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岳无敌?”
岳飞之名,燕地也早就传遍了。女真军中以一当百,单人独骑能杀得女真军不能进。后来数百女真骑军追围于他,还给他杀透重围。宋时已经有三国平话,燕地本来就是赵子龙故里,这等长坂坡一般的场面流传开来当真让每个燕地男儿心向往之。更不用说他后来又杀了辽人四军大王萧干,辅佐萧言克复燕京。至少在这里已经传得跟神话差不多了。今日见着真人,虽然见面就挨了十军棍,可每一个都没放在心上,只有看见偶像的激动。岳无敌也是泥腿子从军,出身只怕还不如他们,短短数月就已经名动天下,他们现今也加入了神武常胜军,由那个无敌统帅萧言率领,谁说大家就不是异日的岳无敌?
各门这般布置,其实多是岳飞的主意。韩世忠领兵的风格是恩义结之,和大家能打成一团,有点散漫无节制的味道,但是关键时麾下能为其出死力。岳飞在历史上领兵风格就是有点后世那种讲求纪律的味道。岳家军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抢粮,移泰山易,移岳家军难已经是历史上耳熟能详的话语了。
一支军队,从来就没有军律严格整肃而全军不堪一击的道理。但是在这个时代,军律森严的军队极少。大宋军伍,都是世代军籍,上下盘根错节,非是亲眷,就是世交,哪里严格要求得起来?神武常胜军是毫无根基而骤然成立的新军,没那么牵绊,加上岳飞本来就是以身作则以服人的性子,萧言又是对他爱重至极,随着他在军中怎么摆弄都全力支持,所以才从一开始就从严治军。
岳飞倒是不知道,他已经成了这些来投效的燕地子弟心目中值得追随的偶像。他想的很简单,一支军队不扰民能打仗只是本分而已,所以一开始就要给他们足够的震慑。背后投来的目光,他丝毫没有感觉到,心中只是转着其他的心思。
现在加快的神武常胜军成军的脚步,只怕萧宣赞的各般布置,也就要发动了罢?就算他不打听,这些传言还不是也都灌了一耳朵。既然萧言已经给了他承诺,岳飞就不想萧言这般手段是不是正当了,事急从权这个道理他是知道的。
最要紧的是,岳飞差不多就是大宋和女真交战的第一人!他知道女真的凶悍,也知道这就是将来大敌!将来与女真争胜于野,无精骑不能成事。萧言苦心孤诣,居然变出了这么一支强大的大宋骑军,无论如何,他岳飞也要协助萧言保住这支大宋将来抗敌希望!哪怕他对萧言的举动安排,并不是全然的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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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常胜军左厢马军,已立十七指挥,韩正岳副,韩岳各亲领两指挥,其余十三将各领一指挥。入队轻重精骑四千七百七十员,不入队之伙头辎卒三千余。马万三千匹,驴骡各三千有奇…………军中器械称足,重骑有随身长短兵刃各一,投矛十五,轻骑长短兵刃之外,骑弓各一,羽箭二十万有奇,锅灶、帐篷、军装、衣被、筐、绳、斧、锯、鹿砦、铁件、木件等军中一应应用器物,足够敷衍…………”
方腾微笑着念完手中的文卷,笑着向坐在那里细听的萧言拱手道:“宣赞,大宋第一马军,已在宣赞手中矣!开国三关马军之盛,早已不存。现在大宋精骑,可谓俱在宣赞之手!”
编练神武常胜军,本来最为得力的助手应该就是马扩。他是军中长大的子弟,娴熟军务,而且文上面也不差。偏偏马扩是童贯提拔上来的,对于萧言和童贯翻脸,多少有些心结。虽然还在燕京,可只能继续养病,不掺合在萧言和童贯的争斗之间。萧言也知道马扩心思,现在更没时间去笼络马扩为己所用,一切等到尘埃落定再去收服这位他极看好的马宣赞罢。所以只有再劳顿方腾了,除了燕京民政,这军中文字上面参赞机宜,帮助他掌总,也就成了方腾的差使。这些日子,他们算是全身心都扑在扩大充实神武常胜军上头,西军在物资上也给了全力支持,现在也不过就将左厢马军整顿出来,右厢步军还没个模样。好在暂时也还用不到步军出力,就先丢开手了。
萧言点点头,觉得也没什么好得意的。大宋开国之时,在河北河东诸路,有七八万的马军,足可和当时锐气方张的辽人骑兵集团野战争雄。百年之后,就凋零到了这等地步。自己手中五千骑,已经算是远远超乎大宋全军的。和现在烂到了一定程度的大宋武装力量相比赢了,也用不着兴高采烈,要知道女真骑兵之强,还超过辽人全盛时,更不用说他们的数量是自己的十倍!
方腾像是看出了萧言心思,笑着开解:“白手起家能到宣赞这般地步,已经是让人瞪目结舌了,只要过了眼前关口,还怕将来没有进步余地?宣赞,五千精骑在手,已经足够行事了罢?”
萧言哼了一声,站起身子走了几步,转头问方腾道:“使节车马,已经到了哪里?”
方腾回答得很快:“已经过了白沟河,西军才传来消息,这两位使节携王禀三千军马护送,来得好快,十日内只怕就要到燕京城了。”
萧言淡淡一笑:“老种倒也上心…………这老狐狸到底能为我撑腰到何种地步,还真是难说得很哪…………五千精骑,倒也足够了。也该动作了,老子和两个使节现在王不能见王!还以为老子会傻傻的在这里等着他们拿下?去他妈的罢…………传令诸将,集合全军,左厢家当都带上,跟老子平乱去!厮杀这么久,骤然闲下来,骨头缝都发痒了,得去见见血才能缓过来!”
他咬牙切齿地说完,狠狠一拍眼前几案。神采飞扬之处,半点也没有将两位汴梁来人到来放在心上也似。方腾看着萧言豪气,微微点头,乱世里头,就是要有这等气概,才做得出大事情!
他也起身朝着萧言笑道:“绝世锋刃,就是要靠鲜血来淬炼,这个时候的确不是城中安坐悠游之日啊…………宣赞,是不是我们就一起到军中,整顿兵马,准备出行?”
萧言本来正做慷慨激昂状,听方腾这么一问,脸上突然就浮现出一点尴尬的神色:“…………这个方兄,你先我一步到军中罢,集合诸将等我前往…………家里总得料理一下不是?得安置好了,省得再让哪个王八蛋抄了老子的后路…………”
方腾微笑,轻轻摇了摇头。这位萧宣赞吧,勇决果厉处那是一等一的,偏偏有些儿女情长。一个小哑巴侍女就差点让他万劫不复,可他偏偏就不愿意撒手。还有郭药师的女儿也在家里养着,虽然当日说是凭借她来挟制甄六臣。但是现在甄六臣用处不大了,这等祸患,早点料理掉才是干净,他却像是忘记了一般。不过自己和萧言早就有了上下之分,虽然言谈不禁,这些话在真正妨害到大局之前,还是犯不着自己来说,且看着罢,多帮着萧言留意一些就是。
他不再多说,行了一礼就施施然地退了下去。萧言尊重地将他直送到门外,转身过来,就瞧着衙署内院发呆。
行此大事,小哑巴和郭蓉自然是不能跟在身边的。他也无力分心照顾,只有托付给老种。这上面他还是信得过老种的。自己事成,小哑巴和郭蓉当然无恙。自己事败,连自家都保不住了,小哑巴和郭蓉更不用说。也许在老种那里,她们还能有一条活路罢…………用不着和自己同殉!
安顿小哑巴的事情,自己已经和她交代过了,虽然小哑巴哭闹了一场,最后也还是委委屈屈地答应了。毕竟小丫头性子温婉,知道体谅萧言处境。
可自己既然要安顿郭蓉,至少也得见她一面罢?他也知道,自己还将郭蓉留在身边,很不对劲,可他不知道为什么,总像是存着万一希望也似,不肯撒手。
早就没有任何希望了啊…………
萧言负手踟蹰,反复思量着一个问题,这一面,见还是不见?
虽然相见也真如不见…………
第二卷 汴梁误 第011章 避让(二)
张显以降,十余名亲卫已经扎束完全。萧言临阵,少有不身先士卒的,身边亲卫比不得西军大将身边那些安全,伤亡极重。才开始时萧言身边亲卫都是从胜捷军当中挑选出来的,到了此刻,已经差不多换了大半,出身也什么都有,胜捷军白梃兵神武常胜军,南北两处出身的都有,甚至还有投效燕地豪强可堪造就的子弟,精挑细选出来的百战之士,当真是燕地一时之选。
这些亲卫要跟着萧言出远门,都没有披重甲,人人身着锦袍,内衬软甲。大部分亲卫还头戴貂帽,这些貂帽也不是当日从女真尸首上面血淋淋扒下来的了,都是上好的皮毛精心缝制成女真骑士惯常所戴模样,后面拖着颜色灿烂的各色雕翎。这些貂帽,已经是萧言麾下最为精锐人马的象征了,有资格戴着这等貂帽的甲士,哪个不是和契丹女真精锐死战了三四场,从死人堆里面滚出来的!
一众亲卫在这里按剑等候,放眼看去,一众亲卫虎贲都宛若三国群英会座上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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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显这十余名萧言身边最为贴身的亲卫,等候在内院和外院之间的门口处,将门口堵得死死的。张显按剑一会儿朝里面望望,一会儿朝外面望望,像是两头都在等候着有人到来。身后亲卫在轻松的低声谈笑,张显却是一脸凝重。
他身为萧言身边衙前“貂帽都”指挥使(不是正式军号,却是亲卫中年轻好事之辈自称,叫到现在也约定成欲了。)此次随扈萧言行事,责任极重。比不得以前只要护着萧言冲杀就罢,当真感觉是有些如履薄冰。跟在萧言身边日久,张显又是一个聪明人,萧言那外驰内张的性子也学了不少,不过今日眼看就要随着萧言出行行如此凶险复杂的大计,这脸色却怎么也放松不下来。他身后那些貂帽都的汉子,本来都是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性子,张显冷着脸在那里等候,他们也跟着不知不觉地安静了下来。
这般等候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见外面先传来脚步声响动。却是分做两处,一处是从外院一个看守严密的厢房传来,十余名貂帽都亲卫簇拥着甄六臣和一个黑袍长大汉子,如临大敌的行来,领队之人正是汤怀。另外一处却是从外院直入,十几名亲卫簇拥着身子还未曾完全将养好的王贵匆匆而来。
张显吐了一口气:“汤四哥,王大哥,宣赞还未出来,就在这里稍候一刻罢…………这次差事实在是重,俺吃不下,丢了这条性命倒没什么,有点差池俺就是死也弥补不了,多亏两位哥哥相助!”
汤怀是少言寡语的性子,现在已经是领一指挥马军的将领了。现在是神武常胜军当中的第七将,领一指挥数百精锐骑军,有实权有面子,这次张显责任重大,应付不来自己差事,央告一声,就不言不语过来当一个副手帮忙,脸上还是那副忠厚诚朴,沉默寡言的模样,半点没看出委屈处。听见张显和自己说话,他也只是没滋没味的嗯了一声,一双不大的眼睛,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这一队人围着的那条黑袍长大汉子。
这黑袍长大汉子,自然就是耶律大石。自从和萧言约定以来,这位大石林牙就放开吃喝,好好休息,乱世里的汉子都能熬得,两三天下来就尽复旧观,再没有当日被一索子捆送过来的狼狈模样。站在那里如一座大山也似,脸上挂着微微的冷笑,并不说话。
萧言要玩火,他耶律大石破国破家之人,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到时候当一场接地连天的大火将整个幽燕大地的天空烧得通红之际,这萧言,会不会为他此刻的留下他耶律大石一条性命而后悔?
真期待啊…………
甄六臣却不比耶律大石,站在那里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谨严模样,这汉子本来也是将生死看得很轻的人物,但是经过冰河上小哑巴自寻死路那惊心动魄的一场之后,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汉子,却有些见不得死人了。所以他才加倍地想不负自家哥哥的托付,保住郭药师这最后一点骨血。什么英雄事业,都算了罢…………他知道自己和郭蓉身份尴尬危险,所以一言一动都加倍的谨慎,萧言敢于用耶律大石这等豪杰弄险,也让他心惊肉跳,此等人物,凶险之处,连当日郭药师都瞠乎其后!大小姐还非要留在这等凶险人物身边,将来真不知道如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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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怀那里十几人都默不作声,张显也不以为意,汤四哥就是这个脾气,大家也都习惯了。耶律大石和甄六臣也只有让汤怀这等沉默人物紧紧盯住才让人放心。他转头又朝着王贵招呼:“王贵哥哥,此次却是又要辛苦你!你身体还未曾完全将养好,有什么为难去处,尽管告诉俺,俺将得力人手,都尽你这里先选!”
王贵和小哑巴几百里逃往,又出生入死这么一场,伤了元气,进了燕京城就一直在将养。他本来就是纯朴若乡间老农的模样,还长得有点苦相,也没打算在新立的神武常胜军当中给自己争一个多么风光的位置。萧言倒是没有忘记这几个跟着他最早的人物,在神武常胜军右厢步军当中,给他留了一个第二将的位置。只是这段时间紧迫,全部资源力量都用来整编神武常胜军左厢马军了,右厢步军还没顾上。饶是如此,王贵也常不自安,认为当日自己连宣赞后路都没护住,还差点连累小哑巴丧命,怎么当得起这个位置。此次张显一开口要他帮忙,顿时不顾身子还没将养好就慨然应命。
此刻他虽然穿戴整齐,但是脸色还有点苍白,说话也有些中气不足,苦笑道:“俺这次是望檀州去,宣赞和几位兄弟才是身处险地,得力人手,还是宣赞留用罢。俺是待罪之人,难得宣赞不弃,只有尽心竭力效死而已,要是再有当日的岔子,俺就自己抹了脖子就是,省得给自家几位兄弟丢人。”
张显一笑,上来扶了王贵一把:“哥哥说哪里话?当日不论换了是谁,童贯郭药师赵良嗣一起动手,还能支撑得住不成?宣赞哪里有怪罪哥哥的意思?俺们在前头卖力效死,后面又有厮鸟来动俺们的手,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宣赞那般狼狈,俺们兄弟尽心竭力,干完这次差事,看看谁还敢动俺们宣赞的手,到时候俺们兄弟几个,岳哥哥带头,率领俺们风风光光地回汴梁城夸功!”
王贵还未曾答话,就听见不远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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