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个名声确实不大好听的。因为大部分资产阶级和中产阶级都相信皇家医学会,而不是一个所谓的东方名医。
而且他们这些人也不会去环境肮脏的医院看病,自有手艺精湛服务周到的医师上门诊病,但是如果他们稍稍留意一下,也不难发现,那些上门服务的医师,现在都非常注意他们的个人卫生,在实施手术之前,还会用漂白粉反复清洗他们的双手,还会用碘酒和酒精擦拭各种工具……
不过对于占到英国人口绝大多数的劳动人民,此时却持有相反的观点——因为这个时期的英国工人阶级是不看主流报纸的!
说起来让人难以置信,1840年代的英国主流报纸的价格实在贵得离谱!如《泰晤士报》、《曼彻斯特导报》、《利兹信使报》等主流报纸的售价都是在7便士到10便士之间!相当于一个英国散工几天的工资收入!谁又会辛辛苦苦干上三四天赚钱买一份报纸呢?
之所以出现这样夸张的报纸价格,主要是因为1712年开始实行的“印花税”制度。由于报纸需要缴纳印花税、广告税、副刊税等一大堆的税,所以售价就极为昂贵。而英国政府之所以这么做,据说是为了有效控制舆论——这就是所谓的言论自由?出版自由?
但是这个“印花税”实行一百多年后的结果,却和它的初衷大相径庭。因为这个时期的英国人没有后来那么守法,所以出现了许多不缴纳印花税的非法出版报纸!比如威尔·海明为之服务的《北极星报》,实际上就是一份非法报纸!类似的报纸还有如《观察家》和《伦敦快讯》等等数十家甚至是上百家。这些报纸还有一个不大中听的绰号,叫“激进主义报纸”,也就是说它们的观点都非常激进,属于同主流社会过不去的报纸。
可是这些逃避了“印花税”等税收的报纸,却拥有极为广泛的读者。以英国最大的主流报纸《泰晤士报》为例,每天的发行量不过在3万份上下,主要面对的读者是英国社会的精英阶层。而威尔·海明工作的《北极星报》的最大发行量超过10万份!而且当时英国的中下层民众喜欢在位于工人区的咖啡馆、酒吧、餐馆等许多公共场合集体阅读这些报纸。这种大众化的阅读方式,又让这些发行量本来就很大的激进主义报纸拥有了更广泛的读者。
而在“普选权”和“民主制度”这种激进的话题暂时受到英国政府的强力压制后。以《北极星报》为代表的激进主义报纸纷纷将炮口瞄准了英国社会的黑暗面。朱济世在这个时候发起的同英国皇家医学会的论战,正好为恩格斯等激进主义报纸的笔杆子们提供了最好的弹药。
结果,谴责英国皇家医学会和资产阶级控制下的慈善医院草菅人命,谋害无产阶级的文章铺天盖地。而且一篇比一篇激烈,甚至还有一些文章宣称“慈善医院里正在发生针对无产阶级的谋杀!产褥热是贵族和资产阶级用来消灭‘过剩’的无产阶级人口的工具……”
第26章 官司上身
在伦敦的英国皇家医学会内,这里都是每周五下五才会召开一些由医学会会员和医师公会会员参加的会议,平时都是冷冷清清。就算是开会的时候,也没有多少人会来参加。因为皇家医学会的会员和医师公会的会员都繁忙的很,没有什么时间聚在一起谈论事情。而这个星期五的例行会议,绝对属于比较热闹的。
因为今天来参加会议的,除了英国医学界的权威,还有几个法国来的医学家,还有英国皇家学会的几个会员,都是各个学科的权威。不过负责主持会议的,还是皇家医学会的会长何伯爵士。
看着在互相低声议论的人群,何伯爵士拿起一个铃铛,轻轻地摇了几下,大声道:“各位先生们!想必你们都已经得知了最近在英国出现了一个……一个小丑一样的东方人,竟然不自量力的在挑战整个英国医学界。一个低等的黄种人,竟然敢向我们白人的医学界挑战,以为在几张满纸都是荒唐言论的激进报纸上发表一些狗屁文章就能迫使我们这里的绅士向他让步,这是绝对不能原谅的错误!”
他这开幕致辞倒是很简短,也很有力,看来也的确被朱济世所发表的文章给激怒了。在场的人们都鼓了几声掌表示赞赏。何伯爵士含笑点头表示感谢,又继续道:“现在皇家医学会已经吊销了那个小丑的行医执照,不过这样还是不足以惩罚他的恶行,我建议向伦敦地方法院提出控告……他必须要为诽谤英国医学界的罪行付出代价!虽然这个小丑已经没有办法在英国立足了,但是仅仅将他赶出英国是不够的!我们应该通过法院的判决让他在整个欧洲都无立足!让这个卑贱的黄种人滚回东方去吧!”
他的话音方落,听众们还没有开始鼓掌,底下就有人高声叫道:“何伯爵士!我不明白,为什么学术上的分歧可以用法庭审判来裁决?难道法院的判决就是科学的真理吗?”
说话的是皇家学会的会员詹姆斯·焦耳,就是提出焦耳定律那位焦耳。他虽然是物理学家,但还是决定出席皇家医学会的这场会议。因为皇家医学会和朱济世的论战也引起了他的注意,而且他也知道朱济世在血型和输血问题上的科学成就,仅凭这项成就,杰森·朱就已经是一个杰出的科学家了,甚至在学术上面的地位就已经在这位何伯爵士之上,勉强都够资格位列皇家学会会员了!就算他在激进报纸上刊登的攻击英国医学界忽略“病菌传播”的文章有些尖酸刻薄,但那也属于学术之争,怎么能用法庭来裁决呢?而且谁都知道,那些激进报纸上的绝大部分文章并不一定是杰森·朱写的,这些报纸本来就是非法出版物,上面的文章署名都非常随意,根本没有办法追究。
在场的几个皇家学会的非医生会员似乎都持类似的观点,朱济世的文章又没有踩到他们头上,而且皇家医学会的行为的确荒唐,所以这些人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何伯爵士。
这位上了年纪的医学权威有些僵硬地朝焦耳点了一下头,大声道:“焦耳先生,谢谢您的意见,在这里我要做几点说明。第一,我们起诉杰森·朱的原因不是因为他提出的科学理论,而是他对英国的医院和医生的诽谤!第二,他所提出的病菌致病理论没有任何根据,完全是伪科学!
因此我们认为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骗子!这是也是我们必须将他清除出英国医学界的理由!”
……
接到了伦敦地方法院的传票,朱济世倒是大松了口气。因为他根本不怕和英国皇家医学会对簿公堂。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真正让他感到有些担心的,还是皇家医学会里面的绅士不顾体面,采取什么非常手段来对付自己,比如暗杀什么的!现在既然收到了法院的传票,说明刺客是不可能上门了。
至于被皇家医学会吊销医师执照这点小事儿他就更不放在心上。实际上对于没有医师执照这档子事情,朱济世是求之不得,因为当不成医生,自然不用再去欧门医院那个到处都是致命病菌的医院里拯救英国无产阶级大肚婆了——实际上在那家医院当医生也是有一定危险的,要是在那里染上霍乱、鼠疫、肺结核什么的在这个时代可都是绝症!光靠自己从21世纪带来的两板头孢未必能保住性命。而且上下班的路上又有那么多的叫花子、妓女会来骚扰自己,甚至还遇到过几次拦路抢劫!还好这些强盗在看到了朱济世亮出的手枪之后就乖乖退散了,没有酿出血案。
而在这段“失业”日子里,朱济世倒是过得非常悠哉,每天除了泡在自己的小房间里面摸索着提纯吗啡、海洛因和黄连素的办法,就是同梅耶·布隆施泰因研究怎么用海洛因、盐酸吗啡和盐酸小檗碱配制出几种真正管用的西药。
实际上也没啥难度,海洛因本来就是个“万能良药”,凡是治标的西药就直接往里面加一点就是了,什么止痛药、止咳药、哮喘药、肺结核糖浆统统都可以加。当然不能加太多,一来容易出现上瘾的问题;二来海洛因提炼起来挺麻烦,现在谈不上工业化生产,只是朱济世和梅耶·布隆施泰因在实验室里面少量配制,放多了产量就跟不上了;第三就是海洛因的药效极强,只要一丁点儿就有神奇的效果了。
事实上,历史上的海洛因被拜耳公司推向市场的头20多年里,谁也没有意识到这种药物会成为后来人们闻之色变的毒品,也没有多少海洛因使人上瘾的案例。因为海洛因并不是沾上一点就能让人变成大烟鬼的,这种药物没有那么厉害,要不然怎么可能在长达20多年的时间里被欧美国家当成不受管制的合法药品销售呢?海洛因只有在过量使用的情况下以及长期使用的情况下,才会让人上瘾,就比如亨利那样,现在他每天都要吸上一点儿掺了少许海洛因的鸦片膏。不过朱济世也知道,自己一旦把海洛因这头“猛兽”从笼子里面放出来,最终肯定是要大量伤人的!所以将来的欧洲,肯定会有千千万万的亨利来为自己的海洛因买卖贡巨额利润!
海洛因药房也在1842年年底的时候正式开业了,主打产品就是添加了海洛因的各种“特效药”。盐酸小檗碱系列的治疗肠道感染和菌痢的特效药也出现在药房的货架上面。另外,东印度公司生产的鸦片膏也仍然作为药品在海洛因药房出售。不过药房的生意却不如人意,每天不过十个英镑左右的营业额,其中一小半还是出售鸦片的所得。
第27章 全世界的笑柄们
在1843年1月初的某一天,多日不见的伊莎贝尔·德纳芙女伯爵又上门来了,还带来了一个眉目英挺的年轻人,看他的穿着打扮和行为举止,就知道是大英帝国的中坚力量——绅士。
这位年轻绅士的眼神在面带慵懒微笑的杜兰夫人身上滑过,随后就落在了朱济世身上。
“安德鲁,这位就是杰森·朱。”女伯爵看上去还是那样高贵美丽,用柔美的声音介绍道:“这位是安德鲁·琼斯,琼斯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他是非常优秀的律师。”
朱济世朝女伯爵点了点头表示感激,不过他也知道女伯爵为自己请的律师不是什么非常优秀的律师,只是初出茅庐的菜鸟一只。想要靠他那张嘴去战胜英国皇家医学会的律师团,大概是不大可能的。五天后的那场“诽谤”官司,自己理论上是输定了。
“琼斯先生,对于这场官司,您有多少把握?”朱济世端起杜兰夫人亲手冲泡的咖啡,抿了一口,笑吟吟地问。
琼斯苦着脸,微微摇头,说道:“朱先生,恕我直言,您没有任何胜算,这场官司是输定了。因为皇家医学会是英国医学界的权威机构,只要他们认为你对英国医院和医生的指责是毫无根据的,法院的法官就会采纳这样的意见……我想您应该明白,您现在面对的是一场民事诉讼,所以是没有陪审团的,只要法官采纳皇家医学会的意见,您就会输!”
朱济世呵呵一笑,满意地点点头,心道:“这个律师还真是菜鸟,不过却是一个诚实的绅士。”
“杰森,琼斯律师建议你和皇家医学会庭外和解……”女伯爵蹙着秀眉插话道,看这样子似乎真的是在为朱济世操心。不过朱济世却知道,这女人不过是在演戏罢了。
“如果我有无可辩驳的证据,可以证明我的观点完全正确呢?”朱济世没有理睬女伯爵,而是反问琼斯律师道。
“这个……朱先生,我想您还是不太明白,皇家医学会是英国公认的医学方面的权威,只要他们认为您所提交的证据无效,法官多半就会直接采纳,那是完全符合法律程序的。”琼斯律师看了眼表情笃定的朱济世,微微摇头,“朱先生,如果您不同意和解,那么在伦敦地方法院败诉后,您还可以向英格兰及威尔士上诉法院上诉,之后还可以向联合王国最高法院上诉,最后可以上诉到枢密院法律委员会和维多利亚女王那里。不过……那只是在浪费金钱!”
“琼斯先生,按照您的说法,岂不是由皇家医学会在自己起诉、自己审判吗?”旁边的杜兰夫人不满地插话道。
“事实上是这样的,所以……”
“不,审判的不是皇家医学会也不是英国的法院,而是科学真理!”朱济世摆摆手打断琼斯律师,笑道:“琼斯先生,这场官司我一定会赢,因为科学真理在我一边!”
“杰森!”女伯爵用责备的眼神看着朱济世,“琼斯律师是专业人士,你应该听取他的意见。”
“伊莎贝尔,你放心吧,这场官司赢定了!无论英国的法院如何判决,我和海洛因药房都是赢家!因为皇家医学会提起诉讼和伦敦地方法院受理这场诉讼的时候,就将自己置于宗教裁判所的地位了!”朱济世的笑容很堪玩味,“一个科学观点的分歧,是不能通过法院审判来认定对错的,皇家医学会的人居然会犯这样愚蠢的错误,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朱先生,您的这个观点倒是可以在法庭上面提出来。”琼斯的眉毛微微一挑,好像看到了一丝胜诉的希望,随即他又一拧眉毛,“不过法庭不大可能采纳这种观点。”
朱济世耸了耸肩,笑道:“那样他们就准备去当全世界的笑柄吧!”
……
就在此时此刻,在牛津郡的布伦海姆宫里面,一对衣着极为考究的兄弟,正对面而坐,手里各自捧着杯散发着浓郁香味的来自中国的红茶。
“罗伯特,你认为那个鞑靼医生的话很有可能是对的?”
说话的是乔治·斯宾塞·丘吉尔,第六代马尔博罗公爵,也是后世的英国一代名相温斯顿·丘吉尔的祖父。眼下他是牛津郡的郡长,大概相当于中国的县长,他是一名忠诚的保守党人,和现任的英国首相罗伯特·皮尔是同属一党的。由于是执政党,所以保守党也就自然而然成为了宪章派的主要攻击矛头,也必须对1842年9月以来的一连串镇压和流血事件负责。不过牛津郡这里素来是英格兰的富庶之地,并没有多少无产阶级,所以也未发生什么抗议活动。
不过他还是非常关注宪章运动的走向,当然也发现了支持宪章派的激进主义报纸都在利用朱济世的文章和观点抹黑英国的“慈善医院”,甚至还将话题延伸到了英国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