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良冷眼看秋上林和林同茂讨价还价,心中冷笑不已。
抢,你倒是抢啊?到了手里还不是刺头一个,另外拐带两个麻烦?她是成绩好没错,但三年级的学生考试双百常见的很,她又不肯参加额外的学习辅导,也不参加奥数竞赛,举凡各种知识竞赛的场合一律不理,你抢到手里又怎样?也没见多风光多耀眼。
林同茂不清楚乔良的腹诽,但也看得懂他的目光中的幸灾乐祸,不免有些无力。没见过这么小气的人,都两年了,还在嫉恨自己抢走秋上林,不单时时处处和自己过不去,更处处找秋上林的麻烦。
上林事情多,有时不来上课,他一状告到校长办公室,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神童又如何?国家也没有一项政策说神童就能不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
好,就算这件事是秋上林的不对,她按时上课,绝对遵守学校的制度。
他又挑刺秋上林不写作业。
还挑刺秋上林上课不听讲。
林同茂几次忍不住要质问他,我班上的学生,你就算是国际警察,也不用管的这么宽吧?
许多年以后,有句话特别流行,林同茂回想起如今的情形,恍然,原来,乔良家住海边。
无奈的讲了校长的要求,好容易才得到秋上林的同意。
但表演什么节目,两人又犯愁了。
李长生已经定下来,武术表演。秋下林和一高年级的学生合演相声,潘玲也要参加,在集体大合唱中做领唱,还有二班李文文和其他几个年级的学生。
校长的意思是白放着神童的名号不用,秋上林蛰伏三年,是时候为学校出把力,希望她单独出个节目。
唱歌别指望,不是她嗓音不好听,实在表演唱歌的有太多人。
诗朗诵?没新意,对那些公式化的歌颂型诗歌她也没兴趣。
跳舞?这几年为锻炼形体,她断断续续学过民族舞、芭蕾、华尔兹、拉丁……就连肚皮舞都从国外弄了录像带回来叮叮当当的扭。总之想起什么学什么,可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一样学得好。
李长生说,如果你能把看书的劲头十分之一用在舞蹈上,以后绝对能成为舞蹈家。
上林很想变魔术,可林同茂说有省领导到场,怕不够庄重大气。此时的魔术远没有后世里的火爆风靡,在人们眼中,魔术上不得台面,是杂耍。
大合唱?小品?短剧?
一个个构思提出,一个个被否决。
上林提议说要不我唱段京戏吧,省领导都是老人,老人爱听京剧。
林同茂嗤之以鼻,小学生的汇演你唱京戏,找骂呢吧?
她犯了愁:“我陆陆续续学过古筝,但弹得不好,也不好意思去献丑呀。”
两个人在办公室愁了一节课,也没商量出个结果。林同茂无奈之下接受了上林的建议,去找校长商量,看能不能免掉这份苦差。
秋上林心满意足回了教室,同学们见她去了一节课才回来,都纷纷涌过来问个究竟。
其实联合汇演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了,秋上林历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才后知后觉。
“林老师怎么说?”潘玲最先围上来。
“我不去。”上林信心满腹。
“不可能。”李文文出现在门口。
潘玲越众而出,不满:“李文文,你又到我们班来干嘛!”
一班的女生也大都围在潘玲身后为她助威,讨厌的李文文,三年之间屡次找上林的麻烦,赢不了就找班上其他女生的麻烦,仗着有个有权的父亲,自以为是!
李文文昂着头:“秋上林,校长找你!”
话一传完,停也不停,转头就走。你们当我稀罕看到她?
过了一会儿,上林灰溜溜的回来。
“怎样怎样?”
上林做个欲哭无泪的表情:“校长要我去拉二胡呀。”
教室静默一段时间,哄堂大笑,拉二胡,二胡呀!二胡都是老头子才拉的嘛,神童果然与众不同哦。
看懂了孩子们的揶揄,上林哭笑不得。
角落处李长生懒洋洋的斜靠在墙壁上,一只脚搭在同学的板凳上,不良少年的造型:“早晚都要去,你以为扭捏就有用?如果管用的话,秋下林一天扭捏八百遍,也免得罚站。”
教室再次静默,看着秋上林气得指着他说不出话,也不知谁先忍不住滋的笑了一声,引发爆笑狂潮,拍桌子砸板凳的笑成一窝蜂。
面对李长生的满不在乎,上林在心里暗暗发狠:你等着,等回了家我……
挫败的心中狂吼,李长生你越来越不可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哩~~~
大家乐游戏厅
学校为迎接此次盛会,在全校总共选了三十五名学生,能单独出节目的只有六个人。李长生一个,秋上林一个, 李文文表演独舞,秋下林的相声,三年级这届人才辈出,占了四个名额,五年级还有两个学生。潘玲和其他人在大合唱单元里领唱。凡被选上的,都是班级里品学兼优、相貌出众的学生。
每天下午第二节课后,其他人放学回家,他们留下在小礼堂排练。
上林很想申请回家自己联系,同姓同宗的音乐秋老师明显不懂二胡,也不太看得起这项民族乐器。虽然很尊重秋家每年孝敬的礼物,对上林下林都不错,但她看上林手里二胡的目光就像吃了苍蝇,每每令人心生哀叹。
老祖宗最精华的他们视为糟粕,却将外来的东西奉若珍宝。
她想演奏‘战马奔腾’,校长认为太吵;那就经典的‘二泉映月’,校长说太悲凉。上林很想问问老头儿:“难道我拉‘北京的金山上’?”
面对校长严肃的表情和认真的思考,她不敢问,怕随口一说正说到他心坎里,自己可就欲哭无泪了。
别人都排练了好几天,校长才匆匆告知:“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你就演奏这首曲目!”
她傻眼:“我不会。”
校长说:“我帮你找了少年宫的老师,专门指导。”
小礼堂分了几大片,李长生嘿嘿哈哈的练武,秋下林油嘴滑舌的对词,李文文伴着音乐翩翩起舞,潘玲和一大群人起唱,至于秋上林?在少年宫老师的指导下,一遍又一边的联系。
“音不准,重来!”
“没有感情,重来!”
“谁让你把调子调高的?重来!”
她在同情和幸灾乐祸的表情中咬牙切齿。
休息的时间,长生甩甩胳膊,走过来,俯视坐在小板凳上按摩手臂的上林:“真难听!”皱着眉,掏掏耳朵。
魔音入耳,怎么能比她最开始学二胡还难听?忘记把棉花套带来堵住耳朵了。
上林头也不抬:“滚蛋!”
臭小子越大越不好玩。
下林也蹦过来,递来一瓶水,殷勤的:“姐,喝点水。”
依旧不抬头:“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他恬着脸嘿嘿笑:“借我点钱呗。”
警惕:“干嘛?你的零花钱呢?”
老妈现在每月都给他零花钱,却从来不给自己,偏心眼!
“上星期大强过生日,给他买了点小礼品。”秋下林伸手要钱,说自己把一个月的零花钱全部花光,没有一点愧疚和不安。
老妈每月给他一百块,现阶段的孩子压根用不到这么些钱。他吃喝都在家里,衣服都是自己买给他,老爸时不时还会给他一点,平日吃零食也都是上林掏钱,一个月一百,难道就没存下?
面对姐姐的质问,他理直气壮:“我总要和朋友去玩吧,出去玩当然要花钱!”
苗头不对。
敏感的嗅到下林的异状。
她已经许久不曾管教过秋下林。从上学开始,上林紧迫感日益增加,每天忙自己的事还来不及,秋下林又表现很好,只要按时做完作业,上林也就放他去玩耍,没有以前管的严格。
但他的小伙伴过一次生日,居然花掉一百元?
板脸:“买了什么?”
下林不耐烦:“姐,我不是小孩儿了!你借不借,不借就算了!”说完不耐烦的转身,小声嘟囔:“真啰嗦,要不是妈出差了,我才不问你借钱!”
等他走远,上林问长生:“你知道他最近忙什么?”
好像两人最近都很忙,各忙各的,并没有在一起。长生似乎是找到了新师傅,放学后跑很远的路到村里习武,下林则和小伙伴一起,具体干什么,谁也不清楚。
果然,长生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他的搭档在叫他,不耐烦的皱眉,丢来一贴创可贴:“包一下,都破了,别弄脏二胡,那么贵!”
她低头一看,果然手指磨破,出血了。撕开创可贴小心翼翼的包上,仰头感激:“还是你乖……”
长生根本不稀罕她的感激,掉头就走,毫不留恋。
扔下一句:“我是可惜那么贵的二胡!”
上林抽抽鼻子,臭小孩,一旦都不好玩!
以前多好哇,随便她教训,一声不吭,着急了就跑,跑一会儿再回来,照旧无事人。现在不行了,句句针锋相对,半句不让,冷嘲热讽样样精通,伶牙俐齿让她简直怀疑是否换了个人。
难道进入了叛逆的青春期?
不对哇,他十一而已……
台上传来嬉笑,秋下林已经和五年级的搭档闹做一团。
上林皱眉,不行,一定要弄清楚,秋下林究竟在玩什么!
三年级下午放学时间是四点,他们额外练习到五点半,现在六点多天就黑了,因此下林很久没有出去玩,每天练习完都乖乖的陪着姐和长生一起回家。
安分的过了几天,碰到周末,音乐老师觉得他们练习很辛苦,宣布明天也放假,不用来学校,众人欢呼,感恩戴德。下林也跃跃欲试,和几个伙伴挤眉弄眼。上林看在眼里,默不作声,回家以后拿了五十块给他,说自己明天出门,不在家,要他自己出去玩。
下林差点乐疯了,借过钱都忘了说谢谢,一蹦三个高的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上身穿白色上衣,下身白底红樱桃图案的裤子,围了条轻薄材质的印花围巾,扎了个清爽马尾,背上皮质小包包,一副出门装扮,同他们打了招呼,上林在下林的目送下离开红星大院。
然而她并未走远。
拐到对面的小卖部,甜甜的和主人打了声招呼,买一袋瓜子,坐在小卖部隐蔽的地方磕着瓜子同主人闲聊。
小卖部正对红星大门口,进进出出的人都能看到,她坐得隐蔽,对方却看不见她。
等了大约十分钟,一袋瓜子下去一半的时候,秋下林蹦蹦哒哒出了门。
上林并不着急,慢条斯理的又买了瓶哇哈哈,同小卖部主人闲聊几句,才起身离开。
不紧不慢的缀在下林身后,跟着他到了镇上,看他在电影院门口和大强二强还有五年级的相声搭档,以及其他几个上林见过,却叫不上名字的人会面,一行六七个,有说有笑,没有进电影院,而是等人聚齐,离开了电影院,继续走。
电影院前面的街道是个小菜市场,农民把自家种的菜放在这边卖。她蹲下问了油菜的价格,又买了一斤新上市的花生,摘下围巾放进包里,将白色外套翻过来穿。摩卡猫猫新出的女服,正反两面都能穿。正面是白色,反面是粉色。
又把马尾散开,把皮包放进塑料袋。
一手拎一斤花生,一手拎瓶水和吃了一半的瓜子,慢悠悠缀在他们身后。
穿过商业街的时候,他们停下来,在小店里买了七支冰棒,每人分一只,继续有说有笑的走。
上林看得分明,秋下林最后付了帐。
过了商业街,往左拐是派出所,往右拐是联合商场。名字起得洪武大气,实际上就是建在一栋楼后的露天市场。理发店、早餐摊、布店油店粮店,还有小旅馆,鱼龙混杂,什么人都去。
将水和瓜子交到另一只手里,在门口的早餐摊停下,买了块千层饼,薄薄的一张油纸包着,托在手里吃,浸的满手油。
她低头吃着,晃悠着往前走。都不必抬头,已经很清楚秋下林一伙人去了哪里。
仰头,千层饼上芝麻的香味在嘴中蔓延开来,盯着脏兮兮的门匾:
大家乐游戏厅。
她听过这间游戏厅的名头。
在相对落后的子房镇,大家乐游戏厅是第一间引进了游戏机,第一个开了录像厅的综合性游戏厅,八十年代中期省城已经有许多家游戏厅,而在子房镇,直到八十年代末期,才出现第一家,随后,游戏厅就像雨后春笋,一个接一个冒了出来。
但大都位置偏僻,不成规模。
她在门口站的时间太久,已经有几个看场的小年轻注意她很久。上林笑笑,吞下最后一口千层饼,拿出钱包,走进去:“五块钱的游戏币。”
收款的是个大妈,先是诧异的看了眼上林,接着就毫不在意利索的说:“一块钱三个,给你十六个。”
在看场的诧异加打量的目光下走进偌大游戏厅,人员混杂,喧闹吵嚷,大多都是未成年人。平静的打量了一眼,大多都是些学生,有坐着全神贯注的,有围着观战的,许多人边打游戏边吸烟,房间里云雾缭绕、烟味呛鼻,更多的人则聚精会神,时不时冒出一句脏话。
朝里走了几步,看到了秋下林。
他们几个霸占了五台机器,下林坐在一个高凳子上,双手灵活的操作,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屏幕,剩下两个人围在他身边,不时支招出主意:“打他打他,往墙角逼!”
有个注意她许久的看场子的人过来,笑眯眯的:“小妹妹,你是第一次来吧?” 上林微微一笑,伸手一指:“我坐那儿。”
离着秋下林一伙三四个游戏机的距离,有台刚刚空下机器。
坐上去,投币,在别人的指点下摸索着打开一款名为超级玛丽的游戏,她是新手,完全不懂,几个回合下来就死掉了。在别人的叹息中面无表情的投币,再死掉,再投币,再死掉。
很快十六个游戏币都花光了。
上林又花了五块钱,这次对方给了她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