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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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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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东西呢?”郭汾接过,摆弄了一下,只觉得这小东西亮亮的很好玩,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个是手表,能看时间。有了这个,就不用滴漏了。来,咱们下马,我教你怎么看。”
    两人下马了,张迈帮她戴上,这其实是一块男装表,戴在郭汾手上并不是很合适,但因是这个世界没有的东西,郭汾觉得新鲜,自然也看不出什么男装女装。
    “我教你看时间。”
    左手捧着郭汾的皓腕,一只手指着时针分针秒针,馨香幽幽,虽未喝酒,人却醉人,“那,这样,这样,对,现在是十点二十五分了,也就是上午的巳时……”
    郭汾睁着一双大眼睛,只是新奇地看着手表,听着张迈说话,蓦一抬头,见张迈脸已靠得极近了,鼻息都快喷到自己脸上了!
    “你干什么?”郭汾眨了眨大眼睛,躲也不躲,就问。
    “我……我数你睫毛。”
    郭汾哧一声笑了:“胆小鬼!”
    这种情形下听见这种话,如果还不动,那就不是男人了,是呆子!
    张迈右手忽的揽住了她的腰,将两人的身体贴得紧了,手指不小心按到了郭汾腰侧敏感处,郭汾发痒,呻吟一声笑了出来,身子后倾,仿佛半截腰身要折断一般,张迈左手一拉拉住了她,两人一起靠在一块大石头上,张迈问道:“你说谁是胆小鬼?”
    郭汾呵呵笑着,骂道:“光天化日的,你敢调戏良家少女!”
    张迈也笑道:“我本来不敢,只是不动手的话,又怕被人说我胆小。”看看怀中的可人儿红唇欲滴,这时哪里还管什么光天化日?便低下头去,郭汾却忽然抖起了手中的鞭子,啪一声响亮地甩在石头上。张迈微微吃了一惊:“干什么?你不会是喜欢……”
    郭汾人在他怀里,口中轻斥:“什么人!出来!”
    石头后面露出个小脑袋来,笑嘻嘻说:“姐姐,你扭了脚么?为什么让迈哥哥抱着啊?”却是她弟弟郭汴。
    张迈看得暗骂:“臭小子!坏我好事!”
    便觉得郭汾轻轻推开自己,翻身上马,走过郭汴时伸手重重扭了一下他的嘴巴,郭汴哎哟哎哟大声叫痛,马蹄声响,不片刻已转过一处山拗,消失于视野之外。
    张迈望着郭汾的骏马消失处,许久许久,见郭汴还站在旁边,就板起脸来训道:“小汴!这会你不去读书习武,跑这里来干什么!须知一时之计在于晨,小小年纪就荒废光阴,等老大了要后悔的!”
    郭汴呲牙咧嘴的,对张迈的假正经一脸鄙视的样子:“我不是荒废光阴,只是找不到个良家少女来教我骑马。”
    一句话把张迈堵得什么气势都没了,咳嗽了一声问:“可有什么正事没?没有的话,我可先走了。”
    “正事当然有啊,我在保护我姐姐啊,免得她吃亏,这还不是正事?”
    张迈一听,转身就走,郭汴赶紧叫道:“喂,迈哥,别走啊,还有一件不很正的事情。我爹叫我来找你的,说让特使你准备准备,明天我们就出谷,然后摆香案宣读圣旨!”
    张迈一呆,停了下来:“宣读圣旨?”
    “是啊。外头侦骑回来,回纥人好像都退走了,爹爹说我们得想想以后该怎么办了,所以要会聚军民,开大都护军帐会议,请迈哥你去商议。”
    这半个多月来郭师道忙着料理战后事宜,一边安置伤者,一边防备回纥人发现这山中密砦,直到发现萨图克引兵退去才放下了心,便要召集砦中领导人物,商议今后的对策以及宣读圣旨。
    张迈最近忙着练武,可差点把这事给忘了。现在给郭汴一提,才想起:“糟糕,最近竟然没怎么想这事情。”赶紧跑了回去,把那圣旨,鱼符给拿了出来,心想:“这圣旨郭老杨老他们一定是看过了,可还说要摆什么香案接旨,那一定是个比较隆重的仪式了,这圣旨上都是竖排繁体字,有点难认,我最好练习练习,免得到时候读错出丑。”
    将圣旨拿了出来,一字字地试读,读到最后,看见那“大唐建中二年”,心想:“大唐建中二年是什么时候?要是我包里带有本历史大事年表之类的,能换算成公元就好了。恩,最好有本白话资治通鉴,那样我就能知道每一年里发生过什么历史大事。不过资治通鉴不知道有没有记载这中亚的历史……”
    “迈哥,你在看什么啊!”
    一抬头,窗户里露出张鬼头鬼脑的脸来,是郭汴,这小子见张迈没追自己算账,反跟过来了。跟着他身边又冒出另外一个少年,则是杨易的弟弟杨涿。
    “嗯,我在看圣旨……对了,小汴,现在是建中几年了?还是说换年号了?”
    说起来,来了这个时代都两个月了,还没弄清楚是什么年代。安史之乱是过去了,则现在到底是中唐,还是晚唐?
    “年号?自从我们和长安那边断绝,就不知道朝廷用的是什么年号了。虽然有时候出去‘打猎’的骑兵从商人口里辗转听到一些中原的消息,可那些消息很多都自相矛盾,也不知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说的也是。
    “那……那我们安西都护府和长安隔绝多久了呢?”
    “和长安隔绝多久,我们不知道啊。”杨涿摇了摇头,问郭汴:“你知道不?”
    “我也不知道,也许我老爹记得。”
    这些事情,果然问不得小孩子,还是有机会探探郭师道的口风吧。
    “那么,郭昕公去世多久了你总知道吧?对了,郭昕公是你爷爷吧?”
    “爷爷?不是啊。”
    “不是?那是你爷爷的爹爹?”
    “嗯,我算一下……”郭汴屈指数了起来:“郭昕公是我爹爹的爹爹的爹爹的爹爹的爹爹的爹爹……。”
    张迈听得呆了:“你说什么?你爹爹的爹爹的爹爹的爹爹?”
    “是啊。”旁边杨涿插口说:“当时安西四镇,除了驻扎在龟兹的郭昕公是四镇节度使之外,还有三个镇守使,疏勒镇守使鲁阳公,于阗镇守使郑据公,还有就是我爹爹的爹爹的爹爹的爹爹的爹爹的爹爹——焉耆镇守使杨日佑公了。”
    这些孩子,对那段历史倒记得挺熟,想必是大人们怕在战乱中与他们失散这些孩子不知本源,所以从小就教他们记得。
    可是,这两个少年的话却叫张迈心里涌起了疑虑与不安,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出了大岔子!
    “四镇的最后一任节度使、镇守使,是你们的爹爹的爹爹的爹爹的爹爹……那岂不是有四五代人了?”
    “不是四五代,从郭昕公算起的话,到爹爹这里是第六代。”
    张迈的脑子嗡一声差点炸了!
    他原本还以为现在这个时代离开郭昕不远,哪里知道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第六代……那是多少年啊!
    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只怕大唐是否还存在,都是一个问题了!
    ——————
    有人说,崖山之后无中国。
    有人说,中国已经不是大唐时的中国。
    大唐的精神真的已经完全丢失了吗?
    这是小弟写这本书的时候一直在想的问题。
    ^_^请大家记得投票。
    ……

第十七章 谎言
    由于对历史知道得不够精确,而来到这个世界后所遇到的人与事情又都显得如此陌生,张迈甚至曾怀疑过:这里真的是自己那个世界的“过去”吗?还是说自己是来到了一个异世界?
    暂时将眼前的世界当做历史吧。那么,大唐之后是大宋,但记得历史教科书里的朝代歌诀有这么一句:“南北朝并立,隋唐五代传,宋元明清后,朝代至此亡。”也就是说,大唐和大宋之间还有个混乱五代,五代有多少年?不清楚啊。那现在应该是晚唐,还是五代,还是已经入宋了?
    张迈又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如果郭昕是郭师道的第五代祖先,那么这道圣旨岂不就是百年之前就发出来了的?
    如果说是十年、二十年还好有个转圜,但要是百年之前,长安方面还怎么可能给郭昕下旨?如果说这道圣旨是百年之前下的,那么自己这个使者,还怎么假冒得下去?
    “等等——这么明显的漏洞,老郭他们怎么会没想到?他们是因为高兴得糊涂了,还是因为看到圣旨之后变故频起?还是看清楚是圣旨但没敢细读里面的内容,所以竟没想到这个问题?”
    可是这个谬误实在太明显了,就算他们一时没想明白,等圣旨一开读,总有个头脑明白的回念一想琢磨清楚的……
    “张公子,郭令公有请。”
    “令公”是北朝隋唐以降对中书令的尊称,但到了唐代后期,武将多加中书令衔,故军中令公之称亦渐多。在民间传说中最有名的,莫如郭子仪郭令公,以及杨家将故事里面的杨令公,郭师道承继了他先祖郭昕安西副大都护的品衔,因此也被西域唐民们尊称为郭令公。其实如今西域唐军只剩下八百多人,郭师道这个领袖顶多算个乡长,但唐民们却依旧拥戴他,甚至因此而更加亲近,仍然叫他“令公”。
    “好,我就来。”
    张迈收起了圣旨、鱼符,跟着来传话的丁寒山走到星火砦的广场前面,这时全砦军民都已经聚集,只等张迈一到,郭师道就下令出谷。
    出入星火砦的山路很崎岖,安西军民个个走得很艰难,出了谷口,整座新碎叶城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这情景参与焚城计划的战士们见过,但计划启动的时候,妇女老弱都已撤入谷中,焚城后的景象却是首次看见。
    “家园没了……”杨清低声说了一句,许多妇女、小孩都哭泣了起来。
    碎叶城虽然简陋穷僻,但这里毕竟是他们的家,无论是城南的灌溉农田,还是城北的草地牧场,都有着他们的汗水,他们的记忆。
    日已黄昏,唐军侦骑四出,以确保没有敌人掩近,妇女们收拾柴草,堆成篝火,入夜之后便燃烧了起来。
    “忆昔先皇巡朔方,千乘万骑入咸阳。阴山骄子汗血马,长驱东胡胡走藏……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宫中圣人奏云门,天下朋友皆胶漆……”
    断章的唐歌,由对往昔的追思渐变为悲壮——
    “……有田种谷今流血,洛阳宫殿烧焚尽,宗庙新除狐兔穴,伤心不忍问耆旧,复恐初从乱离说……
    然而乱离之后,头顶却还有这明月,心中也还有那希望——
    “朝廷记识蒙禄秩,周宣中兴望我皇……”
    人围篝火,断壁为台,郭师道站到断墙上,对着满城军民宣布道:“将士们,兄弟们,儿郎们——长安派特使来了。”
    其实张迈的到来大家早知道了,郭师道一开口,全部军民都欢呼起来:“特使!特使!”“张公子,张公子!”“张郎,张郎!”
    自从河西走廊被截断以来,这些滞留在西域的大唐遗民就与长安失去了联系。那已经是不知多少年的事情了,长安对他们来讲已经久远得就像一个传说,但对中土的那份恋慕,却有如孩子对母亲的感情一般,无论过多久都难以泯灭。
    张迈走向断壁,两旁都是热切的眼光和热烈的呼声,人人都在呼叫着自己的名字,那感觉仿佛自己就是一个万众瞩目的明星。他走到了断壁边,杨定国杨定邦请了他坐下,然后郭师道就讲述郭汾如何偶然在沙漠中发现“特使”的经过。
    他在那里说着,张迈的眼光却投向了夜空中的明月。在这片没污染的天空里,就连月儿也出奇的明亮,但这时候张迈却感到不安,他知道等郭师道将事情说完,就一定会请出自己来和唐民们见面、讲话,那时候,自己却该用怎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这些四镇兵将的后裔?
    “长安的特使来了,这么说,前些年盛传大唐已经灭亡的消息,是假的了?”人群中有人叫道。
    大唐灭亡的消息?张迈心中一震。
    “当然是假的!”郭洛叫道:“胡虏为了打击我们无所不用其极!造几个谣言又算得了什么!反正河西走廊断了,他们想怎么说都行!”
    “不错!不错!”几十个年轻人都呼叫起来:“咱们大唐天下无敌,如何可能会灭亡!那一定是胡虏为了打击我们造的谣!”
    他们的呼喊,让张迈一会觉得自豪,一会又感到担心。
    跟着,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好像捕捉到了什么。
    这时候,人群中有人叫了起来:“郭令公,你说了这么久,其实我们也早知道特使的事情了,我们和他并肩作战过呢,不如你还是请特使来跟我们说几句吧。”
    “对啊对啊!还要请特使来给我们宣读圣旨!”
    “对!”一个青年火长叫道:“听说朝廷在圣旨里嘉奖我们了,所有镇守兵将,均升七资呢!”
    张迈心头又是一动:“均升七资?他们连这个都知道,那么老郭、老杨他们是仔细读过圣旨的了。”
    其实这里与中原隔绝万里,爵位之升降对这些唐军后裔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了,但他们仍然兴奋、欢喜,因为这是大唐朝廷对他们的承认,也是从华夏母国传递过来的慰藉。
    看看台下军民高昂振作的士气,再看看台上郭师道杨定国等笑眯眯的神情,张迈脑中亮了起来:“这些唐军将领能以一座孤城,与中亚的胡族周旋至今,显然个个都久经历练,碎叶焚城一役,老郭、老杨他们预判回纥人的反应,何等精准,可见他们都是十分精明的人物。这样的人,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特使,众人都等着你哩。”郭师道捻着半白的胡须:“洛儿,汴儿,快摆香案,汾儿,请特使到香案边来,给大家,宣读圣旨!”
    终于叫到自己了,郭汾已经走了过来,脸上满是期待:“张公子,请。”
    张迈有些手足无措地走到中央,这是香案已经摆上,他手里拿着圣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还好几个妇女叫了起来:“就是那日率领我们作战的那位公子啊!”
    张迈认出是在碎叶南右肩城墙上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几个壮妇,心里涌起了一些共患难的亲切来。
    “我当时说哪里来一个这么英勇的陌生郎君,原来是长安来的特使,啧啧,啧啧。”
    那些妇女絮絮叨叨地叙说张迈如何如何勇敢,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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