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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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官- 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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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下头已经愈打愈烈,秦亦身旁的近侍已经都挂了彩,能看出不过是在强自支撑,他手心里已经捏了一把汗,但却犹豫着到底要不要下去帮忙,就这么一耽搁,下头就又传来秦亦的一声痛呼。低头一看,只见她手按着下腹,指缝中渗出鲜红的血色。

“你想下去便下去,反正我是决计不会帮你的!”玉绾语气中带着哭腔道,“我就知道你心里只有她,你再做什么都掩饰不住的,连她是你妹妹你都不在乎了是不是?那你便下去啊!”

尚延此时已经顾不得玉绾在耳边说些什么,他眼睛全被秦亦指间的血色占满,却只见她不知从什么地方抽出一把短弓,搭箭便射,却因为扯动刀口,箭羽微微一偏,紧擦着尉迟殷的脸颊过去,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并挂落一缕长发。

尉迟殷被她的这个举动惹恼,抬手就从袖中亮出个奇形怪状的东西,而如今在场的人中,除了尚延,便只有秦亦还认得此物。

那个奇怪的物件,居然是一把火枪。

秦亦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并着腰间的疼痛,差点儿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尉迟殷手中怎么会有火铳?她来到这世上这么多年,从未见过、看过甚至哪怕是听说过这种东西,所以她在潜意识里就一直觉得,这就是一个绝对的冷兵器时代,这才大胆地做了这个计划,但是一把火铳,彻底打乱了她的笃定。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紧紧地盯着尉迟殷的枪口,她的记忆中,古代的火铳什么的,都每打一次便要重新装填火药,只要他第一枪不中,那便还有机会反击。

虽然她心里冒出了几千几百个念头,但也都不过是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而那黑漆漆地枪口在她眼中似乎被无限地放大,她只是死死地盯着,怕自己一走神就看错了方向。

所以她清楚地看见,尉迟殷勾动手指,那枪口一阵乱颤,便窜出一道火光。但是还没等她闪躲,眼前便出现个黑影,身姿如落叶般飘逸而下,却在中途像是被飓风拦腰吹过,陡然地改变了运行轨迹,最后重重地摔在她的面前。

秦亦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眼前之人她虽说不上熟悉,但却还是一眼就认出身份的,也是自己今日一心想引出的人,却不料会是以这种方式,原本以为他是与尉迟殷相互勾结,想等自己最后反击的时候引他出来援手,而后一网打尽,但是,现在这到底是什么状况?他为什么会救自己?

她在自己满脑子浆糊的时候,已经下意识地上前扶住黑衣人,喃喃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

尉迟殷的手下再次围攻上来,秦亦忙朝林中发出了信号,树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而后越来越大,许多赤脚的夷民从林中钻出来。虽然他们在林中穿行的动作极快,但是他们还是来晚了,等他们来到秦亦身边的时候,尉迟殷的手下已经全部倒地不起,而且是永远都无法再站起来,只有尉迟殷一人,满脸茫然和难以置信地站在当场,手里还握着那把火铳,连火药都忘记装填,撒了一地。

玉绾压根儿没给他反抗的机会,一个箭步上前,手气剑落,将他握着火铳的手齐腕斩下,这才在尉迟殷的嚎叫声中退到秦亦这边,冷冷地瞪她一眼,上前去查探她怀里的人:“尚延,你怎么样?”

秦亦刚才已经看了怀中之人的伤势,她自知是无救了,火铳的制作工艺不好,在体内大范围炸开,估计这人五脏六腑都已经受到了伤害,她此时也顾不得眼前这个武艺高强的神秘女子会不会伤害到自己,只是低声问:“你叫上延是吗?为什么要救我?”

尚延费力地将自己的手探入怀中,掏出一个荷包塞进秦亦手中,示意让她打开。

秦亦疑惑地打开荷包,只见里头装着一对耳环,还有一对金钏子。而那花样看着是那么的眼熟,梅花,都是金丝的缠枝梅花,跟自己当初的金簪一模一样的梅花。她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怔怔地看着尚延的脸庞,无声地落下泪来。自己曾今那么费尽心机地想要查清他的底细,想要去除掉他这个隐患,却不料到头来却是他救了自己,还搭上了自己的姓名。

玉绾怔怔地看着秦亦手里的首饰,神色复杂,又扭头看着尚延,似乎在等待什么。

尚延伸手紧紧地抓住那对耳环,塞进了秦亦的衣袖中,另外拿起金钏子,努力抬头望向玉绾,神色有些期盼却又惴惴。

玉绾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凑上前去将双手伸了出来,帮着他给自己带上钏子,伸手轻抚腕上的钏子,脸上露出难以名状的神色。随即又扭头催促秦亦:“快送他回城,然后找大夫来啊!”

秦亦低垂了眼眸,没有正面回答,只低声道:“你有什么想对他说的,此时便赶紧说吧。”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玉绾勃然大怒,铮地一声抽出长剑架在秦亦颈间,喝道,“你速速给他找大夫来。”

“我不唬你,他现在只要随意移动,那登时便会没了性命,你还不如将你想说的话,一次说与他听,免得日后遗憾。”秦亦只垂着头闷声道。

玉绾这才扑上前来细看尚延的伤势,她本就是习武之人,对伤情也有几分了解,看到这般情况,将下唇咬得渗出血来,才强忍着没叫出声,泪珠却成双成对地滚落下来,顺着她的脸颊、下颌,滴滴答答落在尚延的手背上。

尚延努力抬起手,抚上玉绾的脸颊,嘴唇抖动半晌,吐出两个字道:“别……哭……”

声音依旧是金属摩擦一般,却谁也没觉得难听,玉绾以前只觉得自己是能够忍受这声音,现在却觉得,这声音是世上最好听不过的,若是能听一辈子该多幸福。

“我不哭,不哭!”她胡乱抹着脸上的泪水,握住尚延的手,尽量地柔声道,“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呢。”

尚延用另一只手抓住秦亦的手,覆在玉绾的手上,又费力地说了两个字:“妹……妹……”

“我知道,我都明白!”玉绾再次泣不成声,顺着他的意思握住秦亦的手道,“你的妹妹便是我的妹妹,你放心,我会护她周全的。”

尚延微笑着似乎点了点头,最后将目光落在秦亦的脸上,他此时嘴角已经不住地涌出血沫,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用带着希冀的目光看着秦亦。

秦亦犹豫片刻,再看看他的眼神,终于迟疑地开口唤了声:“哥哥!”

第三卷 名阳内斗 第一百九十二章 边关生变

第一百九十二章 边关生变

尚延拉着玉绾的手。看着她一双皓腕上的金钏子,嘴角噙着笑,又去朝秦亦瞧去,目光却只在她鬓角耳边盘旋。

秦亦瞧出他的意思,下意识地抬手朝自己耳垂摸去,却不摸也知道,压根儿就没有耳洞的。扭头再去看到尚延的眼神,手心儿里攥着那对儿耳环,心下一狠,抬手捏捏耳垂,便径直捏着金针便硬穿了过去,皱眉咬牙忍着没有叫出声来。

再看尚延,瞧着那一对儿金耳坠子挂在秦亦颊边,终于露出了笑意,随即便在秦亦的怀里阖上双眼。

玉绾只觉得自己的心,就随着尚延的手猛地一沉,便再也不知掉到何处去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回过神来,只见秦亦还保持着刚才姿势,将尚延揽在怀里,耳垂上的血迹早已经干涸。她忽然觉得心里一阵难过。上前伸手将尚延抢过自己怀里,恨恨地盯着秦亦道:“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他就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他为你隐瞒身份,为你销毁存案,为你头一次对主上有所欺瞒,最后却落得如此结果……”

她抱着尚延,伸手轻抚他的脸颊,泪珠骨碌碌地滚落在他面庞,喃喃自语地说:“你个傻瓜,这真的值得吗?”

秦亦此时跌坐在地上,心里百感交集,从第一次在夜市上见面,他便一直是自己心里的一根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痛上一阵。自己一直想去追踪他的痕迹,却每每都擦身而过,如今听了玉绾的话才知道,原来自己一心想要消除抹掉的东西,早已经被他全部悄无痕迹地擦除,如今还为救自己送掉了性命。

玉绾还在哭着控诉,却终于将秦亦说得恼了,怒道:“他救我我确实很感动,也很震撼,但是我想提醒你,我的命不是我选的,当初也不是我自愿到璟朝来的,到了璟朝以后。我自谋出路,从未求过他什么,用过他什么。难不成他把我送来,最后又良心发现,这却要来怪我?”

秦亦站在玉绾面前,面沉如水地说:“我便给你这个机会,你若是想让我给他偿命,那我便站在这里,任凭你处置了去。”

“你说的对,这原本就不该怪谁,这分明就是你们的名,你么逃不掉,躲不开。但我却不信命,我倒想看看,我的命到底是老天掌控,还是在我自个儿手中。”玉绾便说便缓慢地向后走去动。

秦亦本没在意,甚至还分许不许难为他们,便径直放走,谁料想,玉绾退去的方向,正是这半山腰的悬崖所在。冷眼瞧去郁郁葱葱,草木茂盛,但一个不慎摔下去,莫说是尸身能否收敛安葬,站在上面便是连影子却也是看不见的。

所以就在秦亦扭头去看被抓起来尉迟殷的时候,只听自己身后众人一片惊呼,待她回头,玉绾已经抱着尚延的尸身从她眼前消失。

望着那边被人踩倒,碰歪的草木,秦亦心里涌上来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她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这到底是什么滋味,就有人跑过来报,说外头有人正寻她,说是京中有要紧的信件,让她赶紧回去。秦亦以为是尉迟晞从京中发来的信件,不过是通报军情,再对岭中之事做一些批复指导。

谁知道出去一看这信,秦亦登时觉得天旋地转,竟是有人前来报信,说着西南方向的刀兵目前正是节节败退,最后并说,有人怀疑李铮私通外国、泄露军情,最后使得我军战战失利。

她举着这信封强自笑道:“不过又是齐国搞的花样罢了,难道还以为陛下会信他们不成。”

“大人莫要不信,咱们出京报信之时,已经听说,皇上下令使副将暂领主职,紧急诏书召李铮李将军回去呢。”送信之人将自己知道的全说与秦亦听得。

不听倒也罢了,听完这番话,秦亦先是觉得无稽、好笑。但笑过后心里却还是翻腾着一阵焦急,翻身上了旁边的一匹快马道:“赶紧先回城看看情况!”其实她此时心里,巴不得身下的马儿能将自己直接送回京城,不管事情好坏,总要亲眼看了才算是真信。

回到平岭郡之后,便是忙着收整尉迟殷余下的人马,原本打算以他为饵,看能不能钓出那背后的人,却不料他在这个问题上却硬朗得很,死也不肯吐露半句。

这几日秦亦过得自是心急如焚,岭中事情棘手倒也罢了,最要紧的是,京中那边总是罕有消息传来,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却都是些无关痛痒的空话,这使得她心里越发地疑惑起来。

她这日从早晨起来,便一直没得闲,连早饭都顾不得吃的忙,但心里却总是觉得惴惴,似乎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忙了一上午直到午间,到吃过午饭众人也都是好的,但是在其中半点儿没人惹事儿的状态,让秦亦隐隐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世上之事便都难得碰巧二字。她心里一直觉得有事儿,事儿便还真就来了。刚歇过午觉,便有人进来报说京中有旨意送到。且不说外面的话什么消息,秦亦自己在朝中为官多年,该听的不该听的,她心里也是明白的,之前自己虽然喜欢遣人各处打探消息,但心里总归还是有些笃定的,但今日听说上头来人,手中真切地有了旨意,心里才是真的着慌了起来。

果不其然。说是旨意倒不如说是罪状书,将李铮什么好大喜功、目无尊主、培植党羽、里通外国地说了个遍,若不知道人名,单单听这言语真是让人恨不得把他立马斩了干净。

秦亦也不信这会是尉迟晞的主意,心里七上八下,什么都顾不得了,幸得岭中这边还算有副官照看,她便叫人收拾东西备马,准备第二日就起程。

东西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桑布却寻到前头来,说要跟着一起回去。秦亦当然不肯,只说:“傻丫头,你跟我回去做什么,好不容易有了这么块轻闲无人指点的地方,你且好生在这里住着,我此番回京,究竟是福是祸还尚不好说,所以……”

“就是因为还不好说,才要跟你回去!”桑布语气坚决地说。

秦亦自然是希望桑布能直接借此机会摆脱京城那假身份,却不料她也是个犟的,二人吵闹大半晌,到底还是吵闹不出个决断来。

晚上秦亦直接备了酒水,菜肴,单单请了苏茗为客,还没等上菜,秦亦便先几杯冷酒下肚,席间眼神略带迷离地端着酒盏对他说:“苏茗,我跟你说,这是我当做比亲妹妹还要亲的人儿。不是我自夸自家,每每最难得,并不是这一遭,只是她自己忘记罢了。千好万好,最难得是那心肠……”

苏茗陪着略饮了几杯道:“秦大人也不用跟我这里客气,阿布是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是看在眼里的。至于李铮一事,怕还是要费些唇舌之争的,也没什么大的意思。不过想来,圣上还不至于连这都分辨不出,所以你也莫要担心得过甚。”

“原本我是想找个什么合适的日子,正式摆一小桌酒,到时候也算是我把妹妹什么都交给你,如今看来却只能仓促了,苏茗,我还是那几句话,你若是对我妹子不好,那被说你是玉枳,你便是天涯海角,我也会追着你算账的。”秦亦这些日子心里就有些积郁,碰上李铮这事儿之前,不能说事事幸运呢,但觉得也还算是诸事顺当,可自从京中要临阵换将的消息散布开来以后,她便平添了多少担心在里头,生怕万一京中出了什么变故,自己回去自投罗网倒也罢了,没必要平白牵扯了桑布尽力。

“这个自然,请秦兄一定放心,不是为着你的警告抑或是什么旁的,但我也敢再次跟你应承一句,我这辈子,都会像今日这样好生对待她,呵护她,照顾她。”苏茗端起面前的酒盏,与秦亦伸出来的略一相碰,二人刚要满饮,却见桑布满脸是泪、却又气哼哼地从屋里冲出来,抬手就打翻了二人的酒盏。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当我是什么?也不当面问问我,便将我这么转让了出去不成?”桑布满脸的眼泪,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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