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示警,就来得及了么?现在自己离萧言营盘不过这么一点距离,一次冲击就可以踏进去,南人,已经来不及反应了!他完颜设合马,就一定要建下此等功业!
他猛地摆手:“敢言后退者,斩首!大郎,你立刻回返堡寨,某马上就要踏营,你一定要接应上了,不然某有你好看!此战功成,你的富贵也难以想象!”
他一把扯下挂在自己坐骑耳朵上的马料袋子,翻身上马,呛啷一声拔出腰间长刀:“儿郎们,今夜已然有进无退,跟着俺设合马,将南人统帅脑袋砍下来,彻底底定此处战局,不要堕了俺们女真儿郎威名,到时候,每人赏百金,强壮生口五十户,与某宗翰家,同始同终!”
董大郎在看到张家主堡火头的时候,脸上掠过了紧张的神色。直到设合马给他下令,他才在暗里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点头领命,纵马疾驰而回堡寨。在他身后,就听见女真近百骑精锐甲士,都低低应和一声,语调当中,满满的都是杀气!
让完颜设合马冲杀吧,他踏营赢了,不仅除掉了萧言这个大仇人,而且自己也算是靠上了完颜设合马,只赚不赔。要是他输了…………本来他以为以完颜设合马身份,张家堡寨里面的女真兵马,基本都是他带来的亲卫谋克,怎么也能全数拉出来,一旦战败,女真兵马就再也在古北口以南立足不住。此次南下,自己不利,就必须要让银可术败,设合马败,还败得不可收拾!证明了没有他董大郎就是不行,如果宗翰还是想南下,就不得不继续重用他董大郎,甚至真正给他一支精强军马,而不是如这次一般,基本上就只能靠着自己不多的老底子。
他盘算得极其周全,却没想到银可术却有这等掌控力。设合马只拉出了不到百骑来陪着他行险。不过他董大郎已经绑在设合马这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直到此刻。他才松了口气,银可术举火为号,就是重视完颜设合马的表现,不想让他去冒险。而设合马却仍然一意孤行,等不到设合马回来,银可术也只有冲出堡寨接应他这一条路可以走。
女真主力,就这样被萧言引诱了出来!
董大郎纵马疾驰,背后远处张家堡寨升起的火头,似乎就在他心里燃烧。此时此刻,他已经稳赚不赔!
萧言啊萧言,你当真有命,尽早底定这北面战局一战的时机,竟然就这样给你赌来了,其中过程百转千折,一点不到,你就只有错过燕京的份儿!不过你也要撑过这一夜,俺董大郎可是也做梦都想要你项上人头!
在此时此刻,这边地战场上,又有多少人,在看着这划破夜空的张家主堡中的火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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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退回一个时辰之前。
在张家主堡之内,银可术还在尽着自己最大的耐心,陪着那三个谋克在那里厮缠着一些无聊的话题。
说到后来,这三个谋克都已经无话可说了,却仍然不肯走。银可术的脸色,终于慢慢地沉了下来,他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脸上那道萧言留给他的伤疤,开始一跳一跳的胀痛。让他接下来的话语,顿时就平添了三分狰狞。
“设合马现在在哪里?”
三个谋克对望一眼,都是脸色青白,有的转过头去,有的低下头来。大堂当中沉默一瞬,银可术已经拍案而起:“小孩子胡闹!”
这一声他是含愤出口,震得大堂里面嗡嗡作响,似乎连他面前烛火,都顿时黯淡了一下!三个谋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大堂之外脚步声响,转眼间就看见那个把守堡寨北门的蒲里衍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还没看清堂中情形就一叠连声地大喊:“银可术,银可术!设合马带着亲卫,还有三个谋克抽给他的人马,出堡去了,去袭取南人的中军大营去了!”
银可术恼怒到了极点,声音反而放低了,他转过头来,目光冷冷地看着那三个谋克,语调森寒:“某家杀得宗设斡朵拉合马他们,就杀不了你们三个么?设合马骄恣冲动,你们竟然也跟着他胡闹!宗翰豪杰,一生钟爱,就是这么一个儿子。别的事情上面,宗翰都异常大度,但是就是对设合马,那是他的心头肉!你们帮着设合马去送死,真的不想要命了么?”
银可术冷厉到了极点的语气,让三个谋克再也坐不住。其中两人,算是设合马的亲卫谋克,当即腿就一软。每个人都开始喃喃分辩,也不知道是想说服银可术还是安慰自己。
“设合马说了,此战关系宗翰家颜面和将来大计,必须要胜,不能让宗翰家在国中丢人…………俺们这才帮着设合马…………”
“…………设合马有近百女真儿郎,都是俺们谋克挑选出来的勇士。就算击败不了南人,也总走的掉…………俺们就是这般筹谋,才答应了设合马…………”
“…………俺们这就集齐大队,出堡寨接应设合马…………”
银可术已经再也稳不住心神,在大堂之内急急地走来走去。他是宗翰心腹,比别人加倍清楚宗翰有多么钟爱这个儿子。南下以来,他银可术可以战败,可以独行其是,可以威胁设合马。在战事上面,宗翰对他完全放权,不论他做出什么样的决断,宗翰这等豪杰,只有支持他的立场。但是其中最根本的一点,却是他要保住完颜设合马的安全!失却这个儿子,谁也不知道宗翰会怎样!
焦躁当中,他几乎是低吼着将这三个谋克的分说一一辩驳回去。
“宗翰家的颜面大计?突然南下,本来就只是宗翰和某的定策,俺们先要摸一下南人虚实,南人顽强出乎意料,就算前面有小挫,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就能全部扳回来!南人还有多少如这般的精锐之师?打垮了他们,南人就将胆寒,而南下的全部目的,就算达到…………前面那些小败,算得什么?只有设合马这等竖子,才看得比天还大。他经历的挫折实在太少!就算真的被有心人利用,只要俺们回转西面,擒了耶律延禧,看看还有什么人能说话!”
“…………近百女真儿郎…………南人统帅萧言的本事,你们还没见到么?战阵当中,哪能轻忽敌手,萧言这名南人统帅,连某家都要小心应对,何况完颜设合马?只要他在身边留一个如岳姓小将般的南人,设合马就有危险!踏破了南人营寨又如何?设合马不测,看看俺们怎么回去和宗翰交代!”
“集齐大队,出堡接应,南人就等着俺们出堡寨!他们围在三面的大军是死人么?贸然出堡,只会遭到他们迎头痛击!”
银可术越走越快,一边愤怒地大吼,一边手舞足蹈。
在场中人,包括银可术的亲卫,都是追随他日久的,从来未曾见到银可术如此失态的模样,当下心里最后一点侥幸都已经烟消云散。两个设合马的亲卫谋克已经单膝跪下,语调里面已经带了哭腔:“银可术,该怎么办?只要银可术能遮护设合马安全,回师之后,俺们自己和宗翰领罪!”
银可术终究是女真当中的豪杰人物,近乎失控地发泄一阵之后,终于缓缓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各种念头在他心头乱转。设合马是必须要援应的,设合马死不得!但是大军出堡寨之后,这里就再也难以做为战守依托,毕竟南军就是在等待着他们杀出这个堡寨!唯今之计,只有尽速集结主力,拼一把夜间混战当中女真军马的个人作战能力的优势。利用混战突出去,接应设合马回来,再向古北口靠拢!但愿还能依托着古北口,等待宗翰大军的到来!
要硬突眼前南军的主力,就要动员全部力量,同时发作。必须要将张家新附军用上。哪怕用上雷霆手段,也要逼迫他们朝外冲出!而那些悬在北面的南人轻骑,也不能让他们加入战场,就要让游离在外面的女真野战主力朝着自己这里靠拢。他们一旦示形,南军轻骑必然会拦截,就算是将他们拖住了…………
短短时间之内,银可术已经做出了决断。那些谋克还在他身后拼命求告,银可术猛地转头,大喝一声:“都起来!这个时候,也只有死中求生!俺们要突出去,接应设合马!既然突出,张家堡寨就守不得了。俺们退到古北口去,等待宗翰大军到来…………设合马,你坏某家大计啊!今夜,就是一场最为惨烈的厮杀,拿出你们女真好汉的全部精神本事!”
他这一声大吼,顿时镇住了堂中的纷乱。三个谋克不由自主地站起,躬身领命。银可术已经一叠连声地将军令下出来。
“你们各自回去集结女真兵马,所有马匹都集中起来,在堡寨北门待命!某家亲卫,去将张一茞请过来,陪某上寨墙!集结人力,堆叠柴草,举火为号,这火头,越大越好,拆光了张家堡寨也不要去管它!”
此时行军作战,也没有太复杂的联络信号。女真军中,在这方面更是粗陋。当日和游走在外的女真野战主力约定,就是举火为号,一旦堡寨当中火起,外面那几个谋克的女真野战主力,就得不顾一切,朝着张家主堡靠拢。一旦示形,就必然会被南人轻骑发现。银可术这般盘算,就是想用这野战主力的行动,将南人轻骑主力牵制住,让他们不能加入这里的战场!
银可术举火的最要紧的目的,其实并不在此,他只是低低叹息一声:“但愿设合马看到堡寨当中举火,就知道南人定然有备了,但愿他跑得慢一点,能马上掉头回来!”
一个谋克猛地抬头发问:“银可术,就不能马上举火么?”
银可术狠狠地骂了回去:“糊涂!现在举火,俺们一切无备,反而让围着俺们的南人有备,到时候,俺们怎么能冲杀得出去?到时候,俺们想出去接应设合马都不成!所以你们要以最快速度,将军马集结完毕…………各自行事去罢!”
得到他这一声军令,堂中所有人几乎都是从地上弹跳而起,飞也似地涌出议事大堂,去行各自军务,今夜,着来就是不得不和南人进行决战的一夜了!
银可术微微摇头苦笑,整整身上衣甲,大步走出堂外,剩下不多名亲卫紧紧跟上,护卫着他,谁都没有发觉,此时此刻,银可术的身形已经微微有些佝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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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堡寨当中,一片低低的嘈杂声音,每个人都在四下奔走。谁也不知道这几日显得气焰有点低沉的女真老爷突然发作些什么,各处女真兵马,都在向北面堡寨门集中。只要是领兵张家子弟,在寨墙上值守的集中一处,不在寨墙上值守,回去休息的,就被破门而入,一把架起来拉出。稍有喧嚣呼号的,就是一刀砍下来,顿时身首异处。
这般连杀十余人之后,堡寨中人,都在女真人的命令下,昏头涨脑地行事。这些张家领兵子弟来到寨墙左近,就看到他们张家家主张一茞已经被架了出来,衣衫不整的被几个女真亲卫看着,银可术就在他身边。张一茞颤声下令,让他们这些统兵子弟,集结本部,分处三门。每一门都涌了七八百神色仓惶的步卒在那里,乱纷纷的在那里披甲授兵。每一门口,都有十余名女真人骑马在那里督战。
人投降依附之后,骨头就软了。更不用说夜间突然就这样被集中起来,慌乱恐惧当中,一切都奉命唯谨。而且他们张家家主,还在女真人手中!
除了集结三门的兵马之外,其余丁壮都被集中起来,搬运着堡中积储的柴草,在一个空地上堆叠得越来越高。运送柴草的人流稍微慢一点,女真人的鞭子就劈头盖脸地打下来。集结于三门门口的张家新附军已经开始窃窃低语,女真人就要在今夜逼迫着俺们去扑外面长围?
几个张家领兵子弟,想去和女真人分说两句,运气好的挨了两鞭子被抽回队列,运气不好的当即就被女真兵马按倒剁了脑袋。人群骚动更甚,这个时候女真人就押着张一茞巡视三门,张一茞浑身颤抖,带着哭腔在那里解劝:“大家听命罢…………现在如此,堡寨已经守不得了,里面乱起来,外面一下子就能打破!不如大家都听命向外冲,外面还有张家的坞壁,冲过这里,可以去其他坞壁安身。不要在这里被一锅烩了…………”
张一茞说什么,银可术半点也不关心,只要到时候这些张家新附军能朝外冲,帮他们女真兵马吸引大部分南军就已经足够!
在他注视下,女真兵马主力已经集结完毕,不安地守候在北门内的阴影当中,那堆柴草,也堆叠得足够高大,还有丁壮川流不息的向这里运送。大桶大桶的豆油,打破在柴草堆上,银可术猛地挥手:“举火!”
数名女真亲卫,一起将手中火把丢在柴草堆上,火头呼啦一声就引了出来,接着越升越高。火光之下,堡寨内不论女真还是张家,都看着寨墙上银可术的身影。火焰跳动,光影明暗不定,映照出银可术一脸的杀气。
“与南人一决,就在今夜!先冲向南,接应设合马,然后向北,直奔古北口!南人虽多,可俺们女真儿郎,欲南便南,欲北便北,不论谁挡在俺们面前,就只有被粉碎!等宗翰大军到来,俺们再杀回这里!将这些南军,全部屠个干净!你们一定,要将设合马接应出来,其间份量,每个人都应该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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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堡寨,火光升腾而起,存一片漆黑的幽燕边地夜空当中,显得分外的夺目。
萧言的大帐当中,萧言正在强迫自己睡一会儿。日夜颠倒可是很伤身子的…………正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就听见张显急匆匆的脚步冲进来,大声禀报:“宣赞,张家主堡火起!”
萧言一个激灵,跳了起来:“鞑子这是干什么?”
张显不管不顾的一把将他拖出内帐,早有几个亲卫在那里捧着甲包等候,不等萧言反应过来,就给他披甲。萧言给他们扯住,急得跳脚:“让老子出去看看!”
张显却不理他,按着萧言直到他将盔甲全部披挂完毕,将头盔扣在他的头上,这才扯着萧言出了帐门。
这几天来,张显对萧言完全不顾自己安全的举动,看来也是一肚子的气。这个时候全部爆发出来,就这么扯着萧言到处走动。
别看张显是个小白脸,气力还当真不小。萧言在他手里半点挣扎余地也没有,踉踉跄跄的就给他扯了出来,到了营中一个略高的地方,张显才停下脚步,冷冷道:“宣赞,看罢!”
萧言这个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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