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听着从远处隐约传来的喧闹声,李宛妍这才渐渐相信自己已经和他结为夫妻的事实。而经历了这一个半月来的迷乱闷郁,直到这一刻,她的情绪依旧悬在紧绷状态放松不下来。
那天,自齐三表明要娶她为妻之后,接下来的时间,他便以一连串惊人的动作展现他的决心--对她爹提出十分优异的内容答应帮助李家,唯一条件便是她。而她爹被这可以解除所有困境的天大好消息喜得哪在乎“送”出他平日就不在乎的小女儿,立刻就允了齐三的求亲。接着,成亲的日子也很快订下,送给新娘子当聘礼的首饰、绫罗绸缎一批批由齐府送过来,关于齐、李两家联姻的消息也立刻散布全京城……
至于她的这一个半月,则完全被她爹软禁在家。
以为她真的靠色诱让齐三答应帮李家,甚至还迷到齐三决定娶她为妻,她爹似乎怕她临时出状况坏了他的大事,所以她的行动受到严重阻碍,身边随时杵着监视她的丫鬟,最多走到大门口就被挡下。后来她也干脆如他们的愿,乖乖待在她的后院--和来陪她作伴的容婆婆撒娇聊天,和轮流来对她冷嘲热讽的姊姊们斗法、整理她最重要的花草瓶罐心血、不时想着她和齐三展开的奇怪关系……
而随着婚期的逼近,她的心情就愈来愈忐忑古怪。直到现在和他拜堂成亲了,对他的猜测和迷惘还是远远胜过成为他新娘子的羞涩喜气。
只是对她起了珍惜、守护的心,他便要娶她为妻,那么如果有一天他也对另一个女子生出这种心思,他也会娶她吗?
李宛妍只要想到这一层,心就莫名绞痛起来。
不、不行!她不是曾对自己和他说过,她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所以就算到时他的身边再多出一个、两个妻妾--就像她爹除了她娘,还有二娘、三娘一样--只要他快乐,她就不能心痛。
心痛啊?
她慢慢伸手触碰着自己的心口,突然怔忡了起来。
怎么会心痛呢?她明明只要他快乐就好……
好像不大对劲。
猛地吐出一口大气,李宛妍决定不再让自己已经乱烘烘的脑袋继续胡思奇想下去了。
就在她觉得闷躁,忍不住偷偷伸手将覆在面前的头巾掀起一角时,前厅突然传来开门声和热热闹闹的笑语声浪,吓得她赶紧把头巾又放下,眼前立刻再度恢复一片暗红。她的心怦怦狂跳着。
“咦?不会吧?大哥真的不让我们看看大嫂哦……”
“爷!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一生就这么一次机会,你竟然不打算让我们帮你闹闹洞房,这根本不过瘾嘛!”
“对呀!大哥,再怎么说闹洞房可是习俗,我们有非遵循不可的义务。好啦!让我们进去啦!”
“爷,你怕我们吓到夫人吗?不会啦!”
“对、对!大家都保证绝不会过分……”
新房外,一群人讨债还债的声音,只为了一睹新嫁娘的娇姿风采。
“习俗不是非办不可,你们要看新娘子也行,明天一早全部给我到大厅报到集合……”少了平日的威严刚气,齐三的声音听来还隐有笑意。
众人之间立即响起一阵装模作样的哀号怪叫。
“哇!爷太残忍了……”
“明天一早?大家可是等一会儿还要回去喝个过瘾,谁有力气一早起来啊?”
“哎呀!别说我们啦,我看爷也舍不得一早就起床吧?”
“嘿……对啦!对啦!春宵一刻值千金嘛……”
“哈哈……好啦、好啦!我们放过爷啦!赶快放爷进去洞房花烛,说不定明年我们就可以有个小少爷喊了!”
“走走走!我们再回去喝个痛痛快快!”
“对对!今晚一定要来个不醉不放人、不醉不归!”
“好啊!走走……拼酒去!”
在众人的嬉闹声很快远去后,一阵脚步声和其余人的笑语一起拥进新房。
“来来,爷,请你把夫人的喜帕揭下,我们就可以喝交杯酒了。”
媒人和府里的福婶、丫鬟们都站在一旁含笑观看这一对新人行礼如仪。
眼前的帕子被揭下,李宛妍眨了眨眼,这才适应了光线,看清楚自那日起已经一个半月没再见的脸庞--此刻,这张蕴着勾人心魂微笑的英俊面容上,那双凝视着她的深眸,灼热得立刻令她雪颊倏红,直到这时才有了和他成亲的强烈真实感。心跳又急又凶,她已受不住他视线力量地垂下螓首。
接下来,和他喝着交杯酒时,因为羞赧,她几乎都不敢看向他。
直到一切仪武结束,众女退出新房后,静谧的气氛才使她察觉房里真的只剩她和他了……
李宛妍有一刹的不知所措。
齐三早看出她的不安。唇间泛起柔和的笑意,他静静地动手替她取下沉重的凤冠。
李宛妍直到感觉头上的重量一轻,这才发现他的举动。
很快地仰首看向他,而他正把凤冠放在桌上,接着关切的视线细细梭巡着她。
“累了吗?”
终于……把这抹不安定的灵魂牢护进他的手心了。
望着她在烛光下另有一番艳色风情的娇颜,齐三的心神无法自持的激荡着。
在遇上她之前,他从不曾做过一桩亏本生意,没想到为了她,他破例让她爹--那奸商--再多喘几口气。而他做出其它破例奇怪的事还不止如此:有几回他耐不过想见她的强烈思绪,趁着夜半,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夜探佳人;知道她喜爱花,他除了要园丁全力照顾园中的花,甚至还下指示要他去搜罗更多美丽的花种回来……
齐三没想过要阻止对她的感情与宠爱。
李宛妍几乎是屏住了呼吸,感动着他对她展露的关怀,一股暖洋洋、热烘烘的温流再次泛漫全身。
她摇摇头,痴痴地回他一笑。
“我好像……还在作梦……我们真的拜堂成亲了?”
齐三的嘴角扬起一抹对她怜惜的笑。
“来,看清楚我。”双掌扶住她的柔肩,他敛回认真坚定的神情。“从今以后,我是你的丈夫,你可以倚赖一辈子的男人。我不是你爹、也不是任何其他男人,所以我今生今世也只和一个女人拜堂成亲。可以成为我妻子的就只能有一个,你懂吗?”
他并没有妻妾成群的癖好,更何况若非她,他原本也并没有娶妻的计画。
李宛妍骤觉一阵心跳猛烈。他……他怎么知道她方才心里曾缠缠绕绕的思绪?而他……在承诺她吗?
她的眼睛蓦地潮湿了。伸出双臂,她圈住他的腰背,首先主动投进他怀里。
“我不懂,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珍惜守护?可是我懂,你才是我今生今世想珍惜守护的人!”没有迟疑,不再迷乱,她抬起视线与他相缠。“爷,谢谢你!谢谢你对我们李家伸手解围,也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感受到怀抱里的馨香娇躯,动容于她真挚坦率的倾诉,齐三凝视着她渐渐浮现两朵红晕的娇颜,炯黑的眸子也倏□燃上一抹幽暗火焰。
“如果有一天,你发觉我并不是你想像中的好人,也许……我曾对你李家做过不好的事,你还会对我这么信任?”低下头,他黑深的瞳就在她眼前,而他一开口说话,温热的呼息也尽数亲密地拢向她。
她还不知道李朝宗会陷入这次危机,说起来他是主要刽子手。而他,即使知道她与李朝宗的关系,却仍不愿对她放手,不过就在他清楚李朝宗和李家对待她的冷漠与残忍后,他更决心切断她与李家任何不必要的牵扯联系--
齐三当然明白李朝宗肯立刻将李宛妍嫁给他的另一层用意。
至于现在,他只想先采采她的反应,毕竟他对李朝宗做的这件事,不可能瞒得了她永远。
李宛妍首先被他的亲匿贴近弄得耳根躁热,再接着让他低语中不寻常的肃然稍微揪回了思绪。
回望他这双近在咫尺,既锐利又灼热的眸,她贝齿咬了咬下唇,眼波流转出一层悟然的光采。
“我不管你做过什么事,对我家或对谁,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我,只相信你!”
在她坦荡荡的信赖眼神下,齐三再无法克制心口的骚动。薄而坚毅的嘴角弯着,他抬指轻划过她诱人的樱唇。
“因为我现在是你的夫?”音调异样的低沉,他的手掌缓缓爬过她的耳朵,颈项,最后定在她的后脑勺上。
注意力从他一路滑过她肌肤、引发她一阵轻颤的手指转回来,可眼前他逐渐俯近的脸庞又差点令她的心像擂鼓般咚咚响。
“不是……因为你……是齐三……”她努力想抑止自己的脸红心跳,却徒劳无功。而在下一刹,她更是完全失去反应能力--
“很好!”她的回答让他满意地一哂,接着顺从体内的渴望,他封住了她的唇。
让她真正成为他的,就从这一夜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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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悠悠。
天才露白的沁凉清晨,一抹浅绿的纤影轻悄地踏进这座似乎也还未奇書網完全从睡梦中苏醒过来的园子里。
齐府的花园里,各种春花或已争奇斗艳、或正含苞待放,踩着微微濡湿的碧茵草地而来的纤影,顾不得莲鞋沾着春泥,脚下在园里只转了一圈便选定目标,立在一丛茎多刺、却紫艳馥郁的玫瑰花前。
绿衫影子--李宛妍,一手夹着瓷盘、一手执着剪子,决定趁着阳光出来前,剪一些带着晨露的玫瑰花苞。
她想让他喝喝最新鲜的玫瑰花茶。
在早春仍带料峭寒意的微风中,各式深深浅浅、浓烈清幽的花香芬芳将她包围,她忍不住静静站着,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感受到空气中的花香缓缓地沉进胸口,再流向她的四肢百骸,一种温柔的感动盈满全身,她姣美恬静的俏颜不由漾出一抹甜甜的淡笑。
这时,一个单纯的直觉突然惊动了她。而就在她的心一悸,猛地睁开眼的同时,一件薄衫温暖地拢上了她--
“你想让自己染上风寒吗?”低沉的嗓音略带责备地自她身后响起。
一阵甜美的暖意立刻又令她重展笑靥。一转身,丈夫的俊刚脸庞随之映入她的眼中。
“你起来了?”无视他令所有人畏敬三分的威严,李宛妍满怀惊喜地偎近他昂藏伟岸的身前一步,满足地进入属于他安稳气息的范围。
齐三,与她成亲已月余的她的爷,丈夫--初初成为他的新嫁娘的紧张不安,渐渐被他的耐心体贴消融,他甚至给了她极大的自由:不限制她的行动只能在家里、家中仆役任她差遣、想要什么随时可以告诉他……总之,只要她开心就好。
他的纵容,令她得以自在地适应自己的新身分,也很快地融入新夫家--
与自己家的气氛完全相异,齐家上上下下之间的相处十分和谐融洽,而且下对上敬、上待下礼,她可以明显感受到众人对这个家的强烈向心力。至于这能令他们充满骄傲、稳定众心的核心人物,第一当属他们的爷,齐三不疑。
“你呢?为什么也不多睡一会儿?”齐三在她悄然从他身畔离开时便醒了。他低眸看了一眼她手上拿着的工具。“嗯?你冒着寒意早起,是为了要剪花?”他皱起眉。
没被他只要一凝起眉、无意中便气势迫人的神态吓到,李宛妍朝他浅漾出甜柔的笑靥。
“爷,我剪些玫瑰花下来,等会儿你喝喝我泡的花茶好不好?”她的语气里有种不自觉撒娇央求的味道。
被她的娇语呢哝抚软了心,望着她璀亮盈盈的眼睛,齐三终于放松了眉峰。
“下次想剪花,可以叫老宋来帮你剪。”老宋是管理齐宅所有花草树木的园丁--不过下一刻看到李宛妍的举动,齐三的眉山很快又拢起来。
李宛妍正站在一株高大的玫瑰花丛前,并且开始在多刺的茎叶间寻找她要的瑰玫花苞--这动作在她而言寻常至极,不过看在旁人眼中就不同了……
起码齐三看得心惊胆跳。
一个大步上前,他突地握住她一边持剪子、一边欲拨开顽强茎刺的欺雪玉手,再将它们小心放回她的身侧。
李宛妍莫名其妙地任他拉开到一旁,这才忍不住发出疑惑:“爷,怎么了?”
齐三还顺便将她的剪子转到自己手中,接着换他颀长魁伟的身形往花丛前一站--原本高大怒放的玫瑰花丛立时威胁感尽失。
“来,你想剪哪朵花告诉我!”一手扬着剪子,他回头给了正瞠目结舌的小妻子从容笑意。
终于明白他要做什么,李宛妍总算回过神来。她立刻上前,攀着他的健臂、她踮高脚尖试图拿回她的剪子。
“爷,让我来就好了,我可以……”这只是她的下意识反应。
齐三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反用她攀着的左臂将她轻轻拨到一旁,再把她放在地上的瓷盘拾起,放回她怀里。
“剪这朵行吗?”继续回身立驻花丛前的齐三,首先随手挑了一朵半开的娇艳花儿,掀眉问她。
看了看手中的盘子,再抬头看了看气定神闲站在花前朝她询问的丈夫,她的心宛如被一道轻柔的春风拂过。她的脸上再次泛开甜蜜的笑意。
她突地清楚了他夺走她剪子背后所蕴含的真正意义。她整颗心、整个人不由得都暖呼呼了起来。
“爷,那一朵不好,你替我剪这朵……”
李宛妍恣意地享有被自己夫君用另一种方式疼惜宠爱的滋味。
早春的齐宅花园,只见一幅美丽得令人动容的景象就在眼前--
高大英威的男主人,在娇小绝俗的女主人纤指下,不厌其烦地为她在玫瑰花丛间剪取下最完美的花儿。直到阳光开始露脸,女主人手中的盘子也已堆满了被细心摘下的花……
“爷,够了……”
女主人这时忽地轻轻扯住了转身又要为她去剪花的男主人,对他摇摇头,从怀中取出香帕为他拭去额上沁出的汗珠。
远远的一旁,不知已来到这里多久、一直含笑看着这幕的福婶,这会儿终于决定她该出场了。
“爷、夫人!”福婶走近,请安。
浑然不知福婶来到,李宛妍一听到声音立刻惊赧地放下替齐三拭汗的手,不过她仍赶忙恢复镇定地转身面对福婶。
“福婶,是不是早膳已经准备好了?”齐三的神态倒是一贯的不慌不忙。这时才注意到天色,他自然地开口问。
“是!请爷和夫人一起到偏厅用膳,二爷、三爷和总管都在等着了。”福婶笑回。
很难得这一家子能全聚在一起用膳,所以今早的膳食她可是准备得特别用心。
齐三颔首。将手上的剪子交给福婶,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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