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博予来的时候,已经夜里九点多了,孩子已经睡得香甜,嘟着嘴,偶尔蹬蹬小腿,可爱得不了的,辛冉坐在摇床前,百感交集地看着,满心的欢喜和舍不得。
容博予再悄无声息地进来,辛冉也能感受到,他一点点靠近,她就一点点绷紧后背。
容博予轻轻摸了摸孩子的脸,滑滑的嫩嫩的,翻腾了他心底深藏的那一点柔软,深邃的目光里就满满地溢出了温柔,他蹲下身,把孩子的小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吻着。
辛冉在他蹲下身的时候,就不太自然地站直了身子,默默看着他亲吻孩子,心里一颤一颤地难受。
“我们出去,谈一谈,好吗?”
容博予不做声,把孩子的手放回被子里,鼻端满是孩子身上的奶香和她身上淡淡的馨香,他留恋地不舍得站起身子。
辛冉看他一眼,放轻了脚步,走出门去。
不多会儿,容博予开门出来。
走廊上隔十来米就有一个护士,有男有女,拐角和门口也都安置有摄像头。
辛冉明白那些护士都是容博予的人,尤其那几个男护士身材高大,四肢有力,一看就知道都是专门训练过的,恐怕身手都不错。也听华昀梵说过,自辛冉和星星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好以后,他和外公要出门都很难,容博予对他们并不算太客气,一贯是奉行:要么消停地在这里住着,要么就收拾东西回西雅图。
这算是变相的软禁了,容博予竟然做到这样的地步。
“找个地方,我有话和你说。”
辛冉当然不想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和容博予争吵,两人上了楼,找了个空房间开门进去。
“你就打算这样关着我吗?”
辛冉靠着窗户站着,房间的吊灯是明亮的黄白色,印得她脸上的气色出奇的好。
容博予压抑着内心的贪婪,不动声色地细细将她上下看了,才淡淡地开口,“闷得话,叫青青来陪你。”
这半年司徒青青和司徒云岚都常来探望,甚至容泽川也来过好几次,辛冉也不是出不去疗养院,只是不允许她出去的时候带着星星一起,而且回回出去都有人不远不近地监视着她,甚至天色一晚就委婉地要求她回来。
这不是她要的自由,这样的生活让她憋屈至极。
“容博予,你何必这样为难自己又为难我,何不如放我离开,对大家都好。”
辛冉每每想起往事都自觉疲惫至极,她明白容博予的左右为难,她也明白往事谁对谁错根本说不清,她只想大家都各退一步,至少不要让彼此活得那么累。
可是对容博予来说,没有她,怎么会好,他宁愿这样囚她在身边,哪怕她的心不在了,至少他想念她的时候可以看到她。
“你的心真的那么狠吗?”
容博予毫不掩饰自己的脆弱,他的强势和狠辣只会展现给别人看,在她面前,他是毫无保留的,只要她要,他甚至可以把真心毫无防备地送到她面前,任她蹂躏。他永远不会再尝试放手,四年前的错,他不会再犯。
“那么你呢?你这样对我,又何尝不是狠心?你明知道有这样一天,你当年为什么要留我在身边,现在,你让我情何以堪?我有什么颜面去见我妈妈?我该怎么对她说?我爱上了仇人,还为他生养儿子?”
辛冉生生忍住涌上心头的酸痛,微红的双目紧紧盯着容博予,她知道他痛,可是她也痛。
她的一字一句,都像刀剑无情地砍向容博予。仇人,原来在她眼里,他一直就是她的仇人,还真是半分情面都不讲。
“你忘了你说过的话,你说你愿意做我的欧晴冉,你愿意放弃从前的一切,辛冉,你就是这样辜负我对你的情谊的?仇人?这么多年来,我怎么对你的,你就一直把我当作仇人?”
对上容博予情绪暗涌的双目,辛冉心头剧痛,她后退一步靠到窗台上,无力地摇了摇头。
“容博予,事到如今,你说这些有什么用?隔在我们中间的,是永远都不过去的,你的妹妹和小姨不会一笑泯恩仇,同样我也不会,一命还一命,我妈妈是怎么死的,你比我清楚,张雨菲对我做的一切,我永远都没办法原谅她,还有你,你难道不会良心不安吗?当年如果不是我,张雨澜不会死,她可是你的生母。”
容博予上前逼近,抓住辛冉的手用力按在自己胸口,盯着她的眼睛,慢慢地说:“她究竟是为什么自杀,我心里清楚,我也不会良心不安,她从没有尽过一天做母亲的责任。可是我不会否认小姨害死了你母亲,这些年我一直在找证据,我可以把所有证据都交给你,只要你不伤害自己,你要怎么做我都不反对,而我妹妹,她犯的错我也会让她向你道歉。我可以保住,从今往后,这两个人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辛冉僵住身体,容博予抓得很紧,温热的掌心像火烧烤她的手掌,他砰然跳动的心脏就在她手心之下,她被迫感受到他的存在,像一直以来他强势地存在于她的生命中,如此不容质疑,更不容她拒绝。
可是,即便是这样,她也管不住自己的心,她的恨,她的厌倦,还有她的自责,她做不到让往事都随风。
辛冉低下头,狼狈不堪地躲开容博予的视线,“我求你,不要逼我。”
逼。她竟然认为他在逼她。
容博予压抑不住内心的剧痛,她每说一句话他的心口上都会多一把刀,刀是钝刀,一刀下去伤口翻裂,血肉模糊,是加剧的疼痛。
辛冉,你知不知道你把我的一颗心,踩成了泥。
容博予松开手,后退了两步,面上终于浮现出冷漠,“好,我不逼你,我给你时间,我请你,看在慕澄的面子上,好好地考虑我说的话,我不想慕澄重蹈我们的覆辙。”
容博予说完,漠然转身,冷冷离开。
自他松开手的瞬间,辛冉浑身的力气也仿佛被抽走了,看到他黯然转身,她几乎要伸手拉住他,可是那只手却像千斤重一样,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
就在这一刻,辛冉明白,她有多爱这个男人。
而她有多爱,就有多失望。
为什么聪明冷静如他,要选择用这样的方式,让两个人陷于这样难堪的境地。
爱一个人,就要这样不顾一切地得到她吗?
作者有话要说:
☆、永生永世
半年了,江子陌强硬的手段下,离婚处理地干净利落,可是辛冉却凭白无故地消失了,他找遍了整个H市,都毫无线索。
同样心急如焚在找辛冉当然还有周彦晖,他一直试图从司徒青青嘴里问出辛冉的下落,可是这个丫头,看起来迷糊,真要遇到什么事,嘴巴比蚌还紧,用尽办法也套不出话来。
周彦晖猜测一定出事了,十有□□是辛冉想起来什么事,而容博予把人藏了起来。
他原本沉寂如水的心,悄悄燃起一丝希望。
当遇到两难的选择时,你会选择抛硬币吗?有人说,当你把硬币抛出去的时候,你心中就已经有了选择,因为你的潜意识会告诉你,你更希望看到哪一面。
周彦晖这一生,抛过两次硬币,一次是那一年在家族和辛冉之间做选择,字是家族,花是辛冉,硬币抛出去的瞬间,他就知道自己更希望看到的是花,所以即使后来移开手掌看到的是字,他也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背叛秦婧和自己肩膀上的责任。
这一次,他问自己,是继续麻木不仁地过完下半生,还是竭尽全力去最后争取一次,同样的,字是继续,花是改变,硬币抛出的瞬间,他已经做出选择。
那枚硬币从空中落下,他没有去接,听着叮的一声,硬币落在地板上疯狂地旋转,最后静止在字的那一面。
周彦晖微微一笑,这一幕何其眼熟,竟然有一种宿命的感觉。
可是他不相信命中注定这四个字,他不信,他更愿意相信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没有什么是注定的,要输,他也只会输给自己。
他不知道那年为什么辛冉忽然会提出分手,可是他同意了。那时候大家都熬得太过辛苦,两个人的孤军奋战,仿佛是一种饮鸩止渴。
他累了,疲惫不堪,甚至失去了挣扎的欲望。
也许是太过年轻,也许是太过自信,他从来没想到,一次的错误选择,会意味着永远失去。
如果那时候的他知道答应分手就意味着永远放手,他还会不会在辛冉提出分手的时候,无力地转身离开?
也许会,也许不会,毕竟那时候他们都这样年轻。
而现在,他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容博予不会是辛冉的良人。他不奢求辛冉还会在乎他,他只希望上天能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让他可以勉力试一次,他不想自己终生带着遗憾,哪怕辛冉不再喜欢他,只要自己可以帮到她,他也知足了。
尽管那枚硬币还躺在地板上发出冰冷的光芒,他告诉自己,这一次,如果抓到了,就一定抓紧,绝对不再放手。死也不放。
可是周彦晖不知道,宿命是一个神圣的魔咒,也许你看得透过去,望得到未来,你永远算不过天。
就好比那年的江子陌。
辛冉在前一天刚答应了做他的女朋友,第二天就出了车祸,摔断了一条腿,撼动了周彦晖的心,出尔反尔向他提出分手。
他知道她一直喜欢周彦晖,可是他更清楚她和周彦晖不会有好结果。在她选择辜负他,投奔周彦晖的怀抱时,他只是冷静自傲地对她说:你最终一定会回到我身边。
他真的太过笃定。六个月后辛冉果然伤痕累累地回来,甚至答应了他的求婚,可是他的怀抱最后还是没能把她牢牢绑住。
谁又能想到,辛冉会失踪,后来又嫁给容博予。
那么容博予呢?他又未尝不是自食苦果。
那一年他把辛冉从生死边缘抢回来,辛冉的失忆像一计礼炮轰晕了他的理智,甚至让他觉得这就是天意。
他们是天生的敌人,命中注定不能在一起,他却要逆天而行,不顾一切地把她绑在自己身边。
四年的时间,他在亲情与爱情的边缘左右为难,受尽恐惧与幸福反复无常交织的折磨。他从来都知道她迟早会走,可是他就是不愿意接受放弃,不管顶着多大的压力,他都甘之如饴。
可是,难道哪怕他已经拼尽全力,最终也抵不过前尘往事,重如泰山?
不,他绝不放手,这一辈子,永不放手。
秦婧的肚子已经很大,她一直不肯结婚,容泽川也拿她没办法。
这一场纠缠,仿佛永生永世都不会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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