府秘军,在西土可谓实力强悍,但到了中土,尤其到了京都,充其量就是一个西北戍卒,一介武夫,一把锋利的刀而已。从东都对伽蓝的态度就看得出来,京城的权贵们根本没把他当回事,假如不是畏惧于皇帝的威权,仅凭游元被杀一事,就足以将其打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理想与现实之间的距离太大了,面对残酷的事实,伽蓝的头脑逐渐清醒,身体里的热血逐渐冷却,就连最后一丝冲动一丝希望也消弭于无形。自己在西土是名闻遐迩的金狼头,是个传说,但在这里最多就是个野蛮强横的锐士,一个普通军官而已。回想自己决定踏入中土的宏图大愿是拯救帝国,拯救苍生,当真是幼稚得可笑,以自己卑微的身份,微不足道的实力,拿什么去拯救帝国?拯救苍生?

在西北,自己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借力打力,游刃有余;在河北,自己借皇帝、裴世矩和薛世雄之势,狐假虎威,利用关陇人和山东人之间的矛盾,从中渔利,也算完成了使命;但到了这里,还尚未进入东都,距离帝国的权力中心还有三百余里的时候,帝国中央的威权就如巍峨高山般矗立于眼前,其扑面而至的威压让人窒息,让人恐惧,让人深深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此刻皇帝、裴世矩和薛世雄的这张大“虎皮”已经不好使了,自己不但无法披着虎皮去吓唬人了,就连狐假虎威的可能性都没有。这里云集了帝国最有权势的贵族和官僚,这里有成群结队的狮子和老虎,自己这头来自西北的孤狼再也没有张狂的本钱了。…

司马同宪再一次出现在禁军军营里,不是给伽蓝面子,也不是给高夫人面子,更不是给司马子如一脉的面子,而是为了司马氏的利益。

司马子如一脉本来人丁兴旺权势显赫,但随着司马消难西走关中,这一脉首先在高齐衰落,接着司马消难又南奔江左,这一脉在新帝国中继续衰落。司马消难的子女中,高夫人所生的三子二女是嫡出,如今三子皆亡,而孙子一辈中,唯有司马德戡比较突出,此人最为落魄之际曾在长安街头以杀猪为生,后从军征伐,累功迁至骁果军武贲郎将。目前司马子如一脉,便是由司马德戡独挑大梁,勉强支撑。

现在司马消难一脉突然冒出一个新人,而且还是长房唯一的后裔,即便他是庶出,但只要他才智出众,潜力巨大,也必定会成为家族着重培养的对象。然而,出乎司马氏的意外,伽蓝竟然拒绝承认自己的姓氏。好在伽蓝有足够的理由,没有让司马氏陷入尴尬和羞恼之中,只是,从陇西李氏、关中苏氏、西北沙门以及赵郡李氏、冀城刘氏等各方汇聚的讯息来看,首先伽蓝肯定是司马氏血脉,这一点绝对无误,其次,伽蓝肯定负有皇帝所托付的秘密使命,而且伽蓝肯定知道这场风暴的诸多机密,而这正是各方从中获利的关键所在,所以,司马氏最后拿出的策略是,为了从这场风暴中获取最大利益,重振司马氏,必须牢牢掌控主动,为此,可以向伽蓝做出让步。

既然伽蓝因为各方面的原因,暂时没有承认自己姓氏的意愿,司马氏也没有必要苦苦相逼,倒不如先行核实一些证据,而最有说服力的证据就掌握在裴世矩和薛世雄手上,假如这两位当朝权贵给予证明,伽蓝不但可以风风光光回家,司马氏也能因此与裴世矩和薛世雄建立起较为密切的关系,这对司马氏的重新崛起有百利而无一害。

眼光一旦放长远了,策略也就不一样了。高老夫人为此不得不强行按捺下急迫见到孙子的心情,而司马同宪也不得不改变心态,把伽蓝放在了更高的位置上。

偏偏伽蓝迫于当前危局,也改变了态度,率先赶到薛德音的帐中,执子侄礼,恭敬拜见司马同宪,并把上次的婉拒解释为形势所需。

“滞留临清关对西土朝贡师团的安全非常不利。”伽蓝诚恳说道,“西土朝贡使团一旦遇到意外,必将影响整个西北局势,而西北局势紧张了,必将影响到整个中土局势。当年伊吾道之变,背后就有杨玄感的黑手,可见其早有利用西北局势来夹击陛下的预谋。此次杨玄感叛乱,必然要对西土朝贡使团下手,以便挑起帝国与突厥诸虏的战争,继而把陛下推进腹背受敌的困境。”

司马同宪暗自吃惊。如伽蓝所言,假如西土朝贡使团到了黎阳,被杨玄感所挟持,后果严重。好在西土朝贡刚刚到了临清关,杨玄感就在黎阳举旗谋反了,但杨玄感谋反的时机并不好,最理想的时间应该是六月底或者七月初。杨玄感为何提前谋反?这与游元的死有直接关系。游元一死,关陇人和山东人矛盾激化,杨玄感别无选择,只有提前谋反那么,杨玄感为何要杀游元?游元到底因何而死?

司马同宪蓦然想到一个可能,神情顿时紧张起来,眼里更是掠过一丝惊骇。这是阴谋,皇帝的阴谋,而执行者就是伽蓝,是伽蓝杀死了游元。皇帝唯有迫使杨玄感提前谋反,才能占据优势,才能掌控大局。…

“游治书之死……?”司马同宪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伽蓝望着司马同宪,面带浅笑,目露深意,轻轻颔首。

一切尽在不言中。司马同宪骤然窒闷,背心处更是冒出冷汗,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汗珠。

很明显,伽蓝借助西土朝贡师团安全一事,向司马同宪透漏了一个有关这场政治博弈中的核心机密。

伽蓝杀死了游元,嫁祸于杨玄感,迫使杨玄感提前谋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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