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言才一起身,就骂了回去,现在他对和郭蓉这个悍妞,已经完全主客易势,半点也没有当初有点畏惧这个悍妞的心思了。萧言只是红着眼睛回了一句:“退他妈的退!”
郭蓉一怔,萧言已经甩开她,举着直刀,直挺挺的跳下了城墙!城门此刻就是关键,要是给赵鹤寿抢回来,一番苦心牺牲,就全是白费!老子绝不接受失败!
他从城墙落下,腿一软只是摔倒在地,眼前摔出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星星,脚腕也是剧痛。他妈的两层楼的高度,也不知道腿摔断了没有!
萧言手中长刀,已经远远的摔飞了出去,跳下来的时候这刀没有伤到自己,已经算是奇迹了。饶是摔成这样,萧言仍然挣扎着爬起,一瘸一拐只是朝城门口冲:“马宣赞就要到了!死死守住城门!”
城门左近,全是尸体,岳飞几人抓着常胜军士卒尸首挡住箭雨,只是惊讶的瞪大眼睛,看着萧言突然这么跳了下来!在萧言身边,更多的人跳了下来,当先的就是郭蓉,她半点没有伤着,一滚即起,灵猫一般追上萧言,只是怒气冲冲地大骂:“我为了爹爹,你又是为了什么!你这不要命的混蛋!等救了我爹爹再去死!”
她扯着萧言,拼命朝岳飞他们奔去,几名白梃兵只是护卫在他们身边。这个时候,从城门口已经涌进了再度反水的常胜军士卒,手中刀矛并举,有的人还拿着盾牌,只是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如林的长矛。
赵鹤寿骑在马上,看着萧言跳下来,他沉着脸只是又一挥马鞭,缓缓而进的麾下阵列,只是发一声喊,无数把长矛放平,踏起满街泥水,只是朝着城门口冲来!
萧言已经被郭蓉拉到了岳飞韩世忠身边,他们两人丢下当作肉盾的尸首,只是七手八脚的来扯萧言,拉着他就拼命的要朝城外退去。那些才涌进来的常胜军士卒同样发声喊,就要再朝外退!
萧言拼命挣扎着,恨不得咬上身边人一口:“守住城门!只要能守住,加入宋军官升一级,赏百贯!我是大宋宣赞,老子就是不退!岳飞,你会拉着老子逃跑么?你会么?”
岳飞一震,松开了手,韩世忠也松手,抢前一步挡在萧言身前。萧言站定了,甩开最后一只拉着他的手——却是郭蓉的。他只是迎着冲过来的如林长矛,深深吸一口气,傲然昂头。
“是老子带着你们过来的,而今日…………大宋萧言,死于此!”
在这一刻,萧言站得笔直。并不健壮的身影,似乎将涿州南门全部都遮挡而住!
岳飞接得飞快:“相州岳飞死于此!”
韩世忠却不说话,只是又上前一步。
身边的白梃兵们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呼声:“宣赞,俺们跟着你这等上司,死也值了!”
无数条喉咙爆发出同样的呼声:“渭州、岷州、巩州、宁河、通安寨、弓门寨,定边寨张、王、陈、马…………死于此!”
无数身影从萧言身边越过,挡在他的面前。在他身后,常胜军士卒也停住了退后的脚步,当先几个咬咬牙,抢过盾牌就冲在了前头,接着又是更多的人。
双方在大雨当中,在城门之前,狠狠撞在了一起。无数躯体在这一刻倒下,但是自萧言以降,却没有退后一步!
长矛如林一般的攒刺,满天箭雨越过前面人的头顶落下,南门城门左近,雨水转瞬间就变成了血水,喊杀声音惊天动地,连城头厮杀的人都被震惊得停住了,只是呆呆的看向这里。
无数人用血肉之躯挡在萧言前面,长矛刺进身体就奋力斩断,羽箭射入肉内只是一把扯出。人人几乎都已经带伤,只是扭着冲过来的对手卷成一团厮杀!
城上牛皋的喊声如雷一般传下:“岳哥哥,岳哥哥…………宣赞,宣赞!”
赵鹤寿已经跳下马来,抢过一柄长矛,大喊着冲杀过来。如此宿将,如何能不知道这城门的重要?他们就是抢下南门,才让萧干大军进城,最终将郭药师杀得重伤逃遁!董大郎将这涿州交给他,要不就是保住涿州,要不就是死!
而在他对面,这支宋人小队同样的坚决。当先两人,只是一把一把的扭住长矛,不顾这些矛尖在他们身上带出多少伤痕。这两人带领着手下拼命欺进来,只是扭近了乱砍乱杀。羽箭已经发不得了,一箭出去,不知道伤到的到底是谁!
赵鹤寿当然也看到了萧言和郭蓉。就是萧言,在涿州杀了女真使者,让郭药师最后决定投宋,并且将暗中安排一切的郭大郎远远撇开,让他们不得不找萧干合作,另觅出路。现在这个小白脸使者,又带着宋军回来,要抢他们安身立命的基业!
如果郭大郎在此,会不会深恨当初没有杀死萧言?
赵鹤寿吼声同样如雷:“抢下城门!丢了涿州,俺们就无处可去,只能当乱世的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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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言眼前,全是密密层层的人体在拼命厮杀。垂死的惨叫声音不绝于耳。他拣起一把长刀,一瘸一拐的就要向前。但是他只是被郭蓉死死拉住。萧言暴怒回头,却看见这个从不低头的高挑少女,只是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目光看着自己,久久不曾移开。
但是却绝不松手。
赵鹤寿加入战团,压力顿时陡增,岳飞韩世忠等人再怎么拼命死斗,却仍然步步后退。饶是他们再是健斗,身上创伤也是越来越多。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两员未来名将的未来生涯,就将在这涿州城南门内戛然而止!
城上守卒也士气大震,反杀向宋军据守的突破口,在萧言这里,就可以看见不住有白梃兵和胜捷军的尸身从城墙上头滚落!
“这贼老天,老子似乎还真是玩不过你呢…………”萧言只是苦笑,朝郭蓉一笑:“对不住,那天我打了你。”(文*冇*人-冇…书-屋-W-Γ-S-H-U)
厮杀声中,他的声音也同样温柔。
郭蓉浅浅一笑,仿佛身外厮杀,全然不存在:“没什么,有机会我打还你…………”她伸过手来,握住了萧言的手。郭蓉手指关节处微微有点粗砺,这是长年拉弓磨出的茧花。但是少女手背,却是出奇的滑腻温软。
萧言回她一笑,转头向南:“马兄,等不到你了!”
就在此刻,密密的雨雾突然一动,接着又是剧烈的扰动。然后就看见一骑马,从雨雾当中冲了出来。马上身影轻盈,裹着斗篷,但是斗笠已经掀掉。隔着这么远,萧言似乎都觉得自己看见了那一双如梦星眸。
小哑巴!
小哑巴也第一时间看到了萧言,张开小嘴,只是望向这边。眼睛在这一瞬已经全是泪水。
在小哑巴的身后,接着出现的是一排黑甲红缨的骑士。冷雨冲刷着他们的铠甲,他们胯下的坐骑,扬首奋蹄,吐着长长的白雾,仿佛撕破了空间,在这一刻突然出现!
马扩在这些骑士的前头,看到眼前景象,只是回头扬声大呼:“抢城!”
贼老天,你一刻不玩老子,是不是就是会死?
萧言顿时跳脚大呼:“再顶一刻,马宣赞来了!”在这一瞬间,他已经甩掉了郭蓉的手。郭蓉脸上才泛起的淡淡红晕也顿时消褪,咬咬牙齿,却是返身冲上,加入前头战列,为萧言多争取一点时间!
在萧言身边,突然滚过一个浑身是血的家伙,一看之下,正是那个花名余裤裆的常胜军俘虏余江。他居然也活到了现在,只是扯着嗓子大呼:“常胜军弟兄们,拼死顶住哇!俺们熬到头了!”
马扩带着骑士飞也似的卷至濠边,丢鞍下马,小哑巴却一阵风也似的扑过来。萧言正跟疯子一样迎过去,小哑巴一下就扑进了他的怀里,搂着他脖子又是哭又是笑。萧言怎么也甩不开她。马扩已经冲过来,一把按住萧言:“萧兄,你要是再上前,俺和你翻脸!”
在他身边,无数黑甲骑士踩着木桥如洪流一般涌过,每个经过的甲士都在无声的用目光向萧言致敬。萧言身为大宋宣赞,这个时候衣衫破碎,浑身湿透,到处是血,露出来的身上到处都是青紫,却死战到了现在!
“俺们来了!”
这钢铁组成的洪流挥舞着长刀直涌过去,白梃兵人人披着双层的重甲,就算步战,也是跟活动钢铁堡垒也似,加入战团之后,赵鹤寿的最后抵抗,也就顿时粉碎!
这些重甲战士过处,就是血肉开路。赵鹤寿所部的战列不过维持了短短一瞬,就已经崩溃。赵鹤寿挥舞着打断的长矛,只是红着眼睛大呼酣战,却已经无力回天。在这些重甲战士前头,居然还是已经杀成血人也似的韩世忠和岳飞!
他们两人,直逼赵鹤寿,赵鹤寿一矛此过来,却被韩世忠一把扭住,在手里头一滚,就已经将长矛夺了过来:“岳家小将,这功劳俺送给你!”
岳飞只是答了一声:“俺就不客气了!”他已经抢身而上,双手挥刀,一刀斜肩带背劈下,赵鹤寿人头顿时冲天而起,就连胸膛,也被劈开一半!
不等人头落地,岳飞已经丢刀抓住,提在手中:“赵鹤寿已死,降者免死!”
而萧言被小哑巴紧紧搂着,正看到了这一幕。郭蓉已经退了下来,提着直刀缓缓走过来,似乎不忍心看着自己叔叔伯伯的最后下场。看着小哑巴搂着萧言,她轻轻的低下头去。
涿州…………是老子的了…………
萧言身上挂着树袋熊也似的小哑巴,抬头向天,神情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更多的却是无限感慨:“老天爷,我们从此讲和,成不成?”
大宋宣和四年七月初八,涿州城下。
半月之内,这座要隘,两度易手。
第一卷 燕云乱 第059章 收编
涿州城已经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就连接地连天的大雨,都显得小了许多。
雨水将厮杀留下的血迹冲刷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伏在街道泥泞当中那些已经被泡得发白的尸首。
从南门一直到涿州城内的都管衙署,都有死尸。赵鹤寿没有腔子的尸身倒在南门内不远的地方,在他死于岳飞刀下之后,还有余卒一路抵抗到了都管衙署左近,最后战死。董小丑留下的余部,这年余来,如果说董大郎是旧主的儿子,有天然的名分在。那么赵鹤寿就是实际用恩义结纳周全住这些旧部的人物,赵鹤寿战死,城中这三百守卒也多半用此时燕地少有的忠诚回报了他。
三百守军,战死竟然接近了两百,在冷兵器时代,是超高的死亡比率了。数十被俘,逃走的不知道有二十人没有。
南门左近,街道之上,劫后余生的百姓只是一脸冷漠的在白梃兵的带领下抬着尸首出城安葬,夏季还没过完,这些尸首就是疫病的根源,必须掩埋在城外头。对于城中残留百姓来说,这样的经历,在短短时间内已经是第二次了。不过这次来的,居然是宋人!
燕地百姓,多是汉儿,特别是在燕京以南的州郡。可是他们处于契丹统治下已经百余年。家国之辩,对于此时百姓而言是件太过奢侈的事情。但是宋人富庶,大家都是知道,燕地离乱如此,大家也是盼望宋人能真打过来,好有口安稳饭吃。前次宋军北伐,燕地逃人不断,燕地汉儿也有起事接应者。可是宋军自己不争气,打了大败仗。起事汉儿,多被镇压下去。剩下不多,逃进了燕山山脉里头,成了辽人朝廷口中的盗匪。而辽人远拦子,前段时间也在白沟河左右,不断捕杀逃人,连耶律大石这种对汉儿算是温和派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契丹奚人在宋军败退之后施展出来的残酷手段,让燕地汉儿算是吓怕了,这次宋人真正杀到了,他们也不敢上前,只是冷眼旁观。
萧干带着的契丹奚人大军的兵势,前段时间涿州百姓都是亲见。这次夺城的不过几百宋军,辎重也奇少。谁知道萧干大王会不会再杀回来,扑灭这几百宋人。
——不管他们如何争斗,涿州百姓,无非再遭一场兵亟而已。谁让你生为离乱之世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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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飞大步地走出涿州仓库的院子外头,他已经带上了毡笠,换上了宋军的战袄。却未曾披甲,雨水顺着帽檐滴下来,只是在他脸上不断滑落。跟着萧言短短时间内出生入死那么多次。岳飞朴实的面孔也渐渐多了些棱角,气度更为沉雄,绝世名将姿容,已经初露端倪——不过除了萧言,谁也不会朝那里想罢了。他不过是出身河北,敢战士应募,现在也不过只是挂着一个指挥使差遣衔头的下级军官!
要是大宋河北军还成气候的话,说不定岳飞的未来还会被别人看好。一路同行,李存忠和丘虎臣暗地里都替他可惜过。这等能厮杀,又稳得住的小将,可惜不是西军出身!
岳飞靴子踩得泥水四溅,出来只是沉着一张脸。在他身后跟着的是牛皋,这黑脸汉子倒是一副兴高采烈,意气昂扬的模样,得意洋洋地只是看着这座被他们抢下来的要隘。半点也没注意到岳飞脸上的沉重神色。
院墙外头,跪着一排百姓模样的人物,都是在城破之际,想趁乱抢点食粮,萧言他们杀进来,萧言发布的第一条命令就是要控制住城中积储。王禀和杨可世虽然答应全力支援。但是他们远在雄州,到涿州两百多里地,这补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来。要招揽常胜军的余烬,要尽可能长久的守住涿州,不多指望一些缴获,那可不成!
这些抢粮抢物的百姓,是腿脚不够快,顿时被擒下来的。一排排跪在雨中,只是用无神的目光看着走出来的岳飞,乞求之意,再明白不过。在外圈,是零星的这些百姓的家属,只是向着身披重甲,铁盔红缨一排排站立的白梃兵胜捷军甲士合掌乞求。
带队的小军官看着岳飞出来,迎上去问道:“岳指挥,查点得如何?”
岳飞皱眉摇摇头:“不多些个,粮食不足一月积储,甲和弓矢都没有,刀矛有百余把,其他物件,特别是守城战具,也是少得很…………仓库还有放火的痕迹,幸好大雨,没怎么烧起来,院子里头,散落米粮不少,估计流散颇多…………这赵鹤寿,没剩什么东西给俺们!”
那小军官听到赵鹤寿的名字,只是羡慕地朝着岳飞一笑:“这大功可轻不了!超转两三阶,也是论不定的事情,岳指挥,你际遇不凡!”
接着又恨恨摇头:“直娘贼,常胜军也真入娘的穷!俺们不知道要在涿州守几天,才能等到两位相公增援上来!这仓库里每一点积储,都是性命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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