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甄五臣已经扯着郭药师退后,在他们身边,赵鹤寿也拔出一把短刀,一下刺进了身边同僚张令微的颈项!庭院门口脚步声大响,却是郭药师的亲兵涌了进来,萧干大呼:“不用管某家,堵住门口!擒下郭药师!”
话音未落,郭大郎已经直扑过来,双刀雪雪,冷电一般地劈向郭药师,而甄五臣扯着郭药师朝后猛退,转眼之间,就已经退到庭院门口,甄五臣扯冲进来的第一个亲兵,一下将他递到了郭大郎刀口之下,刀光闪出,那名亲兵还来不及惨叫就已经横尸当场,这个时候郭甄两人已经越过庭院大门,直退入了亲兵深处,郭大郎并不稍稍退让,合身直撞进涌来的亲兵当中,这个时候长刀用不上,他左手短刀连闪,没一出没,就在好些亲兵胸腹之间开了好大一个血口,前而的人发一声喊,只是拼命地朝后退!
郭大郎只凭着两口刀,就生生地将这大门暂时堵住!
庭院里头,惨烈的厮杀也转眼之间就告一段落,郭药师心腹将领们也纷纷反应了过来,留在这里和他们拼命做什么,退出去要紧!只要大队亲兵涌进,还怕萧干他们不死?顿时就轰地一声四散,有的朝门口跑,有的爬墙上树,纷纷朝外头跳去,萧干大声吆喝,他带来的十几个侍卫已经朝门口追去,赶及的就一刀砍倒,赶不及的也就不管了,只是冲到郭大郎身边!
这时大门口已经是一排长矛拼命地朝里头攒刺,郭大郎右手长刀也同样在拼命乱砍,每一起落,就是几只枪头落地,顺势还能用臂弯扭住断头长矛,发力大喝一声,就能将一个亲兵跌跌撞撞地扯进来,他左手短刀同样补得飞快,进来一个,就了账一个!这十来名萧干精选的侍卫赶过来,更是一时将庭院入口堵死,外面只敢用长矛拼命乱刺,却没一个人敢硬冲进来!
庭院之内,郭大郎的心腹将领只是到处乱追那此逃跑的人,稍微腿慢一点,就被格杀当场,血溅了满地,有的逃不及的,又不是郭药师的心腹,顿时就跪地乞命。
只是短短一瞬,刚才还热闹得笑语连天的郭药师衙署中庭,就变成到处都是尸骸,到处都是喷射状的血迹!满地都是血肉狼籍,站着的人同样杀得浑身是血,仿佛索命鬼,就连萧干手中长刀,都砍倒了两个郭药师的心腹将领!
郭药师已经退出了庭院,只是咬着牙齿心疼得满脸怨毒之色。
谁也没有料到,萧干居然敢孤身犯险发难!刚才这一下,正不知道丧了多少他苦心养育的心腹将领的性命,就算砍了萧干和郭大郎,只怕也补偿不回来了!
他只是红了眼睛,大声厉喝:“上树,上墙!调弓箭,射死萧干!射死那个董家的孽种!调盾牌来,硬撞进去!老子要拿了萧干的脑袋,送到大宋那里,看这脑袋,到底值个什么官位!”
院子里头,传来了萧干的长笑:“郭都管,你还真以为,留得住某家?”
郭药师毕竟是大豪,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冲上脑门热血,转眼间就化成了满背的冷汗!
他一把抓住身边甄五臣,大声厉喝:“营中无人主持,当心董小丑余部起事!里应外合,扑我涿州!快,快调人去,将董小丑余部全部……”
他话音犹自未落,外面乱哄哄的亲兵不少已经转过头去,郭药师也不由自主的转头向南,就看见在南面天际拉出的那些长长烟迹。
时间几乎在这一刻凝固住,同时第一声呼喊,已经在涿州城内响起!
“郭药师判辽,俺们随着萧大王擒贼!”
庭院里头,萧干笑声如雷:“常胜军将士听好了,得郭药师者,官以常胜军副都管,赏万贯!”
第一卷 燕云乱 第050章 鸿门宴(四)
萧干声音,在一片喊杀惨叫声中仍然显得气定神闲,响亮中还带着一丝笑意。郭药师麾下数百亲兵,将中庭院落团团围住,四下杀得已经跟血肉磨坊也似,但是仿佛此刻,这涿州城的主人,是他萧干而不是郭药师!
数百亲兵,有的仍然在大门口,列成一排排的长矛阵型,朝里面猛刺,亲兵都头正满脸青筋地大声下令,要调强弓和大盾牌过来,中庭墙上,噼里啪啦的不断有浑身是血的郭药师心腹将领朝外头翻,得脱劫难的他们,一个个脸上都是惊魂未定,发出自己都不知道意义的呼喊声,那些脱险的军官,只是朝矗立在那里的郭药师涌过来,有的指着里面,有的指着外面,乱纷纷的搅成一团,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涿州城呼喊声音越来越响,更有火头燃起,冒起了一缕缕烟柱,各种各样的厮杀声音,争斗声音,呐喊声音,各处乱流碰撞在一起的声音,从小到大,从低到高,轰轰地混响在一处,一阵阵地传进郭药师衙署当中。
在这个时候,城外的呐喊冲杀声音也响了起来,虽然比起就在城中近在咫尺的变乱轰响要显得遥远飘渺许多,可是衙署当中,谁不是万军当中厮杀出来的,这不详的微弱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那种万马奔腾敲击地面低沉微弱的颤抖,那种大军冲阵每个人不由自主从丹田里头发出的低沉呼啸声音,怎么也无法被涿州城的喧嚣变乱掩盖住!
这个时候,郭药师身边满脸血污的将领已经聚了不少,乱纷纷地只是张开喉咙大呼。
“都管,先杀进去取了萧干和那叛徒的头颅!”
“都管,先平城中大乱!营中无人主持,董小丑余部暴起,要是不平乱,城防大开,奚人就杀进城来了!”
郭药师只是手足冰凉,知道大事已经不好,萧干有如此胆色,以身为饵,将常胜军将领全部吸引在这衙署当中,而之前张开声势,从南面以大军围城,又将他常胜军的嫡系主力调出了涿州逼城下寨,现在在涿州之内,他的嫡系军队数量已经少于董小丑的余部,又是遇到有心算无心,这一下就成了燎原之势!
该怎么办?是怎么样也要冲杀进去先灭了萧干和郭大郎这个乱源,还是赶紧出去平乱?不杀萧干和郭大郎,后患无穷,但是他衙署房屋重叠,又有院墙,调来亲兵也难以施展得开,只怕有一阵纠缠,而涿州治所这个涿县城其实甚小,只怕不多一会儿,这乱军要劫持四关,和萧干预备的扑城大军里应外合接上,并且冲到自己这个衙署里头!
他咬着牙齿,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耳边扰攘声音却是越来越高,这个时候就看见中庭大门口,两个萧干黑甲侍卫挥着长刀,硬冲硬砸,将逼来的长矛推向两边,而郭大郎已经一阵风也似地卷了出来,左右手一长一短两柄直刀闪动,就是好几个亲兵被劈得在人堆当中只是惨叫着朝下倒!
后面长矛发疯也似地越过前面亲兵人头攒刺过来,郭大郎转瞬之间肩头已经中了一矛,可他反应极快,右手手刀一翻,已经在长矛入肉不深的时候斩断矛头,身子也朝后面暴退,当真是来去如风,他脸上也没有半点负痛之意,只是意气昂扬的大笑:“都管大人,何来之迟?院落之中连着萧大王,不过二十余人!”
甄五臣在郭药师身边一声厉喝,已经劈手抢过身边亲兵一柄长矛,咬着牙就要亲自上前,而郭药师猛地一把扯住甄五臣,大喝道:“只留百人,在此监视,六臣,你看着这里,其他人跟着某走。出去平乱!董小丑这些余孽,吃俺们喝俺们一年,难道这个时候就想反了天了?萧干和这逆子,如坛子里的王八,还能飞上天去,五臣,跟某出去平乱!”
他这一声大喝,震慑当场,甄五臣的兄弟甄六臣也逃了出来,半边身子鲜血淋漓,郭药师麾下几员大将,就是甄五臣,赵鹤寿,张令微这样一路排下来,张令微已经死在赵鹤寿手中,下面就是甄六臣了,他听到郭药师的命令,暴诺一声答应,一把扯掉半边染血的袍子,露出肌肉贲突的半截身子,红着眼睛大喊:“兄弟们,俺们可不能让那些兔崽子反压在俺们头上,这里俺替大家伙儿看着,出去杀光那些兔崽子!”
郭药师恢复了理智,底下将领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去抢兵刃,大呼着就要涌出去。院墙之内萧干带笑的声音又再度响起:“多谢郭都管手下留情,错过这个机会,某人的头,可就保住了…………却不知今而后,和郭都管在哪里相会?”
郭药师也哈哈大知,举步而出:“萧大王,且等着某回来,亲手为你超度!”
两人隔着院墙对答一番,都是不肯屈了气度,院中郭药师军官呼哨连连,已经朝衙署外面涌出,郭药师也不再回顾,举步而出,直投入外面涿州城那纷乱的洪流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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涿州城外,逼着南门而下的那处大营,已经是烟火升腾,人马斗乱,双方士卒,厮杀成一团。
这个本来逼城而立,防备萧干所部直薄城下的营寨,离城不过一里,周围附廓民居,都给清扫干净。这营寨立得是想当坚固,可是萧干亲身而来,已经松了戒备。
营中主事的军官,哪怕是管百人的都统都去郭药师衙署那里接受校阅,趁机大吃大喝一顿,营中士卒,没人督管,谁肯卖力,这些日子立营寨,修补城墙也是吃了辛苦,这个时候都懒洋洋地在营中卖呆。常胜军军纪又不以森严为著,这个时候在营中,甚至开赌的都有。
离营不远处,萧干的奚人卫士突然大开杀戒,南门常胜军营寨,一时竟然没有反应。在望楼上士卒大声呼喊,涿州城内也开始骚乱起来之际,营寨当中,才乱纷纷地不断有人从帐中冲出,每个人都惊慌失措。
只有最底层的一些队头还在试图控制着局势,让士卒们闭寨门,上寨墙,披盔甲,找兵刃,开弓箭,准备防守!
下令的声音既多且杂,每个人似乎都在扯开嗓门大吼,士卒们只是在营中团团乱转,涿州城中也开始沸反盈天,呼喊声惊天动地。常胜军虽然军容不是很严整,可都是久经战事的老卒,但是在失却有效指挥的情况下,这些老卒虽然能斗,但是已经称不上是一支有效的作战力量,因为士卒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不知道是应该进涿州城内平复骚乱,还是闭寨而守,静观其变!
萧干预备的扑城大军,却没跟常胜军上下留太多的时间,他随身带来的那几百精锐,转瞬之间已经将陪着他们的常胜军数百甲士杀散。不小黑甲侍卫已经上马,不管不顾地只是朝着营寨冲来,在他们身后,是大队大队不断涌来的契丹军,奚军。天空中此起彼伏地拉出长长烟柱的火箭,呼啸声几乎如海潮一般翻卷过来,这一切景象更加重了南门外营寨的混乱!
不多时候,大队骑兵已经涌至寨濠之外,这几百萧干精选的骑士,抢营速度如此之快,让常胜军士卒连寨濠上的木桥都来不及收起,几十骑飞也似地越过寨濠,直撞向营门,和正赶来闭门的常胜军士卒撞在一起,双方顿时爆发出巨大的喊杀声音,只是团团纠缠在一起,一方要往外冲,一方要杀进去,只是在营门口卷成了巨大的乱流,兵刃四下飞舞着,碰撞着,不时有人落马,不时也有人浑身血污地倒下。
常胜军士卒毕竟还是能战,饶是这等慌乱的情况下,进入了混乱的肉搏当中,还是下意识地,进行着厮杀,越来越多地涌过来,将那些黑甲骑士推出了营门,寨墙上也有人上来了,张弓搭箭,只是拦射。
可是萧干这些挑选出来的死士,毕竟为后来抵近的大军争取到了时间!
这些预先埋伏在数里之外的抢城之军,全是骑兵,不带攻城器械,因为开城全指望的是内乱的董小丑部,而萧干此前也拔干净了常胜军在涿州外围的哨卡堆拨,可以将这大队骑兵埋伏得非常之近,这一旦动起来,来势若电!
在南门大营门口犹自还在厮杀的时候,他们先头数百骑已经抵达壕沟边上,就是一排羽箭朝寨墙上招呼了过来,其中夹着不少火箭,落在营寨当中,顿时生烟起火,而常胜军本来就是下意识地进行着抵抗,契丹奚人大队主力的赶抵,顿时粉碎了不少人本来就不多的抵抗意志。
涿州城中,这个时候呼喊声音也越来越响,升起的火头也越来越多,还夹杂着无数城中百姓凄厉的哭喊声音,这种混乱也离着南门越来越近!
这些加在一起,终于让南门营寨彻底崩溃,寨墙上的人朝下跳,而下面的人则上来要翻墙跳出去,营门口的抵抗变得微弱,刚才还在不住后退的黑甲侍卫们再度杀了回去,短短一瞬之间,营门口尸首堆积的已经层层叠叠,黑血横流,将马蹄染得通红!
南边城门突然爆发出了更大的呼喊声音砍杀声音,城墙上跑上了不少常胜军士卒,只是慌乱地越过垛口,跟下饺子一般地朝下跳。
每个人都在扯着嗓门儿大呼,可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喊的是什么,浓烟从内向外翻卷,就如层层乌云,直压在城头!逃散的常胜军士卒如蚁巢覆水一般,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只是四下乱跑,而大队的契丹奚人骑士,则如赶羊一般地驱杀着他们。
涿州城外护城河是引刘李河水,既宽且深,这个时候,从营寨向内逃,从城内向外逃的常胜军士卒,无路可去,只是扑通扑通地跳下护城河,泥水当中翻腾的都是人头,披甲的士卒,手舞足蹈地只是朝下沉,城内城外,哭喊声连成一片!
本来这些老卒,是可以结阵以步卒硬抗女真重骑冲阵之师,可是在失却指挥,军心大乱之后,却只能承受一边倒的屠杀!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城内传来的欢呼声响彻云宵,接着就看见南面城门抖动几下,轰然大开,无数人从城中涌了出来,只是将如林长矛朝天举起:“开城了!开城了!”
不知道有多少契丹奚人骑军将领同时将染血的长刀北指,厉声大呼:“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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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郭药师他们也已经杀得满身是血。
从都管衙署出为,几乎是立刻就撞进了乱军的洪流当中,从易州调回来的董小丑余部足足有两千多,而涿州城内在调兵出外之后,监视他们的人马连一千人都不足!
一夫倡乱,尚有万人景从,更不用说这些董小丑留下的余部,在郭大郎和赵鹤寿苦心经营之下,早就准备了许久,以有心算着无心!
两千多人,这个时候在不大的涿州治所涿县城中,却掀起了狂风巨浪,士卒们破营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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