嵬名阿吴道:“自古两家争锋,失败者臣服胜利者而得善终者比比皆是,但家族内斗,失败者能苟且偷生的,哼哼,还从未听闻过。”
朱大贵道:“这也就是说,联合梁乙尧攻打仁多保忠,无论胜负都是一个死字;而联合仁多攻打梁乙尧,好歹胜了还有个活字。”
两位帅哥你一言我一语,把梁皇后唬了个眼花缭乱。梁皇后呢喃道:“可是……仁多保忠他凭什么听我的呢……”
嵬名阿吴缓缓抬起头来,牙缝中吐出一句话:“我与他,在剿灭梁乙逋时有过一阵交集。这事儿,交给我来办。”
一场小雨,将兴庆府洗刷的焕然一新。城中居民早已逃光,往日噪杂不堪的兴庆府居然有了几分幽静的味道。
嵬名阿吴对自己的武功还有着几分自信,所以当他想要独自出门逛逛的时候,向来是将军服一脱,拔脚就走的。
在这道显得有几分陈旧的旁门前,嵬名阿吴驻下了脚步。将近有两年的时光未曾到这里来了,可是门前那束娇艳的花朵却依然是每日都更换。阿吴莞尔一笑,叩响了门环。三疾两徐,他与每个女人留下的暗号都是相同的,这样的好处就是永远不会记错。
“吱呀!”门瞬间被打开,那张略带几分浮虚的脸庞就出现在了嵬名阿吴的面前。
“死鬼!死鬼!你还记得我呀!你多久都没来了!我日日盼、夜夜等,我打死你这个挨千刀的!”女人年纪虽然老,可是撒娇的本领却一点也不亚于十八九的少女。
“呵,我这不是来了么!”嵬名阿吴躲过女人的拳头,笑道:“仁多夫人,两年没见,你又娇嫩了不少呢!”
“少叫我什么夫人!”女人顺势偎在嵬名阿吴的怀中,娇嗔道:“叫人家阿娇嘛!”
“阿娇,我今天只来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与我终身厮守?”
“愿意,当然愿意!”女人垂着嘴角,哼道:“可是,仁多保忠那混账……你又争不过他……”
“只要你愿意的,我就一定为你办到。”嵬名阿吴捏出一个纸包,轻声道:“你瞧,这是什么!”
“这是……”
“六味断肠散!”
四十三 根本不够本!
此时的太史昆,脑袋一个顶两个大。如此繁乱的事端接二连三的摆在了他的桌头,即便是太史昆的坏点子再多,此时也有些不够用了。
七月初一夜班,太史昆命令怀仁堂的少爷们兵分四路,将兴庆府附近几座城池的粮草搬运一空。
七月初二,太史昆率领着全班人马,并上杀生军三千精锐,紧张兮兮的盯了李乾顺一整天。待到乾顺安安全全的拐回几千士兵,他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七月初三,太史昆领着一大群人仍是保护着乾顺,这天拐骗士兵的工作就有些手忙脚乱了。带去的十几车馒头包子瞬间就被分发完毕,太史昆不得不亲自压阵运送了几趟食物。这天共拐骗来一万一千士兵,这天晚上太史昆没捞着睡觉,而是忙了一整晚收编士兵的事宜。
七月初四,山下挤满了对手的兵丁。太史昆本以为是敌军攻山了,可听到山下排山倒海的高呼万岁声后,太史昆意识到,乾顺复辟几乎已经大局已定了。
七月初五,太史昆压根就没有再去理会兴庆府外面的事。收编敌军士兵这种事已经用不着太史昆亲自出马了。因为乱糟糟漫山遍野的近二十万降兵已经是谁也无法整编了,即便是孙武再世,也不可能在短短一两天内将二十万散兵游勇整编成一支像样的队伍了。
太史昆现在心里面想的,是此次夏国之行最重要的一件事。
这件事是什么?是推翻梁氏吗?是布局夏国朝政吗?是给乾顺挑选几个未来的对手吗?对不起,太史昆目前还没有这个觉悟,现在太史昆心中的头等大事,乃是掠夺梁氏家财!
正如当初李乾顺开出的条件,梁氏抄家所得的财产全归太史昆所有。可是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梁氏的财产藏在哪儿!
如今的梁园已经没几个人了。怀仁堂的学子们都跟在乾顺身边,而一品堂的学子们却大都逃回了自己家族的领地。梁园中的老奴、仆妇倒是也有些,不过他们对于做饭扫地洗衣服之外的事情一概不知。
初五一整天,太史昆动用了几乎所有人马:徐宁与其手下百名麒麟军士兵、崔道成邱小乙两位老江湖、秦暮城这等翻墙入院的老手、乃至段景住与百条藏獒。
这么多人手将梁园翻了个底朝天,找到的财产却是令太史昆大失所望。
密室翻出了两座,但密室的主人却仅仅是梁乙舜、梁乙尧两兄弟。
梁乙舜的密室勉强还有些财物,共计翻出了现银一万多两,交钞两万贯,连带上古玩字画金银制品不足百样,算起来至多也就是五万贯的财物。
而梁乙尧的密室中只是些赝品瓷器,最多也就是个几千贯的价值。连带上在梁园中搜刮了一番,整座梁园也就是弄出了七万贯左右的财产!
太少了!简直太少了!根本不够本!单单这一段时间太史昆扔出去收买人心的钱就不止这一点!更何况还有百十多号人大老远地衣食住行外加差旅费!
太史昆勃然大怒,亲自放狗满梁园溜达,终于,让他捉到了一个人。
梁开山,梁乙尧的打手头子。他跟随着大少爷梁乙冠去了盐矿,可没曾想差点将大少爷埋葬在那里。依照梁乙尧的命令,梁开山这厮是要被杀头的,梁开山百般告饶,言明了盐矿坍塌那一霎是自己扑在了大少爷身上,大少爷才能保住一条命。
梁乙尧最终相信了梁开山的话。梁开山被免去了亲兵队长的职务,丢在了梁园厨房里帮闲。
梁开山在那次事故中受了不轻的内伤,事情过去有一段日子了,他仍然咯血不止。曾经那出手大方的老爷并没有请人为他医治,他只有凭着自己还算壮实的体格硬抗。厨房里帮闲的工作也不轻快,每天二十几个满满当当的泔水桶都要他去搬运。
当太史昆微笑着给他递上一贴药剂与一千贯交钞后,梁开山彻底背叛了他的老爷。
梁乙尧的财产已转移到梁家堡,梁乙舜的财产藏在梁园内小寺庙佛龛的下面。但是他们两人的财产只是属于他们自己的,而整个梁氏家族的财宝,则是藏在一个无人知晓、极为秘密的地方。
太史昆撬开佛龛,果然找到了大摞的地契。粗略计算一下,其中田地、牧场有两万亩之多,而商铺、豪宅也有二百余处。原来梁乙舜此人不爱钱财专爱不动产,他一旦积攒了些银钱,就必然要将其换成田地房屋。这些地契,总价值应在百万贯之多,这才是与梁乙舜身份相匹配的财产。
梁乙尧的财产估摸着也就是百万贯左右,而此时的太史昆,已经不去在意梁乙尧了。围绕在他脑中挥之不去的,是梁氏一族的秘密宝藏。
一直忙和到初六中午头,太史昆才满腹心事的回到贺兰山。一进议事堂大门,太史昆就被满嘴燎泡的嵬名千良扯住了胳膊。
“昆哥!您好算是回来了啊!大哥你教教我吧,这满山头子的人怎么办啊!”
太史昆耸了耸肩膀,道:“等到乾顺复了位,老百姓各回各家,士兵们各回各的防线就是了。你就让他们在山上玩两天呗!”
嵬名千良苦笑道:“昆哥啊,咱们不是还得让士兵们作战么!如今他们乱作一团,而明天就是七月初七决战的日子,这般模样如何能出征!”
太史昆拍了拍嵬名千良的肩膀,笑嘻嘻说道:“小伙子,别作梦了。这些士兵刚来了没几天你就让他们去反攻旧主?太不切实际了吧!我告诉你,这十余万士兵中兵**兵油子不在少数,人家派来的奸细也混杂在其中,不大肆清洗一番是没办法使用的。你想让他们明天就上战场?门也没有哇!”
千良瘫坐在椅子上,垂头丧气道:“好容易弄了十余万大军,却不能上战场!那明天我们该怎么办?”
太史昆道:“你瞧瞧人家千怜小妹气定神闲的,你为什么不问问她的意思?”
嵬名千怜一面擦拭着银枪,一面缓缓说道:“打天下,咱们嵬名氏自己来!”
太史昆对千怜赞许一笑,蹒跚步入侧殿卧房内。他温柔的拍打了一下柔软的枕头,细心的伸开了被窝卷。三天没着床了啊!太史昆对睡眠有着一种如狼似虎的饥渴。
就在太史昆一只脚伸进被窝,一只脚还拄着地面的时候,同样顶着一双熊猫眼的邱小乙满脸沉痛的走入屋中,凄凉说道:“昆哥,甭睡了,大贵这小子找人毒死了仁多保忠,如今他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将仁多氏、野利氏、没藏氏还有嵬名阿吴的残兵全弄到了自己手中。梁蝶花要他领着这群人马去攻打梁乙尧的梁家军,他怂了,请您给他帮忙呢。”
太史昆眨了眨沉重的眼皮,道:“老邱,你说咱们是先睡个觉再去呢,还是这就去?”
邱小乙摊开双手,道:“我认为,咱们还是睡足了觉再去得了!”
太史昆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捞不着咯!估计到了明天这个时候,咱们就能真正的放松放松了。赶紧的吧!让兄弟们做好准备,最后的决战时刻就要到来了!对了,问问千怜小妹子,她的三千杀生军有没有信心敌得过梁氏三千铁鹞子?”
千怜的声音从门外悠悠传来:“我们杀生军的真实实力,又有几个人能知晓呢?沉睡了数十年的伙伴们,今天也该被唤醒了呢!”
…………
沉重的石门,缓缓开启。随着石门的震动,灰尘噗噗落下。曾经掩埋在尘土中的几个苍劲大字再次展露在了战士们的面前。
“浪遇冢”。三个字,诉说了一段几乎被人们遗忘的历史。
浪遇冢内埋藏的是一位名叫嵬名浪遇的人,与他尸骨相伴的,还有三千套璀璨生辉的兵甲。
人,是曾经的杀生军统帅,他的人生充满了辉煌,他奋战二百日,杀败吐蕃子罗十万大军;他挥师西北,连克回鹘瓜、沙、肃三州;他一战三川口、又战好水川、再战定川砦,手中沾满了永世无法洗刷的鲜血,立下了赫赫战功。但是在他人生最后的几年里,却又遭受酷刑,遭受放逐,与他相伴的只有青灯古佛。他虔诚的祈祷厄运远离嵬名家的皇帝们,但是皇帝们仍然一个个逃离不出被奴役、早逝的报应。
兵甲,选黑山优质矿石、西山陈年古木熔成好铁,再由七七四十九道工序后冷锻而成,其质坚滑光莹,薄如蝉翼,又鎏以金丝、嵌以榴石,雍容华贵之色难以言表。仅仅一柄佩剑,就曾得大宋苏学士、晁学士盛赞:红妆拥坐花照酒,青萍拔鞘堂生风。螺旋锘锷波起脊,白蛟双挟三蛟龙。试人一缕立褫魄,戏客三招森动容!
“诸位都听说过我党项骑兵铁鹞子的名号,可诸位中又有谁人知晓铁鹞子的真正面目呢?”千怜手抚宝甲,轻言道:“梁家军手下有三千号称铁鹞子的骑兵,他们从头到脚罩在黑铁重盔下,十骑一排,皆用铁链穿起。哼,威风是有了,可他们又哪里配得上‘鹞’字的灵动了?而这些宝甲,刀斧利刃不可刺透,强弩硬矢亦不可近身,总重量,才只有不足三十斤。这等宝甲,才配得上一个‘鹞’字!”
四十四 良田美妾
夏日的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方才到了午后,清晨时分那场小雨带来的清凉已是一扫而空。空气湿热难耐,偏偏又没有一丝风。数百展湿漉漉的旗帜无精打采地贴在旗杆上,与兴庆府东门外两万名垂头丧气的士兵相映成辉。
这已经是兴庆府内所有的士兵的了。士兵们的衣甲花色斑驳,一看就是由数支军队拼凑而成。能将这些士兵们联系在一起的,恐怕就只有他们右臂上绑缚的那根红绸带了——翻遍夏国皇宫,共找出三十二匹红绫;将三十二匹红绫细细剪裁,恰好就裁出了两万根绸带。这正好也说明了这支军队乃是听从夏国皇后调遣的。
坐了接近一个时辰了,士兵们的衣甲早已被汗水浸透。起初对于战争的抗拒如今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只是盼望着赶紧打完这一仗,好寻个凉爽的地方褪一褪心火。可士兵们的期盼一次次的落空了,那辆停放在城外密林旁的四辕马车一直保持着缄默,在一个时辰的时间内没有发出过一道命令。
马车中坐着的是誉满九州的兵法大家,是这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是皇后最信任的英俊才子朱贵。没有他的命令,士兵们只好静坐原地,忍受高温的折磨。
马车外湿热难耐,马车中的滋味也不好受。列位看官可曾尝试过一头钻进暴晒一中午的公交车时的滋味?所谓闷罐,正是此物。
更为难过的是,朱大贵上车前还忘记了捎带些清水瓜果,如今英俊的清河郡马嗓子一阵阵火燎似地冒烟,一袭白衣已被汗水浸透,脑袋瓜子阵阵发蒙,已经到了中暑的边缘。
没办法,真的是没办法。朱大贵本来的任务也就是蹿和着梁氏内乱,却万万没有带兵打仗这一项。无奈这段时日他的表演太过于成功,皇后梁蝶花早已将他奉若神明,就连做了十几年大帅的嵬名阿吴都甘愿为他扶蹬执鞭。如此一来,这帅军攻打梁家堡的帅印竟是落在了他的头上。
怂了,这次朱大贵真的怂了。他抽个冷子给太史昆递出密信,而后就一头钻进马车,借着占卜军机的籍口,再也不敢露面了。
朱大贵将马车窗帘瞧瞧拉开一道缝隙向外看去,两万名五大三粗的汉子满口咒骂,充满了不耐烦的神色。他心里打了个冷子,带着几分绝望的心情回过头来,骤然,一双红肿的丹凤眼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哇!!!哎!是秦兄!秦兄!亲人啊,你总算是来了!”朱大贵悲极升喜,差点没鼻子一酸哭出声来。
“嘿嘿嘿,朱郎君啊,真有你的!竟然将仁多保忠干掉了!”秦暮成嘻嘻一笑,道:“你是怎么做到的?毒死了仁多保忠,还弄来了两万大军?”
“这些事与我还真没有多大关系,仁多保忠是嵬名阿吴做掉的,阿吴与保忠的老婆通奸多年,如今正是借那妇人之手下毒药死了保忠。而后阿吴又做掉了那妇人,伪造现场,说是梁乙尧下的手。这不,保忠的儿子纠结军队要替他老子报仇去,就是前面骑着白马的那个大胖子。”朱大贵道:“至于没藏、野利两家本就没多少人马了,他们家主都被梁蝶花请到皇宫里去了,其手下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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