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一点一点地渗了出来,我还没说什么,月月就先尖叫了,“姐姐,你流血了。”
我拿来纸巾擦掉了指尖上的血迹,安慰她说:“没事的,月月别怕啊!”
月月其实也是个心细的孩子,她没我想的那么粗枝大叶,她小心翼翼地问:“姐姐,我是不是不能见我爸爸啊?”
这是她这个年龄不该有的疑惑,别的小孩在她这么大的时候,都是父母掌上视若珍宝的明珠,可月月不是,她被抛弃,她不被父母接纳。
我看着她,好奇地问:“月月怎么这么问呀?”
月月说:“姐姐,我只是想我爸爸了,我好久都没有见到他了,他是又一次不要我了吗?”
月月那眼泪泫然的样子,让我忍不住将她抱在怀中,我说:“不会的,不会的,月月这么乖,你爸爸不会不要你的。”
我猛然惊觉,让一个无辜的孩子,卷入到我们大人的战争中,是我们大人的自私。
我想,我该在月月出院后,跟段柏好好谈一番了,我还想,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就豁出去了,死也一定要将月月送回到苏铁身边。
月月住院,然后出院,前前后后不过一个星期的时间,段柏在这段时间里,出差去了,所以我才得以这么有空闲,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地待在医院里同月月作伴。
出院的两天后,那个下午,我没在家里见到月月,问莫姨,她支支吾吾地说:“先生一大早就将月月带出去了。”
然后没多久,乐熙打来电话,声音有些焦急,她说:“若冰你快点过来吧!段柏他好像疯掉了,他居然让月月当比基尼车模。”
我这才知道,原来段柏将月月从福利院里接回来,是另有所图的。
我被堵在路上整整三个小时,我平时都不怎么出门的,所以一出门也就忘了,这时段是交通堵塞的高峰期。所以等到我赶到现场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所有人都已经散去了,冷清下来的车展现场,只有几名工作人员在搬弄着东西。
我上前去询问他们,其中一个不耐烦地把我推开,他说:“别打扰我们干正事。”
我没有任何办法了,我只好扯开喉咙喊:“月月,月月,你在哪呀?快出来好不好?”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听了觉得烦躁,想要叫停我,可我没听他的,接着喊。可我喊破喉咙,都不见月月。
一个工作人员好心,提醒我说:“哎,你是不是来找你孩子的呀?如果是的话,你就不该来这里大呼小叫的,你该去公司,因为车展结束后,公司派车来将那些童模给接走了。”
我真是糊涂极了,关键时刻总是蠢笨得像猪。
在他那好心的提议下,我离开了车展现场,但也听到了他们在背后的议论——这些年轻的父母呀!一心想让自己的孩子成龙成凤,可他们也不看看,自己的孩子到底是哪块料,朽木再好,也不可雕呀!
我不多做理会,在公路上拦了辆出租车,直接去了段柏的公司。
一楼大厅的前台小姐,问我有没有预约,如果没有预约的话,是不能来见他们总裁的。
我直接骂了出来,我说:“一个妻子想见自己的丈夫难道还需要什么狗屁预约吗?你告诉段柏,让他带着月月给我滚出来,要不然我跟他没完。”
大概是我来者不善的气势吓到了她,或是我总裁夫人的身份让她有所震撼,她拨通了公司的内部电话,向段柏的秘书传达了我的这番话。
然后,我就见到,段柏的秘书下来请我上去,说总裁在二楼的会议室里等我。
在公司二楼的会议室里,我果真见到了段柏,他坐在黑色的椅子上,见我来了,便径直朝我走来。
想起乐熙几天前对我说的——据说是看惯了成年车模的矫揉造作,便想换换口味,看看未成年车模的天真率性。
我直接对段柏发了脾气,我说:“你口味可真清淡。”
段柏微笑着捏我的脸,他说:“谁说不是呢?我亲爱的想见自己丈夫不需要任何狗屁预约的妻子。”
我厌恶地扫开他的手,逼问道:“月月呢?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段柏依旧笑,说:“你不是想见我吗?问别人做什么?”
我一把将他推开,冷着声音说:“快点将月月交出来。”
段柏不紧不慢地说:“你扮演得这么像,难怪我真的会误以为你是月月的妈妈。他的目光直直地扫来,让我有种遁地躲藏的冲动,他说,林若冰,如果月月真的是你亲生的,你觉得你还有可能日日见到她吗?”
他说:“帮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妻子养别人的孩子这等涵养我还没有,但是帮着自己的哥哥照顾他的孩子的涵养我还是有的。”
我整个人怔住,眼眸动也不动,直望着他。
当初怀疑月月是我孩子的是他,如今说月月不是我孩子的也是他。
段柏是终于查清了,月月是苏铁与她前女友的孩子,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第四十四章
那天,段柏在那个公园的长椅上找到颓废掉了我,在此之前,在福利院外,我遇见了一个人,当时的她,见到我的时候,几乎是跪着求我,让我认下月月。
她说:“若冰,苏铁走了,可是月月还在。”
我听不懂她的话,苏铁与月月有什么关系?
之后她道破了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真相——月月她,是苏铁的女儿。
我当时整个人懵了,月月是苏铁的女儿,月月是苏铁的女儿……
她说:“苏铁已经不在人世了,我也有我的生活要过,月月她是苏铁唯一的血脉,我求你认下她好吗?”
原来她已经结识了一个富贵公子哥,可是人家在发现她并非处子之身的时候,对她心生嫌隙,她无奈,只好说可能是因为早年骑自行车的时候,不小心弄破的吧!但人家不是三岁孩童,这么糊弄就可以蒙混过关的。
那个公子哥偷偷地派人查了她的背景,得知她曾有过一个前男友,便沿途查了下去,发现她的这个前男友至今未娶却有一个孩子,便怀疑那个孩子的母亲是不是她。
做亲子鉴定吧!公子哥不敢,因为他还心有顾虑,万一孩子不是她的,这样大动周折的举动,只会让她离开自己,所以只好让这个疑惑永远放在心底。
她是敏感的,知道公子哥可能发现了孩子的存在,所以,在他确认孩子的身份之前,她必须要将孩子的身份伪造出来。于是,她想,既然我对月月有点感情,那就让我跟她将这感情发展为母女情吧!所以,她就祈求我,认下月月。
她是望萌姗,苏铁的前女友。
望萌姗,望秋月,同姓望,说到这里,你们应该知道了,月月是望萌姗的女儿。
然而我和望萌姗都不知道的是,那个公子哥与段柏是死对头,他从望萌姗口中得知月月是我的女儿后,便告诉了段柏,嘲笑他被戴了绿帽子。
身为一个男人,还有什么比绿帽子更为难堪的事情吗?所以段柏当下同那个公子哥撕破了脸,他在外面因为我而不好过,回到家后,他绝对不会让我好过,所以就有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之后他将我赶出了家门。
段柏的食指伸出,勾起了我的下巴,他问:“怎么了?一句话都不说了?安静得可真不像你。”
我还不知死活的逞口舌之快,骂着他:“段柏,你有本事一切冲我来呀!你没本事才对着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手。”
段柏立马锁住了我的喉咙,我顿觉呼吸困难,说话都断断续续的,但还是坚持着,把话说完,我说:“你再用……点力,一下子……将我……将我……了结……了吧!我……算是……活够了。”
段柏突然间就松开了我,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我,只觉得这样的人生,活着真的没有任何意思。
我整个人像是失去了依托,栽倒在了地板上,我靠无力的双手支撑着自己疲倦的身子,耳朵接收着来自空气上方,段柏的话语——“想死,真的没那么的容易。”
我抬头看他,只那么短短一段距离,我却觉得他隔得我好远好远,意识逐渐散去的时候,我几乎听到他撕心裂肺地呼喊,只是我,蒙蔽着心,逼着自己不去相信。
段柏送我去医院,我在医院里昏迷了整整三天,我各项生命体征正常,连医生也查不出我昏迷不醒的原因。
我昏迷的这三天,段柏衣不解带地守在我身边,却迟迟不见我转醒。
在医院这个靠近生死的边界外面,是一个鲜活得如同人一样有血有肉的世界。这个世界快节奏、高效率、每天都保持着足够的新鲜度,让人猜不透,下一刻、下一秒,会是谁被推到风口浪尖,接受着来自社会各界唾沫星子的洗礼。
段氏集团旗下公司组织的车展的“童模”展示环节,让段柏整个集团都笼罩在了一层灰暗之中。尽管旗下公司负责人发布记者会,告诉记者们,网上所说的商业演出、童模等都和事实不符,让孩子上T台是缘于一个“亲子挑战赛”的活动。
公司负责人费尽了心机解释,他们只是借车模来办亲子挑战赛,这些孩子只是参赛选手,并不是车模。
然而却没人愿意接受这样的回答,他们要的,是有同原子弹一样威力的足矣震惊世人的新闻,所以不是你随随便便一句,这是个误会,就能真的让它变成误会的。
集团实在是招架不住了,连一个小小的秘书都被逼到了无路,只好拨通集团总裁的电话请求他回来主持公司大小事务。
段柏抽身回公司的那天,我恰好就醒来了,睁着麋鹿一样的双眼,茫然地看着医院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环境了。
走出病房的时候,就连护士小姐们都在议论——听说了吗?那间病房住着的可是最近上了电视的段氏集团总裁的夫人。
——是吗?那我要跟你换个班,我想要去看看,总裁夫人到底是生得什么样。
——得了吧!只怕你看了会失望,那总裁夫人也不过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没什么好稀奇的。
——对了,她怎么住院来了?生的是什么病啊?
——不清楚,来的时候整个人是昏迷的,一直昏睡三天了,到现在都没醒过来,连医生都检查不出她到底是什么病症。
——呀!该不会是报应来了吧!你看他总裁老公,现在因为童模的事被社会谴责,该不会是因此连累了她吧!
——你怎么这么愚昧啊?亏你还是个护士,现在都什么世纪了,人人都崇尚科学,你的思想怎么老是停留在过去呢?
——是我落后,跟不上时代步伐。
我回到了病房,打开了电视机,里面正好播着新闻,是最新的、关于段氏集团在车展上使用童模的后续报道。
我面色平静地看完了那个报道,像个置身事外的人一样。
是的,轰动了,太轰动了,以致于让本来就已经很红很火的段柏,再次大红大紫了起来。
段柏回到医院来的时候,神色颓然,见我醒来,嘴角一弯,但又被我漠然的眼神扫过之后,喜悦之色不在。
来自社会舆论的谴责,加上媒体记者的不断围追堵截,终于让这个强势的男人,头疼了起来,可身为他妻子的我却一点都不心疼他,反而讥讽道:“你活该。”
倒是我这样的话语,反倒让他莫名地生出了一股信念,那就是,再苦再难,他都不能被打倒。
第四十五章
乐熙一直以为在段柏身边的我过得很好,直到传来我入院的消息,她才明白在他身边的我并不快乐。
乐熙来医院看我,段柏正好得空去处理公司的事务,她也不想跟段柏有任何的正面接触,这样正好。为了这个,她还专程辞掉了在鸿世国际的工作,反正许文隽也离开了,她也回了家过起了从前大小姐的日子,再也不用怕钱不够花了。
乐熙说:“若冰,我见到月月了,她现在在苏铁身边。”
我只是点了点头,情绪没有多大变化,因为段柏早就跟我说过了。
乐熙接着说:“若冰,如果你想离婚的话,我可以帮你聘请律师,我可以帮你告他,这本来就是一场骗婚,可以不作数的。”
我终于抬起头,望着她,我笑说:“乐熙,你真傻。”
乐熙上来拉住我的手,她信誓旦旦地说:“若冰,你信我,我真的可以让你逃离他的。”
我缩回了手,吸了吸鼻子,我说:“乐熙,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没用的。”
乐熙不明白,我明明就是不喜欢段柏的,可为什么,却不肯跟他离婚呢?她问了出来,我却将头别过去不看她。
直到最后,乐熙都没有成功动摇我,她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了,每天都过来游说我。
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
乐熙大概是没听说过这样的一句话,不然哪有她这样破坏别人婚姻的人呢?
乐熙终究还是没能拗得过固执的我,她终于在某次来医院看我的时候,大声地咆哮说:“林若冰,以后那个段柏要是把你整得死去活来的,你要是敢跟我哭诉,看我不先剥了你的皮。”
乐熙是终于放弃了她那个可笑的想法了,想要让段柏跟我离婚,乐熙是想得太过简单了。
我身无大碍,本就不是因为外伤而入院的,只要我醒来,便是算病愈的,但段柏没给我办理出院手续,我也没打算要出院,于是整天在医院里四处游荡。
我知道,随着时间这样悄悄地流逝,段氏集团使用童模的事件也就这样被压了下去,如沉海的大石,再无踪迹。只是网络上遍布眼球的报道,月月身着比基尼在豪车面前叉腰而站的照片,可还是活跃在广大市民眼前的。这件事,是退出了他们的视线,但是没有退出他们茶余饭后的焦点,反倒成了他们津津乐道的谈资。
我对不起月月,无知无措的她,成了段柏用来对付我的最佳武器。他可能从来没有把月月当人看,他可能一直都是将她当成棋子来对待的,可我对月月,不只是她那一声声“姐姐”、“姐姐”,我更是注入了感情在里面。
从月月第一天,在段柏的车轮下被我们发现,她进入我视线的那一刻,我就想过,如果她被是哪家遗弃的孩子的话,那我就,真的收养了她吧!
带着月月回了段家的我,以为终于掌握了主动权,可随后接踵而来发生的一切,都是我所不能掌控的。
在医院入住着的这段时间里,段柏几乎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来照看我,我多半时间,都是在发着呆,不理睬他的。
我很想问问他,如果月月算不得一个人的话,那我又算得了什么,至于他这样煞费苦心吗?
可最终,我还是没能问出口。
这让我真想给自己两巴掌,林若冰啊!林若冰,月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