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帝国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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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帝国风云- 第1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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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文升受阻慈涧道,形势危急。

局势很明朗,假如西京大军未能迅速杀到东都城下以牵制杨玄感的主力,导致北邙山在叛军猛烈攻击下失守,那么卫文升将独自面对数倍于己的叛军,一旦西京大军惨败,关西便必然不保。

卫文升与韦福嗣连夜商讨,断然决定先到北邙山与裴弘策会合,把关西、河东、河内三地的力量聚集到一起,利用大河水道的便利和北邙山的有利地形,在源源不断的粮草武器支援下,与杨玄感正面决战,把叛军持续拖在东都城下,以待其他援军的到来。

当夜,卫文升指挥大军绕过慈涧,由间道北上孟津,从孟津方向渡过瀍水,然后直扑金墉城。

西京大军的这一举动正好遂了杨玄感的心愿,既能迅速决战,又能在形势突变的情况下,甩开西京大军,火速杀奔关西。杨玄感马上调整部署,停止了对东都的攻击,集结主力与瀍水、回洛仓、金墉城一线,准备决战。

二十七日午时过后,西京大军的先头部队在瀍水东岸和回洛仓一带与叛军遭遇,双方展开激战。

下午,卫文升与元成寿、斛斯万寿两位将军亲临第一线指挥作战,而韦福嗣、苏世长却屯兵于金谷,与闻讯赶来的裴弘策、独孤武都会晤。

裴弘策已经支持不住了,军队损失惨重,河内方面所能提供的粮草武器也到了极限,千钧一发之刻,西京大军到了,而且赶到了北邙山下,这正好挽救了裴弘策。从本月十三日开始到今日,裴弘策仿佛经历了一场噩梦,八千大军在连续十四天的激战中,损失殆尽,如果不是得到了河内方面的全力支援,他早已全军覆没。

如今裴弘策和独孤武都只能指望西京大军了,而西京大军只有四万人,长途跋涉而来,在实力上明显弱于叛军,如果决战,必败无疑,但如果不决战,就无法拖住杨玄感。杨玄感文武干略,对局势的发展必然有清晰认识,他打东都可能是假,其真正目的可能是以打东都为诱饵,把西京大军诱到东都城下,继而指挥其主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兵力空虚的关西,最终实现据关陇而称霸之策略。

二十八日上午,韦津、李丹率军抵达邙山,西京、东都和河内三支援军会师金谷。

卫文升、裴弘策、李丹、韦津、独孤武都、柳续、韦福嗣等人紧急军议,一致决定不惜代价进行决战。

此刻裴弘策的东都军队所剩无几;河内援军以乡勇为主,连番激战后已伤亡惨重,不堪再战;而西京大军急行而来,人疲马乏。更严重的是,三支军队即便会师邙山,其实力也不足以与杨玄感进行正面决战,但现在的问题是,不决战就有丢失关西之危,唯有决战,才能把这一危机的爆发时间尽可能拖延下去。

同日上午,杨玄感亲临第一线,指挥大军发动了猛烈攻击,邙山决战就此拉开帷幕。

二十八日夜,裴弘策在净域寺召开军议,部署决战之策。

禁军越骑校尉伽蓝奉命列席军议,与一众武贲郎将、武牙郎将、鹰扬郎将和鹰击郎将等高中级军官共处一帐。这是一种殊荣,是靠战功累积而来的荣耀,上至武贲郎将费曜和河阳都尉独孤武都,下至诸鹰扬官长,都没有任何异议。

东都和河内军队实力有限,只能从侧翼配合西京大军与叛军决战,所以军议很快结束。

裴弘策留下了伽蓝。

目前形势对于己方来说可谓竭尽所能、群策群力了,几大势力为了共同利益齐心协力、携手合作,而之前裴弘策对合作的看法颇为悲观,哪料事情还真的出现了预想不到的变化。

不过伽蓝还是敏锐地看到了其中的缘由。危急时刻,关陇人搁置了矛盾,通力合作,不论是保守派还是改革派,此刻都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但与山东人之间的“合作”却一如既往,双方互不信任,矛盾不但没有缓减,反而愈发激烈了。

裴弘策、独孤武都和柳续参加了金谷军议,与韦津、李丹、苏世长等关中本土贵族达成了妥协,最后决定不惜代价与杨玄感决战,而其中所妥协的利益是什么?除了最大程度地保全关陇保守势力的同时,还有什么其他利益可以妥协?理所当然是皇统。

元德太子妃是韦氏,齐王(杨暕)妃也是韦氏。元德太子的嫡子则是韦妃所出的代王杨侑。依常规,元德太子薨亡,继嗣者应该就是齐王杨暕,但关键时刻出事了,杨暕在自己的王妃病逝后,与王妃的姐姐有了私情,并且产下了一女,而王妃的姐姐偏偏又是时为内史令元寿的孙媳。这一丑闻若被政敌利用,不堪设想,所以韦氏不得不忍痛断臂,由监察御史韦德裕上表弹劾。齐王失“德”,距离储君的位置也就骤然遥远,于是韦氏转而扶植代王杨侑。

然而,韦氏是朝堂上的保守派,是阻碍改革的重要力量。当初韦氏的政敌竭尽全力阻止齐王杨暕入主东宫,其原因正在如此,所以代王杨侑继嗣的阻力也非常大,而皇帝又偏爱元德太子的庶长子燕王杨倓,朝夕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又不遗余力培植越王杨侗,公开在皇统一事上给代王杨侑制造矛盾和阻力,由此可以推及皇帝在皇统一事上的态度与他的政治追求密切相连。

帝国终究需要一位储君,东宫终究需要一位太子。从继承法的角度来说,燕王杨倓事实上距离储君的位置要远远大于代王杨侑,越王杨侗也是一样,所以诸如武川系贵族、河东系贵族,这些关陇保守贵族势力都不得不承认代王杨侑拥有与生俱来的优势。韦氏利用眼前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完全可以向武川系、河东系施压,继而迫使他们在皇统一事上做出妥协。

山东系的崔逊未能参加金谷军议,司马同宪也没有出现在金谷,这是为什么?关陇人和山东人的矛盾无处不在,利益争夺也无处不在,这些都可以佐证伽蓝的推测。

伽蓝一直凝神沉思,裴弘策也没有打扰他,自顾拟写奏章。写完了,裴弘策放下笔,笑着问道,“对此次决战,你有何推衍?”

“必败之局。”伽蓝直言不讳。

裴弘策笑而不语,示意伽蓝继续说。

“西京大军既然来了,这仗就一定要打,不打都不行。”伽蓝说道,“杨玄感人多势众,实力强劲,西京大军根本不是对手,所以他们以最快速度赶到北邙山与明公会合,其用意不言而喻,就是要依托邙山之险,固守待援。”

裴弘策微笑颔首,“那么,他们会倾尽全力吗?”

“能投入一半兵力就算不错了。”伽蓝冷笑道,“现如今西京空虚,慈涧道又控制在叛军手上,弘农又是杨玄感的根基之地,可以预见,杨玄感必以凌厉之锋锐,弃东都而攻关西,一举而下,然后据关陇自守,分裂中土,只待天下大乱,山东、江左离心,则出关东进,逐鹿中原,称霸天下。”

裴弘策不动声色,抚须问道,“如你所言,西京来援,邙山决战,岂不是自求败亡之举?”

“此事某等能想到,西京当然也能想到,之所以敢于举兵出关,肯定是做好了完全准备,并且有信心在东都战场上取得丰厚回报。”伽蓝继续说道,“不出意外的话,西京已在潼关、武关等要冲屯驻重兵,假如杨玄感分兵进击,必然受阻,陷入腹背受敌之困境。等到蓟燕大军和东莱水师来援,卫文升再以剩下的两万大军展开攻击,则平叛大功唾手可得。”

裴弘策微微一笑,“以你的推测,杨玄感是有意诱使西京大军出关决战,而西京大军则将计就计,意图置杨玄感于死地,若是如此,最终决定胜负的则是蓟燕大军和东莱水师,那么,某等在邙山的坚守岂不……?”

伽蓝摇头,目露嘲讽之色,“无功可建者,不过是山东人而已。”

裴弘策赞赏地看了伽蓝一言,笑道,“孺子可教。”

“显而易见的事。”伽蓝说道,“某都能看出来,又岂能瞒得过陛下?”

裴弘策微微皱眉,神色逐渐凝重,“国不可一日无君,也不可一日无储君。”

伽蓝无言,暗自苦笑。

原以为自己可以拯救更多的关陇贵族,保存关陇人的实力,哪料到适得其反,关陇人要倚仗自己的实力和在这场风暴中所建的功勋,与皇帝和改革派正面开战。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厮杀,两败俱伤是必然之事,也就是说,矛盾和冲突会更激烈,因此而死去的贵族也会更多,帝国会更快地走向崩裂的深渊。

“山东人岂肯让步?”伽蓝叹道。

“此时此刻,他们别无选择,只有让步。”裴弘策冷笑道,“独孤氏已经说服赵郡李氏,某希望能说服温城司马氏。”

如果河北赵郡李氏、河内温城司马氏与独孤氏、韦氏结盟,部分关陇贵族势力与部分山东贵族势力携手合作,那么帝国的保守贵族势力不但不会因为杨玄感的败亡而削弱,反而加强了。

伽蓝明白了,现在,裴弘策最艰难的使命是,如何说服崔氏放弃越王杨侗。

……

第二百一十四章 自寻死路

崔氏不可能放弃杨侗,即便放弃杨侗,崔氏所中意的对象是秦王杨浩,而不是以关中本土贵族为靠山的代王杨侑。

从皇帝的安排来看,由越王杨侗镇戍东都,不是对越王杨侗的器重,而是对代王杨侑的压制,继而以此为手段,遏制代王背后的关中保守贵族势力。

杨侗目前的处境,就如当年的秦王杨俊,属于纯粹的政治牺牲品。他距离储君的位置实际上遥不可及,功劳越大,死得越快。既然如此,崔氏何必重蹈覆辙,再做无用之功?

从继承顺序来看,齐王杨暕(jian)和他的弟弟赵王杨杲排在前面,两者都合乎继承礼法。燕王杨倓(tan)和代王杨侑排在后面,但代王杨侑合乎继承礼法,而庶出的燕王杨倓之所以有继嗣可能,却是因为得到皇帝的喜爱。也就是说,代王杨侑也是皇统之争的牺牲品,此次皇帝命他留守西京,其中就隐含了“打击”之意。很简单,西京若迟迟不援,责任由杨侑承担;出关支援但打败了,责任还是杨侑的;假如打赢了,建立了功勋,威胁到了其他继嗣者的利益,代王杨侑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韦氏不得不全力以赴,不得不与各方势力进行妥协,但韦氏的优势很明显,以韦氏为首的关中本土贵族集团在皇统上有两个选择,一是齐王杨暕,二是代王杨侑,两者都合乎继承礼法,都具备先天优势,更重要的是,关中本土贵族做为关陇贵族集团的中坚力量,其实力非常庞大,与其合作肯定是利大于弊。

从裴弘策的保守的政治立场出发,从其所属的关陇贵族集团的整体利益出发,从代王杨侑和越王杨侗的未来发展前景来推衍,裴弘策当然更倾向于支持代王杨侑,但从裴世矩的所作所为来看,似乎越王杨侗的前景更好,而目前能了解裴世矩真实想法的只有伽蓝,所以裴弘策必须与伽蓝深入讨论一次。

伽蓝顿时心生不祥之感,毫不犹豫地提出警告。

“第一次东征,陛下不过让中枢大臣留守两京,而二次东征却一反常态,不但有中枢大臣留守,还让越王、代王分镇两京,这背后的用意难道不值得思量?”

裴弘策轻轻摇手,不以为然,“不论是越王还是代王,距离储君的位置都很远,毕竟他们是皇孙,而不是皇子。”

“明公,正因为如此,此事才应该慎重,万万不要陷入其中,因为它只会给明公带来噩运,没有任何益处。”

裴弘策摇头,“伽蓝,你也知道,蓟燕大军和东莱水师一旦进入东都战场,局势就会改变,不仅仅对杨玄感及其同党不利,对越王和某等也同样不利,一旦开始清算,主导杀戮的必是裴蕴、卫文升、樊子盖之流,到了那时,局势就会失控,杀戮就会累及无辜。”裴弘策长叹,“汉王之乱,多少无辜之士悲惨而死,你可曾知道?”

裴弘策和韦津、李丹已经达成共识,不惜代价也要保全关陇保守贵族势力,所以,裴弘策没有选择。

博陵崔氏、赵郡李氏、河内司马氏……等等,众多山东世家贵族都是保守势力,这场风暴之后,这些保守势力也会受到打击,尤其崔氏更是首当其冲,跑都跑不掉。正因为关陇保守势力和山东保守势力都是风暴的受害者,所以才有共同的利益诉求,裴弘策、韦津和李丹才有把握胁迫他们签订城下之盟。

伽蓝深感疲倦,不是因为残酷的战斗,而是因为纷繁复杂的利益纠葛,如果不是他的记忆深处隐藏着对历史走向的预知,他早已迷失在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的利益争夺中,然而,虽然他因此具备了政治上的某些特有的“天赋”,具备了在历史长河中劈波斩浪的能力,却身陷一个又一个激流漩涡之中,随时都有灭顶之灾。

裴弘策始终代表着关陇贵族集团的保守势力。在东都危难之刻,他迫于形势,不得不与崔氏联手抗衡以樊子盖为首的改革派,继而达到了分裂山东人的目的,并成功帮助以杨恭仁为首的东都保守贵族牢牢掌控了主导权。如今,他再次迫于形势,不得不与韦氏联手,试图以平叛之功来最大程度地保全关陇贵族集团的保守势力,避免关陇人在这场风暴中死伤惨重。

但是,困难就在这里。若想以弱胜强,若想在蓟燕大军和东莱水师赶到东都战场之前击败杨玄感,就必须联手西京大军,必须赢得山东人的帮助,而若想联手西京大军,就必须向关中本土贵族妥协,同理,若想赢得山东人的帮助,就必须向山东贵族妥协。

这是非常矛盾的一件事,杨玄感处理不了,裴弘策同样处理不了。杨玄感的错误选择导致了错误结果,裴弘策的错误选择将会导致何种结果?是否有正确的选择?根本不存在正确的选择,除非关陇人和山东人握手言和,但关陇人和山东人各有自己的利益,怎么可能握手言和?

伽蓝也没有选择余地,他是裴世矩的亲信,是皇帝钦点的骁果锐士,他的身上深深烙刻着改革派的印记。崔氏、司马氏、独孤氏、杨氏、李氏之所以与其亲近,都是因为他是各方势力与裴世矩之间的“桥梁”,他们试图通过这个“桥梁”与裴世矩建立某种关系,一种可以在这场风暴中互相利用、各得其利的关系。未来这个“桥梁”可能成长为裴世矩乃至皇帝的股肱,此刻与其保持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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