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洛洛在中间的一排坐下来,我理所当然的坐在他身边,递给他一杯饮料。
他微笑着接过去,低声道谢。
二十五
片头上显示的主角名字让我有一阵的出神。
演女主角的,居然是我妈。
剧情是某个在外留学的少年,接到了父亲病逝的电报,回到家,却发现独居很久的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娶了一个二十岁的女人当妻子,遗嘱上写明,遗产分为两份,妻子和儿子各得一份,条件是,两个人住在一起。
儿子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和那个成为他继母的女人住在了同一所房子里。
继母热情大方,美丽善良,只比儿子大上三、四岁,儿子受到吸引,在某天醒悟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那个身为自己母亲的女人。
于是开始电影的整个中心。
爱上自己的母亲,这不管是伦理上还是心理上,都没有办法让儿子接受。
儿子挣扎、沮丧、难过,把所有的愤怒发泄在继母身上——家庭暴力。
父亲留下的遗产并不多,为了维持生活,继母在外工作着撑起这个已经不能算作家的家,儿子酗酒,抽烟,吸毒,只要和继母一言不合,就会用各种手
段惩罚继母。
他们两个人,就在这样压抑悲哀的气氛下,背道而驰,越来越远——即使他们还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儿子想过远离这个城市,但是却却下定不了决心,离开自己爱的女人,最后在某一天,他不忍再伤害那个女人,收拾了行李,不发一言,在某个清晨,去了远方。
等到十几年后,儿子再回来这个小镇,却发现,在他家的门外,有了一座小小的墓碑。
墓碑上,写着她继母的名字,日期,是他走后的一个月,死于自杀。
他悲伤欲绝,冲进继母满步灰尘的房间缅怀一切。
最后他在继母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本日记。
这本日记上写的是什么,他并没有打开来看——他没有勇气知道继母被他伤害时的心情。
故事就在这样结束了,电影厅里灯光大亮,我无语的瞪着黑色的幕布,不懂导演是什么毛病。
这样的结局,根本是玩我们嘛!
我伸个懒腰,瘫在沙发上以动不动。
库洛洛也没有急着出去,托腮看着字幕,忽然说道:“女主角的演技倒是很好。”
当然好,那女人在流星街过了这么久,骗人就和喝水一样,成了本能。
“我倒觉得那导演很会喜欢吊人胃口,不说女主角是为什么死,也不让我们看日记……弄那么多悬念搞毛。”
库洛洛挑眉,没答话。
“……不过那个剧本的写的也够变态,居然对自己喜欢的女人用家庭暴力。”我挠挠脑袋。
“这倒是,”库洛洛难得的符合了我一句:“喜欢的东西,夺过来就好了。”
“如果你没有办法夺过来呢?”
库洛洛微笑:“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如果真的有,宁愿毁在我手里,也不能给别人拿走。”
我干笑一声:“别这么极端啊,一定是你还没有谈过恋爱的原因,如果你真的爱上一个人,一定会希望他幸福,而不是像你刚才说的那般……呃……偏激。”
库洛洛微微挑眉。
“没想到你还相信爱情这么虚无的东西。”
我连连摇头。
“怎么可能?那种东西,因为和我打不上钩所以我才可以这么侃侃而谈,我才不想……恩,比如这个电影一样,变的患得患失,神经质,如果我真的喜欢上一个人的话,我一定会离的这个人远远的吧——因为我还不想变成精神病患者。”
库洛洛轻笑,不予置评。
“我在想,如果离开自己喜欢的人,可能会很思念,但是,只要不去听那个人,不去想那个人,不去看那个人,迟早会淡忘掉的吧,”我得意的笑起来:“时间可是爱情最大的敌人呐。”
“真的?”
“当然啊,比如这一部电影,男主角离开了十几年,回来看见自己心爱的女人死去,居然没有跟随着一起去呢,大概是对那个女人的爱情淡了吧?”
库洛洛站起身,拨乱额前的发,显得和普通的十四岁少年没有什么两样。
“那么,对爱情理解的非常透彻的齿轮先生,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呢?”
我眨眨眼,跟着站起身。
“别叫我先生,让我觉得自己好老。”虽然我确实是二十四岁即将二十五岁的大叔,但我还是不想承认自己老了。
“三年之间一点变化也没有的人会老?”
“……你这是在嘲笑我娃娃脸么?”
库洛洛偏头,有些孩子气。
“你觉得呢?”
“……哼。”我悻悻的哼了一声,带头走出已经空无一人的电影厅。
走了一会儿,我忽然回头问库洛洛。
“对了,在赌场里,那个红发的男人,你认识?我觉得你们好像挺熟……”
“以前在流星街的时候见过几次面,”库洛洛这么说道,眼眸又微眯,露出奇妙的,带有挑衅意味的笑容:“是个……很危险的人呢。”
我干笑两声,没敢继续问问题。
总觉得问了就会知道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打了呵欠,向库洛洛道了晚安,不敢洗澡,直接上床睡觉。
一夜好眠,早晨起床的时候难得没有犯懒,神清气爽。
无聊的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了。
我索性在船上游逛起来。
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是光鲜亮丽,我明显有些格格不入。
这倒无所谓,只是那些人看我的眼神让我有点不舒服——难道我看起来就那么穷么?为毛用看乞丐的眼神看我。
也不好发作,只好避开那些人,找了个没有人的甲板角落晒太阳。
海风徐徐,天空的颜色好像幼稚园的孩子在给天空涂色时用的蓝色,纯粹的美丽。
唔……好舒服。
我趴在船舷上舒展身体。
我看着远方海天一线的景色,觉得,原来世界这么大。
忽然想要像金一样去世界各地看一看。
看不同的景色,认识不同的人,感受异国他乡的风情——似乎会很有趣的样子。
啊啊,要不要上了岸之后去旅行呢?
……不过库洛洛可能不会放过我?
我叹口气,耸耸肩往下看,映入眼帘的,是深蓝的大海。
啊啊……多瑞斯那家伙不知道怎么样……“啊!”
我惊讶的看着那甩着鱼尾在海面上游走的多瑞斯。
金色的鳞片在阳光下的反射下闪现了耀眼的光芒,那人鱼从水中跃起,又钻回水里,鱼尾欢快的拍打着水面。
那家伙引起我的注意显然很高兴,游过来抓着船底,像我打招呼。
“你怎么会来的?”
他从嗓子里发出‘咔咔’声,我愣了愣发现自己竟然能听懂他的话。
找你。
他是这么说的。
“你,你能听懂我的话?”
他更兴奋了。
我们血肉相连,能听懂对方简单的话语。
他拍打着鱼尾,得意的仰起脸,似乎是在等我夸奖他。
我黑线。
“谁要和你血肉相连啊!我才不想当人鱼咧!”
多瑞斯怒了,龇牙咧嘴的冲我示威。
我得意的笑起来。
“哼哼!你现在可上不了船,我才不怕你。”
他正想说什么,忽然耳朵上的薄纱微微耸动,立刻一翻身,潜到水下去了。
我连忙侧耳仔细倾听,好一会儿,才听见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人鱼的听觉果然够灵敏。
我挠挠脑袋,叹口气,等着那人从拐角处转过来。
可是当我看到那个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愣了。
……当做没看见好了。
我连忙转身,装作看海景。
现在离我只有三步远的那个男人,就是昨天在赌场里和库洛洛对峙的那个红发果奔男。
我希望那人能不记得我,径直走过去就好。
可惜的是那人忽然出声了。
“真是巧啊……又见面了。”
我干笑着回头。
“哈……哈……确实……是很巧。”
那人的面孔很是英俊,我大概想得出来有多受女人欢迎。
“名字是?”那人首先发问。
“呃……叫我齿轮就可以了。”
那人微微一挑眉,上挑的眼角显的更加细长。
“我叫西索。”
我愣了愣,干笑,觉得有点冒冷汗。
我清楚的记得这家伙就算是在流星街都算是极其危险的人物。
没有理由的杀人,不为活下去,只为战斗。
舅舅说过,西索,根本就是流星街除了幻影旅团外,另一个同样拥有流星街本质的人。
……这家伙太危险了。
我正想开口先告辞,却被他打断。
“你跟库洛洛,是什么关系?”他舔舔殷红的像血一样的唇瓣,问我。
“不、不过是普通的朋友……不,连朋友都算不上,我们充其量只是有点熟悉而已。”我连忙回答。
“有点熟悉而已?”他眯起眸子,道:“如果我杀了你,他会为了你而和我打一架……吗?”
我愣了愣,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会!绝对不会!那家伙充其量就是皱皱眉:啊~好可惜啊,然后像模像样的叹口气,惋惜一下我活着时的利用价值,然后考虑死了的我是否有利用价值而已!!!”
西索似乎听见了好笑的事情。
“你还真是了解库洛洛……”
“哈……哈哈……哈哈哈……只有,那么一点点了解而已……”
“唔,无所谓,库洛洛什么反应,杀了你就知道了。”他伸出手,细长的手指微微一动,出现一张扑克,光看扑克锋利的边缘,就让我苦笑不已。
“那个……能不能放过我……唔!”我险险的躲过擦着我脖子飞过去的扑克,连忙退几步想退出他的攻击范围,可惜的是,那家伙的速度比我快的多——这次要死了。
我靠着船舷干笑两声,看了看下面波涛汹涌的海面。
西索走过来,离我越来越近。
我当然是想躲开的,只是,刚才不小心被扑克牌击中小腿,现在连站都站不稳,血腥味刺的西索越发情绪高涨,眼睛居然隐隐泛红。
“啊啊,一想到库洛洛会和我打一场,我就高兴的没有办法自制了……”他温声说着,伸手抓住我的脖子——其实我有挣扎,可是我连力气都没有这家伙大。
西索抓住我的脖子的手开始使力,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往后仰着身子,觉得眼前开始发黑。
抬起腿,摸索着伤口处插着的扑克。
拔出扑克的一霎那,痛的我一瞬间觉得清明起来,抓着扑克,往下一挥,对准西索的手腕。
他当然不会松手,空出一只手抓住我的手腕,我挑衅的瞪他一眼,抓住船上防护栏杆一使力,用巧劲挣脱了他的手,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瞪着他,背对着海面,掉下去。
我看着西索带有微微讶异的脸,得意的笑起来。
混蛋,我才不要死在你手里。
落入海水中的时候,我只觉得眼前蓦然黑下来,但是冰凉的海水却温暖的如同被窝一般——仿佛我生下来便该呆在海水里。
MD……我是不是该感谢多瑞斯给了我人鱼的能力。
二十六
海水侵入我的鼻腔,我却没有任何不适可以自由呼吸。
我大口喘着气,想要甩动我那金红色的鱼尾,可惜我发现我没办法控制那玩意儿——我完全不懂怎么样控制方向,况且我的鱼尾上还有一道正在剧痛的伤口。
好在海流自然推着我往船的两侧后面飘去,躲过了西索的视线。
我向四周看了看,发现多瑞斯正从深海游上来。
我松了口气,多瑞斯看了看我,在我四周打了个转,又潜入水下,过了会儿再上来的时候,手里有几根水草。
他把水草放在嘴里嚼碎,然后吐在我伤口的地方,抚平,又裹了一层
海藻,防止水草被水流冲掉。
因为接触海水而剧痛的伤口立刻一片清凉,连痛觉也不是很明显了。
多瑞斯欢喜的靠过来,用头蹭蹭我的脖子,鱼尾也擦着我的鱼尾,大概是亲密的表示——它现在完全把我当做是同类了。
我试着摆动鱼尾向前,但很不如意的是,我莫名其妙的去了左边。
啊啊啊!到底怎么控制方向啊!
我看着远处越来越远的船有些急了。
再不上船我可就得被留在海里了!我才不要一直当人鱼!
多瑞斯!带我靠近那艘船!
我努力用这‘咔咔’声来表达我的意思。
多瑞斯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装作听不到,还是像撒娇似的把头放在我脖子里磨蹭。
我再三重复,他才回答我。
【人类,都是坏的,别,靠近。】
优雅慵懒的声音忽然在我脑子里炸响,我惊愕的瞪着看着我的人鱼。
刚才是你在说话?
【音波,可以,进入生物大脑,身体,能,破坏脑部结构,和内脏。】
那慵懒的声音又这么回答我,只是有些稍显奇怪的停顿。
【人类,的,语言,好,复杂,我说,的很慢,听,的懂,吗?】
你……
【因为,我们,血肉相连,所以,可以用声波传达对方的思绪,如果是,普通的人类,会死的。】
他声音带了些得意,碧绿的眼睛带有期盼意味的看着我。
我黑线了一下,讪讪的夸奖他。
你真厉害,多瑞斯。
他眯起眼睛笑,围着我转了两圈。
那,可以带我去追上那条船了么?
我指了指远处只有一点点大的船。
他摇头。
【人类,不能,靠近。】
我也是人类吧!
【你是……同类。】
我明明是人类!
【是,人鱼。】
他执意的说我是人鱼,根本不在乎我原本的身份。
这只死脑筋的鱼!
我有些恼,吃力的甩着尾巴用之字形向前走。
他在我旁边好奇的看我游来游去,偶尔摆动一下鱼尾,就立刻能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