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人余孽和女真鞑子在边地纵横往来,打成一团。俺就不信,吴敏在太原坐得住。俺就不信,汴梁诸公,也就能稳住!到时候,只有千方百计的维系住俺们神武常胜军,要不然就得担心丢了太原重镇!”
说到这里,韩世忠简直是兴致勃勃了,用力的拍着岳飞肩膀:“…………要维持住俺们神武常胜军军心,谁还敢在汴梁贸然动萧显谟?地位稳了,萧显谟说不得就好行事…………别看俺,显谟要行什么事俺也不知道。反正对俺们,对神武常胜军总是好事就成!鹏举,你说这生意做不做得过?”
看着韩世忠兴高采烈的脸,岳飞想礼貌的笑笑,扯扯黑瘦的脸颊,却没笑出来。他按着寨墙,看了一眼漫天卷动的雪花,轻轻点头:“就如此罢…………就如此罢…………良臣,给我多少兵?”
韩世忠大大咧咧的一摆手:“儿郎们都想出来立一番功业,可是太多了不成。留在代州大营左近兵少了,朝廷就将俺们看得轻了。有足够力量,才会被当作泰山之靠…………这样罢,左厢骑军,再给你添两指挥。右厢步军,给你添四个指挥。加上你现在步骑四个指挥,足足两军的力量了,有什么变故,都好应对…………就是奉天倡义复辽军,到时候还不是听你鹏举指挥?”
十个指挥兵,骑军五个,步军五个。按照大宋现在营制,的确是两军力量了。神武常胜军编制又足,这是四千战兵的力量。加上奉天倡义复辽军不知道还能拉起多少人马以为辅助。已经是一支相当雄厚的力量。而且此间事,都是在掌握当中。剩下在代州大营,已经只有万人。陆续南调到代州大营的新募军马,虽说有数千,但还是派不得大用的。要不是麾下儿郎都想来前面捞点劳绩,韩世忠也不见得会遣这么多军马出来。
岳飞默默点头,突然抬首北望:“西京大同府的女真鞑子,要是真被惊动,南下卷入这场风云当中,显谟有什么安排没有?”
韩世忠一怔:“银可术那手下败将的几千女真鞑子?宗翰那死了儿子的家伙都回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转过来。女真鞑子才打完了几场大仗,总得喘口气罢。就算有小部游骑,也足堪应付,有点女真鞑子搅局,才更真实一点…………这不都是送给鹏举你的战功?”
神武常胜军进抵河东边地,自然要对当面敌情有所了解。除了奉天倡义复辽军源源不断的将当面女真军马情况传来,岳飞也不时派出游骑,深入大宋和女真都未曾控制的云内诸州,一边探听敌情,一边就当顺便操练军马了。
天祚帝耶律延禧聚拢的最后一支军马,在半年前被彻底击破。耶律延禧夹山被俘。完颜宗翰已经率领西征军主力回转上京献俘。按照这个时候交通条件,就算全军回转,至少也还要大半年的时间。
此刻在西京大同府,就留下银可术率领的三四千女真兵,还有奚人蒙古人等依附部族军不足万人。西京大同府西面北面的那些部族忽降忽叛,还需要镇抚。南面云内诸州已经为之一空,缺乏积储。加上冬日也不是这些游牧民族惯常的出兵季节。很难想象银可术会率领大军空城南下。韩世忠推断最多有少部游骑,实在是很有道理的。
萧言在汴梁,也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从穿越客的角度考虑。历史上这几年女真并未曾大举南下。从自己身在这个时代考虑,他做出的判断也和韩世忠一样。在传信神武常胜军定策之际,也就未曾将女真军马作为一个严重的威胁。
只不过泼韩五这厮嘴巴太坏,银可术就成了手下败将,完颜宗翰更是那个死了儿子的。要是这两人现在在当面听到韩世忠如许说,说不得就尽起大军,来寻韩世忠拼个你死我活了。
话说到此处,萧言所定之策大略已经被说透。其他细节,如军马调动,军资准备,就是手下人去次第安排的了。岳飞和韩世忠对望一眼。【wWw。Zei8。Com电子书】不约而同的摇摇头。
这位萧显谟,真能生事!在燕地,在汴梁,都搅起了不知道多少风雨。现在在河东边地,同样要让此处北风漫卷!这一局从北面到汴梁,牵扯如此之深之广。萧言在汴梁的安排不必说,单单是韩世忠和岳飞的范围之内,就已经是如许大的动作!真不知道当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萧言又将会是怎样一番局面!
最后还是韩世忠打破沉默,他用力捶了岳飞胸口一记:“鹏举,便是如此了。你北我南,加上显谟在汴梁,将这天翻过来便罢!你我在汴梁都住过,这世道再不有所更易。你我最后一场仗,就是在汴梁城头打了!到时候,你岳鹏举当什么名将,我韩世忠还怎么将挣来的富贵传到重了七八代的孙子头上?你我只要抱着一个念头,相信萧显谟!”
第二卷 汴梁误 第140章 北风漫卷(二)
大宋宣和五年十二月二十八,太原府。
这个时候,此处河东重镇,正是一片新年将要到来之前的热闹景象。
大宋城市都如此刻汴梁一般,没有严格的坊巷制度。到处都是居民区,也到处都是商业区。太原府也是一般。
哪怕天气寒冷,才下了一场大雪。街巷之中,仍然到处是人头攒动。平常坐商店铺不用说,什么布匹丝绸店,粮食店,干果铺,卖家中器物杂用的店铺。都是生意火爆。过去一年大家日子未免有些紧紧巴巴,但是平常窘迫,过年也不能窘迫。总要买些布匹丝绸回去添置身新衣裳,置不起衣裳也得换双新鞋。正旦之日,总要有些新的玩意儿在身上借借势。
不过最热闹的几处生意,还是卖羊肉的,卖酿好屠苏酒,卖爆竹的这些。
新年正旦,自然要吃角子,也就是后世的饺子。起源与何,已经不可深考,但是此刻已经是大宋的风俗。宋人贵羊肉而贱猪肉。河东接壤北地,这羊肉是不缺的,价格也不甚贵。就算平日里熬些酱佐餐就算罢休,这正旦角子里面羊肉却一定要足。每家肉铺都挤得让人转不过身来,人头上面递钱。屠夫和打下手的伙计忙得满头大汗。身上衣裳厚的换成薄的,薄得都恨不得剥下来。
饮屠苏酒这个习俗更古,酿屠苏酒也不废什么事情。太原府城当中,除了坐商之外,还到处都是卖家酿屠苏酒的担子,一角角的打给来买酒的百姓,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大黄和花椒混合的奇怪香气。
至于爆竹就更不必说,整个大宋最喜欢放爆竹的只怕就是大宋禁中。什么药发傀儡之类的高级玩意儿都是因为应奉天家才出现的。上有所好,下必从焉。爆竹铺子同样是生意兴隆之极。爱玩爱热闹的大宋百姓,对爆竹的兴致恐怕比吃角子和饮屠苏酒更高一些。在铺面外头,已经围了几层了。
这些年光景眼看着不是太好,伐燕战事,河东之地也被牵动。现在风闻女真代辽。大宋百姓对这种国际局势变化也有一种朴素的认识。原来契丹人算是喂饱了的狼,大家接壤,这些年还算安生。女真鞑子继起,却是一只饿狼,将来只怕多事。
未来前景既然不算太看好,那不如抓紧这最后的安靖时光,大家好好高乐一场。更不必说现在隐隐已经有风声在市井当中流传,说是在云内诸州,又有兵火。说有什么个辽国公主起兵,女真就要南下。这战事,却是贴着河东发生!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就算大家在太原还算远一些,五台山北麓那些州县说不得就要遭殃了。而且谁知道,太原这里又能保多久?
有这么个风声流传,太原府城中很有一些将来日子不过了的感觉,大家抓紧时间在这即将到来的宣和六年正旦吃喝花用。更让太原府城在这一年之交,有一种病态的繁荣。
河东安抚使署,就在城中心的唐明街上。河东安抚使,当日都门重臣吴敏,在上个月月中的时候,总算是慢悠悠的到了太原。河东安抚使久矣不设,吴敏也没有什么要接印和交代的。他虽然知太原府,可是此刻太原府早就不是从唐知道大宋开国,辖县众多,驻兵极重,事物繁剧的天下大府了。虽然地理位置依然重要万分,可是政务却不多,又正赶上快要封印的时节。吴敏进抵此处,也未曾做什么事情,就是见了见僚属,走马观花的看了左近一些地方,天气太冷又没寻幽访胜的心情,这些日子干脆就在衙署里面当宅男。封印之后更是显得安静。不少人都忘记了有这么一个新设的河东安抚使的存在。
底下僚属也多少有些了解,这位上司据说是在都门栽了一个大跟头出来的。天底下什么地方都比不上汴梁,让他在这里,如何打得起精神来?
此时此刻,在安抚使衙署后院的一处小楼上。吴敏正在置酒高会,和几个带到太原的心腹幕僚浅饮闲谈。小楼上张起了暖幕,设了炭盆。楼内暖烘烘的和春天也似。几名侍女垂首侍立。雪后景象,虽然别有一番景致。可是想起汴梁此刻的热闹景象,在座几人都有些打不起精神来。就算幕僚强撑着说些凑趣的话,吴敏也显得有些懒懒的。
饮了一杯屠苏酒,吴敏撑起张开的暖幕一角,寒风吹进,倒是让他精神一振。放眼四顾,却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此处可惜再不复当年雄城气象!”
这句话其来有自,河东路为天下之脊,太原又控扼整个河东路。渡河西进便是直入关中之地,李渊便是籍此建立大唐帝国。南下便直指中原,在中国统治中心渐渐东移之后更有居高临下的优势。刘知远便籍此建立后汉。从后周到大宋开国,盘踞太原,引辽人以为援的一个区区北汉,就成了大宋的巨大威胁。两代皇帝亲征,拿出吃奶的气力,才算打下了这座雄城。
破太原之后,为了维系强干弱枝的祖制。在太原吃足苦头的大宋,不仅火烧,还整个平毁了太原旧城。
三年之后,为了备辽防御,大宋不得不恢复太原。可是新城却建在旧城东北三十里外,还隔了一条汾河。过去周长四十二里,城门二十四,城墙高数丈,包以巨石的雄城,就只能存在在记忆当中了。此刻太原新城,城高不过一丈,全是夯土未曾包砖。城墙也只有周长十一里,只开城门四处。
说起来要是太原还是当年雄城,吴敏的情绪还会更高一些。现在这般,只会加剧他的颓丧心情。
告别都门的时候,吴敏虽然信誓旦旦。当着耿南仲和宇文虚中的面表示要在这里作出一番事业,为中枢诸兄的呼应,牢牢看住边地的神武常胜军。
可是漂亮话人人会说,真到了这里,吴敏只觉得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
他是河东路安抚使兼知太原府。
太原府不必说,在大宋开国的刻意限制下,就辖阳曲一县。能有多少事情做,能有多少权位?
河东路安抚使偏重于兵事,名义上有指挥整个河东路所有军队的权力。可是在河东路西面,那些属于西军的各路军马。却怎么也不会听他这个安抚使的指挥。吴敏也不会去自讨没趣。
原本开国时候用以备辽的大军,现在早已风零云散。在吴敏范围之内,禁军厢军加在一块,不知道有两万人没有。没有军马可供调遣指挥,就没有权势威风。随着这权势威风而来的好处自然也不会有。此刻就是连安抚使署的上宿值守亲卫,也都是吴敏从汴梁带过来的!
人在此间,远离汴梁中枢,放眼北望,全是险峻荒凉的高山,人在此间,真是意气全消。
听到吴敏叹息一声,语调当中大有颓唐意味。一名幕僚宽解道:“相公,河东路毕竟还是雄镇,虽然气象不复以往。但是朝中也渐渐开始拣起河东河北诸路的防务。相公虽然出外,但是圣人与朝中诸公还是看重相公的…………在此稍延时日,相公必然能风光回返都门,再入两府,学生等在此借一杯屠苏,为相公预贺了。”
几名幕僚,都是吴敏从都门当中带出。原来都在西府当中有差遣,当然也都是一党中人。吴敏去后,萧言在西府为副都承旨,大家都觉得没什么味道,不如和吴敏到河东来走一遭。吴敏为河东安抚使,当然可辟幕僚,但是大宋幕僚制度并不是后世明清那种师爷,以私人名义为上官操持重权,朝廷体制对其并无约束力。
身为上官,你可以约人在你幕中效力,但是也要在河东安抚使署领差遣名义,官僚体系照样可以管得到你的幕僚。积功以后,同样正常在这个官僚体系升迁流转。
这几名幕僚,就比吴敏心热许多。他们正当壮年,来河东走一遭也算是积累了资序。做出点事情来,回转汴梁还有得升。吴敏如此颓唐,他们都不愿意看到,还想架着他振作起来,好歹做出点事业,为将来打算。
吴敏勉强一笑,饮了一杯屠苏酒,斜乜了幕僚们一眼,苦笑道:“都门有信,有复起梁溪先生的风声,到时候,谁还记得某这个措大?一步错过,便步步蹉跌,再返两府,今生怕是无望了!”
这话说得悲凉,也的确是吴敏现在所想。他现今如此,一方面固然是河东如今无事可为。享乐用度,也比汴梁差到了天上去。另一方面就是都门传来的风声,说是要复起李纲!
吴敏自家知道自家这一党事,在赵佶和蔡京联手摧折之后,旧党已经久矣无可以镇得住场面,稳得住阵脚的要紧人物。前几年,他吴敏已经算是头块招牌了。随着蔡京老去,赵佶君权日重,渐渐有复用旧党之意。吴敏未尝没有雄心壮志来做这旧党领军人物,掌握朝中风云的意思。
结果在萧言手中,这一跤跌得鼻青脸肿,黯然来到这河东路。朝中诸公,有了新人便忘旧人。现在却想着将那个脾气耿直,却负天下之望的李纲抬出来!
到了宣和五六年之交,大宋原来的政治格局已经维持不下去,必须要有所一变。这个时候,有好名声的人,负天下之望的人,就会得到官家加倍的看重。李纲在这负天下之望上面,旧党中人,没人能超过他。吴敏甚至可以想见,当李纲真正起复回返汴梁之后,一时绝对风头无两!旧党中人,自然汇集其下,借这个招牌在朝中上位。
他吴敏僻处河东,叫他怎样和李纲争?
这个世上,还有一句话叫人走茶凉。自己身在汴梁,时时浸润,别人才会想得起他吴敏。人远在河东,朝中风云变幻,自己在朝中这些年经营出的一切,要不了多久,就是烟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