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腹受压,自然有可能会造成血液逆流,甚至牵动部分神经。毕竟心脏停止跳动后,细胞并没有立即死亡,瞪眼流血都有可能。”旁边一位带着眼镜的叔伯弟兄从科学的角度解说道。
那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他的话得到大部份村民的认同。这些村民纷纷表露出不满的神sè,他们认为陈青水这是在故弄玄虚,借此从受到惊吓的陈五谷身上敲诈更多的钱物,实在太不应该了。
“青水,在场的都是兄弟叔伯父老乡亲,你可不能有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打算。”又一位上了岁数的老人站出来,严肃地教育着陈青水:“不要胡闹,快快封棺,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到底谁才是主持法事的道士。”陈青水心底呐喊,刚刚建立的气势一泄千里。所谓法不传六耳,这是道家的禁忌,他无法向他们解释。
事实上,之所以仍存在法事道场,那只是对往生者之尊重与关怀,一种慎终追远、孝道传承的jīng神。陈青水并不认为陈五谷会有什么。感恩、珍惜、体谅的jīng神,但在场的父老乡亲却大都朴实。
陈青水再执着下去,只会迎在更多的口水,成为宣扬迷信思想的反面教材,刚才的启棺已引起村民的严重反感。
轻轻叹息一声,陈青水一脸无奈:“老爷子教训得是。”张三叔面sè灰败,他已经无法从中看出他的面相,对于环绕在厅间的怨气不散,唯有多念几轮往生咒和通灵启度文了。再说,陈青水也认为陈三叔的过逝实在是一种解脱,不仅是陈五谷,连他的儿媳妇与孙子对他的称呼都是老不死,可见他的晚景之凄凉。
看到陈青水的退却,几位老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吩咐几人重新盖棺封钉。
“不行。”陈五谷突然站起来,拦在棺木前,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陈青水。这里只有他能看到和感觉到厅中的怨气和愁云。陈三叔的异状已经吓得他魂不附体,让他第一次后悔以往对待老父的逆行。
“五谷,你疯了?你想不想你老爷子安息。”族中老人严厉起来,自然有几分威严。相对于醉心道术的陈青水,他们对陈五谷更无好感。如果不是陈三叔一向忠厚老实,人缘较好,他们才懒得理这档子事。
没想到陈五谷一把拿起旁边的斧头开始挥舞起来,状若疯狂,口中大叫道:“出去,出去,都出去……”
众人恐被误伤,纷纷退后,一大群人,就这样被赶出大厅。陈五谷一把扯住陈青水,哀求道:“青水弟,我相信你,救我。”可见亏心事做多了,碰上异常情况时,恐惧心越强烈。
陈青水一脸为难,望望这,望望那,然后朝那几位年长的族中老人耸肩摊手,作无奈状。
几位主事的老人被陈五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陈五谷“你……你……你”你了半天没有下文……
把自己的老婆和子女也都赶了出去,陈五谷“啪”的一声,重重关上大门,上好门栓,背靠着大门呆望着陈青水,喘息道:“青水弟,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陈青水有些犹豫,确实如那大学生兄弟所说,陈三叔的异状并不一定代表着他死不瞑目。以陈五谷往昔对待陈三叔的态度,厅里环绕着怨气也不奇怪,这样的事也并不少见,往往多念几遍往生咒就能化解,陈青水也觉得自己过于冲动,以至得罪了许多人。
可是,潜意识中,他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厅内的怨气之大出乎他的意料。
棺已经开过,从陈三叔遗体的面目中已看不出丝毫端倪,唯有开坛请判官命书,但那样风险太大,稍有不甚,会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如果说陈青水对陈五谷充满鄙夷的话,对陈三叔则是尊敬。陈青水自幼失枯,村里老一辈人物都曾给予过恩惠,陈三叔就是其中之一。
半响,陈青水下了一个决定,朝陈五谷厉声道:“法不传六耳,等会的所见所闻,不许透露出去。否则,报应难逃。还有,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不准妄动。”
陈五谷忙不迭地点头不己,哭丧着一张脸望着陈青水。
暗一咬牙,陈青水借着一声喝壮胆,沉声道:“开坛,请命书。”
桃木剑,铜钱,招魂铃,八卦镜,黄符纸,纸钱香烛,鸡血,狼毫,朱砂以及写着陈三叔生辰八字的空白命书等物品被陈青水一一摆放在供桌前,又叫陈五谷去弄了一些天地无根水(雨水)和yīn阳无根水(泪水)。
陈五谷回来得很快,天知道他那yīn阳无根水从哪里来,怎么看陈五谷也不像是一个会轻易掉泪的人。
“还需要一点鲜血,你的。”陈青水斜视着陈五谷道。
陈五谷倒也光棍,二话不说在自己手腕上划出一道刀痕,放出半杯鲜血。
“如果有金符纸就好了,唉。”陈青水望着桌上的黄sè符纸,轻叹一声,意有所指。这个时候,他仍不忘提醒陈五谷。
“天一亮就去买,天一亮就去买。”此时,对于陈青水所提的一切要求,陈五谷都没有丝毫迟疑。
“甲乙斗宫定刻分,十二生肖作用神。rì月并明觅踪迹,迂回辗转推六亲。八刻分命妙无穷,九十六局见天工。阳前yīn后共八数,吉凶休咎自不同……”陈青水挥动狼毫,连画数张道符,落最后一笔后,把狼毫往一边一丢,右手桃木剑如蜻蜓点水般地掠过无根之水,以及鸡血,重重地拍在那一道符上,左手结法诀,大喝一声:“结煞——天罡!”伴随着他的大喝,道符上一道红光一闪而逝。
尽管陈五谷听不懂那些似偈非偈的咒语,但他清楚地看到那道一闪而逝的红光。如果说陈五谷先前对陈青水还有一丝怀疑的话,此时他的疑sè尽去,望着陈青水的眼神中尽是敬畏和惊愕,他终于相信了原来世上真有所谓的道术。
陈青水并没有略作停留,给刚画的道符结过煞后。他拼指作剑,轻轻地画过摆放在桌上的两串铜钱,轻微的啪啪两声,伴随着铜钱的散开,两条系着铜钱的红线应声而断。
陈五谷目瞪口呆地望着陈青水的手指,他无法想像那条红绳是如何被划断的。但他的惊讶并没有维持多久,更大的冲击袭上他脑海。只见陈青水双手结着一阵让人眼花缭乱的法诀手印,虚空拂过供桌。两串铜钱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左右,在供桌上形成一把尺长的铜钱剑,悬浮在供桌之上。
陈五谷揉揉双眼,确定自己并没有看花眼。铜钱剑被陈青水拿在心中,并没有如他所想像的那样散落一地。
陈青水用铜钱剑轻拍桌面,一张道符被粘贴在剑身,不见他引用烛火,那张道符无故自燃,所剩符灰尽数落于由陈五谷身上放出的那半杯血液之中。
“元皇符命,普济幽涂。灵宝内篆,度脱血湖。神清保护,径上南都……”陈青水右手拿剑,左手摇铃,脚踏禹步,剑指北斗,口里念念有词。
供桌上摆放的空白命书缓缓悬空,开始旋转起来。
“贪罗鬱罗,符无苏陀。太冲太极,yīn阳抱和。出有入无,鬼神莫测。出生入死,变化自然。元始溷气,玄中之玄……”一行行黑sè的字迹在命书上忽隐忽现,陈青水的声音越来越急促,神情也越来越吃力。
即便是陈五谷对道术一窍不通,也察觉到陈青水正进行到关键时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旋转的命书,一颗心也提到嗓子眼。
忽然,悬空的命书一沉,陈青水脚步一个踉跄,引得陈五谷发出一声惊呼。记起陈青水的叮嘱,陈五谷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满天大汗的陈青水咬破舌尖,一口jīng血喷在铜钱剑上,有些颓废的jīng神为之一振。同时,陈五谷感到头皮一凉,一撮头发出现在陈青水手中的铜钱剑尖,铜钱剑再次轻拍桌面,粘贴着一张道符连同那撮头发焚化。
悬空的命书再次稳定旋转起来,越转越慢,最终轻飘飘地落在供桌之上。陈五谷悄悄探脑一望,看到原本空白的命书上显露出一行行字迹。
随后看到陈青水跌坐于地,神情萎靡,大口喘着粗气,陈五谷忙屁颠屁颠地拿出一块毛巾替他擦拭汗水。
“何方妖道,无知窥探天机,尔将永堕十八层地狱。”一道幽沉于九泉之下,却又如炸雷般的厉喝在两人心里响起,接着供桌上空出现一个青面獠牙,手握巨型钢叉的鬼差。陈五谷当即吓得大小便失禁,十分干脆地昏死过去。
………【第五章 地府阴神】………
大厅内yīn气环绕,烛光摇曳,带给人一种来自骨子里的寒意。
聚魂珠有些轻微的跳动,面对着拘魂拿魄的鬼差,思儿也免不了一阵害怕。从聚魂珠的颤动中,陈青水可以想象到思儿正聚缩成一团,柔弱无助的神态。
陈青水偷窥地府命书,最担心的就是被yīn神察觉,没想到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一次出来的并不是以前所见的孤魂野鬼,而是货真价实的yīn神。虽然心中惊骇,但陈青水不得不努力装作一副从容的表情。隔着衣衫轻轻抚mo一下聚魂珠,陈青水无言地安慰思儿,有着聚魂珠的帮助,鬼差并没有察觉到思儿的存在。
“原来是鬼差大哥,是这样,事出有因,请容小道细说……”陈青水轻咳一声,一脸谄笑,同时手脚也没停留,利索地爬起身来,在供桌上挑出一叠纸钱,焚化在鬼差面前。下一刻,鬼差手中多了厚厚一堆冥币。
“呔,无知妖道,竟然意图贿赂本神,罪加一等。”鬼差怒喝一声,打断陈青水的话,右手钢叉晃动,带起yīn风阵阵,左手上的冥币却被一张不漏地收入囊中。
“靠!”陈青水暗地里比了一个中指,所谓既当XX又立牌坊说的就是眼前这名鬼差吧。却见他嘴里义正容词,手上却毫不停留,那双贼眼还瞧着供桌上剩余的纸钱滴溜溜乱转。
心里虽然鄙视,但陈青水仍利索地把供桌上所有的纸钱冥币都呈现给了这名鬼差。
要知道,某些道法高强的道士在地府中颇有地位,可以差谴鬼差yīn神协助他们伏魔降妖。但陈青水却不是那类人,偷看命书可不是伏魔降妖,地府追究起来,是一件了不得的大罪。
眼看着鬼差的脸sè多云转晴,陈青水暗道有戏。
却没想到把冥币收入囊中,看到再无油水可捞的鬼差神sè一变,喝道:“妖道,速速伏擒。”那神情,就像它从没接受过陈青水的贿赂一般。
话说一个人的多变可以用翻脸如翻书来形容,原来yīn神也同样如此,陈青水没想到yīn神会如此不要脸皮,心一横,正待豁过去破口大骂。突然感觉到自身三魂七魄一阵跳动,似乎即将离体而去一般,慌得他忙静心稳神。
鬼差发出一阵刺耳的怪笑,左手不知何时多出一个勾魂铃铛,开始摇晃起来。
心神浮动的感觉越发剧烈,头脑一阵迷糊。陈青水一咬牙尖,借着那股疼痛清醒过来。二话不说,脚踏驱邪罡,一把铜钱剑舞动起来……怎也不能束手待毙不是?
口诵静心咒抵挡着勾魂铃铛的铃声,陈青水皱眉思索,该用什么样法术?五雷咒、天雷破、玄冰咒、火云咒?这类法术声势浩大,势必波及到陈五谷与大厅外的众人。勾魂咒、度魂咒、亡魂咒、移魂咒?瞎扯蛋,人家并不是一个鬼魂,而是一个yīn差,虽然地位低下,怎么说也算是一个yīn神。说到底,陈青水最顾虑还是yīn神背后的判官乃至整个yīn司。
鬼差有些意外,这个人类道士倒有些胆sè,不仅对yīn神毫不畏惧,而且还胆敢在抵挡勾魂铃铛时走神。当然,一个人类的道士他并不放在心眼,他完全是用一种猫戏老鼠的心态,对方越挣扎,他越发感觉到一种乐趣。像他这种在地府处出最低阶位的yīn神平时常需奴颜婢膝,好不容易出来露一次脸,被扭曲的内心自然会有着某种恶趣味。现在,他又期望看到陈青水在恐惧中挣扎的表情。
鬼差握着勾魂铃铛的手在虚空中挥出一道圆弧,淡sè的气团由铃铛中迅速扩散,眨眼间弥漫整个大厅。
陈青水突然体会到一种失重的感觉,接着眼前一黑,然后又一亮,一切恢复正常。仍是原来的场地,身后仍躺着大小便失禁的陈五谷,但他内心总感觉到一丝不妥,却又说不上来。
很快他就发觉不妙,他察觉到静心咒失去了效用,不仅仅静心咒,所有的法术都失去了效用。灵台处正随着鬼差的铃声一跳一跳。同时,一种极度疲惫的感觉向他袭来。这时,周围的环境又是一变,灵堂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限空旷的昏暗之地。
不知何时,那阵勾魂铃声慢慢隐去,但陈青水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在轻松。相反,他更加感受到一种难以匹敌的压力。这是yīn神的领域,陈青水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除非法力超过yīn神,否则如处在其中的他将如刀板上的鱼肉,只有任凭宰割的份。
但一个有着自己领域的yīn神,又岂是现在的陈青水所能超越的。亏他先前还在考虑用什么样的法术来对待这个鬼差,原来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我输了。”陈青水嘴角牵扯如一丝难以言说的苦涩表情,尝试到了自高自大的苦果。
别看陈青水外表随和,但骨子里却有着高傲,再加上以往凭着道术收服过几只普通的鬼怪,不说眼高于顶,但内心实也生出几分自大的气味来,否则也不会不知地高地厚地偷看地府命书。
虽说陈青水其出发点是为了陈三叔,但也不泛有着逞能的因素在里面。
“他什么都不知道。”陈青水指着昏迷过去的陈五谷道。
“本神自有分寸。”鬼差一声冷笑,手中的钢叉挟带着浓浓黑雾还着尖锐的风啸声,却又十分缓慢地朝陈青水刺来。
相比用勾魂铃引魂出体,这种用钢叉挑魂的方法显得十分残忍血腥。鬼差特意放慢了钢叉的速度,就是要令陈青水体会到死亡临近的恐惧感,借以满足他变态的恶趣味。
陈青水轻叹一声,万念俱灰,缓缓地闭上眼睛等待死亡和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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