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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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官-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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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了人给他端茶后,秦亦才走回来笑道:“不过呆在殿里闲聊,哪个倒会挣出功来不成?”

李铮却正色行礼道:“刚才秦掌殿对西萝一行的瘴气致病有很多妙解,依下官之见,如若可行,则对殿下此行大有裨益。”

“哦?”尉迟晞听说如此来了兴致,忙细细问来,听李铮复述几句后歪头去看秦亦,眼睛笑得眯起来问她,“你平日都读了哪些个杂书,我怎生都不知道?”

秦亦心下一凛,自己这话唬得过李铮,却是唬不过尉迟晞的,平日二人除了洗澡睡觉基本都在一处,读过什么书又怎么瞒得过,但是此时只能硬着头皮说:“不过是些乱七八糟的书,殿里书那么多,小的哪里记得住名字。”

得亏尉迟晞并没有追问这个,只是冲她一笑,便又回头复去问李铮,最后更是直接遣人宣了太医进来,几番磋商后,倒是拿出了个大致的章程。

“这次如若有效,我一定给你记功。”尉迟晞待人都走后,扯着秦亦的袖子道。

面对他时常露出的孩童面孔,秦亦如今也从不敢大意,只笑着说:“若是有功也不是小的的功劳,若没有将士用性命换来经验,若是没有太医的确证和添改,小的那些随口诌的东西,哪里敢拿来给殿下试。”

“你便是试了也不妨事,我又不会怪你,就像你上次说的那句,死马当作活马医便是了。”尉迟晞摆摆手道,“就你我二人,别一口一个小的,我听着生疏。”

他不说这个秦亦倒还忘了,一提起这个她便又劝道:“殿下平日还是循礼些个的好,好歹有外人在是怎么也要自称‘吾’才好,怎么今儿个又对小的自称‘我’,若是被太傅听到,怕是又要唠叨。”

“怎么会让太傅知道,看那人又不是个多嘴的。”尉迟晞说是如此,却还是偷偷瘪了下嘴,皇子太傅都是皇帝亲封,平时教训起来毫不客气,他倒也是心存畏惧的。不过他马上顺势又说,“等从西萝回来,我回禀父皇让你也跟我去伴读怎样?我见你很是喜欢读书。”

秦亦知道他不弄清楚刚才自己扯的那句谎话,心里总还是有疙瘩,便上前帮他正正玉冠道:“小的哪里看过什么书,刚才不过是随口敷衍他,有些事儿犯不着跟外人细说。殿下难道忘了小人老家便是南边儿,虽然年幼离家,但是总还是有些许印象,再跟他印证一下,也不是挣不挣功劳的,主要是怕殿下有个闪失,只要您平平安安的,就是小的最大的功劳了。”现在她对上惠妃还力有不逮,但是应付尉迟晞却还是绰绰有余的,无论再怎么心智早熟,他毕竟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

第一卷 云谲波诡 第十七章 出行在即

收拾了近十日,这才准备好物件启程,却为着当日玉枳王子抵达,便又挪后一日出发。玉枳是璟朝北面的小国,国土倒是宽广,但是几乎大半年都是冬季的使得他们国力积弱,人口也很是稀少,再加上几任玉枳王都脾性怯懦,于是对璟朝岁岁朝贡称臣,更是积极的遣质子来名阳。

因为即将出行,尉迟晞的课业已经停了,这日上午他站在书房临帖,一页写得扭头正见秦亦抱着山河志看得投入,便笑着说:“你倒是对这个喜欢的紧,我送一套与你,你抱着睡觉可好?”

“书是拿来看的,抱着睡觉作甚。”秦亦知道他是玩笑,便也不动地方,仍是津津有味地看书。

尉迟晞也被她勾起了兴趣,凑到身边就着她的手也去看,没看几个字便就觉得无聊:“这些个哪里有什么山什么水的,有什么好看,你要是喜欢看书,我唤人去买故事本子可好,听说今日里有个叫‘魂梦缘’的本子好看得很。”

秦亦之所以喜欢看山河志,是因为这里是个陌生的世界,她想要对外界有个了解,但是这话总不能对他说,便装着感兴趣地合上本子说:“听着名字不错,可是人殁了后魂魄回来再续前缘的?”

“咦,你怎么一猜就中,我听着他们说的什么入梦、什么云雨的,似乎是鬼怪故事,你怕不怕?”尉迟晞见秦亦也有兴趣,登时开心起来,“我叫人买了咱们路上看可好?”

听了他的话,秦亦差点儿没一口血喷出来,入梦、云雨,难道是所为的古代十八禁小说,这到底是谁四下交流,被这还没受过启蒙教育的小孩子听见。

还不待她细问,门口已经传来女子饱含威严的声音:“这是哪个下作的口没遮拦,竟敢在宫里说这些个腌臜的话,还让晞儿听了去。”

屋内二人大惊,都奇怪竟没听到通传就进来了人,忙抬头去看,只见云珊掀起帘子,惠妃带着面纱走进屋里。

“晞儿见过母妃。”尉迟晞忙起身迎上去,扶着惠妃的手臂让她在主位坐定。

“小的秦亦叩见惠妃娘娘。”秦亦也跪下去叩头,却迟迟听不到叫起。

“这殿内你是怎么管的,竟然那些下人瞎嚼舌头。”惠妃声音依旧柔弱,却还是能听出其中饱含的怒气。

“小的知罪。”秦亦嘴上按规矩称罪,心里却叫苦不迭,今儿这事儿怎么就赶得这么巧。

尉迟晞虽然还是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但也知道听来的那话本子怕不是好东西,见惠妃要责怪秦亦,忙替她开脱道:“母妃,这不管他的事,是儿臣听世子们说的,还以为是鬼怪故事。文渊阁他又进不去,怎么能怪上他。”

“哼!”惠妃一拍桌角怒道,“那些个混东西,小小年纪便不学好,待明日我禀了圣上,把他们都打发回家去省事。”

尉迟晞听得这话,忽然说:“母妃,打发了他们,让秦亦陪着我读书可好?”

惠妃凤目流转,直直地盯着跪在底下的秦亦,手指轻叩桌边,语气漫不经心地问:“怎么,还是个识字的?”

“母妃,他家以前也是殷实人家,从小习字,只不过被人拐了去,这才落魄了。”尉迟晞不等秦亦说话,便忙抢着替他解释,“上次那个应对瘴气的法子,就是他最先想出来的,却还不居功。”

惠妃不知是给尉迟晞面子,还是压根儿就没打算发落秦亦,听得此话,便也没再追问,叫起了却也不提读书之事,转头去问东西准备的可是齐备。秦亦忙挑拣着要紧的东西禀与她知道,她还是不放心地叫秦亦带着云珊去清查,免得到时候有什么缺差。

被惠妃连吓带折腾地弄出了一身汗,才好不容易送走她主仆二人,这才转回头对尉迟晞道:“多谢殿下。”却发现他表情似乎有些严肃,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刚才自己去忙的时候,惠妃跟他说了什么不成?

果然,他没有像平日一般抱怨秦亦太过拘谨,而是自己坐定半晌才抬头说:“上次试探之事,你心里想是有芥蒂的,对吗?”

秦亦心里一顿,却在最后关头咬住下唇,咽下那差点儿脱口而出的“没有”二字,低头遮挡住眸光,这才轻声说:“小的不敢。”

尉迟晞这才如往常一般,伸手扯着她的袖子,让她坐到自己身边说:“你是外边儿进来的,不清楚这里的厉害,母妃也是怕我出事,这才……”

秦亦心下了然,她甚至怀疑从自己入宫开始看到的一切,便都是做戏的试探,却也明白宫内的凶险,一个不好便是万劫不复。于是微笑着回应道:“殿下如此说便是小看了秦亦,虽然小的年纪不大,但是也明白父母之心,都是盼着孩子好,生怕有半点儿疏忽的。更何况殿下这般尊贵的身份,娘娘怎么能不紧张。”她顿了顿又说,“便是看在娘娘这份爱子之心上,小的又怎么会有所怨愤。”话便是如此,自己若是说半点儿不放在心上,他自然是不信,还不若半真半假的说。

“那我再问你,什么入梦、云雨的,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母妃那么生气,我问她她却只是板着脸说都是混账话,我也不敢再问。”

秦亦没成想这孩子会突然转变话题来问这个,一时间也愣在当场,难不成,自己要给他上一堂生理卫生课不成?回头看看他正圆睁着大眼睛等着自己的回答,挠挠头半晌才弱弱地说:”这个、这个云雨之事,便是男女之事,殿下还小,这个、等再过了几年……”

她难得一见的窘态逗笑了尉迟晞,直在塌上笑歪了身子,才抹去眼角迸出的泪花道:“你看看你,我不过是一问,你脸都红了,支支吾吾的以为我当真不懂呢。”

秦亦这才知道,这小子居然是在耍自己,又好气又好笑,便做出一副好学的样子问:“既然殿下懂,便给秦亦讲讲可好?”

这下轮到尉迟晞目瞪口呆,白皙的面皮泛起浅浅的粉红色,看得秦亦恨不得上去捏一把。

第一卷 云谲波诡 第十八章 再次入梦

二人正在屋内笑闹,外面来人报玉枳王子一行已经入京,会在朝殿前献礼叩拜,而后设宴。秦亦便宣了人进来给尉迟晞更换正装,说起来这倒是她第一次见尉迟晞着正装,上次的重五节也是穿的常服。

璟朝也是杏黄为皇族专用,正式场合以暗色如缁、靛、赭、紫为贵,皇子的正装便是以杏黄为主,辅以缁帛滚边,赭色四爪团龙暗纹,下摆绣以芷芫疲к咂r五种仙草。窄袖立领长袍,系上暗紫色镶金嵌玉的腰带,挂上玉佩香囊。长发高高梳起,分为三缕交错盘于头顶,最后戴上纯金嵌紫玉的头冠,一根玉簪横在头上,两条锦带飘在颈后。秦亦不禁拍手赞道:“殿下这样一扮起来,真是好看,正所谓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再过几年,定是这名阳城内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尉迟晞听到这话,脸上又是一红,知道秦亦这是气恼刚才的事来故意笑他,便也不恼地说:“秦亦,你似乎比我还要大个几岁,到时候我定给你找个厉害的婆娘,让她牢牢管住你。”

这句调笑之语让秦亦顿时想到自己的女儿身,不禁心里发愁,脸上一垮,连笑意都挂不住。是啊,即便自己能够挣出资本出宫,这婚姻大事,还不是这些贵人们的一句话,纸总是有包不住火的一天。

话说罢身后便没了声响,正在对着铜镜打量衣着的尉迟晞诧异地回头,却看见她苦着一张脸杵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便说:“看你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可是已经有心上人?只要是好人家的姑娘,过两年我便指给你又何妨。”

秦亦一愣,自己这身子不过才十三四岁的光景,难道古人真的是十五六便结婚不成?却听到他又说:“看了云相送进来的户籍本子才知道你都十六了,我却是没看出,只比我高这么点儿,看来用不上两年,我便能超过了你去。”

“那是,殿下英明神武,定然会比小的高。”秦亦蹲下身替他整理衣摆,想着别的事便随口应承着。原来户籍本子已经办好,估计是为了西萝一路用的,只是不知道这年纪是谁胡诌上的,竟弄出个十六来。

尉迟晞被她说得没撑住笑出声来,就着她蹲下的姿势,戳着她的脑门道:“你奉承我都不会拣句对的说,这人的个子跟英明神武有什么关系。”

此时秦亦心里想着的,却还是那指婚的事情,见他心情不错便央道:“刚才殿下说若小的有心上人,便成全小人,但若是小的现在还没有,以后……”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外面来的唱喏截断:“圣上着六皇子殿下速去昭阳殿接受叩拜。”

这边忙出门,坐上肩舆后,打起全套皇子的仪仗,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往朝殿走去。

若说直线距离,其实站在西宫门口能隔着河看到昭阳殿,但若是要走过去,却要经过西花园直到内阁大院的外墙处,方有桥能够过河,一行人都走得汗气腾腾。

昭阳殿的门口御道早已用净水泼过,朱红色的地毯铺在正中,昭阳殿门口,金黄色的华盖已经支起,众人忙加快脚步来到殿下。虽说是早就听说过,但是亲眼见着却还是不一样的,秦亦悄悄伸脖子打量了白玉基座下的河水,整个昭阳殿就被基座托着立在水面之上,引入的两条河水弧形连通四角地通过,每个角落都有机关,听说只有夏日才将水引入,果然整个殿前一片清凉,让人暑气顿消。

虽说事实是来送人质,但是毕竟为属国来朝,礼部还是比照旧例布置了朝堂,皇上自然是不可能亲迎,偏殿内只有两位皇子坐在一处闲话品茶。

其实此时的玉枳王子,早已经候在宫门,只待尉迟晞到了,便有侍从跑过去宣,这边三位皇子也都带着各自的仪仗站在殿前。

远远地就看到抹白色的身影走上玉阶,却不知为何,没有踩在红毯之上,而是走在侧面的素白御道上。他半个随从都没带,就那么小小的人独自走上前来,一步步都走得极稳。雪白御道没有湮灭他的一袭白衣,却似乎被映衬得更加耀眼。走得近前秦亦看清,不过还是个跟尉迟晞年岁相仿的孩子,身量却异常单薄,似乎都能随着风被吹走般。

在秦亦的印象中,十来岁的孩子是绝对不能穿白衣服的,因为某人每次都滚成泥猴一般地回来,让她做完功课后还要累死累活的搓洗衣服。但是眼前的男孩儿却把一袭白衣穿得煞是好看,雪白挺括的衣襟上绣着繁复的银色花纹,衬着他尖削的脸庞和上挑的桃花眼,竟是让人分不出性别的美。

尉迟昀突然一笑,语气轻薄地说:“男生女相,非妖即祸。”

随后便都是繁琐的礼仪,秦亦在问过之后才明白,原来那红毯,并不是那孩子能够有资格走的,铺红毯的目的,是为了让他走在一侧不会逾矩。尉迟晞语气带着自豪地说:“从父皇即位以来,已经没有异邦能有资格踏上红毯,他们来朝贡便只能走在两侧。”

但是在秦亦看来,这对那孩子却是一种侮辱,不知道他的心里,会不会装着怨愤。整天的仪式便在她的嗟叹中度过,唯一留在她心里的,便只有那个白衣的孤单身影,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故作坚强。

但是当时,她很快便把这件事抛诸脑后,因为平日里过了戌时便挨上枕头睡着的尉迟晞,破天荒地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竟直到子夜都还眨巴着眼睛对秦亦说:“再讲个故事吧。”

知道他是对西萝之行心下惶然,却死撑着不肯说,秦亦轻叹一声坐到他床前的踏脚上,伸手轻拍他的身子道:“殿下快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尉迟晞却眼中泛起水雾,大眼睛氤氲的一如秦亦初次见他时,轻声说:“秦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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