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像样的抵抗能力出来。大宋文武百官,或据地自保,或奔走逃避。为这个皇朝殉死的都没有几个!
若不是女真在灭国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在中原腹地建立统治,反而半心半意的在扶植一个个派不上用场的傀儡政权,只想带着将一个帝国劫掠干净之后所获的金帛子女回老家享受。南宋能不能喘过这口气来,当真难说得很。
而就算女真不南下,现今这种局面也绝难再维持下去。不是地方藩镇割据渐成事实,就是朝局彻底溃决。经历一番腥风血雨后再度建立新的统治体系。
今夜乱事,就是明证。本是千余匹夫自南薰门而入,鼓噪生事。若是在皇朝还有点力量的时侯,这点乱事轻易就平息下去。而在今夜,却是一夫倡乱,万人景从。世受国恩的禁军军将稍稍矜持一下,乱军稍一胁迫,就跟着行事,去扶保太子了。而文臣士大夫,也少有闻乱即起,想方设法稳定局面,平息乱事的举动,全都在各保各家,观望风色。
萧言选的这个扶保太子的口号固然是神来之笔,但在另一个方面也表示出来。大宋上下,全都对赵佶离心离德,甚或不直久矣。只等有人挑头生出事来,大家都很乐意看到大宋能有所变化。换一个君王,总不至于比这赵佶再差了罢?
□□□□□□□□□
萧言在十几骑的簇拥下,身上都裹着厚厚的斗篷遮住了甲胄。下马步行,向着正哄乱喧嚣的马前街方向行去。
汴梁城四下升腾的火光虽亮,他的面孔却深深藏在斗篷头罩之下。谁也看不到他脸上此刻是什么表情。
在他身边,还有一人。往日里也算是长身玉立的体型,现在在斗篷下恨不得蜷成一团。一边走一边筛糠也似的抖。要不是喧嚣之声太响,只怕都能听见他牙齿格格打架的声音。
这人正是嘉王赵楷了。
在他想来,萧言既然号称要奉他而出平乱。总不会傻到就带着这百多骑,在汴梁城中和铺天盖地的乱军撞上。总要潜出城外,寻城外驻扎的禁军所部,抬出他的三大王旗号,说不得还要矫圣人之诏,以高官厚禄动之。说动这些禁军从而举旗平乱。这样不失与太子分庭抗礼之势。朝中党争这么久,与旧党清流辈誓不两立的也有不少,不愁拉不到支持者。萧言还有一支强军神武常胜军在河东,再能拉到西军的支持。总有杀回汴梁,身登大宝的机会。
再不济的话,自己还有跟着萧言去河东的一条路走罢?短时间内,身家性命还是无忧的。将来如何,听天而已——反正不能再守在这里等着太子杀上门来,要他圆他就不敢扁。一杯鸩酒,死得无声无息!
虽然为萧言所迫,加之对太子赵恒的恨意。赵楷不得不雄起男人了一把。却还是将自家安全和退路想到了前头。有了八九成自家不会马上丢性命的把握,才咬牙从了这南来子。
让赵楷万万没有料到的是,萧言半点没有出城搬救兵的打算。居然就带着这不到二百骑,直直的向乱军最多的地方撞去!这般还嫌不够冒险,在离马前街乱事中央几里外有让大队停下,自己就带了十余人,架着赵楷他,步行前往马前街!
你这南来子想死也就罢了,何苦连累到孤?
赵楷当下就想掉头回去,身边那些扈卫却不客气了,带着铁手套的手一捏他的肩膀,架着他就朝前行。痛得赵楷眼泪都滚出来了。而萧言也就当没看见。
赵楷今夜已然是胆破之人,半点皇子的气节都拿不出来了。吃痛之下,只等乖乖跟着前行。眼泪扑簌簌的朝下淌个不停,比女娘哭起来还要凄惶十倍。
萧言领着他们这十几人沉默前行了好一阵,马前街处火把组成的火海已然印入眼帘,将他们身形完全照亮。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的迎面而来,让人立不住脚。
藏在十王殿中隐隐听到外面声势,赵楷已然是怕得不知所措了。现下眼睁睁的看着上万乱军喧嚣怒吼,气势如潮。哪里还站得住脚?
他猛力向前窜了一步,一下拉住萧言衣角。萧言讶然回头。就看见火光下赵楷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萧显谟,你莫不是要将孤交给东宫为投名状?若是如此,在十王殿守着孤便是,孤手无缚鸡之力,还能逃到哪里去?好歹还能和家人在一处,最后说几句话…………显谟啊显谟,孤赤心待你,奈何显谟却如此欺哄?不如就在此处给孤一个痛快罢!”
萧言正提着精神,满脑子都在盘算着事态到底发展到了哪一步。自己的所有布置是不是都能派上用场。其后步骤是不是还有什么纰漏,是不是会生出什么变数来,如果要有变数,该怎么事先预备。
自身安危,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去。哪里还顾得上这个三大王的小心思?
眼看着这三大王就快要对自家撒泼打滚了。
萧言轻轻拿开他的手,淡淡道:“殿下何出此言?萧某人得罪东宫已深,东宫身边用事之人,更是欲萧某人身死而后快。如何谈得到投靠于东宫?”
不知道为什么,赵楷才第一次感觉到萧言此刻满身都是逼人的锐气。这种锐气森然肃杀,有若实质,稍稍靠近都会被刺伤。他隐约明白,这等锋锐之气,萧言此前在这汴梁沉浮,不知道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苦苦隐藏住。到了今夜,却再也不必乔饰,自然而然就放散而出。在他身侧,自己身为皇子,第一感觉就是畏惧!
这等人物,心智早就淬炼成钢。在他前行道路上,就是有座高山,也会被他毫不犹豫的撞碎。什么都不会被他放在眼里,自己一个皇子,又直得什么?
这种感觉让赵楷隐隐有些恍然,更多的却还是惧怕。在萧言面前第一次觉得束手束脚,说话忍不住都小心了许多。
“…………既若此,显谟为何却向乱军最多处行?难道显谟还有藏兵不成?”
今夜赵楷是个重要的幌子,将来也是自己最用得着的一块招牌。萧言不得不多花点时间安他的心,要是他害怕到连招牌幌子都没法当好。自己筹划,就得受不小的影响。
直娘贼,老子是在给你争皇位,稍微有点出息好不好?
萧言停步,周遭扈卫警惕的就在旁边围着警戒。这里已然离围着马前街的乱军不远。四下被火光照得通明,最外围已然有人转头看见了他们一行人。
赵楷紧张得直咽唾沫,萧言却行若无事稳稳站着。甚而辞气仍然如前一样温和:“……圣人就在马前街,若不得圣人手诏,亲信随之。三大王与臣,如何有大义名分平乱?这个险,是要冒上一冒的,还请三大王放心,臣自然有所布置,总有七八分把握。”
赵楷眼光乱转,看看萧言身边甲士,再想想在远处藏着的近两百骑虎狼。萧言在汴梁,不过是令应奉天家财计事实在差遣,今夜却将出了这么多甲士。听他所言,在乱军当中还有预备。他到底藏着多少力量?逾制什么的,都不必说了,难道他对今夜乱事早有准备?这场乱事,萧言在其间牵扯到底有多深?
…………他到底想要什么?
赵楷并不是傻子,聪慧灵便,气度姿容。都远远超过赵恒。不然赵佶也不会对这个儿子这么宠爱。不过遗传了老爹的色厉胆薄,荒唐轻易而已。他那聪明,也是过于外露,一点实在内囊都没有。不过这智商也足够让他觉出,这场乱事,和眼前这个南来子绝对脱不了干系!
可他也不敢深想下去了,再深想下去。就代表萧言有能力有本事,将这个汴梁城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当中!不管他将自己扶保到什么位置,自己如何赶得上老爹赵佶对大宋的掌控?就是自家老爹,今夜也被这场乱事卷动得无法自保。自己在萧言掌中,难道还能算计得过他不成?
赵楷对这南来子一向是表面客气,心下不屑。现在却对他畏惧越来越深。哪怕是在赵佶面前,也从来未曾有这种手足冰寒,不敢喘气的感觉!
汴梁这个富丽风流的樊笼中长大的金枝玉叶龙子凤孙,在北地风刀霜剑死人堆中滚出来,还半点没有对这个皇权这个帝国畏惧之心的萧言逼人锋芒之前,身处这场很有可能是他卷起的惊心动魄的乱事当中,除了畏惧,还是畏惧!
在另一方面,却是一丝惊喜期盼也油然而生。
萧言行事如此果决,如此成竹在胸。也许真的能让自己走到以前已然不敢想象的地步去?既然若此,还管他什么以后是不是在这南来…………萧显谟手中掌握。反正只要爬到赵桓头上就成!不管如何,赵桓总是倒霉在自家前面!
想到此处,赵楷正想跺脚拍胸脯,表明一下决心,生死不计,跟着萧言博这一遭。却又看见火光之下,数骑带着几十名军汉朝着这里涌来。刚才涌起的胆色,不知道一下就跑到了哪个角落里。低头转身,下意识的就想掉头便跑。身侧貂帽都扈卫,却一把将他拽住。还捏着了他胳膊麻筋,赵楷顿时就骨软筋酥,动弹不得。
萧言不再理赵楷这个实在是半点胆色都没有的三大王。静静转身,对着迎面而来的这一队人马。
来人当中,两人骑马领着。剩下都是壮健军汉模样。马上骑士还未曾开口,那些军汉已然在后面乱纷纷的叫嚷:“来着是什么人?哪支军里的?现在才来从义,汤水也捞不着一口了。直娘贼的真没眼色成算,活该你们受一辈子穷!”
萧言还不怎的,身边貂帽都亲卫已然按捺不住喜色。领队之人,却正是他们貂帽都中袍泽,冒充东宫宿卫,混在乱军当中行事的!
几名亲卫掀下兜帽,露出戴着的铁兜鍪。一看这些人斗篷下明显是甲士模样,那些跟着的军汉就发出了惊呼怒吼。挥舞着手中器械:“来者到底何人?”
领队的两名貂帽都亲卫却发出了又惊又喜的招呼声:“遮莫不是乌二哥,褚七郎?你们不在殿下身边扈卫,来此处做什么?”
他们身后军汉面面相觑:“是殿下身边宿卫?”
一名亲卫笑道:“大事得成,俺们还窝着做什么?殿下遣俺们前来,求拜圣人。求圣人下诏,暂畀殿下监国之权,以清君侧,以安汴梁民心。现在殿下正在万军当中,就等着这诏书行事。俺们就来走这么一遭。多亏撞上自家人,要不然万一给当成奸贼拿了,岂不是活天冤枉?”
几人手一一翻,都亮出了铜制腰牌。在火光下耀眼生光。就是太子身边东宫宿卫班直的腰牌记认。这个时侯大宋实在没有什么保密意识,班直宿卫,各军军汉,挂着腰牌三街六市的瞎晃。得来样式容易,萧言也花了大功夫仿制得一模一样。
就算有什么不象的地方,此时此刻,已然是就要太子正位的大势,谁还会去想那么多?
两名貂帽都亲卫已然看到了在后面长身而立,兜帽遮面。微笑并不说话的萧言。心下也是激动。显谟终于来了,这汴梁乱事,显谟终于出来收场了!
他们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偶然。萧言亲卫,不少都混在围马前街的乱军当中。通过陈五婆分派,都是领队之人。围马前街后,他们也不争竞功劳,反而带着些军汉四下巡视。其他人此刻都忙着挤向前恨不得在胁迫圣人事上表现得越积极越好,有人让出位置是巴不得的事情,谁还来管他们?
四下巡视,焦急等候了这么久,总算是撞上了萧显谟闪亮登场!
两名亲卫顿时分头行事,一个去报于陈五婆,一个就殷勤引萧言一行人前行。萧言和赵楷都是不能抛头露面的,深深藏在斗篷之下。为貂帽都亲卫紧紧护持着。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这一行人的到来,太子遣人前来的消息不胫而走。闹了半晌,太子终于露面,摆出当仁不让的架势,这自然对于围逼赵佶的乱军而言是再好也不过的消息了。欢呼声先从外围响起,接着就向着四下乱军所在处蔓延,接着就轰响成一团,直入云霄!
萧言一行人在乱军当中站定,多少乱军挤挤挨挨的在周遭看热闹。七嘴八舌的问皇城那里的动静。皇城那边万岁之声也一声高过一声,直传到这里来。更是让此间热烈气氛火上浇油一般。无数军汉都笑逐颜开,只道是大富贵到手了。几名露面的貂帽都亲卫也满面堆笑,只情敷衍。
对于几个戴着兜帽死都不露面的人物,军汉们也不以为意,人群中见识多一些的军将更是就当没看见。
毕竟是代表太子来逼迫圣人的。肯定是什么有份量的大臣。这等事情,多少还要些脸面,藏着掖着也是平常。要是非要看个究竟,让来人记恨了,就是殿下记恨了。逼宫禅代之际,多少阴微之事,是不能见光的。这等事情,装看不见最好。沾上了就是麻烦。
不过扰攘了不多功夫,就看见密密麻麻的人群波分浪裂一般让出一条道路出来。陈五婆满脸大汗,也未曾骑马,就在一群人簇拥下急急赶过来。姜黄脸的张显紧紧贴在他的身侧。虽然化了妆,却也能看出张显这个时侯也激动万分。
扰攘了一整夜,显谟终于出面收拾局势了!
陈五婆急步赶到面前,目光在诸人面前一扫。再下意识的回头看看身后不则声的张显。终于恭谨一礼到地:“可是殿下遣人前来?”
一名亲卫含笑答复:“正是殿下遣俺们前来,求见圣人。还请陈将军放开一条通路。讨得圣人诏书,安定汴梁局势之后。诸位厚赏,当在意中。”
陈五婆已然认出了为亲卫簇拥的萧言身形,在这一瞬间,心中不知道转了多少念头!
为什么不干脆就做下去,扶保太子为这大宋之主?这场功绩,岂是轻易的?
可转瞬之间陈五婆就明白了过来。
若不是萧言,岂能卷起这样一场变乱出来?上到帝君,下到几十万禁军,都在这位萧显谟手中舞动。自己又有什么本事,和他做对?只怕自家稍稍露出不对,身后张显和那些扈卫,就先要了自家性命!
自己不过是个在东水关吃酒赌钱度日的潦倒汉子。若不是萧显谟识人,自己只有一辈子沉沦了。好男儿也该货卖识家,萧显谟如此豪杰,自家只要忠心效力,还怕将来不在他手里使出来?就算扶保太子得成,自己不比那么多禁军军将,有根基,有背景,有手腕,在太子面前也说得上话,能捞到点残羹剩饭,就算是太子厚道了。
自己在赵家人手里,在这些禁军军将手里,吃得亏还算少了么?
今夜变乱突起,这些禁军军将还未曾反应过来。而且行事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