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机会。不光是那些新附军料理尸首,修补关隘累得个臭死,就是那些什么都不用干的女真兵马,每天都没有好脸色给这些新附军,动辄就找他们的岔子,殴打一阵算是解闷,打死不过也就是扔了。乱世人命轻贱,这些新附军自己都不在意。
这一切安稳却显得无聊的日子,到了前些日子,算是彻底结束。先是银可术被北上南人军马击败,重伤到这里躺了两天。接着大军又跟什么似的,急匆匆的再度南下,去南面的坞壁堡寨据守,留给他们这些留守之部的军令就是必须死保古北口,立即将关隘修补完全,备足守具。宗翰援军不日可到,那时必须古北口还在女真军马手中,不然古北口守军,不论女真新附,不论上下,全队皆斩!
女真兵马,就没有打过守城战。留守的蒲里衍只是感觉为难,如此关隘,要什么没有什么,如何据守?新附军们更是大眼瞪着小眼,在他们心目当中,女真军马就是天下无敌的存在,现在居然在野战当中败退,知名主帅重创,现在更被宋军压迫得龟缩据守。比起不知道如何守备是好的那个女真蒲里衍,留守古北口的新附军上下,加倍地感觉惶恐。
还好银可术还将主力分出,数百女真轻骑在燕山当中游走,随时遮护接应这个要害关口,才让留守人马松了一口气。新附军是觉得有依靠了,而那女真蒲里衍也不再为如何守城头疼——实在这个业务不熟练。
虽然新败一场,但是还未怎么动摇女真军马心中的坚定信念,只要有女真野战大队在外游走,就没有对手可以靠近这古北口关隘!而宗翰大军一到,不论南军有多少,不论南人怎样出奇的强悍,也只有在女真人的军旗之前粉碎!
但是这最后的坚持,也在昨夜异变当中动摇。昨夜张家堡寨突然火起,不少守军在高处瞻望,就看见张家堡火势之大,映红了半个天际,明显是守军烧堡而出。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银可术连堡寨依托都守不住,不得不溃围而出?
照理来说,守军溃围而出,在野外游走的女真轻骑大队就会出而接应。双方合兵一处,仍然有六七百骑精锐之数,战而不胜,也足够可以走。计算时间,从张家堡寨溃围来到这里,全力而行,今日午前就应该出现在古北口左近。而太阳早已过午,古北口前,仍然没有女真大队动静。守军上下,僵立关口,呆呆地看着潮河在面前缓缓流动,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要不是银可术严令死守古北口,这个留守的蒲里衍就恨不得自己带队杀出去,看一个究竟!
女真兴兵以来,从来没有如此次南下一般,女真军马对整个战局失却了掌握,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数,感到如此的惊骇!
难道在南面的那么多军马,包括宗翰调拨而来的自己亲卫谋克,女真名将如银可术,宗翰爱子如完颜设合马,都在这南人的土地上,折戟沉沙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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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昨夜直到现在,那个留守女真蒲里衍一直不眠不休的在关墙上走来走去,女真士卒簇拥在他身边,那些新附军士卒都拘在关内。这些新附军不久前还是奚王霞末部下,是辽人的军马,现在这个大军存亡不知之际,还是自家族人最靠得住。
古北口南面关隘,沿着古北口旁边逶迤经过的潮河两岸,各有出口通向古北口。这个蒲里衍的目光一会儿转向这个山间出口,一会儿又转向那边,脸色阴郁的似乎随时会滴出水来。
这蒲里衍已经焦躁的戴不住帽子,摘下来抓在手中,露出了青黝黝的头皮,和脑袋后面丑陋的金钱鼠尾。
一个身子轻捷的女真甲士攀援在高处,尽力南眺,突然之间,他朝下面大喊:“合哥,南面马蹄响动!”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在关墙上站直了身子,恨不得将整个身子都探出去。南面山谷之间,果然传来蹄声如雷。却不知道有多少匹马,在朝着古北口疾驰!
每个人都变了脸色,就算来的全是女真大队,如此奋力疾驰,那也是在南面败得仓惶之极了,后面定然还跟着大队追兵…………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这些才击灭了辽国,锐气武功,正是处于巅峰状态的女真健儿接连遭受了败绩,连依托堡寨据守都已经无能为力,还这么狼狈地败退回来?
那蒲里衍已经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南下如此败绩,南征女真将士,将面对着完颜宗翰怎样的怒火?就算宗翰那关过去,国中族人的轻视冷眼,又将如何面对?举族袍泽全部所向无不轻克,而他们南下军马却如此败绩,将来权势地位,就要比别人落后一大截!
那蒲里衍心中转动着各种各样的不祥念头,更有一种最为朴素的不甘心和羞恼的念头。如果是他在军中,宁愿战死在南人面前,也绝不这样丢人的败北回来!
不用多时,两边山口都已经冲出了人马。眼前所有一切景象,让这蒲里行刚才最为不祥的预感,比起这现实来,还要美好百倍!
从偏西面山口冲出的不过只有寥寥数骑,当先一人伏在马上,正是银可术。拱卫在这位南下统帅身边的亲卫人数,已经少的可怜。在他们身后,紧紧追慑而来的则是大队大队的南人骑军,当先一条长大汉子,倒拖着一口长柄大刀,吼声如雷,几乎将将就要追到落在最后一骑女真亲卫的面前!
南人追骑之多,已经塞满了谷口,还在源源不断地朝外涌出。银可术竟然败的如此之惨,近乎全军覆没!
而转瞬之间,从偏东面那个谷口,就涌出了大队的女真轻骑。他们同样是盔歪甲斜,人马都跑得一起吐着白沫,无复行列,看不出军将士卒区别,争先恐后地从谷口涌出,也不过只剩下寥寥百骑上下。在他们身后,同样追袭着大队南人轻骑。这些南人轻骑,马项上系着女真人的头颅,头上戴着貂帽,呼啸怒号,紧紧地追慑着他们!
南下前后调出八九个谋克的女真兵马,近千精骑,现在回来的,就只有这么一点!
潮河西岸的银可术那寥寥几名败军,已经跃马跳进浅浅的潮河河中,朝着对面疾驰。银可术抱着马项,一声不吭,仿佛这场惨败,已经耗干净了他全部的精气神。而他几名亲卫,冲着东岸败部大声呼喝,那些败兵听到呼喊,仿佛才记起自己是一支军队,纷纷勒马掉头,在古北口关前一片不大的空地上勉强结阵,要掩护银可术撤入古北口之内。
那蒲里衍急的在关墙上跳脚,大声下令:“开关,接银可术进来!全都上马,出关接应银可术!”
古北口关隘残破,并没有壕沟,鹿砦等防御设施,当然也就没有吊桥之类。开了关门,兵马就能直进直出。当日女真兵马扑关,也是驱使新附军一下就抵关墙之下,云梯蚁附蛾博,一开始就和关墙上面的岳飞所领守军打起了肉搏交手战。
现在关门一开,这几十名女真兵马,几乎是跳下关墙,在关中那些新附军惶恐的注视下,冲关而出,接应已经渡过潮河,退到了东面骑军掩护他所列的阵势之后。
蒲里衍冲出去,才看到银可术抱着马脖子,没有受伤,一言不发。和他眼神一触,就能见到银可术眼神当中深切的恨意!
而这个时候,潮河两岸山谷当中涌出的宋军追骑,已经发觉了对方。胜者追骑相逢,士气高涨到了极处,互相唿哨应和,有的追骑还将缴获貂帽挑在矛尖高高举起,向袍泽示意。两边追骑不约而同最后提起马速,直直地向女真那点残兵勉强形成的队列,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冲撞而去!
那西岸冲在前面的长大汉子,已经踏过潮河,跃马上了河岸,朝着另外一路领军将领大喊:“你们杀得痛快,俺们追了个半死,这些鞑子,都是俺老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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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可术此时此刻,已经浑然忘记了周围所发生的一切,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来,逃出去!日后誓报此仇!只要俺完颜银可术有一口气在!
他被完颜设合马的几名亲卫谋克打晕,绑在马上,十几名自家亲卫护持逃了出来。半途当中,就已经醒来。既然已经失去和全军一起战死的机会,银可术这等人物,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要回转头去寻死觅活。就剩下一个字,逃!逃出这里,日后再度南下,他不会这么大意,不会这么轻敌,他一定要找到南人这个叫做萧言的统帅,将他的头颅砍下来,做为酒器,将这次南下耻辱的失败,彻底洗雪干净!
没有多少时间,南人大队,在那个指挥围城的韩姓南人长大汉子的带领下,呼啸着从后面追来。不问可知,他所领从张家堡寨烧堡而出的女真儿郎,都已经再度填在了南人统帅萧言的营盘之前,和完颜设合马战死在一起,尸首都抢不回来!
银可术逃向古北口的距离比岳飞碰上的那队军马要远,但是他们人数少,山间行动,更快捷一些,结果就是在古北口外,将将碰在一起。看到另外那边惨状,银可术知道这次南下,已经败的不可收拾,连古北口都不能守,更不知道自己还能带几骑退回关外去。
好吧,好吧,你们南人让某知道,让宗翰知道,不是轻易就能击破征服的。那么下次再来,就再不是如此次南下一般轻描淡写的景象。女真健儿的铁骑,将铺天盖地而至,直到将你们南人所有敢于抵抗的军马勇士,彻底淹没!
只要让某银可术能逃回去!
看着那守关蒲里衍朝着自己迎来,一直昏昏沉沉抱着马脖子逃遁的银可术突然直起身子来,大吼下令,这个军令,自从他领兵以来,就从来未曾下过,甚至连想一想都会觉得可耻!
“无论如何,在这里挡住南军一阵,让某能脱出关去!但有不幸,某会照顾你的族人,宗翰也会关照你的族人!就在这里,等着某家再度杀回来!”
那蒲里衍一怔,银可术已经猛踩马刺,风也似地掠过了他的身边,抢关而入。在银可术身边仅剩的几名亲卫,脸上都露出了耻辱到了极处的神色,却紧紧地跟在银可术的身后,直直地抢入了关口之内,就听见银可术大声下令,命新附军打开北面关门!
在那已经呆住的蒲里衍眼前,宋军两路洪流,已经汇聚在一起,以连场胜利之后的无比锐气,狠狠撞在已经丧失了大半斗志的女真残余的那百余骑军马当中!而女真败兵,在这样的宋军面前,除了战死,没有半点可以取胜的可能!
从昨夜开始的那场因为完颜设合马轻动而引发的战事,一直持续到这个时候,才告结束。双方数千骑骑军,在幽燕边地的广大空间内互相追逐,碰撞,拼杀。宋军骑军,来回驰奔,在两处分别击败女真大队之后,一直追击到古北口前,摧破女真兵马最后依托古北口关口的抵抗,一战而收复古北口,回到了二百宋军勇士用生命殉之的关口。
在幽燕边地,张家主堡一火而焚,张家坞壁之主张一茞举族而降。幽燕边地女真兵马曾经做为依托的十七个堡寨全部出降。女真兵马在南下途中掳掠的数千生口全部夺回,交燕地各族分别领回。女真南下近千兵马,除了银可术等寥寥数骑逃脱之外,竟无一人生还。
萧言北上,连战破敌,更亲自阵斩女真国论忽勃极烈完颜宗翰世子完颜设合马!早经击灭整个辽国的女真军马,背盟南下,却在萧言手中全军覆没!
只是这场战事,还不为大宋的人所知道。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燕京城下立刻就要爆发的主力会战之上。他们还不知道,一场耻辱到了极处的惨败,就将在燕京脚下发生。而统领大宋北伐之师全部精骑,更经过与强敌血战磨练的萧言,终于赶得及将目光转回燕京。
大宋之人更不知道,这个由南归降臣打响的和女真的一战,到底在将来,对于整个大宋,有多么深远的影响…………
萧言抗命北上,终于胜利了…………
第一卷 燕云乱 第140章 底定和南下
“如此关墙…………百余年不得见矣,汉家屏藩,竟然残破到了如此地步…………岳兄弟,俺老韩当真羡慕你,这百余年来,第一个重返汉家城头,力战鞑虏的彩头,给你抢了过去!”
韩世忠手抚古北口残破的关墙,啧啧称赞。古北口面向北面的关墙,上次女真扑城的痕迹还在,到处都是干涸的紫黑色血液的痕迹,更有箭镞木石,在古老的关墙上面撞击之后,留下的痕迹。
远望关山,云山无限。初冬阳光洒下,天地之间一片清爽通透,在这关口以南,已经再无一个鞑子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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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飞韩世忠,合军一鼓摧垮了在古北口外留守断后的女真残部。这百余骑女真鞑子,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点,但是却仍然凶悍地战斗到了最后。非是负创倒地,不能起身,就绝不停止抵抗。
放在平日,这种困兽犹斗的姿态,可以吓退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追兵了。但是萧言麾下这些大宋精骑,这些日子,已经和眼前女真鞑子狠狠地战斗了好些场,次次都硬碰硬的战而胜之,现在更追亡逐北,直抵百余年未有汉将足迹抵达的长城脚下。这个时候,就只会更凶狠,更迅猛地摧垮这些女真人最后的抵抗!
一场冲击,就比以前几场合战更快地压倒了女真人。韩世忠和牛皋这一路,似乎就将北上以来求大战不得的郁闷全部发泄到了这里。韩世忠挥刀直直地冲在最前面,刀光闪动之处,当者披靡,转眼间就杀透了女真人的阵列,再掉头杀了回来。他在马上,周身就像长了眼睛也似,方方面面都照顾得到。马战经验竟然是丰富异常。兵刃、身体、座骑,全都能够用上,别看韩世忠粗豪,但是冲阵之际才看出这个积年老卒上阵厮杀十余年的经验,任什么样的敌手,都在他面前讨不到便宜去!
冲阵经验丰富倒也罢了,韩世忠武艺也是精熟,更兼力大。长刀所向,那些同样以力大自负的女真甲士,无不给劈得歪歪倒倒,不住落马。他身高臂长,扫出来的圈子又极大,一旦扫出空隙,就毫不犹豫地催马直进钻过去。就看到刀光在女真军中飞舞,韩世忠来去如电,转眼就在女真军马阵列当中杀了一个来回,单凭他一个,就将女真阵列一翼完全给冲乱了!
牛皋冲阵,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他使一柄双手铁锏,不管尺寸还是分量,都不是制式的兵器,却是特别打造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