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从来不曾后退一步!他一直是跟自己麾下,在同生共死!
他跳下马来,亲手将韩世忠和余江他们搀起,什么场合,就应该说什么样的话。经历如许多的磨砺,萧言已经是一个足够合格的统帅了。
他扶着韩世忠,朗声道:“大家都起来罢!如果没有这么多大宋忠勇男儿效死,萧某南归之人,一人一马,又如何能屡挫强敌?古北口前一战,我千余轻骑孤军深入,面对女真鞑子冲击,虽百死而不稍却。如许忠魂,正常镇燕山,在将来的战事当中,他们会看着我们,看着我们是不是将汉家河山全部收复,并且牢牢守住!”
在场中人,人人肃然。那些归来的战士,想起那场厮杀,想起在自己身边倒下的袍泽,全都寂然无声,不住向北而望。他们跟过不少统帅,但是这些名臣猛将,获得胜利之后,多半将功绩归功于官家鸿福,归功于自己的指挥若定,什么时候如萧言一般,将全部功绩,都归结在他们这些在大宋最为不被人待见的军人身上?更不用说,萧言始终和他们并肩战斗在一起!
萧言旗号猎猎飞扬,除了汉家军威,同样有一种悲壮沉郁之气,就在这里盘旋低回。
那些投效的燕地豪强之辈们,如果说萧言所展现的军威,让他们畏惧。那么这种能亲身感觉到的悲壮沉郁之气,更让他们沉默凛惕,让他们第一次深深感觉到,这幽燕之地,将真的要在百年之后,复归汉家手中了…………幸好他们早来了一步!
萧言又看着韩世忠还有余江,以及他们身后的将领,还有无数肃然看着自己从檀州出迎而来的白梃兵和神武常胜军们:“要不是你等据守檀州,安定萧某后方,能让萧某在激战当中,仍然知道自己有地方可以回去,总有人会接应援护我们,从萧某人以降,北上深入千余将士,又如何能放心作战,最后摧敌终于正锐?此等与女真首战之功,萧某人与麾下所有将士共之!”
他话音方落,不管是南归之军,还是北迎之师,两两相对,怀着无限的热诚追随着挺立在中间的萧言,大胜呼喊:“萧宣赞,常胜!萧宣赞,常胜!”
萧言哈哈大笑,举手向无数向他呼喊的虎贲挥手示意,等喊声稍稍止歇,他又扬臂大呼:“从此以后,我的旗号之旁,就加上两面认旗,一面常胜,一面不败!这等荣耀,是我们共同赢得的,我们这支军马,常胜不败的威名,将一直传遍大宋,传遍整今天下,直到与大宋同始终!”
欢呼呐喊声音稍稍止歇,顿时又变得加倍疯狂起来!每个宋军士卒都在呼喊,不少人更将缴获女真鞑子的貂帽,高高抛上了天空!
在激动的宋军人潮当中,那些投效的豪强其中一个,忍不住就腿一软,又跪到在地,顺势深深拜服下来,不敢抬头,其他投效之士也有样学样,跟着深深拜服于地,他们已经毫不怀疑,萧言和这支军马的铁蹄,将牢牢镇住幽燕之地!
久久不息的欢呼声中,萧言瞥了眼那些跪倒在地战栗的燕地豪强,对着韩世忠笑问:“发了多少财?”
韩世忠嘿嘿一笑:“发什么财啊,还不都是宣赞的家当…………投效的燕地豪强,大大小小的坞壁堡寨,加起来来檀州应卯的,三四十家总有了,投充的青壮战士,总有二三千人,都编入神武常胜军当中,胜捷军和白梃兵兵额都是经制之数,只有便宜余江余老哥了…………战马这些豪强们都不大舍得,不过俺们也派兵马出去小小地搜罗了一番,檀州左近,秋风都打到了,总凑了千余匹,战马一半不到,其他都是驮马。燕地实在是多马!其他的财货,还有粮食物件辎重器物,就得问方参议了…………”
萧言这个时候才想起这个还摸不清除来路的方腾,想着他在檀州,兵马不算,其他发的财都算是进了大宋的库房,他这个现在还算是大宋穷光蛋一枚的家伙心里就有点不愤,嘬了嘬牙花子,问道:“他收成如何?檀州整治得怎么样了?”
韩世忠一挑大拇指:“有点本事!不是酸丁!招纳流亡,计点户口,安定人心,都做得头头是道。一人一马,带着几名亲卫,檀州内川,都跑遍了。
宣赞去这几日,檀州已经人心大定,城中青壮也组织起来,在那里打造车子,编筐储物,俺在旁边瞧着,如果全军这个时候北上,方参议至少能弄出一万民夫出来,再加上几百辆车子,什么军中得用辎重器物,再加上粮草,足够俺们在这里打上一个月还多!俺瞧着他这些日子加起来也没睡上几个时辰,人也瘦了一大圈,气色还不如躺在榻上的马宣赞。萧宣赞,这方参议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萧言苦笑:“老子要知道就好了…………”
欢呼声音,在他们低低谈论当中慢慢平息下来。萧言走过韩世忠,缓缓步入那些还深深拜服在地的燕地投效豪强当中。
那些人似乎也感觉到了萧言走到了他们身边,身子微微颤抖,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萧言的威风,实在将这些幽燕边地的土包子们震慑住了。
萧言负手站在他们当中,缓缓道:“都起来罢!”
听到他这句话,这群人才慢慢爬起,在萧言身边的几个,垂首落肩,不敢和萧言对视。萧言却悠闲得很,在他们当中走来走去,还不时拍拍这个那个的肩膀,每个被他拍到的人,都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差点再跪下去。在路上投效他的那些豪强子弟们,也早就下马,静静等候。
萧言一笑开言:“你们眼力不错,知道现在投效于我,没有去找那些女真鞑子!你们运气也不错,老子一军北上,还是多少要借重一点你们在这里的势力!”
每个人都屏气凝神,听着萧言说下去。
“…………老子是南归之人,赤手空拳,做出了这么一番事业。现在更是统领大军,纵横幽燕之地!这都是大宋官家宽厚,宣帅识人。也明示来归之辈,只要有对大宋效死之心,总有出身之途!女真鞑子南下,虽然威名震动北地,老子碰过了,不过如此!这就要马上再度北上,将他们彻底赶出去!那些已经投效女真的坞壁堡寨,他们运气不好,开门纳降的时候没看黄历,身死家灭,指日可待!”
他这句重话一出,吓得诸人魂不附体,一叠连声地道:“小人等断不敢效仿那些无眼之辈,小人等誓死效力于大宋,效力于萧宣赞!”
萧言一笑,语调放温和了一些:“萧某人自然不会将你们和那些家伙视若一谈…………你们既然投效,就有好处,这是大宋厚待来归之人,官家的旨意。萧某人手中有支神武常胜军,军中一切事宜,可由萧某人自专。也是大宋官家和宣帅为让来归之人有出身之途,特地设立的一军,你们既然投效,萧某自当将你们安插军中,量才器使,委以重用。各处坞壁,得用人马有多少,领坞壁之人,当下就有大宋武官告身发给你们,你们从此就是大宋守臣了!”
这个好消息,震得所有人都是又惊又喜。他们所求,无非是一个出身。现在萧言一口就许下了大宋正规军中武官的身份,还有货真价实的告身!大宋统治,就算覆盖了全境,他们也是地方上的守臣,多少都有个说法。
这个萧宣赞,先威吓了他们几句,转眼间又给了他们天大的好处!
在萧言身后,韩世忠对着岳飞挤着眼睛笑笑,又偷偷地竖了一下拇指:“萧宣赞了不得,自己还将来未定呢,现在就敢许官衔出去!”
两人刚才已经寒暄了两句,都是无敌大将,对生死看得很淡。岳飞脱险,韩世忠也不过就问候了两句。这个时候听见韩世忠背后排损萧言,岳飞只淡淡说了一句:“非常之人,才能行非常之事,若不是萧宣赞,俺们怎么能站在此处?”
韩世忠又偷偷嘿嘿一笑:“不是非常之人,你我之辈,怎会甘心为他效命?大丈夫纵横天下,也当择主而事!”
韩世忠低语,萧言当然未曾听见,他在那里,对着那些投效之辈大声下令:“亲身而来坞壁之主,当细细向军中司马禀报,你的坞壁,能将出多少战马,多少青壮可随军转运,有多少军资器械粮草!各坞壁之主遣子弟来者,速速回报,让他们亲来!三日之内,某将再领大军,北上与女真鞑子做最后一决,此处机会,失不再来,尔等速速行事!在某领军北上之途,和萧某人途中会合,也认了你们的身份和将来地位,一旦战事开始,就算错过了!你们可听清楚了?”
这些投效之辈,早就给萧言许下的前景激得浑身的血都在烧。这样的无敌统帅,这样的雄师劲旅,又已经对女真鞑子取得了大胜,即将而来的胜利,平定整个幽燕边地,甚而追随这位萧宣赞取下燕京城,还用怀疑么?既然认定,就得早早占据自己的地位,不用再犹豫了!
每个人都大声叉手行礼应名:“萧宣赞,俺们定然全力报效,追随宣赞,平定幽燕!”
萧言一笑,大声道:“好!”
他大步走出了人群,翻身上马,回顾左右,大声下令:“回檀州!老子可没有太多时间给你们休整,马上就要集合大军,北上彻底粉碎背盟南下的女真鞑子,然后再回转向南,拿下燕京!老子时间不多,要快点行事,你们紧紧跟着我,去立下这场奇功!”
第一卷 燕云乱 第125章 两军(下)
在幽燕边地,屈居在燕地平原北面一侧,是四五个坞堡组成的连寨。这个连寨,正正卡在平原到燕山的通路上头。
坞壁主人姓张,祖上曾经是辽国南京路的汉军将领,在百余年前,做为辽人南下大军一员踏足过河北西路。后来因事得罪燕京辽人权贵,丢了性命,家族迁徙到这个对于燕京城来说的荒僻地方。
辽人地方统治并不严密,各全部族之间,其实都有很大权力。在政治上又一贯重北轻南,北面之人是赏厚罚薄,南面之人正好就反过来,虽然南京一路,几乎就提供了大辽财赋收入的一半以上。
在幽燕边地安家,长城以北塞外部落经常在秋冬之交南下小小掳掠一场。辽国当道之人对北面这些部族,还有云内那些军州的蛮子,也都是羁縻安抚而已。幽燕边地这些小小纷争,抢了算是白抢,死人算是白死。
辽国当道如此,逼得幽燕边地之民不得不结社自卫,这张姓家族迁徙安置而来,男丁多,家族大,也有点兵刃器物在手,而且家族男丁,多有从军经验。不多长时间就成了这里结社自卫之长,沿袭百余年下来,居然就是大族,边地十几个坞壁都是他们的地盘。
在辽季末世,这等地方土豪,也得了揲封,挂了一个辽人什么都元帅的衔头。不过这辈张姓家族族长,早就不将辽人放在眼力,偏偏又是野心勃勃,想恢复先祖荣光,到宋人手底下当一乡里之长,良非所愿,女真崛起势头如此之猛,能位列开国元勋,且不是大妙?
董大郎为先导南下,当日他追随两个爹爹在幽燕转战,进出塞内外,和这代张姓族长也算是有一面之缘,一番言辞再加上他身后的女真军威,张氏控制的这些边地坞壁顿时开门改换旗号。
这个地方如此重要,顿时为南下女真兵马看重,即使继续向南横扫,甚至去抢檀州,这里还留了几十名真女真鞑子据守,牢牢看住这进出燕地的门户。
抢夺檀州不利,女真南下前哨人马三个谋克全部退回到这里,死保这一带坞壁堡寨,以待银可术的主力全军而来。做主之人就是宗设,董大郎逃出生天之后,因为伤得实在是重,也在这里养伤,女真人不怎么搭理这个光杆鹰犬,倒是那张姓族长还念点旧情,拨人来服侍他,照料他的伤势。
女真前哨人马在这一带还没喘匀气息,就讶异地发现宋人千余精锐轻骑北上,这支宋人军马进退之快,和他们女真铁骑竟然已经不相上下。在檀州见识过宋军战斗力的宗设一念之差,又想保住这些重要的坞壁堡寨,竟然有没有开寨邀击,放这些宋人军马过去了。本来以为一支孤军而已,后路又有他们遏制,断不会让他们源源得到接济。
却没有想到,在第二天,宗翰大公子完颜设合马居然带着自家亲卫驰马而来,面色不愉地告诉他们一个信息,这支孤军深入的南人军马,就是此次北上抵御他们的南人统帅萧某人亲自率领的,银可术锐气消磨,已然无能,居然在率领女真铁骑主力和他们遭遇会战的时候,不仅没有击退他们,反而银可术都落了一个重伤!
现在这幽燕边地局势,完颜宗翰的南下大举,女真人的锐气颜面,就要他完颜设合马大公子来挽回!
宗设他们,这才知道顿兵于坞壁不邀击拦截这些宋人轻骑大队闹下了什么样的乱子,顿时就是哨探四出,却发现这些宋人轻骑,在深入古北口左近,重挫了银可术主力女真军之后,又趁夜迅速南撤,已经追不上了,只留下沿途一地辎重和走不动的战马驮马三四百匹,连一个伤卒都没拉下。
他们据守着如此要紧的坞壁,居然就让千余宋军轻骑,来去自如,说打就打,说走就走。这该是多大一场罪过!
完颜设合马到来,坞壁当中顿时忙乱成一团。女真军马自然谈不上什么纪律,在坞壁当中安置了大量他们掳掠来的生口,随处设帐,擅闯人室。临阵之际,这些女真兵马还甚是严整,记挂着打仗不会太胡闹。现在退下来据守,更兼被挫动锐气的懊恼,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除了张姓族长一家还不甚骚扰之外,简直就将这里坞壁全部闹得乌烟瘴气!完颜设合马以宗翰大公子身份,自封的南下兵马统帅到此,宗设他们更是加倍讨好,甚至要让这里坞壁之主张家使女都贡献出来服侍他,要不是完颜设合马住不惯南面的屋子,女真遗风不减,还要设帐而居,连张家大宅,都要给完颜设合马腾出来!
人一旦开城纳降,当了鹰犬走狗,那骨气就自然没有了。正如一条汉子,腰杆挺直,百事可做。腰杆一软下来,就任人鱼肉,再无志气了。这里坞壁之主张家也是一般,好歹完颜设合马还没要他的女儿媳妇,使女嘛,送上去就是,哪怕里头还有他的宠爱也顾不得了。要是真要赶他们出门,也会乖乖应命。
他倒不觉得这有多么屈辱,只是略微有点后悔:“俺这里十几个坞壁,不算自卫社民。随时调出去能上阵厮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