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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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官- 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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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亦听了这话,猛地睁开双眼盯着他问:“你连他家里都不放过?”

“你是不是一早就在心里认定。这是一切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故意的?”尉迟晞眼底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但马上被他自己遮掩过去。

“不是,对不起,我没怪你,谁也不怪,只怪我自己命不好。”秦亦又开始掉眼泪,“我不怪你,我只求你莫要再牵连他的家人。”

“朝中自他认罪以来,所有要求牵涉家人的折子,全都被我压下不发,但你应该明白,这样一味地压制,是无法解决问题的。”尉迟晞的手死死地抓住身旁的帘幔,几乎将其一把扯落。

秦亦猛地坐起身,跳下床嚷道:“我要去他家,我,我要去李铮家……陛下,求您,让臣去他家送送他……”她嚷了两句后,又跪在尉迟晞面前哀声求着。她深深地俯下头,所以没看到尉迟晞脸上痛苦的神色。

她只觉得身前之人的衣摆在眼前一转,便渐行渐远,而后听到他说:“桑布,你伺候她换衣服,朕派人送你们去李家。”

换好衣服走出屋门,一阵风吹着落叶打着转地在地面扫过,桑布下意识地扭身给秦亦紧紧衣襟。叹气道:“今年的秋天,来得还真是早。”

秦亦似乎对此毫无察觉,她像个木偶一般,被人扶上软轿,到宫门口又换上车驾,不多时便来到李府门前。

李府的门前檐下都挂着白纸糊的灯笼,透出白森森的寒光,在夜里照的人心里发凉。桑布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将秦亦从车上扶下来,已经有内官进入宅子通传,不多时大门洞开,里头却半晌都见不到有人出来。

秦亦盯着那黑洞洞的大门,里头也隐约透出惨白的灯光,她觉得自己的脚似乎有千斤重,如何都抬不起来。她用力咽了口水,然后沙哑着声音说:“阿布,你扶我进去。”

她将自个儿的大半重量都倚在桑布身上,由她扶着一步步走近那大门,她不是第一次踏进这个大门,从以前找李铮商议事情,到上次尴尬的见家长。从没觉得这般复杂的心情,原以为自己终有一日会凤冠霞帔,坐着八抬大轿从这门内被抬进府,但如今没有花轿,没有新郎,也没有红灯笼,只有自己一身白衣,一步步像踩在自己心上似的迈步进门。

府内很安静,连下人也不见几个,一直走到正厅,才见到似乎一夜老了十几岁的李父李母。秦亦咬牙自己站稳了身子,示意桑布留在外头,自己踉踉跄跄地走近厅门,屋里没有棺材、没有烧纸吊唁之人,甚至连个牌位都没有,只有一个黑色的陶罐,摆在正厅的桌上,李父李母一旁一个坐在两边,像是没看到她一般,神色悲痛、目光呆滞。

秦亦上前刚要在桌前下跪,不料李母忽然起身将她推倒在一旁,厉声道:“你给我滚,你不配跪在我儿子面前,都是你害得他,都是你这个妖女,都是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妖孽!”

桑布眼见秦亦被推倒在地,忙跑进来扶住她,冲李母刚要发作,却被秦亦拦下。气得甩手站在一旁抹眼泪。

秦亦自己起身跪直了身子,朝李父李母都叩头道:“若二老不嫌弃,日后将秦亦当做儿子也罢,当做媳妇也好……”

“你滚远些,别这么不要脸了,你是不是连自己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还儿子也行,媳妇也好,你真是腆着脸能说得出来,我用不着你来假好心。现在铮儿没了,你是愿意做你的官,还是愿意做你的皇妃,你都自便去吧,离我家远远的,就是我阿弥陀佛了。你若是嫌我们知道你的秘密,你若要灭口,我便也下去陪我那可怜的铮儿……”李母根本不给秦亦把话说完的机会,就一叠声地骂,随后又抱着那陶罐嚎啕大哭道,“我可怜的儿,你就为了这么个狠心攀高枝儿的女人,白白的丢了命不说,还被人抹了一身的黑。最后连个尸身都没留下,娘替你不值啊,我的儿……”

秦亦跪在地上,默默地低头流泪,也不为自己辩解,任由李母哭够了便对着她打骂几下,而后再哭。李父只拧眉坐在一旁,连抬眼看秦亦都不看,似乎屋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充耳不闻。

也不知跪了多久,外面的天色似乎都开始泛白。李母终于哭累了,骂累了,伏在桌边似乎是睡着了,秦亦跪着也有些摇摇晃晃,似要坚持不住的模样。

李父忽然开口道:“她一个妇道人家不懂,我知道此事不能怪你,铮儿是我儿子,我知道他的脾气秉性,我虽然不信他会里通敌国,但那日他认罪我却也是在当场的,我便也跟你说一句,那绝不是屈打成招的,所以你也莫要埋怨陛下。”

“伯父,我……”秦亦刚一开口,就被李父摆手堵了回去。

“天下无不是的君王,我李家世世代代为将,无论是口口相传,还是随笔记载里,为国尽忠丧命的先祖,并不仅仅都是在战场,却也一样为我们李氏子孙所尊敬,因为他们或是为了国之大义而死,或是自己一死可以避免更大的悲剧发生,我想,铮儿也许会是后者。”李父端起桌上酒盏,也不管酒水早已经冰冷便一饮而尽,“自他从边关回京,我就没见过他的面,所以我也没办法问到实情。但我只想告诉你,当时他确是自愿伏罪,我李家的儿郎,宁死不折,我想能让他宁可背负通敌罪名而从容赴死,定然因为他的死于国于民有大益处的。”

秦亦听着李父的话,只觉得自己心如刀绞,到底是什么为国为民的高尚理由,能值得李铮连只言片语都不肯留给自己。连最后一面都不肯争取见到自己,便这样离开。她刚想再开口说话,却又被李父挡了回去。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觉得你跟铮儿两情相悦,跟他私定终身,便想替他守一辈子,替他尽孝。我很高兴看到铮儿喜欢的人这样专情,但是我们李家从来都没有承认过你,你只是铮儿的心上人,你不是我们李家的媳妇,所以你请回吧,以后也莫要再来了。李家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也还是有一大家子人要看顾,我这老头子虽然有时候犯浑,但什么人是不该招惹的,是招惹不起的,这我还是明白的,所以,秦大人,请您莫要再来为难我们李家了。”

李父说完,竟起身来给秦亦行礼,秦亦膝行几步上前扶起老爷子,哭着说:“秦亦明白了,您只让我跟他道个别,我x后定然不会再来烦扰伯父伯母。”

李父微微点头,自己背手站到一旁,看着秦亦对李铮的骨坛子磕了几个头,也不管她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便直接开口送客道:“秦大人与犬子同僚一场,有这份心前来祭拜,老夫甚为感激,不过现下已近天明,秦大人还是保重身体为好,请回吧!”

秦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扶起来,怎么走出李家大门的,她站在门口依着门柱痛哭失声,虽然以往二人并不常聚在一起,但不管自己是累了、厌了、还是伤心、担心,总是知道还有个人不嫌弃自己,可以给自己依靠,所以心里总是踏实的,但是如今,什么都没了,心里所有的踏实,都随着呼啸的秋风不知飘向何处,只留下空荡荡的一颗心,不知道天大地大之下,自己该何去何从。

见她哭了许久,宫里跟出来的内官上前道:“秦大人,这里风大露重,您千万注意身子,万岁爷对咱们千叮咛万嘱咐,一切以您的身子为重,您若是祭拜过了,咱们即刻便回宫去吧。”

“我有自己的府邸,为何要同你回宫。”秦亦有气无力地斥道。

“这个,秦大人,您莫要为难小人,小的从宫里将您送出来,自然也要好生地送回去才是,您若是想回府,等身子大好了,回过万岁爷自然便送您回去。”

秦亦扭头看向天边一跃而出的太阳,虽然明亮却让她感不到一丝温暖。

第三卷 名阳内斗 第一百九十七章 宫中日月

第一百九十七章 宫中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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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姐姐。这是刚熬好的药。”声音打断了桑布的发呆,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低眉顺目的侍女跪在身旁,双手高举过头,托着个精致的木盘,上面除了一小碗浓黑粘稠的汤药外,还有几个小盘装着蜜饯、糖果等。

又抬头看看在园中发呆的身影,桑布叹了口气,接过木盘说:“行了,你下去吧。”自己端着盘子朝里面走去。

侍女见桑布走远,这才起身踮脚想朝园中张望,园门处两个禁卫动作划一地抽出腰间钢刀,吓得她花容失色,忙低头看地,匆忙离开。

一回到自己屋里,便被几个姐妹团团围住问:“怎么样,怎么样?你看到园子里住的到底是谁了吗?”

“哎呀,快别提了,我就不过朝里头张望一下,就差点儿被那禁卫给拿下,真是吓死人了!”那侍女抬手抚胸道。

“不会吧。至于弄得这么严吗?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啊,都大半年了,都不许咱们进去。”另一个侍女抱怨道。

“行了,你们也别天天嚼舌头了,那是皇上的私事,小心到时候被人听去,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一个稍微老成的侍女告诫道,其实好奇心这种事,谁都无法完全控制住,从那个园子内住进一个神秘的人开始,这样的对话基本就成了每天的例行公事,所有去送饭、送药、送物件的,全都被人拦在大门之外,另有人出来将东西接进去,她们无论怎么绞尽脑汁,都没人当真看到过那里面的神秘人。

而此时,困扰了外界大半年的人——秦亦正坐在园子里的是桌前,面无表情,目光微微凝滞,不知道在发呆想什么。虽然天天看到她这副模样,但桑布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原本那个灵动坚韧的女子不见了,如今的她,更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她强撑起笑脸上前说:“秦亦,到时间该吃药了。”

只见秦亦毫不犹豫地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再将碗放回盘中,对旁边的蜜饯糖块视若无睹。

她原本是个那么怕苦。每次吃药都要自己盯着、逼着才行的人,但现在吃药竟像是喝水一般,连眉头都不皱。桑布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是从她本心来说,更希望秦亦闹出来,哭出来,哪怕打砸东西,也比她现在这幅模样来的要好。

她抽出袖中的手帕,帮秦亦将嘴角残留的药汤擦拭干净,坐在她对面,又开始每天的功课,这也是太医吩咐的,要多跟她说外面她熟悉的人和事情,不能放任她将自己这样封闭起来。

“秦亦,尉迟殷背后的主使之人,终于找到了,你猜是谁?竟也是皇族之人,是尉迟晞五皇叔的亲生女儿,算起来与尉迟殷也是表亲,他俩居然还违背人伦地在一起,甚至还谈及婚嫁了呢。你说是不是太荒唐了。”桑布一边给秦亦按摩双腿一边说,她平日里自己几乎都不走路,也不活动,无论把她扶着坐在哪里,只要没人去管她,她便能一坐就是一天,桑布只好每天一闲下来就给她按摩手脚,扶着她在园中走上几圈,不然她这样呆着,总有一天要变成废人的。

秦亦只半垂着头,盯着石桌表面的花纹,似乎能看出什么玄机一般。

不过桑布也不管她有没有回应,继续自己说道:“我昨个儿听皇上说,原来他五皇叔当年很受宠爱,但最后的传位却不是给他,原因到底是什么,现在先皇已经不在,估计也没什么人能知道详情了。不过他是个城府极深的人,没有当时以卵击石地去谋反,而是借机逃出宫去密谋造反,谁知道这一躲就是二十来年。”

“之前岭中的各种混乱,还有老王爷的死,都是他一手计划出来的,并且还不知这些,他跟京朝周围的各个国家都有联系,当初齐国因为受灾来求借粮,就是他暗中资助了齐国,才让他们稳住阵脚,最后还娶走了公主。后来的江南匪患也是他在中间穿线。撺掇着齐国搞出来的,不过齐王那人太小心谨慎,白白浪费了进攻的机会……他还做了好多好多事,对了,最最意外的,你可知道苏茗苏铭的母族为什么能暗中开始筹谋?就是他给了粮食和银两,还从他母族换去了许多训练有素的密探呢,真是的,原来以前好多监视咱们的家伙,里头竟有苏茗那边的人,真是别扭死了。”

“说到苏茗,玉枳王上最近估计是要不好了,苏铭已经赶回国了,皇上也派了禁卫跟去,并且在边境开始集结兵力,说给苏铭做后盾,我想用不了多久,他便应该是玉枳王了,而不再是那个身份卑微的质子,他终于能将他母妃的尸骨从外圈迁入皇陵了。”一说到苏茗,桑布的面部线条微微柔和,眼中也涌起复杂的情绪,有思念。有惦记,也许还有对未来的茫然。苏茗这回走前,一直求自己跟他一起回去,希望自己能够出席他的登基大典。但无论心里多么想去,一念及秦亦现在这般模样,让她如何能够走开。都走了大半月都没来一封信报平安,虽然一直告诉自己,他回国肯定很忙,有璟朝的威严不会有事,但还是禁不住地担心不已。

见自己的思路似乎飘远了,桑布急忙拉回来话题说:“哥哥现在在北襄郡。生意已经做得极好,人虽然还是有些……不过你和苏茗派去的人,将他看得极紧,钱财房产都在娘手中握着,他经过几次教训,便也终于安稳下来,听说嫂嫂已经给他添了个大胖小子,也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有空能去看看就好了。”

桑布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也不见秦亦有一分反应,最后只好说:“李、李家……”

秦亦的眼神闪动一下,目光从涣散呆滞的状态渐渐聚焦,落在桑布的身上,神情明显是等着她继续说下文。

“你……”桑布有些气恼,“你气死我了,你现在除了听到李家,别的什么事都提不起你半点儿关注,难道除了他家,你就连我们也都不要了?我们这些人在你心里都没有任何位子是不是?”

秦亦不想说什么,似乎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多久没说话了,似乎连自己也记不清了,这么久以来,桑布在自己耳边,每天都念叨着朝中的大事小情,自己也明白这都是尉迟晞让她做的,但是真的不想听,觉得跟自己毫无关系。也许现在唯一撑着自己活下去的理由,便是尉迟晞说,只要你还在一日,我便绝不会动李家半分、既然如此,那便活着吧,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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