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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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 第2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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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种的话语,说得姚古目瞪口呆。关于萧言和童贯之间的恩怨变化,姚古已经有些理不清楚了。迷惑当中,他就注意到一句话,讶然反问:“俺们西军将来,还要指望萧言?”

老种淡淡微笑,神色安详得很:“老头子还能有几天?白梃兵在萧言麾下,不也成就了这么大的功业?他又是文臣出身,将来如何,谁也料不准。西军和萧言之间,留下这份善意,将来说不定就有用得着的时候…………”

他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看着姚古:“老头子时日真的不多了,某那弟弟,虽然也老了,可是性子仍然激烈高傲,是维持不住西军这个局面的…………将来要是萧言有求于西军,不管如何为难,都要做到。你可记住老头子这句话了?”

姚古是老种一手提拔起来的,他性子也不见得比小种相公平和到哪里去,但是对老种就是奉若神明,老种交代什么,他拼死也会完成。看着眼前老种这副老态,姚古还能说什么?只有在马上肃然行礼下去:“老种相公,俺记着了…………你在俺们西军日子还长远呢,现下又何苦说这些?”

老种苦笑,却再不说话,缓缓策马走到了前头去。姚古也不好再劝他回去,只好打起精神跟在他后面。也不知道在这寒风里面又走了多久,突然就听见两人身后随侍的一名亲卫道:“北岸有几骑,正冲着俺们这边过来!当先那条长大汉子,俺怎么瞧着就像泼韩五那厮?这厮还欠着俺几十贯文,却跑到了萧宣赞麾下,这帐都没地方讨处!”

这亲卫一声出口,这几十骑人马人人抬头,连老种都眯起眼睛朝北而望,果然就看见北岸雪地上跳动着几骑身影。当先汉子骑着一匹高骏大马,手长脚长,怎么瞧怎么像那个从西军出去跟了萧言,在克复燕京战事中立下海大功绩的泼韩五!

姚古神色一动,佩服地看了老种一眼,摆手就吩咐麾下亲卫:“招呼一下,看是不是泼韩五那厮!”

一名亲卫策马冲到了河岸下,几乎踏在了冰面上头,大声招呼:“可是泼韩五?南来有什么要紧事情?老种相公和姚相公,都在这里等候!”

那几个人影听到这边招呼,稍稍一拨马头就朝着这个方向冲过来。离得近了看得清楚,当先那条长大汉子,当真就是韩世忠!他胆子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万事都不放在眼里,也不管冰面是不是足够结实,策马就冲入河中。健马马蹄溅得河面冰屑乱飞,泼喇喇的就直冲了过来,看到老种和姚古在这里翘首等候,翻身跳下马来,先得意洋洋地朝着一帮旧日熟识夸口:“夺自女真鞑子手里的北地健马,也不知道是哪个谋克的坐骑,现在姓了韩了!比西贼手里的好马,还要高出半个头去!你瞪眼做什么,你那几吊赌债,克复燕京的犒赏下来,一文也少不了你的!”

姚古看着韩世忠,不耐烦地等着他炫耀完,才笑骂道:“你这厮,巴巴地赶过来是为什么?要是带着你们萧宣赞什么消息,可亏了俺们在这里一场苦等!”

韩世忠站在地上,和矮小枯瘦骑在马背上的老种都差不多高。他笑嘻嘻地扫视了一眼正在冒着奇寒搭建的浮桥,咧嘴道:“天下人俺就佩服两个,萧宣赞和老种相公。一个天塌下来也敢顶上去,一个就是什么都能算到…………岳鹏举那小子算半个,端的骁勇!老种相公看来早就料到了今日,浮桥都又准备好了!”

老种一笑,并不说话。姚古却当真不耐烦了,虚虚挥了一下马鞭:“你这泼韩五,现在在萧宣赞麾下,就当真以为俺收拾不了你了,有什么事情就说。此等大事,岂是能尽着耽搁的?”

韩世忠拍拍身后背着的皮筒,笑道:“萧宣赞书信就在这里,俺的重任算是了了。灌了一肚子的冷风,该得几位相公一顿犒赏…………其实依着俺老韩看,书信都是虚话,萧宣赞的意思就是一个,有请老种相公尽速赶往萧宣赞所在,为他撑腰。萧宣赞又要杀人了!”

韩世忠在萧言的命令下,朝着老种处一路狂奔。王禀同样也在昼夜兼程的向着童贯行辕所在疾驰,于途正正撞到童贯派来寻他的信使,那信使还在发愁怎么能瞒过萧言的耳目,将这封机密书信交到王禀手中呢,于途碰上,简直是喜出望外,交完差事就觉得松了一口大气。

现在童宣帅的脾气可怎么都算不上好,要是自己办砸了差遣,还不知道落一个什么下场!

王禀在马上就匆匆看完了书信,顿时就脸色阴晴不定。赵良嗣果然知会了宣帅一声,而宣帅这封书信,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态度,但是对萧言提防之意再明显不过。要是赵良嗣他们真的能够成事,宣帅又有把握,当真说不定会动萧言的手!

他在看书信的时候,岳飞很大度地离开了他一段距离。这个萧言手底下使出来的小将,在燕京几天,王禀也听说了他的威名,萧干更是死在他的手中。现在跟在自己身边,这位大宋新崛起的军中新星,对自己既不敌视,也没什么亲密表现。萧言让他护送,他就护送。只是牢牢地盯紧,自己就算是想做什么小动作,也完全没有机会。

其实王禀胸中也大是委屈,俺王禀虽然是宣帅的人,当然首先要替宣帅着想,却也半分也没有伙同赵良嗣和郭药师害你们宣赞的意思!不过现在萧言才立下这场大功,就遭际如此,只怕这些萧言手里面使出来的将领,已经将他们这些童贯心腹视为仇敌了罢。

王禀除了无奈,也没什么好说的,无非什么事情都不避讳岳飞,以示坦荡,整天埋头赶路而已。现在虽然收到这封书信,心事又重了几分,可是也从信使那里得知了童贯行辕已经前移到了涿州,可以少赶不少路途,也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来传递这般消息,当真是一种莫大的折磨。早点办完这个倒雾差事,就算早点了了。但愿宣帅和萧言之间,能化解恩怨,大家都平安无事!

他将书信揉烂,揣进怀里,朝着岳飞招呼:“走罢,涿州已经不远,再赶紧一点,今日说不定就能到了宣帅衙署,早一点和宣帅分说清楚,也少了小人在其间上下其手的机会,鹏举,俺只能说一句,对萧宣赞,俺实在没有半分歹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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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燕京西北面的冰天雪地当中,一个身影从雪地上面爬起来,定定地打量着四周。这个身影,正是被萧言遣出来的余江余裤裆。他一口气带出来了五六百名轻骑,除了神武常胜军,还有燕地豪强投效的子弟,都是对这左近山川地势烂熟到了肚子里面的人物。

小哑巴失陷于郭药师和赵良嗣手中的消息传来,张显也紧急清查了自己撒出去的队伍,就是西北方向靠近高粱河一路的两骑没有动静。凭情推断,小哑巴他们很大可能是先向檀州去,结果在途中得知了萧言克复燕京的消息,又回来寻觅萧言,正是从这个方向过来。至少有八成把握,小哑巴就是在这个方向落在了郭药师和赵良嗣手中!赵良嗣和郭药师也绝不敢将小哑巴放在自家营中,那是等着萧言来踏平他们那个破烂营寨的,只有在附近择一隐密处,仔细藏匿好行踪。

这个时候也不能讲究完全了,只能赌下去。余江将自己领出来的人马,都撒向了这个方向,将通往南面的路口全部卡死,自己居间策应。如果真如萧言所料,郭药师和赵良嗣再不敢将小哑巴握在自己手中。那么只要他们一动,自己这些人马,就有机会逮住他们的踪迹!

余江满脸凝重,在土丘高处四下扫视。天地之间一片洁白,安静无比。却不知道这么大一片天地,这个牵动了克复燕云这场战事最后风潮的小哑巴,现在在什么地方?

萧宣赞当真是起了杀心啊…………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就要到来…………他们怎么就敢惹萧宣赞的?萧宣赞在手里还没有这么大势力之际,就已经将燕云之地搅得天翻地覆了!

他摇摇头,坐在地上顺着土丘山势滑到下面背风处,雪都塞进了脖子里面。背风处几十名骑士都在那里等候,看着余江这个模样,没一个人笑得出来,人人都脸色凝重。萧言发了狠话,要是这次抢不回宣赞的侍女,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余江抖抖颈子里面的雪,低声发问:“怎么样?”

一名军官迟疑着回答:“周遭路口,已经联络一遍了,全部都已经在自己该在的位置。都按照筹划布置下去了…………可是俺想郭药师那头也不至于那么傻,会在白天动身。准定昼伏夜行,这片地方这么广大,就算儿郎们熟知地形,在夜里是不是能抓住几个人的行踪,实在说不准…………”

余江一摆手:“没有说不准!这差遣办好了,大家都是大富贵,跟着萧宣赞一步登天,要是办不好,俺们就和河岸上那些常胜军余部一个下场,你们这些边地豪强出身的,也别想在大宋有什么出头的日子了!”

那军官点头,擦了一把脸振奋一下精神:“俺再走一遭,联络四下,让他们打起精神来。这几天,晚上谁也别想冲盹!”

余江重重点头,喘着粗气:“直娘贼,和一个女娃娃较劲,算什么好汉子?还害得俺们走这一遭…………一旦逮着这帮囚攮的,不要留活口,都砍翻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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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放在往日,涿州城这么一个治所作为童贯的宣帅行辕,四下警戒森严那是不用说的了,涿州四下也必然也要整治。这么一个残破的城池,原来在里面安顿的后路士卒还有民夫之类人马,大部分都要清理出去。单单是为童贯选定衙署,再整治成童贯能入住进去的状态,就得要几百士卒上千民夫先期忙上至少一个月。

更不用说童贯衙署当中那些各有来头的文臣幕僚们,也要选各自公馆,动用士卒民夫为他们修治这临时寓所。所用人力规模和需要时间,和童贯相比无非是或多或少的问题。

童贯宣帅衙署安顿一地,就是上万士卒,数千衙署各种人员的供应就要安排解决。这供应标准,还比普通军中高上几倍。河北诸路转运使臣,就得拿出相当一部分精力和资源来解决这宣帅衙署行辕的供应问题,每天前往这里的民夫应该川流不息络绎不绝。

除了这些民夫往来,还会有一些想也想不到的东西也掺杂在其中。比如在雄州时候,居然就有某位从童贯在北地一游的世家子弟,专门花费了偌大的心力,从汴梁樊楼请了出名的歌妓,到军中一会!这花费的金钱心力,可是了不得的数字。当日童贯听闻,也不过就是淡淡一笑,说了一句少年轻狂而已。

可是此刻在涿州,这个总算安顿进城池当中的宣帅行辕,却再没有了往日那种富贵森严的景象。童贯麾下,跟随亲军不过千余,其他的能派出去的都派出去了。

随便选了一个衙署也未怎么整治料理就搬了进去。跟随童贯的那个庞大的幕僚随员队伍,也乱纷纷的就随便找个什么地方就居住下来。虽然往常这种破烂荒废的狗窝也似民居,这些文臣幕僚的下人都不会用正眼瞧,可是现在却没人挑剔计较了——比起前些日子在风雪地里面安身,现在有一处四面有墙的所在,已经强到了天上去!

本来经过萧干萧言几番攻战,已经连着摧残了几次的涿州已经是荒凉破败,现在里面乱纷纷的都是人,将这座小城塞得满满的,看起来跟疯人院也似。现在白沟河以北,大宋的后勤补给体系已经被彻底打乱,更不用说童贯还坚持着隔断白沟河的决断。

所有供应,完全谈不上了,只是当日出发时军中携带的那些不多物资而已。保证童贯和他千余士卒,还有身份地位够的文臣幕僚已经算是极限了。涿州城中,到处都是那些文臣幕僚带来的下人们乱窜,和流落到这里的败兵民夫混杂成一团,大家都在寻觅能不能找到一些吃的,居然就有小小的黑市自发形成了。这般景象,让涿州城又变得有一点象一个巨大的乞丐窝。

童贯在西垂抚边二十年,只怕从来没有看到,就在自己衙署所在之地,居然能落魄潦倒成这般模样!也多亏现在童贯心思完全不在上头,对身边任何事情都不关心挑剔了,不然单单看到这个景象,就不知道多少军中人物,就得人头落地!

王禀急匆匆地赶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王禀身边亲卫是见识过童贯困处在风雪地里面那个鸟样的,还没什么大惊小怪。跟着王禀一起过来的岳飞身边不少白梃兵和神武常胜军出身的亲卫,人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大宋宣帅之尊,身边居然是这个模样?但凡大将,节堂周围,岂能没有三尺虎威在,这位童宣帅,现在是半寸虎威都不见得有了,怪不得这场燕云战事,在这位童宣帅的指挥下,打成了这般鸟样!”

王禀也懒得和岳飞他们解释分说什么,反正脚上的泡,都是自家走出来的,丢脸也掩饰不住了,他身后亲卫一起向前,驾轻就熟地驱赶开涌上来讨吃的人潮,直直向着童贯宣帅衙署节旗飘扬的所在而去。

到了童贯宣帅衙署之前,景况稍好,不过也不见得能强胜到哪里去。虽然还有供应,但是也差不多就是每天两顿稠粥的伙食了。大头兵向来是吃什么样的饭食就出什么样的气力,衙署之外,负责值守的那些环庆军士卒或坐或站,一个个都是有气无力的模样,只有当那些乱纷纷的人过来,才装模作样的驱赶两下,连屁股都懒得抬起。

王禀他们这上百人的骑士呼啸而来,才惊动他们起身。一个连盔甲都没披上,只是裹着厚厚军中斗篷的值守军官看了一眼,才忙不迭地迎上来:“王太尉回来了?宣帅心事了了吧?那萧宣赞送正式军报过来了?”

王禀翻身下马,听到那军官动问,忍不住就皱皱眉头。他在童贯身边为他尽心竭力的行事,还有点内疚于对不住萧言。怎么在这里,这么机密的事情,却传得到处都是!

“你嘴里胡吣些什么?宣帅有什么心事?萧宣赞还不是宣帅帐下之士?你瞧瞧你带的这些人马,现在成一个什么模样?军中精神气度,军法规条,都抛到脑后了不成?俺是暂领你们环庆军这一部,有些事情给你们留三分体面,你们却不要得寸进尺!当心宣帅哪日行了军法!”

那环庆军军官无所谓地一笑:“王太尉你嘴紧,宣帅身边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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