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昆一伙人进了城,先是分头去四处散播了一通谣言。其谣言内容,无非是什么亲眼看到一伙贼人驾着沉重的马车,一路向东去了而已。待到谣言散毕,一众人等在长春州最为气派的食肆中要了个包间,点了满满一大桌热气腾腾的菜肴,取出随身携带的酒囊,饕餮大餐起来。
吃了几盏酒,马植向太史昆问道:“昆哥,这几天来我总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将劫掠木筏的事儿栽赃到女真人的身上呢?而且,还是女真人中最听契丹人话的完颜部?”
太史昆还未答话,却见武松哈哈一笑,道:“马兄弟入伙的晚,不知道早先我们在大宋遇到的事情。昆哥他经历了许多阵仗,大都是毫发无伤,却单单在一个叫做完颜宗望的家伙手中伤了筋骨,险些将命都丢掉了,你说咱们不找完颜部的麻烦,还能找谁的呢?”
马植闻言,惊道:“竟然还有这种事情?完颜部的人,居然敢找昆哥的麻烦?”
太史昆面坯儿一红,捡着紧要的把早先发生在真定府的往事给马植讲述了一番。末了,太史昆咬着牙根恨恨道:“总之,这一次我就要给完颜宗望一个厉害瞧瞧!最好,能诱着耶律淳将完颜部的老大阿骨打一起灭了,省得日后他们强大了,反过头来找咱们的麻烦!”
太史昆一番话,直把马植听了个稀里糊涂。马植迟疑问道:“据我所知,完颜部的首领应当是完颜盈歌才对啊?至于昆哥方才所说的阿骨打,马某却是第一次听闻这个名字呢!”
“完颜盈歌?”这下子,轮到太史昆犯迷糊了。在他脑海中那点有限的历史知识中,完颜家族中的人他只记得三个:一个是完颜阿骨打,一个是金兀术,最后一个,是虚无缥缈的完颜康……
马植又是说道:“说起女真人来,其部落分布情况复杂无比!混同江南的女真人,契丹人称呼他们为‘合苏馆’,咱们汉语称呼他们为‘熟女真’,共分为北女真、南女真、鸭绿江女真、长白山女真、蒲卢毛朵五个大王府,受契丹贵族节制,其生活习性已于契丹人一般无二。
而混同江北的女真人还保持着古老传统,他们的部族分布更为复杂,据说共分了七十二个部落之多,完颜部,只是这七十二个部落之一而已!真不敢想象,就是这么个部落,居然会收买大宋官员,获取各项技艺!完颜部,假以时日,必成大气啊!”
太史昆听了马植的这番感叹,方知此时完颜部还未统一女真各族。就在这个时候,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忽然从窗外大街上响起!
号角声,代表着军队的到来!莫不是耶律淳的追兵已追至此处?太史昆几人脸色一变,纷纷抄起随身兵刃,伏在窗口悄悄向外看去。
果不其然,从窗外大街的西首,浩浩荡荡开过了一支百余人的队伍。
这队人马,身上披着细鳞甲,手中的兵刃亦是长枪刀盾齐全,装备甚是精良。只是这队人马显然是不怎么熟悉兵刃甲胄的使用方法,有的士兵,将细鳞甲的前后片穿反了,有的士兵,却将腰刀用绳索伏在了背上。更有甚者,居然用长枪做了挑子,用两只盾牌做了担子,盾牌内零零碎碎放了不少头盔、软靴一类的军资。
纵观整支队伍,两列的纵队居然也排不整齐,队内士兵虽然精壮,但其精神头痞气冲天,一点军人的杀伐果断之气都没有,直叫太史昆几人看得摇头不止。
队伍走到街口空地处停了下来,几个士兵七手八脚的竖起一杆旗帜,上书:“国舅爷萧海里”。队中走出一名师爷打扮的半大老头子,哗啦一声抖开一直帛书,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阴阳顿挫的念了起来。
“捷~~报!国舅爷麾下虎啸军攻克乾州城!此役,虎啸军共斩首三百五十级,缴军资库一座,粮库两座,银库一座!携此大胜之威,国舅爷有令,在长春州招收新军!凡是有志跟随国舅爷打天下,加入虎啸军的,皆赏银一两,赐兵甲一副!”
就这么支队伍,居然还是立志打天下的?而且这支军队所效忠的主子,竟然还是个什么国舅爷?太史昆看着眼前这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顿时哭笑不得。
窗外的热闹依然上演,那师爷提出一袋明晃晃的银饼子,哗啦一声倒在了地上。受到现金的诱惑,果然有数十个街头混混模样的汉子加入了“虎啸军”中。
这么个混乱的征兵场面,太史昆无心再看,他的目光,投向了食肆门前的遮风处。这地处眼下正立着一位衣衫华贵的中年男人与他的一个仆从,此男子望着远处的“虎啸军”,一个劲的长吁短叹。
此男子是太史昆一进到这间食肆时就留心过的,看到这男子对虎啸军的出现反应如此强烈,太史昆不禁有些好奇。当下,太史昆喊上武松,一同走出包间去会会此人。
行至门前,太史昆便听到了华服男子与仆从的对话。
听那仆从懒洋洋地说道:“老爷!既是有乱军阻路,咱们在长春州多住些时日便是了!朝廷迟早都会来剿灭乱军的,等到道路太平了,咱们再上路也不迟啊!”
华服男子哼了一声,训斥道:“你懂个什么!那些猎鹰需在正月前带回上京的!如今已是腊月,再这么耽搁下去,岂不误了送鹰的时日!”
仆从嘟了嘟嘴,颇不服气地说道:“;老爷,人家都是花钱买官做,可你倒好,居然花钱买苦差干!这大冷天的,咱们在自家大宅里烤火炉子多好,你说你非要祸害钱财买了个‘捕鹰使者’做,大冷天的出来喝西北风!”
华服男子气不打一处来,顿时叫骂道:“要不怎么我是老爷你是奴才呢!你就这么点出息!捕鹰使者是何等肥差!给你说明白吧,捕鹰是小事,借此勒索女真人的钱财才是要紧的!女真五国部那边大大小小数十个部落,就算一个部落本老爷讹诈上二百两银子,凑在一起便是白银万两!这么赚钱的营生,喝点西北风又算得了什么呢?”
仆从听了这话,吭吭哧哧强辩道:“既然捕鹰是小事,那为什么老爷你不等到春暖花开后再上路呢?又能赚银子又不吃苦,两全其美多好呢?”
有个这么会顶嘴的仆从,华服男子气的几乎想要撞墙。他顿足吼道:“混账奴才,腊月里老爷我不出来弄钱,哪还有钱过年呢?整日里被你们这群狗才讨薪,老爷我不出来喝西北风能成么!还什么春暖花开,什么两全其美,都是被你们这群贪心奴才给逼的!”
仆从翻了个白眼,尖酸道:“老爷你家大业大,随便卖处宅子就够我们这些下贱人吃一辈子了,哪用这般赚钱法?分明就是你变着法子折腾我们这群苦哈哈,好让我们吃不住苦头自己辞了差使,以便赖我们工钱!”
“什么!竟然要我卖田卖房来养你们!狗才,狗才!”华服男子被气的直翻白眼,险些一头栽倒了。遇上这么个气焰比老爷还要嚣张的仆从,他一肚子火气也无处发泄,只好自己个儿闷着火,捡了张桌子坐下叹气。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捕鹰使者这个名号,太史昆是听说过的。此使者乃契丹国主专为剥削女真人所设立,所做的事情便是借着索要贡品神鹰“海东青”的名号,去女真人地盘上撒野,其恶劣程度,比起大宋的“花纲使”有的一拼。
太史昆本以为,这“捕鹰使者”都是动则百十人的大队,一路上敲锣打鼓,祸害百姓,可不曾想眼前的这个捕鹰使者居然只是主仆二人,这个身份倒是可以利用一番。当下,太史昆给武松递了个颜色,两人嘿嘿一笑,拔脚向华服男子走去。
“咣啷!”武松解下身上长条包裹,随手丢在了华服男子身前的八仙桌上。柳曲木打造的桌面,顿时被包裹砸出一条裂纹。
这声巨响,将华服男子吓了一大跳。他举目一瞧,只见眼前站着两个大块头,便慌忙站起身来,啜啜道:“两位壮士这是作甚?若看上这副座头,在下拱让便是了!”
太史昆哈哈一乐,道:“先生受惊啦!俺们兄弟哪里是抢你的座位呢?不过是找你说些生意罢了!”
华服男子闻言,心下稍定,道:“好说好说,不知两位壮士要谈些什么生意呢?”
太史昆把脸一沉,道:“卖刀!”
一百二十五 何谓佣兵?
武松将手一探,打开了桌上包裹。包裹内一柄丈许长的厚重大刀,正是二郎的贴身兵刃“弑神刀”。
这弑神刀,曾被尹士平打坏过,后来麒麟军的众工匠又联手将此刀修复,并在到身上用上好的紫铜嵌了一条精美的麒麟兽。现在的弑神刀,寒光凛冽、气势磅礴,竟比受损前还要骇人了许多。
见到这等在人血中浸出来的凶物,华服男子只觉得遍体生寒。他将脖子一抽,陪着小心说道:“两位好汉,在下手无缚鸡之力,不擅武术,自是用不了此刀的!两位还是找别人卖刀吧!”
太史昆把眼一瞪,道:“你不会使不要紧,哥哥们自会帮你使!”
“帮……”华服男子惙惙道:“怎么……怎么个帮法呢?在下还从未听说过刀能帮着使唤的呢!”
武松压粗了嗓子,恶狠狠插言道:“这还不简单!你丫想在谁的脖子上使一刀,哥哥我就挺着这柄宝刀在谁的脖子上划拉一下便是!”
“啊!杀人!”华服男子哆嗦道:“在下……在下并无杀人的想法,两位还是找别人吧!”
武松撇嘴道:“骗谁呢?我刚才在瞧着你这个仆从噪刮的很,你难道就不想杀了他?收你十两银子便成!”
这话一出,不待华服男子吭声,那站在门口看热闹的仆从倒是“咕咚”一声先跪下了。仆从匍匐几步,抱着华服男子大腿哭喊道:“老爷!别介啊!小的刚才不是陪您逗乐的么!您可不要冲动啊!”
太史昆见状,哈哈笑道:“怎么样,先生你也看到了吧!有这么一柄神刀放在身侧,即便是管教下人也便宜了许多!怎么着,你真不想做这生意?”
华服男子闻言,若有所悟。只听他低声说道:“两位壮士,倘若是在下没有猜错的话,两位便是那江湖中行走的杀手?”
“杀手?”太史昆乐道:“什么杀手、打手,尽是些小打小闹!哥哥我做的营生,叫做佣兵!”
“佣兵?”华服男子疑道:“在下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头!不知这佣兵二字作何道理?”
太史昆道:“你出佣金我出兵,这就是佣兵了。”
华服男子道:“同样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营生,为何别人是杀手、打手,哥哥您便是佣兵呢?”
“打个群架、害条人命,那个叫做贼;攻城拔寨、日屠万人的,这个叫做兵!”太史昆阴冷一笑,逼视华服男子说道:“这两者之间的区别,丫明白了吗?”
“嘶!”华服男子倒吸一口冷气!他面带几分狐疑,问道:“仅您二位,便能攻城拔寨、日屠万人?”
“哈哈哈!”太史昆狂笑应道:“丫若是出不起价钱,就莫要问我能不能做到!以你的身家,咱们还是谈些你出的价的生意!”
话罢,太史昆拍了拍手,包间内的群豪鱼贯而出。
太史昆腰板一挺,对华服男子说道:“大兄弟,我也不和你玩虚的了。实话对你说,我与我这班兄弟在长春州已经逛了三天,单单只是为了等一个人。”
华服男子问道:“敢问壮士等候何人?”
太史昆道:“哼哼,此人么,乃是朝廷派下的捕鹰使者。我只问一句,这人是不是你!”
华服男子把眼一转,道:“是我怎的?不是我又怎的?”
太史昆脸色一寒,冷冷说道:“若不是你,立刻杀了你灭口!若是你,咱们再谈下面的。”
“哎哟喂!我的个大爷!”华服男子两腿一软,险些没当场跪下了。他哆哆嗦嗦慌忙应道:“是我!是我!我就是那个捕鹰使者!”
“是你就好办了!来,咱们坐下说。”太史昆脸色一缓,扯着华服男子便落了座。太史昆和颜悦色问道:“大兄弟怎么称呼?”
华服男子连忙拱手答道:“在下萧得里底,上京人氏!不过今年初在下找算命先生算了一卦,说是萧得里底这个名字不怎么吉利,加之在下自幼崇拜三国猛将吕奉先,因而在下已改名为‘萧奉先’啦!”
太史昆懒得理会华服男子更改名字一类的闲话,自顾自的说道:“唔,奉先啊,我来问你,这捕鹰使者你会不会做呢?”
“这……”萧奉先答道:“怎能不会做呢?不就是勒索女真人么?他献上两支鹰我就索要十只鹰,他献上十只鹰我就索要百只鹰,总之就是让他凑不够数,借此来讹诈他便是咯?”
“唉!嫩,真是太嫩了!”太史昆大摇其头,道:“这个法子人人都懂,只怕是女真人也知道你定是会要勒索的。我所问的,是你勒索女真人何物呢?”
萧奉先疑惑道:“自然是勒索真金白银了!
太史昆道:“女真人穷的叮当响,哪有银子给你呢?”
萧奉先又是说道:“那……辽参北珠什么的也是可以的!”
太史昆摇头道:“说的轻巧!若是女真人说辽参北珠也没有呢?”
“这……”萧奉先闷头想了一会,最终还是春头丧气说道:“这我也没法子了!还请壮士教我!”
太史昆展颜一笑,道:“这个时候,就需要‘搜’了!而且,你不能大白天去搜,大白天的这些宝物都被女真人带到山中躲藏去了,你得夜搜才能找到人!
再者,你还不能去部落首领家中搜,因为首领什么的目标太大,太招贼了,所以这些宝物大多藏在他们族中最好的猎手身上!你若是没有上好的体力,还真的抓不住这些个猎手!依我看,就你们主仆二人这身手,是丁点宝物也寻不到,至多也就是败坏人家几个大闺女罢了。”
萧奉先闻言,脸色更加苦闷。
太史昆啜了口茶,又是问道:“哎,对了,听说前方的道路被什么‘虎啸军’的乱军给堵了,你们主仆二人怎么去女真人的地盘呢?”
萧奉先叹气道:“我要有办法过的去,还用在这儿干坐着么?如今这形势,只能等了。”
太史昆复而一笑,道:“其实那些个乱军也没什么好怕的,我这班兄弟来回过了许多次了,那些个劳什子乱军根本就不敢上前招惹我们!”
话罢,太史昆不再言语,只是托着个茶盏笑吟吟的看着发呆中的萧奉先。
萧奉先半晌没说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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