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黑线，扯着他进入博物馆。
博物馆内并没有多少人。
三三两两的行人，都是低声交谈，看起来都属于很有教养的那类——库洛洛当然也被我包括在这类人里面。
我跟在库洛洛身后，随着他到处走走停停。
博物馆这种学术氛围浓厚的地方，实在是很适合库洛洛。
完全没有违合感，如果说他是历史学者或是某某名牌大学的学生，任何人都会相信的吧。
我看着他颇有兴致的参观，由衷的觉得……这个世界太奇妙了。
连强盗头子都能长着一张牲畜无害的脸，而且还如此的热爱学习……太奇妙了。
不过，我又隐约觉得，具有无限的求知欲的库洛洛才是我喜欢的那个库洛洛吧。
不过，还是那个毫不加以掩饰，拥有如同黑曜石一般眼眸，仿若暗夜帝王一般的库洛洛……喜欢。
最喜欢那样的库洛洛了。
虽然……总是没有办法直视，如果面对面的话会颤抖，从心底一阵阵的害怕心悸……但其实……还是那样的库洛洛最让我心动吧。
我随着库洛洛到处走动，直到人体收藏馆。
“……真……真的……要进去？”
库洛洛挑眉：“你害怕？”
“啊，不是，”我摇头：“在流星街看断手断脚看的多了，怎么说也习惯了，只是……难免会觉得恶心啊……”
看那些东西，多恶心。
“那，你在这里等我？”
“……不，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好了。”
一个人多无聊。
我跟着他走进去，人体收藏馆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虽然没有我想的那么恶心，却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到处摆的瓶瓶罐罐。
畸形的手臂，三头六臂的胎儿，明星的遗体，异族的骨架……
看的我直反胃。
库洛洛这个笨蛋……为什么一定要进来这里啊……
恶心……恶心死了……
我紧紧的跟在库洛洛身后，全没有了刚才的悠闲。
“喂喂，你来这里到底是要干什么？有你想要看的东西？”我嫌恶的扫视一眼所有，最后发现，没有任何一样物品值得我多看一眼——实在是太过有违我的审美观了。
库洛洛只是笑，不说话，好半天，他才在一处展览物品前停下来，看了许久，才道：“果然……我还是很想要这个。”
那件东西我见过。
见过好几次。
经常有人拿稀有物和我交换时间……那就是其中一样物品，当然，我还蹭在以前乘坐过的游轮上看过这东西。
——血红眼。
“……你怎么……会喜欢这种东西……”我皱眉，退了一步：“那样的死物，有什么好看的……”
“恩，难道你不觉得……”库洛洛轻笑，顿了顿，才继续道：“当恐惧、痛苦、愤怒、伤心、还有憎恨或者爱意……这么多种情绪都凝固充斥在这种血红色的眼睛里的时候……会很美丽……吗？”
库洛洛轻轻眯起眼眸，盯着那血红眼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志在必得。
“就是因为他是死物……我才有兴趣。”
八十七
我有点害怕，吞口口水，反驳他：“可是，一直看着那样的眼睛，总觉得晚上会做噩梦，而且，你就不怕它们的主人夜半时分找你报仇……”
“你相信有鬼神？”
我疑惑的看他：“为什么不信？连我都能穿越时空了不是吗？而且有些人死了不是会把比较危险的念力附在怨念最深的东西上面……其实就根本来说，念能力本身就是奇怪的东西不是吗？”
库洛洛摸摸下巴，轻笑：“原来你没事的时候还会想这些。”
“……什、什么啊，说的好像我没事就喜欢瞎想似的……你不信鬼神？”
“我不信。”库洛洛说的斩钉截铁，撩了撩额头的发丝，露出雪白的绷带——那下面有一枚十字架，我记得很清楚，那十字架是黑色的等臂十字……
“你……”
“如果真的有鬼……他们活着的时候我能杀他们，他们死了，我一样能杀他们第二次……至于神……那种东西……不过是人们幻想出来的心理慰藉而已……不是么？”
话说回来，你脑门上都还刻着十字架呢，说这种话真没有什么说服力……不过，虽然我不认同你前面的话……但后半段我倒是没有异议。
我虽然信有鬼，但却不信有神。
这个似乎是流星街的通病。
也对。
流星街，本来就被称作是——神遗弃的地方。
“……那……你想要这些眼睛？”我问库洛洛：“那，你马上会带人会来抢？”
“不，”库洛洛偏偏头道：“这种东西，还是要亲手挖下来比较有趣。”
“……你……你是说……你想要……亲、亲手……”
“不是很有趣吗？”
亲手挖下别人的眼睛有什么好有趣的啊喂！！！
我无语掩面，不敢再问有关于这些眼睛的事情。
万一他说着说着忽然想要挖我的眼睛怎么办……虽然我的眼睛不是红色也不漂亮……但还是有一定程度的危险性的吧。
出了人体收藏馆，隔壁就是名画展览——话说博物馆的管理员为什么把两样完全不大噶的展览放在一起，会很影响别人参观的兴趣的好不好。
看名画展览的人比较多，气氛也不像刚才那个展馆一般阴郁。
我是不懂看画的。
比如……不管我从任何角度看毕加索的抽象画，也觉得，那仅仅只是涂鸦而已。
只有偶尔的偶尔，才会有让我喜欢的想要买下来的画。
偶尔不大于三。
我拉着库洛洛的衣角，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漫步在展览馆里。
大家都很自觉的低声交流，弄的这里和图书馆似的宁静，让我觉得有些无趣。
于是库洛洛看画，我看库洛洛——我觉得，库洛洛的脸可比画美多了。
这个就算是去做演员，也是可以的吧。
会演戏，长的也好，说不定，会成为第二个我老妈，夺个影帝的头衔之类的。
我侧头看着那家伙弯弯细细的眉毛出神。
他被我一直盯着也不窘迫，就让我这么看，反倒是我看了许久，先不满起来，恨恨的扑上去咬了他胳膊一口，低声埋怨道：“你说你说！你怎么能长的这么高这么帅，为什么我就没办法再长高了？你说你说你倒是说啊！”
库洛洛轻笑：“你要是想长高，不如去做个手术？在双腿的腿骨里头加一节钢管就可以了，只是，走路的时候比较僵硬，下雨天也会疼痛，万一钢管在里头出了问题，还得再把你的骨头剖开来……”
“你、你吓我干什么！我、我又没有说要去做那劳什子手术！”一想到要剖开我的腿，我立即打个寒战，随之怒了，又扑过去咬了一口他的胳膊：“你才是该做手术的！最好把你那令人匪夷所思的大脑换了去才好……”
他轻笑不语，摸摸我的脑袋。
……或许是因为今天我生日的关系……库洛洛今天……尤其……温柔。
我忽然就觉得，胸口的部位有些酸涩，有些委屈，有些窝心，他放在我脑袋上的那只手，也柔软的很，我蹭蹭他的手掌心，原本拉着他衣角的手指放开，改抓着他的手往前走。
在画馆里转悠了一圈，我们就准备去帝国文物展览区。
刚踏出画馆，库洛洛就停住了脚步。
我从他身后探头看他：“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停……”我也目瞪口呆的停止说话。
在我们面前站着的女子。
就像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一样，有些凌乱的红发，带着大的黑框眼镜，瘦小的身躯……只是表情微有些不同。
以前是羞涩而甜蜜的微笑，现在……惊讶和狂喜充斥于她的眼眸，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露丝。
曾经被库洛洛骗心骗情骗情报的女孩子。
“库……洛洛？”少女从青涩成长为现在的成熟，也不知中间吃了多少苦头，看着库洛洛，似乎有些不确定的询问着——我被完全忽略了。
库洛洛微笑，在我耳边低声道：“你看，我果然不该嫌麻烦，放过她的。”
我吞口口水，连忙道：“库洛洛！我们快走吧，我好饿好饿，我们去吃饭，都中午了！”
库洛洛轻轻挑眉：“想吃什么？”
“要吃鱼，还要去吃烧烤！”我推着库洛洛往反方向走，刚走几步，就被露丝追上来——这小姑娘显然是觉得自己死的不够快。
我欲哭无泪，只得讨好的对着库洛洛笑。
露丝首先发话。
“库洛洛……我……我找了你好久……”她说着，呜咽的哭了起来，抽抽搭搭的，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我不要被围观！
我求救似地拉拉库洛洛的衣袖。
库洛洛看我一眼，然后才道：“露丝，如果你不介意……是否和我们一起用餐？我们也可以聊聊。”
“我不介意！不介意的！我、我愿意！”露丝连忙走几步站到库洛洛的身后，抹了抹眼泪，痴痴的看库洛洛。
我黑线。
那么痴情干什么……你秀逗么？没看我正在试图挽救你那脆弱的和花儿有一拼的生命么！
我困扰的挠挠脑袋，跟着库洛洛来到附近一家餐馆，叫了一大堆烧烤，在包厢里啃起来。
库洛洛在旁边看着我吃，没有动筷子，帮我倒水，夹菜，偶尔看我吃到衣服上脸上，还帮我擦拭……md，这家伙绝对是把我当小孩子来照顾了。
我埋头只顾苦吃，不愿意抬头，但实际上不用看也知道，露丝灼热的眼神一直流连在库洛洛身上，偶尔看向我，让我背脊发凉。
我不知道这样的气氛该说些什么，只好不停的吃东西以表示我很忙——他们自己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好了。
露丝终于先开口。
“你……你为什么……当初……不告而别？”她说着，声音里又有了哭腔。
我停下吃东西，偏头看库洛洛，想知道他会怎么回答。
库洛洛挑眉看我，我连忙做出无辜茫然的表情表示我不过是看热闹打酱油的。
他轻笑，慢条斯理的抽出餐巾擦拭手指。
他的手指是极好看的。
修长，莹白如玉，如果不是我看过他用这双手杀人，我真的会以为他是钢琴家。
我正看的出神，却听见库洛洛终于开口道：
“你问为什么……恩……当然是因为我嫌麻烦。”库洛洛这么说着的时候，声音还是那么清朗，眼里还是一片温柔和体贴——只是，那份温柔现在是对着我的。
于是露丝面色苍白，比以前还要消瘦的身体晃了晃，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
我叹口气，撇撇嘴，低声埋怨：“对待女孩子就不能温柔些么？要知道，女孩子是值得好好对待的，特别是像露丝这样的好女孩……”
“你会吃醋。”
“我才不会！”我脸红，低声又道：“就算她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但你和她曾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这总不是假的，你就不能对她好点，说话别这么直白这么恶毒……你有时候真是能气死人……”
“多谢夸奖。”
“才没有夸你呢！”我怒，终于转头看露丝：“还有你！不是给你留了信叫你别记挂着这个混蛋了么，你怎么还……”
“可是喜欢这种感觉，也不是说消失就可以消失的啊！”露丝委屈的咬着下唇，似乎有些情绪失控了，哭着看我。
……这倒是。
要是这种感觉可以控制，那我就不会对库洛洛这么头疼了。
我看了库洛洛一眼。
那家伙正看着我微笑，很专心的看着我微笑，仿佛我们现在聊的问题和他根本没有关系。
啊啊，这个如此恶劣的家伙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呢……简直是不可思议……
我叹口气。
“露丝姐姐，你这两年……有找过库洛洛吗？”
“……一直……都在找……”露丝垂下眼睑，苍白的面孔上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虚弱的吓人：“我想……库洛洛他……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所以……所以才离开我的，绝、绝不是为了爸爸的研究……一定不是！一定不是！”
露丝泪眼汪汪的看库洛洛。
“库洛洛……我、我很想念你……你……”
“对不起，露丝，”库洛洛微笑，终于把目光投向露丝：“没有跟你道别是我的错，我欠你一句我离开你的解释，虽然这句话在两年前就该讲，但现在讲也不迟。”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库洛洛。
这家伙……难得这么坦率这么正直……
但库洛洛接下来的话更让我确定他是一个混蛋。
“露丝，我腻了，分手吧。”
他妈的我到底是为什么要在旁边听我男友和前女友的分手谈判啊……杯具！！！
八十八
还有！那种仿佛‘我饱了，吃不下了’的平淡语气是怎么回事！
人渣！败类！女性的公敌！
我用眼神对库洛洛传达我的怨念。
库洛洛装没看到，只是继续对露丝道：“如果听懂我的话了，是否能请你离开？”
我几乎能想象的出来，露丝该受多大的打击——要是库洛洛对我说这种话，我不保证我能听话的离开。
果然，下一秒，露丝就有些歇斯底里的叫道：“你说过会爱我一辈子！会和我结婚！然后永远在一起！为什么！为什么你……”
“我说的你就信？”库洛洛反问道，托腮看着露丝：“如果我说我接近你也是因为你父亲的研究……你是不是也信呢？”
露丝的身躯微微颤抖，脸颊忽然透出一丝红晕，眼神虽然却对不准焦距，却露出欣喜的神采：“……库洛洛，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对吧？我记得你还说过要陪我去旅游，我那时因为工作的关系推脱掉了……你看，我现在有时间了，我们可以……”
我看见库洛洛微微皱眉，眼眸的颜色有些加深。
我一凛，打个寒颤，然后连忙拍着桌子站起来：“啰嗦死了你这个女人！”
露丝被我打断，茫然的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