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君守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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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君守外传-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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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他正被什麽所困扰。
  能让素来冷情冷意的萧逸真正烦扰的,除了自己那两个鬼灵精怪的师弟,褚炤易还真就想不出别人……
  “这里不方便说话,不如集市散後到我那详谈吧。”
  说罢转身步出巷子,易了容的萧逸也紧随其後,刚在书摊後站定,便听闻不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说话声,即便周围声音混杂,萧逸还是很轻易便听出了那人的声音。
  “那药店老板忒不厚道,您那两棵灵芝少说也值五十两银子了,他才给了四十两,下次咱还是换一家吧,将……樊大哥您就是心肠太好,咱们应该找回去,那种黑心商就该……”
  “没事的,算了,不必计较,谁也都不易,四十两就不少了,这东西在山里有不少,等下次我带你过去认认路,回头采两棵给婶子和弟妹补补。”
  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迎面走来两人,边走边交谈著,他们身形都很高大,步伐稳健,明眼人一看就知他们不是练家子就是当过兵,只是其中一人断了一臂,可声如洪锺精神头十足。
  两人正往小书摊这边走来,那名正笑著劝慰独臂男子的男人气质很独特,谈吐间不乏一股将领威势。
  他外罩一袭蓝色布衫,料子不华贵却非常干净整洁。一张刀削斧凿般英气凛然的俊脸上挂著亲和的笑,比之那阳光都不逊色,加之那阔背宽肩、瘦腰窄胯如挺拔白杨般的颀长身材,单单只是站在那都会成为众人关注的对象。
  “铁狮……将军……”
  望著来人,萧逸愣愣低声喃语,不远的记忆里那张脸还曾是满面苍白,那双原本炯炯有神的虎目也是黯然一片,即便他本人什麽也没说,他也能从那双困兽一般的眼中看出他苦苦压抑的颓丧与绝望,令他暗自替男人惋惜,直恨天妒英才,竟生生折了翔鹰的翅、兽王的牙。
  如今重逢,那再次出现在男人眼中神采奕奕的光芒,已然恢复他扬刀立马笑傲沙场时的自信,这怎能不令他欣喜。
  听闻萧逸的低语,被唤作铁狮将军的俊朗男子不禁转头向他,起初看到他陌生的脸孔有些茫然,不禁细细打量起眼前人,从那双古井无波的眼中看出以往熟悉非常的淡漠,但因为了解,他能从对方非常不善於表达情感的淡漠眼神中看出一丝怀念和欣喜。
  “萧逸?”他试探的问出口。
  眼中难得闪现一丝笑意,萧逸点了点头,就见那俊挺的男人脸上露出笑容,爽朗的哈哈一笑伸手一拍他的肩膀高兴说了声“好久不见了!”
  感情素来淡泊的萧逸都不免被对方那种喜悦感染,扬声说:“好久不见,将军您……看起来恢复的不错。”
  男人斜飞入鬓的眉宇微微一挑,露出个颇具深意的表情,顿了一顿微微一笑低声说:“还好,大致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右眼恢复的慢,现在还只能看个模糊的影子。”
  虽然他的眼力已大不如从前,但他却很感谢上天给了他复明的机会,不然,连心爱之人的脸都无法看到岂不悲哀,所以脸上的笑容没有半点不甘,甚至异常满足。
  “樊大哥……那个,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东西没买,我去买你们先回吧。”那独臂男子见三人之间气氛有些神秘,知道他们可能是旧识。因知晓两人真实身份,他对萧逸虽好奇却没有探究的欲望,打声招呼便欲遁入人群。
  “等等,李杰,这些银子──你拿著。”
  将刚刚卖掉灵芝换来的银两拿出一半递到男人手里,名唤李杰的的青年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忙缩回手连连拒绝,“将军……樊大哥……您这是做什麽!?”
  “没什麽,我听说你当年没有领抚恤银便还乡了,这些只是一点点补偿,虽然来的有点迟。”
  说著,用著不容人拒绝的强硬力道将那一袋银两硬塞到李杰手中,紧紧攥著不让他松手。
  李杰愕然的瞪视著樊玉麒,满脸动容,当年南北大战首战平远,他跟随将军奋勇杀敌,却在那场战役中失去一臂,当时的他满腔热血,只想一心报国,即便断了臂却还是不愿还乡,是将军制止了混乱中失了冷静的他,让他带著抚恤银还乡替战死沙场的兄长为家中老人尽孝。
  但当时他并没有接受那笔抚恤银,具体说,他那一批伤重还乡的人几乎都放弃了领取,那时大炤与南蛮一战,事关国家危亡,他不能上阵杀敌已是遗憾,那有限的军饷,他希望能够尽可能的花在那些英勇杀敌的将士身上。
  想法是美好的,但现实却是窘迫的,南北大战结束後,虽然皇帝大赦天下,卸甲归田的他却连养家糊口的能力都没有,因为断了一臂,农活也无法做,荒了的田地只得租赁他人,自己则上山砍柴,养些家禽赶集卖掉,做些简单的农事赚些银两糊口度日。 前些日子靠著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银子娶了房媳妇,生活才有了些好转,但紧接著却因为老母亲病倒缠绵床榻进而花光了所有积蓄,困苦的生活让他昔日火爆的性格被磨平了不少,就在他最困难之时,他却遇见了昔日发誓誓死效忠的将军──原本因炤元帝病逝而伤心过度重伤不愈殒命的大炤第一将军。
  看著活生生的将军,他惊愣之余简直都要乐傻了,甚至眼泪鼻涕跟著一起流,他就不信那麽强悍的将军会那麽轻易的死掉,当然,看到他身後站著本该病逝的炤元帝时他更是傻了,以至於後来看出两人的关系时反倒没那麽惊讶了。
  两人在村子东头租了个屋,打算暂住一段时日,近些日子手头紧了一个进山采药,一个将平日里练字的手抄书拿出来卖掉一部分,凑了不少银两,李杰以为他们是为了准备再次上路的盘缠,本来自己拿不出什麽钱来周济将军就够让他汗颜窘迫的了,哪想将军换到银子後却拿出了大半扔给了他。
  “将军……这钱我不能收!”情急之下他也忘了改口,挥舞著断臂激动的要把银子退回,可是被他唤作将军的男人却只是淡淡微笑著,眼神坚定,手上施加的力道也不是独臂的李杰所能撼动的。
  “我来这里本来就是为了看你过得好不好,什麽也不要说了,这些银子,是你应得的,如果你不收下,就等於看不起你樊大哥。”
  话说得如此之重,李杰一时哑然,只是失措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李杰,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收下吧。”褚炤易难得开一次口,李杰迫於他那不怒自威的无形帝王压力,无言的卸了力。
  “李杰……谢过……二位。”紧紧的攥著手中的银子,李杰哽咽的低头向两人鞠了一躬,樊玉麒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集市快散了,不如收了早些回去吧。”看了一旁默不作声的萧逸一眼,只见男人出神的望著樊玉麒,似有所悟,稍一想,褚炤易便把对方此刻的一些想法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萧逸看著昔日被称作大炤铁甲门神的铁狮将军脸上露出的爽朗笑容,似乎有些理解了为什麽自己的主子那样热烈的爱著身为同性的他……
  只是,他有些搞不懂,那对孪生子,到底看中了自己什麽?


  第九章

  入夜後的蝉鸣声一阵快过一阵,日里燥热的空气似乎也都渐渐沈淀下来,微风送来些许凉爽之意。
  坐在院子中,萧逸呆愣的看著夜幕发呆,回想起刚刚看到的一幕幕,心下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在他眼中,炤元帝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他发誓要将一生的忠诚贡献给他的主子。他冷静沈稳,足智多谋,更是严於律己,不论是文韬或武略都要求自己达到极致,对大炤毫无保留的付出没有人不看在眼里,是所有人眼中最优秀的帝王。
  这样的一个人,自贬为庶民後,甘心窝在这样一处简陋民宅内,用那双修长白皙如同玉器般的手拿著把锈迹斑驳的刀杀鸡剃毛,做著收被、洗衣、劈柴、做饭一类家事──做的这一切只因爱一个人,甘愿与这个人过这样琐碎却简单的生活。
  但这个人,却是和他一样的男人。
  以往只是知道他们的关系,但并非亲眼所见二人相处的情形,那在脑中似乎只是一个并不明了的概念而已,如今两人生活一起的一幕幕,令萧逸心惊的同时也动容。
  他还不曾见过炤元帝用那样温和的表情面对过谁,即便是他的生母荷妃娘娘,也少了份细腻旖旎,那人的眼中总是那样的冷静理智,就好似看透世俗的得道仙人,那样的淡然却又那样的睿智──他是他此生最为钦佩之人。
  他曾觉得,这世间恐怕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够得到这个人的心,哪知,他这位主子从头到尾也不曾将心思放在女人身上,而是默默的看著昔日那单纯的少年一步步成长为他不可或缺如左右手般存在的大将军,一颗心也整个交付给了对方。
  在萧逸的认知里,帝王家素来寡情,炤元帝如此看重一个臣子,萧逸在起初不是不无担忧的,但令他欣慰的是好在铁狮将军也是重情重义之人,两人最终舍弃一切世俗烦扰之事相携归隐,他也曾在感叹之余……不无钦羡。
  那样的义无反顾,那样的至死不渝,那样的……缠绵刻骨……
  他无法理解情爱,无法理解两人之间是如何建立起那种坚不可摧的羁绊,想到他和那两个小鬼之间莫名其妙的关系,就觉得此刻陷入这种拿别人当参照境况的自己很没用。
  他看不清自己的心思,更搞不懂那对孪生子的想法,可他并不是个糊涂的人,也异常执著,想要思考出个结果来,只能兀自纠结著。
  终於将家事做完的褚炤易步出房门便看到被自己拒绝帮助做事的萧逸,正无所事事的坐在柴垛旁的石墩上,此时的他摘去了人皮面具,露出原本俊挺非常的脸来,上面那种茫然与纠结,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为情所困。
  褚炤易了然笑笑,看来,师弟们的痴缠,并非完全没有一点效果。
  走到萧逸的身旁,在另一个石墩上落座,萧逸转过了头,安静的看著身著布衣的旧主,但见对方那双睿智的眼淡然的看著自己,仿佛什麽事情都知道,却聪明的选择沈默,也或是他想要他先提起。
  不自觉垂下了视线,萧逸沈默片刻,方徐徐开口:“我……看不清他们……”
  以往,他并不需要看清一个人,因为在他眼中人也只分两类,一类是绝对权势的象征,自己死也不能背叛的主子,他不会也不可能看的清的人;一类则是任务目标,或查探,或暗杀,他也根本没必要去看清的人。
  至於其他人,在他眼中他们或许算不上人,同桌椅花草一切死物一般之於他并无干系和意义。
  肖氏双子的强势介入,给他狭隘的生存世界带来太大的冲击,模糊了他的人群定性分类,令他对他们不自觉的产生了好奇心和动摇,像常人那样有了七情六欲,有烦恼,有疑惑,有悸动,甚至是……有了牵挂……
  对於双子的事情,他不想像以往刺杀一个目标,事後自行凭吊然後当做事情没发生过那样对待,他不得不承认,虽然有时他们很缠人,很聒噪,又很情绪化,可是那样的他们却很吸引人的目光,尤其也吸引了他的。
  他们粘著他要他授予他们武艺时的顽劣,他们为了讨好他献宝一样的送上亲手缝制衣物的谄媚,甚至於每次在他刺杀完目标独自凭吊时他们那难得安静的陪伴……他们让他有时气,有时无奈,有时却又……感觉窝心。
  不知不觉中,他们的存在已经影响到了他的情绪,以至於到了此刻,与他们发生了特别关系的此刻,令他思绪大为混乱。
  他知道双子之所以对他感兴趣,是因为他冷漠,他神秘,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那并非是冷漠神秘,只是灵魂极度贫瘠的一种表现,他本就是个无趣的人,他不能理解他们被他的什麽特质吸引,同时也有一种隐忧……就是等到爱玩、爱冒险尝试新鲜事物的双子一旦发现他的贫瘠和无趣会否立刻转身离去……
  他最终担忧的,无非只是自己……
  因为体会过人掌心温暖的野兽,总是眷恋曾拥有的那一抹温度,再难适应那冰冷的孤独。
  “……”
  褚炤易若有所思的看著萧逸纠结在一起的眉心,有种想要笑开的冲动,他竟不知,这人也会有这样苦恼的表情,以往他交给他再危险再困难的任务,就是拖著满身鲜血淋漓的刀口他也会完美准时的向他复命,那张木然的脸上从不曾出现过半点痛苦纠结的表情。
  此刻的他,真的不再像个只会执行任务的暗杀者,只像个情窦初开懵懂生涩的小夥子。
  褚炤易感叹,这感情一事,确实是当局者迷,如果没有旁人提点,纵是这榆木脑袋的萧逸想破了头也难以得出个结论。
  “你为何非要看清他们?”
  笑著为两人斟了两杯茶,褚炤易以手指摩挲著杯缘状似随意的问道。
  萧逸听闻他这句问话微微一愣。
  为何要看清他们?
  ──是啊,他为何要执著於看清他们?他都难以确定自己的想法,又如何能猜得到对方的心思,而就算看清了他们,他又当如何?
  仿佛醍醐灌顶一般,萧逸为旧主这轻描淡写的一句问话砸了个昏昏然,突然间意识到一个已然被他忽略良久的问题。
  双子之於他,为何这样割舍不下?为何会引起他这麽大反应?为何……发生那样的事後他第一个想到的问题不是找他们算账而是回避他们,想要弄清他们的最终意图?
  心底的那丝怪异感到底是因为二人荒唐的行径使得他恼羞成怒,还是担心他们终於如愿以偿与自己有过鱼水之欢後再不与自己纠缠不清?
  他……是不是在不知不觉中……对那两个混不吝的小子……
  突然间,萧逸一张白皙俊俏却没什麽表情的脸迅速染红,简直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先是脸颊血色上涌,而後晕染开来颜色越来越深,後来竟是满脸血红,而诡异的是就算窘迫成了这样,萧逸竟还不晓得别开脸去,依旧是一副木然状。
  他那副被自己惊呆,不知所措却又不懂得遮掩的表情简直让褚炤易憋笑憋的快要内伤,两人相识十几年为何他以前就没发现萧逸竟是这样有趣的人,莫怪乎自己那两个鬼灵精怪的师弟会栽在他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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