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述迫于无奈,只好率军缓缓向战场前线推进。
杨侗不惜代价,舍命攻击,而他却畏怯不战,一旦杨侗败北,不但蓟燕大军的战阵会遭到严重冲击,蓟燕将士的士气也会遭到严重打击,到那时战阵动摇,士气低迷,军心大乱,岂不有大败之危?如果战败了,东都失陷,他如何向皇帝交待?
杨侗这一招,说白了就是拿自己的性命威胁宇文述,你打不打?你若不打,就等着给我陪葬吧。
宇文述一动,来护儿跟着动,七八万大军铺天盖地而来,声势非常惊人。
杨玄感就等着宇文述来了,接到报讯,当即下令,投入更多兵力猛攻屈突通,只要把屈突通的战阵撕裂了,把屈突通的军队击败了,宇文述必定倾力迎战,如此则形成决战。
杨玄感有信心击败宇文述,毕竟宇文述和来护儿都是长途跋涉、日夜兼程而来,精疲力竭,虽然己军也不是以逸待劳,也已经在东都战场上拼杀了一个多月,但己军还是拥有一定的优势,尤其在心理上更是无畏无惧,现在唯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不成功便成仁,完全没有退路。
就在这个时候,杨玄感再接急报,杨侗带着东都、西京和河内三支残军从侧翼杀来。
杨玄感没有重视,他想当然地认为这不过是宇文述的疑兵之计,目的是牵制一部分己方兵力,并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事实的确如此,现在东都军队所剩无几,西京军队基本失去战斗力,河内军队不过是一群不堪一击的乡勇,而了解内情的人还知道,这三支军队由不同的贵族势力所控制,彼此矛盾重重,它们单独作战或许还能发挥一点作用,但联合作战必定是各自为战,一盘散沙,对杨玄感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下午未时正,杨玄感亲自上阵厮杀,激励各军将士浴血奋战。一时间战鼓如雷,杀声震天,破陵战场的战斗迅速进入白热化。
屈突通咬牙坚持,指挥将士们严防死守,坚决顶住敌军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的猛烈攻击。
宇文述加快了推进速度,大军士气如虹,破陵战场的气氛越来越令人窒息。
战场侧翼,杨侗下令攻击,但卫文升和李丹踌躇不前,独孤武都和柳续冷眼旁观,樊子盖抬头望天,仿若未闻。唯有杨恭仁挥军进击,而冲杀在最前面的便是伽蓝所率的禁军龙卫。
西北精骑如厉啸的锋矢,挟风雷之威,如雷霆之刃,一刀剁进敌军战阵。
杨玄感认为杨侗不过是虚张声势,根本无力攻击,他的部下们也抱着同样想法,不过出于谨慎,战阵还是要严密防守,以免大意失荆州在关键时刻自乱阵脚,自取败亡。
负责在侧翼指挥的便是杨玄感的弟弟杨万石,他看到金狼头、黑狼头和西北精骑呼啸而至,满腔怒火轰然爆发。杨玄挺死在西北精骑的攻击之下,李子雄死在黑狼头的暗杀之中,而杨玄纵更是被金狼头一刀枭首,此等深仇,岂能不报?老天长眼,赐予自己这样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焉能错失?
杨万石当即下令,开阵,把金狼头和西北精骑放进阵中,四面围杀,赶尽杀绝。
西北人风驰电挚,如离弦之箭射进敌阵,瞬间便被敌军所吞噬。
杨万石吸取了杨玄纵轻敌的教训,不敢亲自上前围杀,而是居中指挥,发誓要把西北人杀死阵中。
就在这时,杨恭仁、崔宝德、费曜挥军杀来,人数不多,十个团而已,但无一不是精锐,其中有三个团的帝国禁军始终承担着戍卫宫城的任务,养精蓄锐多时,另外几个团则是连番激战后坚持下来的禁军和卫戍军将士,无一不是骁勇善战之士。
杨万石还是轻敌了,他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西北精骑身上,他的部下们也知道西部精骑的厉害,为了确保全歼的同时不被这群西北野狼反噬,个个全神贯注,唯恐一个疏忽反被敌人所乘,但如此一来,杨万石和他的部下们便忽视了从对面杀来的东都“残军”。
结果可想而知,这支东都“残军”以无坚不摧之势,轻而易举地突破了叛军前沿战阵,干净利落地在叛军的侧翼撕开了一道口子。
战机骤临。
越王杨侗看到杨恭仁突破了敌阵,兴奋不已,欢呼雀跃,或许是因为过于激动,也或许是紧张导致的精神失控,杨侗突然冲了出去,一边纵马扬鞭,一边声嘶力竭地叫着吼着,“杀!杀!”
越王一马当先、身先士卒。一个九岁少年舍生忘死、奋勇冲锋,这不禁冲击着将士们的眼球,也冲击着他们的心灵,突然间,将士们爆发了,他们血脉贲张,他们一往无前,激昂的吼声更是惊天动地,“杀!杀!”
樊子盖、樊文超父子不得不动。
卫文升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战机,不待李丹做出反应,他已经下达了攻击命令,西京大军如潮水一般杀向了敌阵。
独孤武都和柳续再不敢犹豫,当即率军跟进,虽然实力不济,无法冲锋陷阵,但跟在主力后面摇旗呐喊,顺势捡点便宜还是可以的。
杨万石大惊失色,猝不及防之下,仓惶调整部署,为了确保侧翼战阵的坚固,他不得不忍痛“放弃”围杀西北精骑,转而命令诸军将士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挡住敌军,守住战阵。
杨侗带着近两万大军如排山倒海一般冲了过来,即便杨万石准备充足,全力迎战,也未必能够抵挡,更不要说现在他指挥错误,调度失当,导致防御战阵裂开了一道口子,而尤其要命的是,生死之刻,西北精骑这把锋利的“刀”竟然在他的战阵里面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
杨万石顾此失彼,手忙脚乱,所属诸军更是被动不堪,穷于应付,结果不但未能在第一时间挡住杨恭仁,堵上缺口,反而让卫文升带着西京精锐杀进了缺口,于是,整个防御“堤坝”在短短时间内,便轰然崩溃。
胜负不过是瞬间之事,就在杨玄感准备投入全部主力给予屈突通致命一击,然后以雷霆之势扑向宇文述,与其展开生死对决之际,他的侧翼却遭到了沉重一击,如同腰肋被对手插进一把利刃,疼痛难忍,血流如注。
杨玄感不得不紧急调整部署,由攻转守,竭尽全力挽救战局。他不能输,不能败,否则就全完了。
宇文述岂会放过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即便他根本无意与杨玄感决战,但敌军突然阵脚大乱,拱手送给他一个攻击良机,他岂能不攻?宇文述毫不犹豫,断然下令,所属诸军在惊天动地的战鼓声中,如滚滚惊涛,咆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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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陷入挫败中的杨玄感
任凭杨万石有三头六臂也无力击退年少而英姿勃发的越王杨侗,侥幸的是,杨恭仁的东都卫戍军兵力有限,李丹、韦津则有心保全不堪再战的西京卫戍军,至于独孤武都和柳续根本就没有赔上身家性命的想法,所以杨侗虽然意气风发,樊子盖和卫文升也是一往无前,但奈何他们掌控不了军队,只能跟着杨恭仁和李丹的步调走,无法利用这一良机迅速扩大战果。
伽蓝带着西北精骑游戈在侧翼战场上,伺机击杀叛军统帅,但金狼头的护具太耀眼了,血鹰战旗也过于招摇,而杨玄挺、杨玄纵和李子雄等叛军高级统帅都先后死在这些骁果锐士手上,试想还有谁敢以身试险?
杨玄感指挥得当,部署调整及时,其麾下将军们也临危不乱,一方面以重兵阻御宇文述的攻击,一方面火速支援侧翼杨万石,竭尽全力稳住战阵,以便在天黑之后从容撤退。
这时,假如来护儿指挥水师杀进战场,猛攻叛军的另一侧翼,形成三路夹击之势,则杨玄感必败无疑。
然而,宇文述和来护儿皆听命于皇帝,双方互不节制,而皇帝至今也没有下旨明确由谁来全权指挥这场平叛大战,所以,在这个关键时刻,宇文述竟然没有请求来护儿跟进攻击,而来护儿竟佯作不知,宁愿错失战机,也不愿主动参战。
或许,这是因为双方隶属不同贵族集团,矛盾重重所致。也或许是因为宇文述另有想法,比如并不想让来护儿、周法尚等江左人白捡了便宜,而来护儿则可能更不想表现出打击关陇人的欲望,以激化两大贵族集团之间的冲突。
战机稍纵即逝。
杨玄感在正面挡住了宇文述。在侧翼阻御了杨侗,成功稳住了阵脚,不过,锐气已挫,士气不足,双方打了个旗鼓相当。
红日西斜,申时将过。
杨玄感手执马槊,身先士卒。带着亲卫骑士们奋勇冲杀。诸军将士被主帅的勇猛无畏所激励,杀声震天,气吞如虎。
宇文述得不到来护儿的支援,兵力上处于劣势。再加上将士疲惫,军心不振,在对手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渐渐支持不住,不得不缓缓后退。
就在此刻。侧翼战场上异变突起,杨万石的帅旗突然倒下,一时间,人人侧目。惊惶不安。
杨恭仁毫不犹豫,下令擂动战鼓。发动冲锋。崔宝德、费曜各带精锐,呼啸而上。挡者披靡。
卫文升的动作更快,他带着亲卫骑如旋风一般卷向敌军。高高飘扬的战旗,声嘶力竭的叫喊,惊天动地的鼓号,西京将士们群情激奋,如决堤江水,一路咆哮,无坚不摧。
杨万石死了,死在自己的冲动之下。
伽蓝带着西北精骑一次次冲击他的战阵,威胁他的中军,扰乱他的指挥,最终激怒了他,不顾劝阻,亲自指挥两个旅的骑士冲向了西北精骑。
他的本意是将西北精骑拦腰截断,然后分割围杀,哪料这支西北精骑大多是“沙盗马贼”出身,不但临战经验非常丰富,更狡诈而奸猾,越是在刀光剑影、生死攸关的战场上,越是把这一特点表现得淋漓尽致,任何时候都不能以常理去揣测他们的攻防之术,结果杨万石上当中计了,他刚一露面,西北精骑便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饿狼”,一部疯狂攻击,余者两翼抄,转眼围了杨万石,一时间刀槊齐下,箭矢齐发,更有如闪电幽灵一般的雪獒出没其间。
杨万石的亲卫骑虽拼死护卫,附近两个步军团也是奋勇攻杀,奈何西北狼无一不是以一当十之辈,金狼头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更如探囊取物,任何猎物一旦被他们盯上,焉能逃脱?杨万石倒是夷然不惧,他少时从军,追随父亲杨素南征北伐,也是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一员悍将,他以为凭借自己的武力,一样可以斩杀西北狼,然而,轻敌骄慢的后果太严重了,当他被迎面杀来的金狼头连人带马砍倒在地,当他被厉啸而至的大雪獒一爪拍中咽喉,当他被从天而降的一柄血淋淋的长刀剁下脑袋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武力竟是如此不堪。
杨万石一死,侧翼战场上的叛军失去指挥,士气更是遭到致命重创,僵持之局随即打破,杨侗挥军进击,势如破竹。
然而,宇文述没有果断下令反攻,任由这次战机擦肩而过。或许是因为黄昏已至,激战难以持续,也或许是担心自己的军队体力不支,或者,还有其他难以启齿的诸多原因,总而言之,宇文述下令鸣金撤军。
杨玄感则利用这个机会调兵遣将,再一次阻挡了杨侗的攻击,在侧翼诸军即将崩溃之刻,勉强稳住了阵脚。
杨恭仁看到宇文述和屈突通撤出战斗,而来护儿至今按兵不动,知道今天的战斗已经结束,遂建议杨侗鸣金收军。
当夜,杨玄感沉浸在悲痛之中,而杨积善、胡师耽、赵怀义、王仲伯、元务本等人却在为一下步的决策激烈争论。
实际上杨玄感在二十日已经做出了西进关西的决策,之所以有破陵大战,委实是宇文述和来护儿来得太快,而王仲伯又未能守住北邙山防线,导致主力不得不暂停撤退,摆出一副与宇文述、来护儿决一死战的态势,只要他们能击退或者重创敌军,大军便可摆脱追兵,急速西进。
然而,今日激战却未能实现预期目标,不但没有重创敌军,反而自己遭到了重创,士气遭到打击。这时,假如按照既定策略西进关西,宇文述和来护儿必定紧随于后。那么大军一旦受阻于潼关,被困于崤山一线,则腹背受敌,则大事去矣。
大军有没有把握在最短时间内拿下潼关?显然谁也没有信心。当初若是采纳了李密的建议。先派一支偏师夺取了潼关,此刻哪会陷入进退两难的窘境?不过这话不能说了,没有意义,大家都有责任,怨不得杨玄感一个。
既然西进困难重重,甚至是自寻死路,那倒不如继续在东都作战,只待河南各地援军蜂拥而至。便可前后夹击敌军,那时己方在兵力上占据优势,又拥有回洛、洛口两大国仓,反之敌军兵力不足。粮草武器不足,尽显劣势,决战胜算非常大。东都决战打赢了,关西岂不是唾手可得?
就在此刻,李密的书信到了。
李密预估破陵一战不会取得预期战果。对杨玄感暂停撤退的决定十分不满。他告诉杨玄感,目前时间太过紧张,而时间直接决定了胜负。大军既然决定西进,那就不要犹豫。应该非常果断而坚决地西进,即便宇文述和来护儿尾随于大军之后也不要有任何的迟疑和恐慌。大军只要进入崤山一线。便可利用有利地形阻击敌军,如此则可用最少兵力阻御和迟滞追兵。而己方则可尽遣主力猛攻潼关,潼关必克。
现在的杨玄感历经打击,身心俱疲,严重的挫败感让他不再自信,甚至怀疑自己的智慧,而李密算无遗策,对战局的分析和判断非常准确并具有相当的前瞻性,这让杨玄感在沮丧和气颓之余,对李密所献之策也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某种程度的信任。
杨玄感考虑良久,向那些怀疑西进策略的人提了一个问题,“河南各地的援军里有多少府兵?是否有实力击败宇文述和来护儿?”
军队的实力不在人数多寡,而在于将士们的战斗力,一万府兵和一万拿着武器的农夫,其武力根本没有可比性。杨玄感以十几万军队攻打四万西京大军,结果打了半个多月也没有全歼西京卫戍军,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此。
杨积善、王仲伯等军中统帅哑口无言。
杨玄感又问了一句,“假如此刻,弘化留守李渊正率西北军南下拱卫西京,那么某等就算杀进了关西,是否又能如愿占据关陇?”
众皆暗惊,相顾无语。大家都在东都酣战,倒是忘记了数千里之外的西北军,而现在的西北军统帅是李渊。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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