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她是怎么让张雨澜含恨自杀的,现在张雨菲就要用同一种方法让她名誉扫地,甚至,连她妈妈,也不放过。
所以,一切都是报应啊!可是为什么她种下的孽,却要让华连英来尝恶果。
为什么死的不是她,为什么要她活着,还要让她想起一切?
她宁愿死的是她,她宁愿死!
“病人有先天性心脏病,二级心脏功能不全,目前症状是心力衰竭。”
“胎儿心跳消失,病人胸廓无起伏,心跳停止!”
“马上进行胸外按压,频率100次,深度5厘米!”
辛冉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身体的感觉变了,空空的,好像失去了什么,她用了两分钟才明白那种改变是什么。
孩子没有了。
她望着头顶的天花板,雪白的颜色让她有片刻的恍惚,然后是强烈的双目刺痛,她忍受着那股钻心之痛,努力睁着眼睛,失去孩子的空虚感化作庞大的悲痛,泪水蜂拥而出,划过腮帮,滚落在枕头上。
床头边上沉默地坐着一个人,见到辛冉睁开眼,机敏地站起身。
“小冉,你总算醒了,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辛冉转头看向那人,布满忧伤的面容上浮出一丝诧异,华昀梵,怎么是他?
辛冉还带着氧气罩,转头几乎用光了她的力气,她蠕动着双唇,双眸闪烁着古怪的光芒,紧紧盯着华昀梵。
华昀梵握住辛冉挣扎着要抬起来的手,似乎是明白了她眼神里的迫切,安抚地点头,“你别担心,孩子没事,现在还在保温箱里,等他健康一些了,我再带你去看他。”
辛冉眨了眨眼睛,直直地看着华昀梵,两只眼睛的眼角里都涌出泪水来。
华昀梵好像被她的情绪感染了,三十好几的一个大男人,跪趴在床头,也望着辛冉,无声地流下泪来。
“乖,醒来就好,醒了就没事了。”
“从现在开始,什么都别想,好好休息,不管什么事,都等你好起来再说,好不好?”
辛冉这时候很听话,虽然流着泪,但还是慢慢合上双眼,只是颤抖的双唇却出卖了她所有的情绪。
华昀梵跪趴在她床头边,为她擦着眼泪温柔地劝,“不要哭,这时候不能哭,容易伤身体,不要哭。”
作者有话要说:
☆、奈何情深(30)
华昀梵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在病房外沉默注视着辛冉的男人,内心滋味复杂,他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对于这个男人的感觉,这个强势的,睿智的,却又脆弱的,糊涂的男人,他想揍他,却又同情他,想要怪他,却又感激他。
“既然小冉都想起来了,你就放过她吧,她心里很难受。”
容博予一动不动,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小窗,他的好目力可以清晰地看到辛冉苍白的脸上那一抹无助和痛苦,尽管是在沉睡中,她依然饱受折磨。
他很心疼。
“放过她,那谁来放过我?”容博予喃喃自语。
华昀梵神色微变,有些不满地看着容博予,“容博予,你好像没有明白状况,她现在这样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打击,我劝你,要是真为她好,就放了她,这样至少她还能活下去!”
容博予蹙眉转过身来,沉沉地看了华昀梵半响,自目光里透射出来的压迫感竟然让华昀梵感受到一丝威胁。
“没有明白状况的是你。”
容博予缓缓地说,华昀梵第一次在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一种难以抗拒的强势,他站直身子冷冷和他对视,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藏得很好,容博予,我差一点就让你骗了。”
骗你?有必要吗?
他的退让和畏缩都是害怕失去辛冉,害怕辛冉想起一切会和他彻底决裂,而现在,辛冉已经和他决裂了,他再也没有退让和畏缩的理由。
他容博予,三十余年的生命里,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妥协和退让,唯一的两次,都是为了她。
容博予扯起嘴角,却是苦涩的弧度,“我骗的是我自己。”
华昀梵并不在乎容博予心里是什么感受,或者在想什么,他一直以来就只有一个目的:带走辛冉,不能再让辛冉在这里受苦。
“你什么意思,已经这样了,你还不打算放手吗?”
同样都是久居上位,同样都是骄傲自负的人,华昀梵冷冷地笑,毫不示弱地和容博予对抗。
容博予不为所动地看着华昀梵,面无表情。
“那么,你是以什么样的立场和我说这句话?亲戚?”
容博予笑了,偏偏眼里凉薄一片,冷冷地掀唇,“你别忘了,如果不是我告诉你们,你们这些所谓的亲戚恐怕到死都不知道她还活着。三年前那场意外,你们有人关心过吗?有人回国调查过吗?你现在凭什么要求我放手?如果不是我,她恐怕早就出了意外。还有,你别忘了,我是她合法的丈夫。”
华昀梵被容博予的冷嘲激地怒火升腾,毫不示弱地反击,“是吗?既然这样,你又何必巴巴地求我过来照顾她?如果我们这些亲戚这么不堪,你何不自己好好照顾她?”
华昀梵把两个好字咬得极重,容博予不怒反笑。
“我把你叫来,就是为了好好照顾她。听着,这里不是西雅图,我也不是那两个做事畏缩、自以为是的蠢货,我可以为了她包容很多事,但前提是,你们不要误以为我没有脾气,最好掂量清楚自己的分量,不要做自以为是的事,二三十年都不闻不问,现在何必来我这里上演骨肉亲情?如果不是因为你是她哥哥,你那点医术,你以为我凭什么看得上眼?”
华昀梵攥紧了拳头,要不是四下都是容博予的人,要不是病房里辛冉还在休息,他真恨不得揍他一顿。他知道容博予口里那两个蠢货指的是谁?他回国快一年了,辛冉和江子陌还有周彦晖的纠葛,他岂会还不明了。他承认他容博予说得没有错,他一度把容博予看得和那两人一样,知道现在他才看清,容博予对辛冉,是起了必争之心。他的计划,恐怕需要再好好构思一番。
“照顾好她,就当是你们华家为华连英做的补偿。”
容博予没有错过华昀梵眼底一闪而过的阴沉,自负如他,只是冷冷一笑。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容博予是好说话的人,那是因为这些年来,他为辛冉压抑了太多的天性,以至于有多少人忽略了他曾经的狠辣和杀伐果断。
华昀梵对站在落地窗边沉默望天的老人说,“爷爷,孙儿无能,累您亲自过来,辛冉醒了,您要见见她吗?”
老人转过身,那双睿智深沉的眼睛里竟然闪烁着模糊的泪光,一头花白的头发也让他看上去满是沧桑。
他没有说话,看着华昀梵微微一颔首。
辛冉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医院。
床头站着一个穿着护士制服的女人,大约三十出头,皱着眉表情很严肃,正在调整辛冉的输液器,察觉到辛冉醒来,她脸上露出一丝欣喜,温柔低声地问过辛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后,脚步轻快地走出房门。
几分钟后,华昀梵来了,一丝不苟穿着白大褂,先观察了一下辛冉的基本情况,然后宽慰她身体正在恢复,一定要注意安心休养。
辛冉微皱着眉盯着华昀梵看,虽然没什么力气说话,但她还是拼命提着一口气问,“我的孩子呢?这是哪里?”
有些事华昀梵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告诉辛冉,害怕她刚刚稳定下来的身体情况受到影响,可是他又不希望对辛冉有所隐瞒,甚至欺骗她。
“孩子很好,你放心,等你能下床的时候,就可以去看他了,是个男孩,五斤四两。”
听到孩子没事,辛冉很明显松下一口气,面上慢慢浮出一丝笑容。
华昀梵犹豫了一下,屈膝在床头前半蹲着,和辛冉平视。
“你一直叫我华医生,其实,你应该叫我哥哥。”
“我名字里的华,和你妈妈,也就是我姑妈的华,是一样的。”
“我是你哥哥。”
华昀梵的脸上充满了疼惜,“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辛冉大吃了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华昀梵,怨不得第一次见到他,她就觉得亲切,怨不得他总是对她格外关照,原来是这样,原来他们是兄妹。
辛冉怔怔地看着华昀梵,微微张开嘴,双唇抿动了几下,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华昀梵怜惜地看着辛冉,温润的声音里略带着愧疚,“这里是一家疗养院,对不起,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把你带到这里来。”
“爷爷他也来了,他很想你,你愿意见见他吗?”
辛冉忽然间流下泪来,没有说愿意,也没有说不愿意,只是看着华昀梵,无声地流着泪。
就是这样默不作声却流着眼泪的样子,才让华昀梵心疼万分,恨不得把所有伤害过她的人都千刀万剐。
“乖,不要哭,伤眼睛,不哭,乖,没事了,没事了,从现在起,没有人能伤害你,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
“哥哥会保护你,谁也不能伤害你。”
“乖,听哥哥的话,不哭。”
华昀梵越是这样温柔地劝着辛冉,辛冉越是控制不住泪流满面。
自从想起来所有从前的事,她一直觉得她已经一无所有了,亲人,爱人,朋友,她什么都没有了,她以为她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只能孤独可怜地守着那点遗憾终其一生。
她从来没想到,原来她还有亲人。
华炳云犹豫着始终没有下定决心去见辛冉,他害怕辛冉不肯接受他这个外公。
一切还得从头说起,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华炳云一家举家移民美国西雅图。华连英自从一意孤行要嫁给辛开宇起,就和华家再无联系,更不要提华家移民以后。从那天起,华连英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辛冉从小到大都没有听华连英提起过她的外公外婆,大概是华连英骨子里太过要强,尽管婚姻一直不幸福,这么多年来,也从没有想过要承认错误,向娘家服软求助。
华连英这种外柔内刚的性格,其实更大一部分却是继承于华炳云。这个曾经富甲天下的男人,二十出头就早早得了一个女儿,喜不自禁,他对这个大女儿曾经寄予了多大的期望,到最后对她的失望就有多大,也许正是如此,他倔强地非要华连英主动认错才肯原谅她接受她。
他带着一家人移民美国,未尝不是一种躲避伤心地的情绪。这一等就是将近三十年,他的倔强,让他永远失去了再见女儿一面的机会,哪怕是华连英去世的那一天,远在美国的华炳云也毫不知情。
如果不是连茹,也就是辛冉的外婆病重,想要见女儿最后一面,华炳云大概还不肯主动去找华连英。
直到那时候,他才知道他的大女儿,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去世,而他的外孙女也在一年前落江出了意外,至今连尸骨都没有找到。
连茹得知消息后,病情加重,四天后抢救无效去世,到死都没有闭上眼睛,她在怨华炳云,也在怨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堵那一口气,又怎么会白发人送黑发人?骨肉至亲啊,到底是何必!
作者有话要说:
☆、至死不渝
辛冉见到华炳云的时候,已经可以下床,身体状况也很稳定。
她是在育婴房见到华炳云的,那时候华炳云正隔着玻璃满脸慈祥地看着孩子喝奶。
辛冉望着这个两鬓斑白的老人,一声外公,梗在喉咙里怎么也喊不出口。
她心里其实是怪他的,如果不是因为他太过硬拗,也许华连英也不会进退两难,一辈子都活在悔恨和痛苦之间,如果那些年有他在背后撑腰,辛开宇或许就不会那么猖狂,华连英也不会熬坏了身体,又或者那些年有他在,她也许不会用那么极端的方式去报复张雨澜,最后害得华连英活活被气死。
可是当华炳云转过身来,目光和辛冉交接的时候,辛冉知道自己错了。
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他心里的苦一点都不比别人少。
前尘往事,谁对谁错,现在争论,已经没有必要。
“外公。”
辛冉挣开护士的搀扶,朝华炳云走过去,看着那个满目忧伤的老人听到外公两个字就泪如雨下,她只觉胸腔一酸,猛地有一种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
辛冉吸了一口气,生生憋住那种感觉,快走几步,张开双臂投入华炳云的怀抱,哽咽着,又喊了一声外公。
辛冉在这个疗养院足足休养了半年,也许是修养的好,也许是心事都成空,她没有了执念,反而这一次元气大伤并没有让她亏了身子,慢慢的还把身子调养地比从前还要好。
半年来,容博予几乎天天都来,有时候是半夜,有时候是清晨,有时候是午后,一切有空余的时间,他都会来,带来孩子的衣物和玩具,耐心地陪孩子玩耍。
起初,辛冉会避开他,根本无法和他见面,后来整理好情绪以后,她也想开了,也主动要求过和他见面,他来了,她心平气和地提出离婚。他自然不会答应,可是也不和她争吵,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把孩子抱在胸前,温柔地亲吻着。
她有些烦闷,对于他这样冷淡从容的态度,她觉得有必要和他好好谈一谈。
孩子是早产,可是有那么多人悉心照料又喂养地好,早就活蹦乱跳了,现在更是养成了一个白胖的壮小伙儿,粉嫩健康又肉嘟嘟的,特别招人喜欢,哭的时候,嗓门大得隔好几层楼都能听到,孩子的外公乐得哈哈大笑,直说有他当年的风范。
容博予给孩子取名容慕澄,小名星星。
辛冉觉得名字笔画太多,星星以后上学写起来不方便,可是容博予执意如此,她不欲和他争,又或者说不想和他有太多见面接触的机会,便也默默接受了。
华炳云倒是对这个名字很有感触,更喜欢叫孩子慕澄。华老爷子自来了以后,就一直在疗养院住着,也不提什么时候回西雅图,日日呆着自然和孩子亲厚,时时抱在怀里,心肝宝贝似的疼爱。
容博予来的时候,已经夜里九点多了,孩子已经睡得香甜,嘟着嘴,偶尔蹬蹬小腿,可爱得不了的,辛冉坐在摇床前,百感交集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