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他的嘲笑我毫无反击之力,谁让自己真的犯二呢。我挠着头咧着嘴笑,说:“是啊,今天你一出现,我和妈妈都吃了一惊,谁会想到大家一直爱戴的阿ken先生居然会是你,我们之前都以为会是一位爱国老华侨呢。”
徐铿笑笑,说,你今天上台是一时兴起吧?
我诚实地说:“是啊,鹏鹏,就是最后朗诵的那个小男孩,鹏鹏他们因为排练的时间短,没法和准备好的背景音乐配合,刚好听到教务主任说你送了架钢琴来,于是我就临时想到了这个办法。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徐铿说,很简单,因为你不可能提前知道我会捐献钢琴。另外,你也弹错了几个音。
我吐吐舌头:“你听出来了?你很熟悉这首曲子吗?”
徐铿摇摇头,说,我不会,徐锵的琴弹得非常好,我小时候经常听他弹这首曲子。
我点头表示认同,徐总的琴是弹得非常好。
他又问我,我记得你小时候一直学琴,你家还有一架钢琴呢。
我倚在窗户边,低低地说:“爸爸去世后,全靠妈妈一个人的工资养家养我,家里条件一直不太好,我上初中那一年,妈妈大病了一场,凑不够医药费,就把钢琴卖了。”
徐铿面色沉重,说,对不起。
我摆摆手:“没关系,都过去了,我们现在过得挺好。不过为了这事,妈妈还内疚了好一阵子呢。其实我在艺术这方面没什么天赋,不过是小时候太调动,爸爸想让我修养心性而已。今天也是临时起意,献丑了。”
沉默了一会,我问他:“你走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又回来了?”
徐铿想了一下,说,徐锵和徐氏都需要我的帮助,我没有办法再袖手旁观。另外,我也想回来看看……
正说着,妈妈喊起来:“小菡,饭菜好了,快来摆桌子!”后面莫叔跟着说:“真香,真香,快来吃!”
我答应一声,对徐铿说:“大师在民间。你可真会点,我妈那人可算是一招鲜、吃遍天的代表,一道糖醋里脊也算是技惊四座了。”
徐铿感同深受地点点头,说,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直念念不忘。
第十三节 悬案
徐铿的举止很斯文,尤其在饭桌上,但是这么一来,倒把我显得粗俗了。妈妈一边念我,一边给徐铿夹菜,说:“小菡从小吃起饭来就是狼吞虎咽,一点也不像女孩子。徐铿你要多吃点,没想到你还惦记着阿姨做的饭,阿姨真是感动。”徐铿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看看我,又冲妈妈点点头。
莫叔说:“怪不得大少爷今天指名要吃糖醋里脊,味道确实不错,比你莫婶做得都好。”
我不顾嘴里满口饭,一边咽着一边说:“都好吃。对了,莫叔,你是徐铿的保镖还是司机啊?”
莫叔一听,坐直身子正色回答我:“大少爷需要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被莫叔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卟”的笑出声来。
妈妈黑脸瞪我,说:“刚说你没规矩,这还没礼貌了。小时候徐铿来咱家住的时候,我就在想,多好的孩子啊,我家小菡要是能像这样多好。谁知徐铿却被你欺负得死死的。”
我来了兴致,看看一脸尴尬的徐铿,说:“怎么回事?妈妈,快说说!”
妈妈放下碗筷,说:“你呀,小时候就是个女魔头。有一次,非说以前咱家门口的梧桐树上住着一只青蛙很吵,哭着闹着让你的徐铿哥哥去把青蛙抓下来。徐铿怎么解释给你听,说树上不会住青蛙,那只是知了的叫声,你都不听。结果你居然趁徐铿不注意,自己爬了上去……”
我打断妈妈:“我那么小就会爬树了?然后呢?”
妈妈瞪我一眼:“还说呢,你爬到将近两米多,腿一软,就摔下来了!幸亏徐铿及时接住你。你没事,但人家徐铿可惨了,一下被你压在身下,背上青了一大片。我和你爸下班后听邻居说这事,都吓坏了。你爸当时气得要动手打你,徐铿拦住了,说你也吓得够呛,弹一个脑瓜崩儿当作教训吧。”
我若有所思,揉了揉脑门,说:“原来脑瓜崩儿是这么来的呀。”
这时徐铿已经吃完一碗饭,他放下碗筷,说,但是后来你趁叔叔阿姨不注意,弹了我好几个,怪我教唆叔叔惩罚你了。
莫叔和妈妈都笑了,我对徐铿做了一个“胡说”的手语,拿起他的碗帮他添饭。
妈妈叹口气,接着说:“自从她爸爸吕海昌去世后,小菡仿佛一夜间长大了,变得乖巧顺从,小时候那股子蛮横劲儿一点都没了,现在还老被那个沈彦钧欺负……”
我一听妈妈提彦钧,浑身不自在,一边把饭递给徐铿,一边说:“说以前的事,还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妈妈想了一下,说:“徐铿家人来接他的时候,你把人家藏起来了,你记得吗?”
莫叔笑出声来,我则呛了一口饭,说:“藏起来?藏在哪里?怎么藏?”
“就是咱家以前的大衣柜,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把徐铿骗进去的。徐铿进去后,你把咱家所有的重东西都推到衣柜前挡着,我们也是那时候才发现你这丫头的力气大得惊人!不过结果是你在衣柜里睡着了,还是徐铿把你抱出来的。”
听到这里我真是臊得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偷瞄一眼徐铿,他反倒得意了。我冲他没好气地说:“你怎么一来我家就吃这么多?”
徐铿不紧不慢地把最后一口饭吃完,说,饭香,菜美,故事精彩,胃口自然好。
一顿午饭,从十二点半吃到了两点,脑海里原本零碎的画面随着妈妈的讲述拼凑起来,居然有了色彩,像是春天里嫩绿的树芽儿一般。
收拾完毕,徐铿起身告辞,妈妈拉住徐铿的手说:“以后常来玩,回国了就多住一阵,别想太多,虽然你爸爸的案子一直未破,但天网恢恢……”
听到这里,徐铿的脸色突变,旁边的莫叔脱口而出:“什么?老爷的案子一直未破?太太告诉我们凶手早就伏法了啊!”
妈妈被徐铿和莫叔的反应吓一跳:“凶手伏法?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徐先生被害一案是小菡她爸生前办的最后一件案子,因为没能抓住凶手,海昌最后也是抱憾而终呢。徐太太这么告诉你们吗?奇怪!是不是搞错了?只是这么大的事,怎么会搞错呢?”
徐铿和莫叔匆匆走后留下我和妈妈面面相觑。妈妈捂着心口对我说:“不行,小菡,陪我走一趟,我得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赶到刑警大队,刚好碰上爸爸生前的好友陈明远值班。明远叔现在已经是大队队长,当年是徐铿父亲徐正坤一案的现场勘测。从他那里,我第一次了解了这件案子的全貌。
事情发生在二十年前,也就是1994年的8月底。过路的市民发现火情,报告了消防。消防赶到现场扑灭大火后,在现场发现一具烧焦的尸体,于是报告了刑警。
时任大队副队长的爸爸组织人员赶到现场,查明这是徐正坤位于城郊的三层独栋别墅。根据现场勘查和技术鉴定,初步确定起火点位于一楼客厅。现场遗留下了打火机残骸和汽油燃余物,人为纵火可能性很大。
烧焦尸体经过法医解剖,认定为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因为当时并没有DNA比对技术,所以只能根据被害人的身体结构来确认身份。徐太太也有来认尸,最后只说无法确认死者就是她丈夫。
之后随着DNA技术的出现,最终确认了死者就是徐正坤。不过这件案子一直悬而未破,最主要是因为当时发现的尸体是残缺的,没有头部,死者身上没有致命伤,也没有燃烧时挣扎的痕迹,从逻辑上推断死者应当是在头部遭受了致命伤害后死亡,后又被纵火焚尸灭迹。多年来,警方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新的证据,围绕徐先生的社会关系先后锁定过不少嫌疑人,但都无果而终。
说到这里,明远叔取下自己的近视镜擦拭,说:“新线索没有出现,旧线索没有突破,那颗失踪的头颅仿佛凭空消失一般。再过几个月,这个案子满了二十年,过了诉讼时效,再想查,就更难了。”
第十四节 时来运转
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我没想到徐铿的父亲居然死于如此残忍和复杂的凶案,更无法把如此恶劣的案件与那个仿佛会在阳光下烁烁发光的徐铿联系起来。徐铿到底都经历了什么?他那暖暖笑容背后藏着多少悲痛与愁楚?徐太太又为什么会撒这个谎?
恍恍惚惚地陪妈妈回到了家,吃过晚饭,妈妈说累了,要回房休息,我也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才想起来,从昨天晚上手机就一直关机放在床头边。打开手机,提示音响成一团,9个未接来电,6条未读短信!
5个电话都是彦钧的,他从中午一直到打到下午两点,又发了3条短信,大意是说他又要出差了,时长未定,会想我的。彦钧突然出差,倒是有很多次。只是这个时长未定,倒是头一回。
2个电话是gary的,还有1条短信,神经兮兮的只有7个字:“周一你要上头条!”
2个电话是诺娅的,还有2条短信,一条是让我赶快打开电视,一条是告诉我徐氏召开发布会,宣布将投资《高校惊魂》!
什么?真的是《高校惊魂》!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急忙打开电脑。真的是《高校惊魂》!居然被我猜对了!
可是,猜对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想着彦钧的突然出差,想着和徐铿的渊源,想着徐氏的决定,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周一的早晨我坐在去报社的公交车上打瞌睡。
昨天是母亲节,陪妈妈逛了一天街,给她买了两件衣服,趁她试衣服时,把徐铿的手机号给抄了下来。
回去后,反复思量着想给徐铿发条短信,编辑来编辑去,总是觉得不妥。
到了九点多,给彦钧打了一个电话,他好象在酒吧之类的娱乐场所,嘈嘈杂杂的。彦钧显然已经喝醉了,一直嚷着“时来运转,大小通吃,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之类我听不懂的话。我嘱咐他几句“出门在外,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就把电话挂了。
躺在床上,闭着眼,却没睡着,就这样一直到天亮。
打着哈欠,走进办公室,发现同事们看我的眼神有些异样。我若无其事地坐下,打开电脑,倒满茶水,拿出周六发行的《晨华周刊》看起来。
一看,可把我惊住了!
周刊的封面标题居然是“徐锵的《高校惊魂》——期待文艺与商业的完美结合”!这不是我写的那篇吗?当时不是被霍帼英骂得狗血喷头吗?听诺娅说她后来不是临危授命又重新写了一篇吗?
“喂,吕芷菡,主编请你过去!”诺娅拿着周刊快速从我身边走过去。
我沉浸在一堆问号里,没有注意到诺娅连名带姓喊了我。我来到主编办公室,社长也在。
“来来来,这就是吕芷菡。”主编热情地把我介绍给社长。
社长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微胖微秃的男人。社长转过头,打量我一番,客气地说了句“不错不错”就离开了。
霍帼英笑眯眯地让我坐下:“芷菡,你立了一个大功呀!咱们周刊这一次可要上头条了,别的媒体都没办法访问到的事情让我们坐实了,嘿嘿,现在像晨华早报那样的日报就是再怎么深度报道徐氏周六的签约发布会也只是炒冷饭了。”
面对霍帼英的热情我有点没法适应:“主编,您又去访问徐锵了吗?怎么还是用我的稿子?我听诺娅说您不是让她重新写了一篇吗?”
霍帼英神采飞扬地说:“我周五的晚上直接去印刷厂改的版,诺娅还抱怨我让她白写了呢。呵呵,其实我也是在赌一把,现在我赌赢了!对了,你和徐锵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关系?什么关系?就是您派我去采访他的关系呀。”
霍帼英拍拍手说:“不愿意说算了,以后有关徐氏的新闻由你跟进好了。娱乐新闻版面较小,你继续做,另外增加的工作量我会以奖金的形式补贴你。对了,这周三,也就是后天,徐氏会召开一个媒体通气会,邀请了咱们周刊,你也去吧,具体的时间地点我再通知你。有没有问题?”
刚走出办公室的门,我看见gary鬼鬼祟祟地跑开。我暗骂一句“死gary”迅速从后面追上他,揪住他的衣服,说:“还想跑?你顶着一只大香茹,想跑到哪里去?”
Gary甩开我的手,摸了摸新做的发型:“关心你嘛。你和徐锵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瞪他:“主编这么问,你也这么问?”
Gary说:“大家都这么问了。这么难采的人,你连采两次不说,还采到了独家消息。任谁都好奇了。”
我气不过:“我长几个心眼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三年前我们一起进报社,一起接受培训,后来我搞娱乐版,你搞体育版,谈不上风雨同舟,也算是共同成长了,你也来猜忌我?我倒是宁愿你像以前那样刺儿我两句呢。”
Gary意识到我可能真的生气了,马上变回嘻皮笑脸样,说:“嘿嘿,别恼,不猜不猜了。你时来运转了,这次不仅立了大功,听主编那意思是还要长你薪水啊,怎么样,请吃饭吧。”
我凑近gary说:“可以啊,你帮我约上诺娅吧。”
Gary顺势掿上我的肩膀,贼贼地说:“怎么?好闺蜜闹矛盾了?该不会是为了我吧?”
我挪开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一边向办公室走去,一边说:“是呀,为了把你蒸了还是煮了吵架呢。记住啊,中午我在西餐厅包间等你们。”
留下Gary在原地嘟囔:“诺娅才不舍得呢,就你狠心。”
第十五节 和解
西餐厅是报社为了创收而建的高档餐厅,厨子还是东餐厅做员工套餐的那班厨子,但是环境、装潢、服务上档次,所以价格差了十倍也不止。我很少去那里,去过一两次也是蹭来的,知道价格不菲,于是借着改版的趟儿,溜到楼下ATM机上取了一千块钱以备不时之需。
刚过十二点,gary和诺娅就来了,我正在点菜。诺娅看了一眼我写的菜单,全是她爱吃的重口味,有些不好意思:“最近天热上火,点些清淡的素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