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望夜色,今晚我所有的快乐都被他的想法毁灭了。
(爱德华理应得到幸福。这是命运欠他的。)卡莱尔那强烈的愿望让我吃了一惊。(一定会有解决办法的。)
我但愿能够相信他的话——其中任何一件都行。可这里边根本就没有什么“更高意志”可言,看看发生在贝拉身上的一切吧。那只是一个狠毒的怪物,一种不祥的辛酸的毁灭,谁也无法容忍贝拉接受这样的命运。
我没有在天使港逗留。我把卡莱尔直接送到那个叫莱尼的“人”那里,他这会儿正跟他那些朋友一起,沮丧得要命——他们中的两人已经喝得烂醉。卡莱尔看得出让我离他这么近有多困难——因为我能听见那个魔鬼的想法,看见他的回忆,贝拉的脸庞夹杂在其他那些没有那么幸运的女孩中间,她们已经救不回来了。
我的呼吸加快了,紧紧握住方向盘。
(走吧,爱德华。)他温和地对我说。(我可以保证不会再有人受伤害了。你回贝拉身边去吧。)
在这种情况下提到她再合适不过了。她的名字是唯一能让我分散注意的事,此刻它对我来说意味着一切。
我把他留在车里,然后笔者地穿过那片沉睡的森林,跑回福克斯。这次我花的时间比刚才开快车还要短。几分钟以后,我已经爬上了她家那斑驳的外墙,推开她房间的窗户滑了进去。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心底一阵轻松。一切都安然无恙。贝拉平平安安地躺在她的小床上,做着梦,她那湿润的长发卷成一团,就像海藻一般披散在枕头上。
然而,跟平时的夜晚不一样,今晚她蜷缩成一个小球,被子密密严严地裹住肩膀。我猜,是因为冷。我在平时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她在睡梦中打了个哆嗦,嘴唇微微颤抖。
我沉吟片刻,接着走到门廊,第一次仔细查看这间屋子的其他部分。
查理的呼噜声响亮而有规律。我几乎能捕捉到他在做什么梦。有东西在哗哗流动的水里游动着,耐性加上期待……也许跟钓鱼有关吧?
那儿,就在楼梯的最顶端,看起来像是一个橱柜,我满怀希望地打开它,发现了我要找的东西。我在那个小小的织品柜里挑出一条厚毛毯,拿到她的房间。我会在她睡醒以前把毯子放回去,没有人会留意到它被动过。
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毯子铺开,盖在她身上;她没有察觉到身上的重量增加了。我回到摇椅上。
在我焦躁不安地等着她暖和的时候,我想到了卡莱尔,想知道他现在在哪儿。我知道他的计划会很顺利——爱丽丝已经预见到了。
一想到我的父亲,我不觉叹了口气——卡莱尔真是太过信任我了。我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他所期待的那个人。那个人,那个配得到幸福的人,也许会有望配得上这个沉睡的女孩。如果我能变成那个爱德华,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我脑子里没来由地浮现出一幅奇异的景象。
有那么一瞬间,我原先所想像的命运那巫婆般的嘴脸,那个企图毁掉贝拉人生的巫婆,被一个最愚蠢、最鲁莽的天使代替。一个守护天使——也许有点像卡莱尔描述的那个版本的我。唇边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的微笑,她那湛蓝色的眼睛满带顽皮,正是这个天使把贝拉塑造成这个样子,让我没法忽视她。让那强烈到简直荒谬的气味吸引我的注意,让那沉默的思想激起我的好奇,让那安静的美丽吸引我的目光,让那无私的心灵赢得我的钦佩。然后再省去那自我防护的本能——好让贝拉能够忍受待在我身边——再有,最后,还加上一份叫人毛骨悚然的彻底的坏运气。
这个不负责任的天使一笑置之,就把她这个脆弱的创造物径直推到我面前。对我那具有明显缺陷的人品给予充分信任,相信我会让贝拉活下去。
在这幅画面中,我不是贝拉的死亡判决;她是天使赐予我的恩惠。
这个做事轻率的天使让我为之摇头,她不比那个巫婆好多少。我不能对这个办事危险而又愚蠢的天使抱有好感。至少,那不详的命运是我能够对抗的。
而我呢,我没有天使。好人才能拥有她们——像贝拉这样的好人。这样说来,她的天使在哪儿呀?谁在守护着她呢?
我静静地笑了,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现在,我在充当这个角色。
一个吸血鬼的守护天使——一个半小时过后,贝拉蜷缩着的身体放松地舒展开来。她的呼吸变得更沉稳了,她开始喃喃自语。我心满意足地笑了。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可至少,今晚,因为有我在这里,她睡得更香甜了。
“爱德华。”她在叹息,也露出了微笑。
我把悲剧暂时甩到一边,让自己又沉浸在这份幸福中。
第十章 盘问
CNN最先报导了这则消息。
我很高兴在出门上学之前听到了这条新闻,我焦躁不安地去听有多少个人涉及此案,还有它得到了多少关注。所幸今天有不少坏消息。南美洲发生地震,中东爆发政变。所以这条新闻仅仅播了几秒钟,聊聊数语外加一幅照片。
“阿朗佐?凯尔迪瓦拉?华莱士,被认定是得克萨斯和俄克拉荷马的几起强奸杀人案的犯罪嫌疑人,昨晚因为一通匿名举报而在俄勒俄冈州波特兰被捕。今天凌晨,华莱士被人发现在一条小巷里昏迷不醒,地点离警察局仅有几码远。警方无法告知我们在此期间他将被引渡到休斯顿还是俄克拉荷马接受审讯。”
那幅照片不太清晰,是一张嫌疑犯的面部照片,他在拍这幅相片时留起了一丛大胡子。即使贝拉看见了,也可能认不出他。我希望她认不出,没有必要让她再受惊吓。
“这条新闻在镇子里不会受到什么关注的。这事儿离当地人太远了,估计他们不会感兴趣。”爱丽丝对我说,“卡莱尔把他带到州外再打举报电话,这法子很好。”
我点点头。贝拉不怎么看电视,而我还从没见过她父亲看体育频道以外的节目。
我已经做了我力所能及的事了。这个魔鬼再也不能狩猎了,而我也用不着杀我已经做了我力所能及的事了。这个魔鬼再也不能狩猎了,而我也用不着杀人。不管怎么说,近来都没有。我信任卡莱尔是对的,不过我还是觉得太便宜那个魔鬼了。我唯有寄望于他能引渡到得克萨斯,那个地方还有死刑……
不,这已经无关紧要了。我会把这事儿放在一边,把注意力集中到最重要的事情上。
我离开贝拉还不到一个小时呢。我已经在盼着见到她了。
“爱丽丝,你介不介意——”
她打断了我。“罗莎莉会开车的。她会装作很生气,不过你也知道她正巴不得秀一秀她的车呢。”爱丽丝喔呵呵地笑了。
我冲她咧嘴一笑。“我们学校见。”
爱丽丝叹了口气;我的笑容变成一个鬼脸。
(我知道。我知道。)她想道。(还没到时候。我会耐心等下去的,直到你准备好让贝拉认识我。不过,你将来会明白的,我这么做可不是出于自私哦。贝拉以后也会喜欢我的。)
我没有回她的话,因为我正赶着出门去。贝拉会想要认识爱丽丝吗?交一个吸血鬼做闺中密友?
想想贝拉的为人……这主意可能压根儿不会让她感到不安。
我冲自己皱一皱眉。贝拉想要的事和对她来说最好的事完全是两码事。
当我把车停在贝拉家的车道时,开始感到心神不宁。人类有句格言:事情到了早晨就会有所不同——因为当你一觉醒来后,一切都会改变。在这个雾蒙蒙的白天,在微弱的光线下,贝拉会觉得我看起来有不一样吗?跟在黑夜中相比,我看起来是变得更危险呢,还是相反?真相会不会趁她睡着的时候渗入她的梦乡?她会不会最终被吓倒?
不过,她昨晚睡得很安详。当她一次又一次喊我名字时,她笑了。她不止一次轻喃着祈求我留下来。这是不是意味着今天也依然如此?
我紧张地等待着,聆听她在屋中的声音——下楼梯时轻快而匆忙的脚步声,金属包装纸被撕开时的尖锐声响,冰箱门被猛地关上时发出“砰”的一声。听起来她很匆忙。是急着回学校吗?这种想法让我微笑,再次燃起希望。
我看一眼时间。我估计——按她那辆旧货车的速度——她可能要迟到了。
贝拉从屋子里冲出来,她的书包在肩膀上晃荡,用发夹夹住的发辫已经在脖子上散开了。她身上穿的那件厚厚的绿毛衣看起来不足以让她单薄的身体抵御寒冷的雾气。
那件长毛衣对她来说太大了,很不合身。这使得她那本就很苗条的体态,从纤弱柔软的线条变成瘦长的竹竿。对此我倒是挺感激的,我宁愿她穿成这样,也不太乐意她穿昨晚那件柔软的蓝色衬衫……那件衣服的布料将她的皮肤衬托得太诱人了,领口开得太低了,低到足以露出她那迷人的锁骨。那种蓝颜色就像水一般紧贴她身体的曲线流动……我最好还是——这点绝对必要——尽量别去想那曲线,所以我很感激她穿着的这件难看的毛衣。我负担不起犯错误,而且那绝对会是一个巨大的错误:要是我老想着她的唇……她的皮肤……她的身体……这些念头让我产生一种奇怪的欲望,它们将动摇我的意志,让我失去控制。可我不能允许自己有想去碰她的念头,因为这是不可能的。
我会弄坏她。
贝拉出门后拐了个弯,她走得太急了,几乎从我车子旁边跑过而没有留意到我。
然后她刹住脚停下,她的书包已经滑到胳膊那儿了,当她看到那辆车时,眼睛睁得圆圆的。
我下了车,不在乎自己是否以人类的速度,替她打开车门。我不想再欺骗她了——至少,在我们单独相处时,我想做回我自己。
她看见我了,愣住了,好像我在雾中看起来很不真实似的,接着她眼里的惊讶转变为别的什么,而我也用不着再担心——或者说希望——经过这一个晚上她对我的感情发生了变化。热情、惊叹、迷恋,全都洋溢在她那仿佛融化似的巧克力色的眼睛里。
“你今天想坐我的车吗?”我问道。跟昨天的晚餐不一样,我会让她做出选择。从现在开始,选择权在她手里。
“好啊,谢谢你。”她低声说道,毫不犹豫地坐进我的车。
她又对我说“好的”了,这一事实会不会让我停止兴奋过度?我表示怀疑。
我瞬间移动到车子旁,迫不及待地坐到她身边。她对我的突然出现没有表现出震惊。
当她这样挨着我坐在身边时,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乐。一如我同样享受家人带给我的爱和友谊。不管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精彩,多么诱惑,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快活过。即使明知这是一个错误,明知这可能不会有一个好结局,明知我无法笑到最后。
我的夹克折起来挂在她椅子的靠背上。我看见她注意到了。
“我把外套给你带来了。”我告诉她。这是我的借口,我得找个借口,好为我今天早上的不请自来自圆其说。今天很冷。她没有外套。这肯定是一个可以被接受的理由,符合骑士风度。“我可不想你得病或什么的。”
“我可没有那么娇气。”她说道,她凝视着我的胸膛而不是我的脸,好像不怎么敢跟我的目光接触。不过在我要下命令或用些好话来哄她之前,她就把外套穿上了。
“是吗?”我喃喃自语。
当我加速朝学校驶去时,她看向外面的公路。这样的沉默我只能忍受几秒钟。我得弄清楚她今天早上在想些什么。打从上一次太阳升起以来,我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的改变。
“怎么啦,今天不玩‘猜猜二十问’了”我问道,想让气氛保持轻松。
她莞尔一笑,似乎对我提出的话题感到高兴。“我的问题让你觉得不舒服了吗?”
“你的反应反倒让我更不舒服。”我老老实实地说道,对她的微笑回以一笑。
她的嘴巴扁了扁。“我的反应很差劲吗?”
“没有,这才是问题所在。你很冷静地对待这一切——这是不自然的。”迄今为止,连尖叫也没有一声。她怎么能做到这样?“这让我不知道你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当然喽,每一件她做过的或没做过的事我都想弄清楚。
“我一直都在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啊。”
“你加工过了。”
她的牙齿又咬住了下唇。她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举动——这是一种对紧张的下意识的反应。“也没有加工很多。”
单单这几个字就足以引起我的好奇心。她刻意向我隐瞒了什么?
“已经足以令我发疯了。”我说道。
她迟疑着,然后嘀咕了一声。“你不是真想听吧。”
我不得不花了一会儿功夫来想一想,将我们昨晚谈话的全过程在脑子里过一遍,在我想通之前,把它们一个字一个字的都琢磨了一遍。这让我绞尽脑汁,因为我根本想像不出有什么话是我不愿听她对我说的。紧接着——因为她的语气跟昨晚一样;我突然又感受到那阵心痛——我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一次,我曾告诉她不要说出她的想法。(永远别这么说,)我几乎在冲她咆哮。那时我把她弄哭了……这就是她向我隐瞒的想法吗?她对我的感情已经那么深了?她不介意我是一个怪物,还有,她认为事到如今,她已不能改变她的心意?
我说不出话,快乐和痛苦,它们是如此强烈,找不到任何语言来形容,这两种情感的激烈交战,让我根本没办法好好作出回答。车厢里一片寂静,只有她心肺跳动的均匀节奏。
“你家里其他人呢?”她突然问道。
我深深吸口气——我意识到,我已经习惯了;这让我感到满意。
“他们都坐罗莎莉的车。”我把车开进露天停车场,把它停在我正谈论的那辆车旁边。看见她眼睛都睁圆了,我藏起了笑容。“这车很惹眼,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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