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瞎子带着人到了渡口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些不妥,平日里基本上没人管的渡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多了不少官差,其中还有一些身穿锦衣的人来回巡视。他没敢靠近,而是摆了摆手示意队伍在官道上停了下来。
“徐大哥,不对头啊!”
一个悍匪低声道:“平日里这渡口并不曾有官军把守,今天这戒备森严的样子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徐瞎子点头道“九成是朱一石的事闹大了。”
他皱眉道:“也真他娘的奇了怪了,咱们一路细细的找过来也没发现那些人的踪迹,燕云寨的人难道都是鸟儿变的不成?插上翅膀飞了?”
“徐大哥,从江都到沂水渡口没有一百条路也有八十条,咱们不可能拦得住。不过既然到了这渡口咱们也只能在这等着,若是燕云寨的那几个人没咱们快,说不定咱们能在这拦着他们。”
徐瞎子叹道:“要想过沂水,何必非得从这里走?这里被官军堵住了,难道燕云寨的人不会绕几里花钱雇船过河吗?”
那悍匪笑了笑道:“他们若是没到,又怎么会知道渡口被官军堵了?”
徐瞎子眼前一亮,用力拍了那手下肩膀一下笑道:“有道理!咱们走,找个地方守着!”
沂水渡口,官军来巡视,其中还有不少锦衣龙庭卫的人监督着官军搜查过往的百姓,一个龙庭卫士兵不经意的扫了一眼,恰好看到徐瞎子等人牵着马正要掉头离开,警觉到那些人有什么不妥,他立刻走到领队的校尉面前道:“大人!那边那十几个人看起来有问题!”
那校尉顺着他的指点看过去,正看到徐瞎子等人上马要离开。
“你们站住!”
那校尉立刻大声喊道:“官差查案,你们都停下!”
徐瞎子身子一僵,几个手下看向他低声问道:“徐大哥,怎么办!”
他扫了一眼不远处,守在官道上的官军弓箭手足有百余人,已经弯弓搭箭瞄准了他们,硬闯回去只怕损失不小。他一咬牙,索性停下来。
徐瞎子想了想说道:“若他们是捉朱一石的手里必然有画像,他们按图拿人,只要对不上画像也不能拿咱们怎么样。将兵器藏好,不要慌张。”
他手下人的兵器都藏在马鞍一侧的包裹里,众人下马等待那些官军过来。徐瞎子转过身挤出一个谦卑的笑脸,谄媚的笑道:“这位大人,您可是在叫草民?”
那龙庭卫的校尉冷着脸走过来,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徐瞎子一眼,随即伸手从旁边的锦衣侍卫手中接过画像,照着徐瞎子比对了一下。见不是画像中人,他冷声命令道:“你们全都将头抬起来!”
徐瞎子使了个眼色,众人将头上戴着的斗笠摘下来露出面貌。那龙庭卫的校尉挨着个看过去比对画像,见没有要捉拿的人,又看了看这些人虽然不似普通百姓,但他也不想多事,随即随意问道:“你们为什么到了这里又要回去?”
徐瞎子往前凑了凑,从怀里摸出一包银子塞进那校尉手里笑呵呵道:“大人,我们都是走江北的行商,见大人在此查案怕耽误了大人的正事,又惧怕大人的威严,所以才想回去不过河了,您知道,现在江北地面上不太平,我们也怕咱们沂水也出了什么贼人。”
那校尉左右看了看,随即将那包银两塞进袖口里。
“行商?也够不容易的,行了,你们要过河现在就过去吧。朝廷办案,也不会随意冤枉好人。”
徐瞎子一阵惊喜,连忙千恩万谢。那校尉在袖口里掂量了下那包银两的分量,知道不是少数随即笑道:“江北确实有些乱,你们一路上小心些!”
他拍了拍徐瞎子的肩膀说道。
徐瞎子连忙道谢,带着人就要过河。刚走到渡桥边,忽然听到身后那校尉大声喝道:“站住!”
那校尉本来已经放了他们过河,凭白得了一笔外财他心里也颇开心,只是忽然觉得手上有些别扭,低头看了看,竟然发现手上都是血!想起之前曾拍了那行商的肩膀一下,这校尉立刻心生警惕!
“把他们都拦下来!”
他一边大声呼喊,一边往前追去。
第二百零八章 下江南
徐瞎子心里明镜一般,知道是肩膀上的伤势引起了那校尉的怀疑。若是搜查起来,众人的包裹里都有兵器,尤其是大隋军队的制式横刀,这在民间绝对禁止的东西。而且那校尉已然起了疑心,再解释只怕也解释不清了。
徐瞎子一咬牙,从马鞍旁的包裹里将横刀抽了出来,顺势一刀劈翻了一名官差,众人见他动手,立刻抽出兵器对那些守渡桥的官军下了手。这一下淬不及防,十几个守在渡桥上的官军连还手的都没来得及就被砍翻在地。徐瞎子一刀一个连着剁了三名官差,挥手招呼了一声:“往前冲,过渡桥!”
众人发一声喊,纷纷向前,守在渡桥边上足有四五十个衙役和官军士兵,只是突然之间被人突袭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徐瞎子等人夺了路就上马往前冲,那校尉一边大喊一边从后面追。
“弓箭手!射死他们!”
河边休息的几十名官军立刻冲到渡桥边开弓放箭,连续两轮箭雨之后,徐瞎子的手下被射落了六七个,其余众人催马冲出了羽箭的射程之内。落马未死的瓦岗寨士兵见徐瞎子勒住战马打算回来就他们,其中一人大喊道:“徐大哥快走!莫要回头!”
说完,他捡起地上的横刀抹了自己的脖子。剩下的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大笑了几声道:“咱们今生情同手足,下辈子但愿还能相聚再做兄弟!”
说完,他从腰畔抽出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口中。
“来世再做兄弟!”
剩下的三个人齐声道。
其中一个年纪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忍不住哭了起来,看着死去的几个人喃喃道:“刘大哥,楚大哥,孙大哥,你们怎么也不知道等等俺……帮帮俺?俺……害怕啊!”
他身边的是一个看起来有四十几岁的壮硕汉子,他后背上和大腿上都中了箭,血流出来不少已经染红了衣服。他抬手拍了拍那少年的肩膀笑道:“小虎子,别怕,还有你赵大哥在!”
他从腰畔将匕首抽出来,在那少年心口比划了一下说道:“放心,刀子刺进这里,用不了多大会儿就会死的,不疼!”
“嗯!不疼!”
小虎子流着泪道:“我知道赵大哥最照顾我!”
姓赵的汉子眼圈一红,抹了把眼泪道:“小虎子,下辈子记得托生在一个好人家,最好托生在世家大户中,一出生就有个好前程,不愁吃喝不愁娶不着娇滴滴的媳妇,只是记住,不要……再做贼。”
噗!
匕首刺进小虎子的心脏,因为恐惧和疼痛少年的脸有些扭曲变形。他低头看了看那完全没入自己心口的匕首,又颤抖着抬起头看向姓赵的汉子。少年极艰难的咧嘴笑了笑:“赵大哥……多谢!其实……真的疼。”
姓赵的汉子流着泪将匕首在那少年的心脏里拧了两下,随即抽出匕首看着软倒下去的尸体喃喃道:“小虎子,别怕,赵大哥马上就能追上你的,咱们在黄泉路上一块走,谁也不会丢下谁。”
噗,匕首没入他自己的咽喉,贯颈而出。
“不!”
已经冲到桥对面的徐瞎子惨呼一声,从马背上跃了下来缓缓跪倒在地上。其他人也跳下战马,跪在徐瞎子身后重重的磕了几个头,其中一人抹了把眼泪拉着徐瞎子的手说道:“徐大哥,咱们走吧!兄弟们的仇,咱们早晚都会报!”
“对!咱们一定要回来报仇!”
徐瞎子郑重的磕了几个头,然后起身跳上战马挥鞭打了下去。
“咱们走!”
官军们上马欲追,奈何本就不宽的渡桥被那些死了的瓦岗寨士兵尸体和战马拦住,他们清理开之后再想去追,徐瞎子已经带着人消失在官道视线尽头。一个官军士兵愤恨的一脚踩在小虎子的脸上用力碾了碾,恶狠狠的骂道:“一群贼!妈的,天生就是贱命!”
“都丢进河里去!”
那收了钱的校尉从后面追上来,看了看死去的人之后冷着脸下令道:“今天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不然老子要是倒霉,拉上你们一块死!”
……
距离渡口几百米外的一片茂密草丛中,刘黑闼悄悄将头缩回去低声对后面的叶怀袖道:“二档头,看来咱们要绕路走了。守渡口的不但有附近县城的衙役,有郡兵,还有龙庭卫的人,咱们硬闯肯定过不去。”
叶怀袖点了点头道:“顺着河道往西走,能找到船就好。”
刘黑闼一边往后退一边叹气:“瓦岗寨的那些汉子倒也令人钦佩,都是好样的!”
叶怀袖轻声道:“以兵看将,这些人都是极重义气的人,所以也就能猜到瓦岗寨的几位当家肯定也是如此,瓦岗寨……确实不可小觑。”
刘黑闼点头道:“我也曾听说,瓦岗寨的大当家翟让是个极讲义气的人,早年间在江湖上行走救了不少人的性命,而且施恩不图报,是个响当当的汉子。我曾听将军说过,好像贺若重山当年也受过翟让的恩惠,此人在瓦岗才一举旗就有无数好汉前去投靠,由此可见其人在绿林道上的名望着实不小。当地的百姓更是纷纷响应,黄河岸边的渔夫和苦力竟是在十几日内就铸起了一座土寨,官府屡屡派兵去剿都被打的大败而回。”
叶怀袖微微颔首,眸子里闪过一丝担忧。
“咱们走吧。”
她低声道。
刘黑闼和嘉儿点了点头,随即悄悄往后退去。朱一石却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道:“你们再不告诉我去什么地方,我就不走了。信不信我现在就大声呼喊?只要官军冲过来,咱们谁都走不了。”
刘黑闼怒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赖?你走不走?”
“不走!”
朱一石也上了脾气:“不告诉我妻子和儿女现在何处,我就偏不走了!”
刘黑闼上前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怒道:“我们辛辛苦苦将你救了出来,你这人到现在一个谢字都没有也就罢了,怎么还拖后腿?”
朱一石道:“不告诉我要去什么地方,不告诉我妻儿所在,我就不走!当然,就算你们救了我,若是想让我从贼的话我也不干!我家时代清白,早年间就为大隋立下无数功劳,平南陈,征高丽,我朱家造的大船都用在了实处,我绝不会做反贼!”
刘黑闼还要再说,叶怀袖却摆了摆手淡淡道:“好啊,你便自己留在这里吧。你愿意喊随便喊,看看官府的人会拿你如何?看看官府的人,会不会帮你找到妻儿?看看你是否还能回得去朱家!”
“你!”
朱一石张了张嘴,叶怀袖却真的不再理会他径直走了。
刘黑闼笑了笑道:“请便,我们将你从江都救出来也算仁至义尽,就此别过!”
说完他也走了,嘉儿经过朱一石身边顿住脚步,朱一石知道嘉儿脾气最好,刚要求她两句,却听到嘉儿一声长叹后说了两个字。
“白痴”
朱一石一怔,脸色顿时变得凄苦起来。他赌气坐在那里,却看到叶怀袖等人真的不理会自己往远处走了,连头都没回。朱一石心里一慌,赶紧起身小跑着追了上去。他跑的急了脚下一绊还摔了个跟头,趴在地上抬起头看却见叶怀袖等人根本就置之不理。
“你们刚才还说什么瓦岗寨的人讲义气,你们却如此没义气怎么好意思和人家相比!救了人哪有这么不负责任的,救人就要救到底啊!”
……
巨野泽。
李闲站在水泊边看着新近收进泽里的五千新兵训练,陈雀儿这段日子苦读贺若弼的行军笔记,将水军的训练方法已经基本掌握,一开始他并没有要求新兵们上船演练船队战术,而是将五千人分成百人的小队,让他们在水泊浅水处练习水中搏杀和游泳潜水。
如今水泊中也有数百条船只,虽然不是正规战船,但用来运兵却也合适。一些熟悉水性的士兵正操船在水面上来回滑过,陈雀儿让他们熟悉各船之间旗号的命令。在岸边,数千名士兵正在搭建水寨,已经初具规模。
再远处,大约有千余名工匠正在建造船厂。
陈雀儿走到李闲身边道:“士兵们已经练习了多日,差不多都已经练出了一身浮水的本事。只是这船确实差了些,我问过那些工匠,这些运粮的船只改起来虽然不麻烦,但若是装上床子弩,只怕承受不住。”
陈雀儿指了指船厂那边说道:“那些是咱们从黄河两岸‘请’来的工匠,其中也有在大隋的船厂做过工的,还有几个有真本事的。只是让他们造能装百余名士兵的‘黄龙’快船能行,却造不出能装千余人的‘五牙’大船。”
他笑了笑道:“庆幸的是,咱们泽里的树木造船没问题,不用再下江南运木材!”
“没有大船终究是不行的。”
李闲点了点头道:“也不知道叶大家那边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如果真能将朱家的人请来,有他们指点的话,这么多工匠一年之内给你造出几艘五牙大船应当是没有问题。黄河两岸,再加上水泊边上会造船的工匠不少,我都没想到短短的时日内能找来这么多人。”
陈雀儿道:“就算请不来朱家的人,能将造船的样图偷来也行啊。”
他算了算日子说道:“叶大家走了也有些日子了,不知道事情办得顺利不顺利。”
李闲看着漫无边际的水泊,默然了一会儿道:“你好好训练水军,我要亲自走一趟江南!”
第二百零九章 没消息好消息
八月江南烟雨正浓,浓的就好像少女眉宇间化不开的相思愁。李闲虽然小时候辗转到过江南,毕竟那时候逃亡期间没什么心思看烟雨江南如歌如画。而且在江南只停留了不足一年就被杨坚派的侍卫找到,铁浮屠的人马便一路杀到了涿郡。仅仅一年,但李闲记忆中依然抹不去的是江南连绵不断的雨,还有少女妇人在河边浣衣的美妙身姿。
只是以李闲现在的身份,想出泽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光是达溪长儒和张仲坚那一关他便是说了很久才通过,至于他委婉表达出来的只带几个人乔装南下的意思,被达溪长儒和张仲坚狠狠扼杀在摇篮中。看着达溪长儒和张仲坚严肃的脸,李闲硬是把据理力争的念头压了下去。
诚如张仲坚所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属于自己的地盘,有了数万劲卒,他即便不对自己负责也要为这几万人负责。而且自始至终,李闲都不是一个对自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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