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宠而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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恃宠而娇-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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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么不可以的?”唐娇笑了笑,决定不再想那么多,反正左右不过是个话本罢了,至于那人说的,三个故事以后就能客如云来什么的,她其实压根就不大信……
  膝下围着三个明眸皓齿的小丫头,唐娇素手拨弦,婉转唱道:“吃不得鹤顶红,听不得媒人口,她要说人丑,潘安也是歪鼻裂口,她要说人美,无盐也是绝色妖娆,却说镇上有一名恶媒人,姓刁,故称刁婆……”
  三个小姑娘趴在她膝盖上聚精会神的听着,旁边吃面的客人也停下来听她说书,听到一半,有一个客人扑哧笑了起来,说:“这刁婆……怎么那么像咱们镇子上的薛婆子?”
  众人跟着笑了起来。
  却不知道,此时此刻,薛婆子正在哭。
  她没法不哭,女儿和孙女被反捆在一起,嘴里塞着抹布,泪流满面的看着她。
  她只能跪在地上,朝眼前那个男人磕头。
  “这位爷,求您放我们一条生路吧!”薛婆子的眼泪渗过脸上每一条皱纹,“钱都藏在床底下的罐子里,您全拿走!”
  男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面孔被藏在兜帽底下,只露出一个坚毅的下巴,以及微微勾起的薄唇。窗外明明阳光明媚,可照在他身上却没有半点温暖,反而像是照在刑场上的铡刀上,刀锋边沿残留着斑驳陆离的血迹,黑的红的,反将阳光污秽。
  他站在屋子里,就像一片巨大的阴影,将整件屋子和外界隔绝,无论外面是阳光还是细雨,屋子里都只剩下阴森和恐怖。
  “薛春兰。”毫无声线起伏的声音从他嘴里发出,他说,“你是个媒人。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许多家庭含辛茹苦的将孩子养大,然后将他们托付给你,希望你能帮他们寻一个好亲事,这也是你的本分……可你没有这么做。”
  在薛婆子恐惧的目光中,男子慢慢掏出一只瓷白色的小瓶,用拇指拨开瓶盖,然后将里面黑色的液体,倒进面前的青花大茶壶里。
  “你有一副伶牙俐齿,却只为了钱财说话。给你的媒钱多,纵是下三滥的懒汉也会被你说成潘安再世,相反,给你的媒钱若是少了,纵是国色天香,也会被你说成满脸麻子。”他一边说着,一边提起茶壶,朝一只青花茶杯内倾倒,“你用你的舌头葬送了无数人,制造了无数个悲惨的家庭……”
  黑色茶水注满杯子,杯面荡开的涟漪犹如弯曲盘旋的蛇。
  “现在。”他拉过一张椅子,在茶桌边坐下,单手支着脸颊,兜帽的阴影下,嘴唇勾起一个邪恶的弧度,“让我看看……你是否能用这条舌头,来拯救你自己,以及你的家庭呢?”?

☆、且拨浮云见明月

?  阳光斜照,靠窗的桌子上摆着没吃完的青菜米饭,一只胖麻雀从花枝上落下,低头啄了一会米饭,忽有阴影袭来,它来不及振翅,便被一只大手摄去。
  男子收回手,走回茶桌前,一只手端起桌上那只青花茶杯,另一只手捏开麻雀的喙,往里面灌了一点茶水,随后撒手一扔,那只麻雀就落在薛婆子脚边。
  麻雀没死,但抖着翅膀在地上打滚,连发出的叽喳声都是断断续续的……这还只是几滴茶水。
  看见这一幕,薛婆子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凉透了,她慢慢转头,望着那名男子,战战兢兢地问道:“你,你究竟想怎样?”
  “我想听故事。”男人说,“把你错牵的那些媒,造下的那些孽,一样一样说给我听……每说一样,我就倒掉一杯水,你说的越多,茶壶里的水就会越少。”
  听故事?薛婆子不禁愕然,然后心中大骂不止,心想外面茶楼那么多,你怎么不随便找家坐下,然后说王侯将相的,说宫妃争宠的,说花妖狐仙的,说风月无边的……一坨坨故事能把你听吐,何必来这里折腾她这个媒婆,术业有专攻!隔行如隔山啊!
  “不过,我只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又听他道,“两个时辰之后,剩下多少,你就喝多少,喝不下去的,就由你的家人为你代劳。”
  听了这话,被捆在床边上的两人立刻挣扎起来,双双隔着嘴里的抹布,朝薛婆子发出呜呜的叫声。薛婆子看了她们一会,才慢慢转过脸来,身上发着抖,脸上淌着汗,对那名男子道:“你,你说话算话?只要我说了,你就会放过我跟我的家人?”
  “不用求我。”男子重又坐回茶桌后,单手支着脸颊,慢条斯理地说,“能救她们的人是你,不是我。”
  薛婆子忍不住卷了卷舌头,每当她要舌绽莲花替人说媒的时候,她都会习惯性的活动活动这条舌头。但过去,她鼓动唇舌是为了说谎话,而今天,她鼓动唇舌却是为了说真话。
  “这世上,人人都想嫁世家子,人人都想娶美娇娘,但哪能人人如愿?最后还不是价高者得之。”薛婆子叹了口气道,“虽然很多人说我这老婆子的不是,但老婆子收了钱,自然得要帮忙说话啊……就比如现在刘记面铺的那个三娘子。”
  说到这里,薛婆子忍不住唇角向上勾了一下,显是将对方这桩婚事当做了平生得意之作。
  “三娘子容貌出挑,手脚也勤快,当年被家里人当成珍珠一样,铁了心要将她嫁给秀才老爷,以后好当个官家太太。”薛婆子道,“不过秀才老爷是那样好找的吗?老婆子就劝他们退而求其次,把女儿嫁给了刘家的小儿子,那孩子在白鹿书院读书,虽然没有秀才身份,但到底是个读书人,一个上等人……最起码,他自己是这么以为的。”
  刘三一直认为自己是个读书人,是个上等人,除却读书之外的事,全是下等人做的事,所以纵然屡试不第,却仍然不肯干活,不肯跟家里人学手艺,只成天窝在房内不出来,家里人骂他,他就捧书大念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倘若知道真相,张家人肯定不会把三娘子嫁给他。可是薛婆子收了钱,所以一个劲的替刘三说话,一张嘴把他夸成了文曲星下凡,诸葛亮在世,他整天闭门不出不是因为懒,是为了等待贤王三顾茅庐。
  张家人被她哄得一愣一愣的,等把女儿嫁过去,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明知道对方是个好吃懒做还喜欢打老婆的浑人,张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有心找薛婆子麻烦,薛婆子便叉着腰骂他们,说是你们要选个读书人当女婿的,刘三就是啊!只不过他除了读书,其他都不会罢了!
  “事情就是这样。”说完这段往事,薛婆子抬头盯着那个男人。
  “不错的故事。”男人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然后举起茶杯,挥手一扬,杯子里的茶水就尽数洒在地上,留下一地泼墨般的痕迹。
  薛婆子有些失望的低下头,她先挑三娘子的故事说,其实是怀疑对方是三娘子找来的姘头,为她打抱不平来的。毕竟三娘子是镇子上出名的美人,虽然嫁了人,但身段姿色都摆在那,或许有男人对她余情未了,肯为她出这个头。
  但看这男子无动于衷的样子,又似乎不是这么回事,仔细想了想,她开口道:“还有一次,镇上的刘老爷死了老婆,打算找个黄花闺女当续弦……可不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谁会把家里的黄花大闺女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老鳏夫啊。后来他找上我,我就给他出了个主意。”
  林家的长子在刘老爷家里当长工,他妹妹二丫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过去看他,顺便给他带点吃的用的,若有空闲,还会帮他洗洗衣服。刘老爷就特地找人支开林家大郎,然后关上房门,对二丫亵玩了一番,回头虽然被林大郎打个臭死,但没关系,二丫的名声也毁了啊,放她面前的就两条路,一个是自尽,一个是嫁给刘老爷当续弦。
  “这桩亲事又成了。”说完,薛婆子抬眼去看那男人。
  “不错的故事。”那男人举杯扬茶,依旧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既不感到愤怒,也不表示厌恶,这幅态度反让薛婆子感到忐忑起来。
  不是为了女人,也不是为了公理正义,那他到底为什么找上她?真的就是为了听故事吗?
  薛婆子看不透他,也就无法对付他,只能照着他的话去做,按他的意思去说,只是心里的恐慌越来越大,以至于声音都开始发抖。
  “张家的三女儿嫁到牛家村去了,我告诉他们,那户人家有田有地,有房有牛,就是没告诉他们这人已经四十多了,还是个瘸子,以后嫁过去,所有的田都得由这女娃来耕……”
  一杯茶泼出去。
  “还有隔壁老谢,家里生了一堆女儿,实在养不活了,就想送人当童养媳,我帮他们送掉了三个女儿,其实那三个女儿……都被我卖给了人牙子,往后若是运气好,还能进大户人家当个小妾奴婢,若是运气不好,呵呵……估计也就是半掩门的命吧。”
  一杯茶泼出去。
  “对了,还有我那个侄女……”
  一桩桩旧事道出,一杯杯茶水泼落,渐渐的,薛婆子已经没法思考,嘴巴麻木的说着话,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桌上的那只青花大茶壶,这茶壶怎么这么大?里面为什么能装那么多茶?到底还要说多少句话,里面的茶水才能泼完?
  她……她已经没有故事可说了啊!
  “怎么了?”男人右手提着青花大茶壶,缓缓将茶杯注满,“继续啊。”
  薛婆子张张嘴,却发现再也没有故事可说了。
  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男人的声音变得阴森起来:“说完了,就请喝茶吧。”
  “不不!我还能说!”薛婆子连忙喊道,她舔了舔干裂的唇,心想,要不就编个假话吧。
  她是很擅长说假话的,不然也不能成为镇上的头号媒人,但是她过去面对的不过是些村夫愚妇,现在要面对的却是一个阴森可怕到了极点的男人。
  “那是去年的事了。”薛婆子有些不敢面对他,低下头,眼睛不停地眨,“我在牛家村的一个远亲,请我为他做个媒……”
  “慢。”男人说了一个字,然后起身,慢步走到薛婆子面前,巨大的阴影从他身上落下,犹如笼子般将薛婆子罩在里面,薄唇向上一勾,“你说谎了。”
  “不!我说的都是真话!”薛婆子的声音骤然变大,紧张之余,语速越来越快,“老婆子是真有一个亲戚在牛家村,那臭小子一门心思想入赘……”
  没等她说完,男人便扣住她的下颚,另一只手握着青花茶杯,将满满一碗茶水灌进去。
  那一刻薛婆子觉得自己就像在吞一团火,喉咙好似要被烧穿了一样。
  “继续吧。”男人放开手,淡定自若道,“说真事给我听,或者继续喝茶。”
  “咳咳!我……咳我说!我说!”薛婆子趴在地上,鼻涕眼泪糊了满脸,两只手抠着喉咙,发出嘶哑难听的叫声。
  “不必着急,仔细想想,这两年的事情如果说完了,就想想以前的事。”男人不着痕迹的引导她,“比如三年前,十年前,或者十三年前……”
  如果他一开始就问这个问题,薛婆子说不定会发现一丝端倪,可她之前说了太多故事,人已经说得有些糊涂了,再加上被灌了一碗茶,心里又急又怕,于是什么也没想到,只是顺着他的话回忆起来:“三年前……十年前……十三年前……十三年前……”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嘶哑道:“我想起来了……十三年前,有一个外地女人来了我们镇子,她带了个孩子……还有一大笔钱,她的名字是……是周氏,周明月。”?

☆、机关算尽太聪明

?  “虽然隔了这么多年,但我还是记得很清楚……”薛婆子忆道,“那年大雪,一辆马车停在我家门口,从上面下来一个女人,身上披着一件秋香色的斗篷,怀里抱着一个岁数不大的孩子……待她掀下斗篷,容貌倒不是特别标致,可那通身的气派,我老婆子只在几个人身上看到过……”
  那几个人是什么人?是县令夫人,是到平安庙里上香的小姐太太,平日里觉得她们都是天上的月亮,但周明月一出现,就把她们比成了地上的萤火虫。
  “为我寻一门亲事。”周明月这般对薛婆子说道,“越快越好。”
  分明是恨嫁的口吻,但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如外头的冬雪般凛冽,薛婆子一时之间居然生不出拒绝的念头,待她走了,才心下觉得纳闷恼怒,纳闷的是这么一个人,怎么会跑到胭脂镇这么个小地方来?恼怒的是对方上门求人,却分明一副命令的口吻。
  “起初,我以为她是个寡妇。”薛婆子说,“那年战乱,有很多人从北方逃难过来,里头有很多寡妇,都是丈夫死在前线,身边又拖儿带女的,实在活不下去了,所以着急找个男人嫁了,也不求什么三媒六聘,只求对方能给口饭吃,养活她们母子……可这女人完全不是这样啊。”
  周明月带来了大笔嫁妆,五十两银子即便放在现在也是一笔巨款,更何况她马车里还装着粮票,粮票是由商家粮行发出来的,在那个时候价比黄金,基本上用钱也买不到,以此为嫁妆,她就是想嫁进县令家里当个贵妾也不难。
  “但她不肯为妾,只肯为妻。”薛婆子冷笑道,“还罗列出了整整一张纸的规矩,要夫家去守,能守着规矩的,方能娶她。”
  “是什么规矩?”男人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太久了……记不得了。”薛婆子想了想,说,“就记得一条……上面写她带来的那些财物,除了五十两银子之外,其他全是前夫留给她女儿的嫁妆,谁要娶她,就要先画押,承认这笔嫁妆只属于她女儿,日后除非她女儿主动拿出来,否则不许擅拿擅用她女儿的东西。”
  “有人肯画押?”男人又问道。
  “有,怎么没有?就算不能动其他东西,有这五十两的嫁妆在那,也有一群人趋之若鹜。”薛婆子道,“只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样一件好事,我怎能便宜别人?那可是五十两,五十两啊!更不要说还有那一堆粮票了……”
  所以薛婆子左右一算计,决定欺她人生地不熟,将她这笔财产谋夺过来。
  为此,她将自己未来的女婿王富贵喊来,跟他耳提面命了一番,然后将他领到了周明月面前……这也是周明月提出来的要求,但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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