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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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 第3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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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敏一声话,吏员们忙不迭的将宇文虚中延至枢密院偏厢当中,奉上茶食。燕京一行,宇文虚中看起来也清瘦了不少,精神却还不坏。目光转动,更显得精干。当下含笑就去了枢密院旁偏厢。

这里本来就是安置奉枢密院传召而来的武臣暂歇的地方,等待枢密使一一召见。布置本无足观,就是茶食也粗劣得很。宇文虚中却不以为意,原来身上那些锋芒看起来都少了许多,笑吟吟的在那里安坐,甚而起身看看四下布置,看看窗外景物。

正等候间,就听见吴敏招呼:“叔通兄,燕京往还,大是辛苦,却没想到先来拜在下,叫在下如何克当?燕云事毕,大军调度事物繁忙,在下实在闲暇时间无多。叔通兄有何见教,但请明示,在下也就不敢留客太久,等此间事了,再为叔通兄接风洗尘如何?”

吴敏语调沉稳,气度雍容。一身紫袍,从门外缓步而入,半点也看不出刚才在明堂当中焦躁模样。

宇文虚中一笑回头,打量了吴敏一言,大笑道:“讷言兄,却还欺我!此刻讷言兄一心想的只怕就是那枢密使位置。在下此来,正是为讷言兄谋得此要紧位置。若讷言兄还是这么一副冲淡做派,那在下不说也罢,就此告辞!”

他说得出也做得出,拱拱手就要朝外走。吴敏一怔,苦笑着扬手拦住:“叔通兄,你我至好,何必如此相戏?某欲得枢密使位,也不过是想为朝中保留一分正气,为国宣劳。惜乎朝中局势混沌不清,有力却无处使去。此刻叔通兄回返都门,我辈正如大旱之盼云霓,叔通兄有何见教,在下岂敢不洗耳恭听?难道还要在下先在丰乐楼为叔通兄摆上一桌才成?”

宇文虚中哈哈大笑,虚点吴敏:“讷言兄啊讷言兄,我辈就是这些大头巾气太重,才反过来吃了那些杀伐果断之辈的亏。那萧言更是其中佼佼者,现在风传他要得枢密院差遣,讷言兄再不改弦易辙,只怕降伏他不住,将来还有得纠缠…………在下兼程赶回,正是为解讷言兄心中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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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虚中的确是急急忙忙赶回汴梁的,如果说他的来意就是为了吴敏,这倒也不见得。

凡是要行纵横之事,就得见机,还得果断抓住机会。他和耿南仲已经在燕京败了一局,迎接到了新的天使之后,还呆在那里做什么?汴梁都门,此刻正是因为燕地战事结束而有绝大改变,只要有变动,就有机会。具体是什么,只要人在汴梁,就总能察觉出来,再看看有没有下手的余地。在燕京恋栈,还在为输了一场不服气,想找点小便宜回来,这岂是行大事者该有的作为?

宇文虚中和耿南仲比萧言还要早十日出了燕京,一路车马,路上也未曾耽搁,早早的就回到了汴梁城中。以他的活动能量,稍稍往还一下,看看最近诏旨动向,打听打听点流言。基本上就能把握住汴梁朝争的局面到底是什么。

宇文虚中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已经发现,现在都门流传的,蔡京复相之后要让那萧言进枢密院行走,几乎就是蔡京确定不移的想法。而蔡京也想通过萧言在枢密院,在三衙施加影响力,而不是如上次一般,一场伐燕战事,因为童贯和王黼结盟,秉政多年的蔡京就一下倒台。

而在阻拦萧言不要进枢密院,最终让蔡京对西府施加影响力。那就是和蔡京复相后这第一场角力的关键!枢密院吴敏为副,现在还没有传出要扶正的确定消息。看来就是这位吴大人在这件事情上看得不怎么通透,没有中那位藏在童贯王黼身后隐相的意。这个时候蔡京复相,梁师成麾下一时无人,这岂不是两家最好的联手机会?发力在萧言一个人身上,最终却是影响到蔡京的相位!

一旦计较已定,宇文虚中就直奔吴敏这里而来。他也十拿九稳有把握可以说动吴敏。吴敏想得枢密院正位只怕都想疯了,现在指出一条明路,他如何不喜?以吴敏地位,正是最好的可以冲在一线阻挡萧言进枢密院的人选,只要肯向梁师成输诚,还怕隐相不结纳?吴敏也还是他们一党大将,得西府之位,对他们这一党也是大有好处的事情。

当下他一言既出,吴敏果然神色变化,想矫情两句,又觉得大可不必。想马上求教,又觉得脸上有点拉不下来,一时就僵在了那里。宇文虚中也不为难他,呵呵笑着拉着他的手并肩而坐:“讷言兄,还恁般大头巾气!太师复相,国事只怕愈发不可收拾,正是我辈出力时节。此时稍稍从权,又有何顾忌?但问此心清白就无愧左右…………现在讷言兄要为之事,就是向隐相输诚,拍胸脯将阻挠萧言得枢密院差遣的事情包揽下来,还怕隐相不全力支持讷言兄得这西府地位?”

吴敏又哪里是笨人了?只是一心想着这个西府位置,心思热切,一时转不过弯来。宇文虚中提点一句,联系最近汴梁底下涌动的暗流,顿时就反应过来,拍腿赞叹:“叔通叔通,今之诸葛!”

他又迟疑一下,低声问道:“如何行事?”

宇文虚中看着他:“神武常胜军入三衙,编制驻地,主持将领,粮饷如何供应,还不都是枢密院的事情?三衙不过具体经手罢了。只要稍稍引出什么乱子来,怎么也能牵连到萧言头上,扣他一个心存怨望的名义,不过是最便宜的事情。乱子闹过之后,清理掉萧言一批心腹,再以恩义结余下诸将,还怕神武常胜军不为我辈掌握?高太尉老病,又是最圆滑不过,未必肯为太师效死力。这般萧言自然就入不了枢密院,说不得还得去偏远军州走一遭…………太师一番筹划,全都成空…………讷言兄,就是这番计较,对隐相禀明,自然隐相就会站到讷言兄身后!”

这等官场伎俩,一说就是明白。吴敏跌足赞叹,当下起身:“某这就去拜隐相,萧言不几日也许就到了汴梁,此事可不能耽误!”

宇文虚中又一把拉住他的袖子笑道:“去说济什么事?徒露形迹而已。一封书信足矣!”

吴敏也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去拜门的话,梁师成此刻为了避嫌,未必能见着。一封自己的书信,却是能直入梁师成面前。而且要紧的是。两人对谈,空口说白话。他能不认账,梁师成也未必就信。一封书信却是白纸黑字的投名状,到时候翻出来就是凭据,却比拜门好上许多!

此时此刻,也不用多说什么了。吴敏起身对宇文虚中一揖:“叔通兄,将来某必有报之!”

宇文虚中脸上也没多少喜色,起身还礼,淡淡道:“学生为的也不过就是这大宋罢了,太师再秉政下去,这国事真不可问了…………萧言此子,机变百出,在燕地生出这么多波折,要是在汴梁还是容他使出手段,大宋现今如此局面,怎么经得起?纵然是有些对不住他平燕大功,也是顾不得了。将来政事清明,正人盈朝之际,再好好向他赔个不是罢…………”

两人对谈,至此结束。不多几句话,已经是彼此会心。走出室外,一揖而别。看着宇文虚中潇潇洒洒的出了西府,吴敏已经一叠连声的招呼自家心腹入明堂伺候。赶早不赶晚,马上就和隐相搭上关系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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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师成此时地位,已经不用时刻在赵佶身边当值了。特别是在晚间,赵佶和嫔妃调笑之际,自己在旁边,那叫生厌。就算是当日才拉赵佶和李师师的皮条,梁师成也是早早就避开,省得扰了官家雅兴。

赵佶崇道,这些年耳濡目染下来,梁师成也难免。平日里到了晚间,少在禁中,都是在自己提点的道观中服食导引。说不定还指望自己能尘根复生呢。今日梁师成却没有如往日一般去神霄宫或者中太一宫,就在禁中会通门内内诸司自己的宅中,简单的洗漱之后就休息了。以前王黼童贯在外,自己可以轻松一些,不必时时刻刻盯在官家身边。现在蔡京复相,这是个大对头,自己可得随时将官家这里的地步站牢了!

凡是心事重的人,自然就睡得不是很好。梁师成在快两更的时候仍然在烛下端坐,拿着一本道书细细阅看,不时还眉批几句记下读书感受。这个时候就听见门外传来轻轻响动,一个一直贴身跟着的心腹小宦官,也是一身道装,挑帘而出,低声道:“爷爷,西府吴枢密有书信到…………”

梁师成眉毛略微一挑:“他倒是有心,总算明白过来了…………怎么这般晚?”

那小宦官低眉顺眼地答话:“好叫爷爷知道,这吴枢密一天都跟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去神霄宫中太一宫都未曾觅着爷爷,好容易知道爷爷在内诸司安歇,寻了门路将书信递上。孩子知道爷爷近日都在挂心这吴枢密处,底下都吩咐了,未曾做留难就赶紧递上。”

梁师成慈祥一笑:“好孩子。”伸手接过那小宦官毕恭毕敬递上的书信。这封信薄薄的,逆封着口表示机密。梁师成慢慢挑开封口,抽出来细细看了一会儿,神色不动将书信放好。那小宦官赶紧就上前将书信收入机密的信盒当中。

半晌之后,才听见梁师成不动声色的低声道:“…………既如此,就着人去和吴枢密说一声,信已收到,很是不错…………就这样行事罢。禁中这里某自然会盯紧,少让太师有引荐萧言接近官家的机会。只要事成,少不了他一个枢密使就是。”

以梁师成身份,自然不用也回信留下什么证据来,交代一声就算完事。再没有人敢挑眼的。小宦官答应一声,就下去安排了。

梁师成却袖手坐在灯下,烛火在他脸上映照出深深浅浅的痕迹。最后才听到梁师成叹息一声:“…………倒是可惜了这萧言,复燕大功…………笑话啊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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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蔡相宅邸,这一夜蔡京书房也是灯火通明,直到三更时分。几次姬妾都小心翼翼地劝蔡京早些休息,不要伤了精神,都给蔡京淡淡摇头拒绝。

在书房里面,蔡京在软榻上半靠半坐,眼睛半睁半闭,也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事情。直到快三更的时候,才突然一笑,低低自语:“来这萧言入枢密院,就是一众人和老夫角力的发端了,却是看不得老夫在这个位置上!要不要这般为萧言撑腰,还是先退一步?再看罢,再看罢…………也要看萧言此子扶得起来还是扶不起来!”

第二卷 汴梁误 第072章 在河间的准备(上)

在离河间府还有一日路程的地方,沿着官道两旁平坦靠近水源处,已经扎下了大军营地。比起在燕地的时候,此刻军中营地就不必建起那么多的辅助防御工事了,只要寨栅设得整齐,营地布置得规整,再安顿下防止人冲撞营门的鹿砦就行。此刻正是埋锅造饭的时候,除了大军多带行粮,沿途州县也有供应班师大军之责。空气当中,飘动的都是米香肉香,野地安营,不许饮酒,但是对于百战余生归来的将士,能回到大宋土地就已经是一件让人足够兴高采烈的事情了。欢声笑语,不时在营中响起。

但是路东路西分别扎下的两座大营,还是有些不同。路东是神武常胜军营地,路西是环庆军营地。环庆军收拢之后,只剩下四五千不到,军刃器械都不完全。寨栅也是草草树立。巡守士卒也显得没精打采,营中军将士卒还偷偷藏酒喝,不时还有点小小惊扰响动。任何军队,遭到歼灭性打击之后,那精气神顿时就不足了,纪律也极难以维持,古今概莫能外。要不是和神武常胜军一起班师回来,少不得还有些军将士卒骚扰乡里的事情发生。

而在路东的神武常胜军,这营地就要比环庆军大出许多。近九千人马,还有那么多骑兵在,摆布开来当真有连绵之势。神武常胜军军中约束也严,岳飞等新提拔的年轻将领,处处以身作则,就是韩世忠那个老兵痞,也是嘴上嚷得凶,约束起军马来一切都是从严。纪律严的军队不一定就是异常能战,但是能战之师,却没有一支不是军纪森严的。虽然已经在宋境,但是这营盘还是扎得严整异常,巡守士卒也寂寂无声,虽然用晚餐的时候不禁言笑,却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大宋军伍,哪怕是西军,现在都渐渐有约束不严的毛病出来了。西军上下,军将多已经有了不小身家,有的更是世代传家的将门,安逸气重那用在约束营伍上的精力就少了。军中却一刻都少不了约束的,一旦松懈,再重整就为难。而神武常胜军中一班领军将领,韩世忠是在西军不得志的,谈不上什么身家,岳飞几人更是才崭露头角,又都是年富力强之辈,真的是能全身心都扑在营伍当中。加上战争磨砺,哪怕在大宋境内安扎,自然都显出一种森严气度。

这些日子班师而归,主持的都是韩世忠。在走到离河间府还有一天的时候,他突然要在野地扎营。领环庆军的王禀虽然权位高过韩世忠,但这个时候知道此次班师主角都是神武常胜军,既然他要扎住,那么随他就是。也正好趁这个时间,整顿下一路上走得稀稀拉拉的环庆军上下,省得到了河间府不成个样子。

王禀以降,却不知道一路行来,萧言根本都不在军中。而韩世忠在这里等候,也是为了和萧言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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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营地外东面三四里的地方,韩世忠已经带着十几名亲卫悄悄离营,在道左等候。眼见得天色都已经黑透了,还不见萧言他们人影,不觉就微微有点不耐烦了,嘀咕着在那里抱怨:“这么一摊子事情交给俺老韩,都快到大宋了还不让俺松快松快…………要是到了河间府,总有些酬应,难道就让那些官儿看俺老韩这张脸?”

他看着穿先报信的一名貂帽都亲卫,瞪眼道:“不是说萧大人近晚必到么?”

那貂帽都亲卫哪里敢和韩世忠强嘴,陪笑道:“许是路上有什么耽搁,萧大人既然说了,今日必然驰回军中,韩大人且候着就是,大人劳苦,萧大人回来定然褒奖韩大人。将来俺们还不是要望韩大人照应?”

韩世忠摸摸下巴上的胡子,突然又眉开眼笑:“萧大人当真在莫州寻摸着十几万亩上好的田地?官儿升到这个地步,已经差不多够了,再想超迁,只怕是难了。俺老韩可还是地没有一垄,房没有一间!在燕京大人赏的姬妾下人,俺老韩自家娶的,也有几十口子,却往哪里安顿!俺们给萧大人效死,田庄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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