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周智狠狠咽下嘴里的烙饼,瞪大了眼睛询问。
“嗯!”
见凌婉清肯定点头,其顿时欢呼雀跃,破口大骂:“他娘的。总算要离开这该死的地方,我都要疯了。”
黄叙倒是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地吃着干粮。
就连几日不见说话的张宁,这一刻的脸色也稍微和缓许多。
王旭望了望她,心中也是有些愧疚,轻声说道:“宁儿,这次难为你了。”
“别叫那么亲热!”张宁终于说话了,只是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我以后一定补偿你!”王旭接着道。
“怎么补偿?”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那你还我爹!”张宁噘着嘴唇说。
“……”那话一出。王旭瞬间沉默下来,一句话不敢再多说。
这张角都死了那么多年,去哪儿给她弄个爹来。
沉默片刻,一阵哽咽的哭声传来,让正安静歇息的众人都是为之一怔,不由向着发出声音的张宁望去。
黄叙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
凌婉清眼神有些复杂。微微叹口气,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周智倒是望了望埋头哽咽的她,又望了望惊愕的王旭,忍不住出声道:“张宁。这日子是苦了点,不过忍忍就过了,等熬过这一阵,肯定会好的。”
“你懂什么!”张宁猛然斥骂,抬起那泪眼模糊的脸颊,双眼已是通红一片。
周智也被吓了一跳,随即呐呐地叨咕说:“我这不是关心你嘛,那么凶干什么!”
张宁哭得更厉害了,绝美的容颜上满是泪痕,晶莹的眼眸里全是复杂与怨恨。
凌婉清看到后,忍不住瞪了周智一眼,骂道:“你不懂就别乱说话,宁儿哭可不是因为苦,少说点话不会死!”
“我还不是为她好!”
“你不帮倒忙,就已经很好了!”凌婉清翻着白眼说。
周智想说什么,可看了看张宁又忍下去了,独自嘀咕道:“你们女人就是奇怪,我也懒得管了!”
王旭同样莫名其妙,可又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别说张宁这会儿明显心情不怎么敞亮,就算是敞亮的时候,他说上几句,都会无缘无故遭来冷眼,干脆沉默了事。
不一会儿,张宁终于哭过,擦干脸上的泪痕,对着默默陪伴着她的凌婉清说:“婉清姐姐,我没事儿!”
“嗯!”凌婉清温柔地笑笑。
很快,众人再次起行,走在最后的凌婉清却是幽幽一叹,望着张宁憔悴的背影,用极低的声音自言自语:“一个女子跋山涉水,深陷险境,却是帮着自己的杀父仇人寻找救命之药,不管道理上这个杀父仇人是多么正义,可内心的折磨又岂是那么简单。还恩?若是还恩那么简单,哪还这么多事?诶!”
不过,她这话是谁也听不到,众人仍旧各怀心事,默然前行。
又过了两日,众人总算走过最为险峻的深山地区,逐渐抵达这片山脉的边缘,渐渐已能看到一些山区居民、猎户等进山而踏出的小路。
走着走着,周智终于憋不住心中的阴郁,仰天长叹:“苍天啊,大地啊,终于离开那鸟不生蛋的破地方了,终于得救了!”
王旭顿时狠狠瞪了他一眼,急道:“打住,赶紧打住!前天你一声长叹,把狼给招来,再之前,你一声长叹。我差点掉进蛇窝,今天别又给我惹出点祸事。”
“那关我什么事?什么倒霉事儿推到我身上。”周智瞬间不满地嘀咕着,只是也没再鬼哭神嚎。
几人又走了一段,突然看到几个身着粗布的猎户,正谈笑着往这边走来。
其中一人远远看到这边的王旭他们,顿时吆喝着打起招呼来:“嘿!前方的兄弟,这么冷的天。你们还进过山吗?山里这几天可还太平?猛兽可多?山路可还好走?”
几人一怔,但反应也很快,王旭随之回应:“还好,就是忒冷了些,还有狼群比较多,此去也没什么收获。就采了些药材。你们这也是要进山吗?”
“是啊,想进山去碰碰运气,我弟媳妇要生了,得打些东西回去给她补补身子。”那为首的猎户笑着回道。
“哈哈哈……那祝你好运!”
“得嘞,托你吉言!”
这么遥遥问了两句,两边也没有再答话,王旭几人急匆匆往前走。远处的猎户也往另一个方向行去。
可惜因为隔得太远,那边几个猎户随后的面色却是没能看见,而对话之后,那为首的猎户更是加快了脚步,一句话不说,其余几人则紧紧跟着。
直到两边相距几百米,那为首的猎户才猛然奔跑起来,疾声道:“弟兄们。快回去禀报,那些人一定有问题。”
“大哥,那怎么不过去拦住盘问?”
“屁话,如果真是荆州的王将军,我们几个过去送死吗?”那为首的猎户气急败坏,随即喋喋说道:“这大冬天的,谁会带着女眷进山打猎采药?不要命了吗?寻常百姓更不可能在这么冷的天翻山越岭。无论他们是什么人,都必然有问题。”
旁边另外的几人闻言,也是越听越有道理,急忙附和:“大哥说得对。赶紧回去禀报。”
就在几人发足狂奔的时候,正急速行走的凌婉清猛然一顿,惊道:“公子,糟了,出大事了!”
“什么?”众人随之停下脚步,王旭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凌婉清满脸惊慌,急切道:“公子,大冬天进山本就少见,不是迫不得已,没有人愿意这时候进去,即便猎户也是在大雪降临封山前就准备好过冬食物,更没有猎户会带着女眷进山啊!”
旁边的张宁也是随之恍然,沉着脸说:“我说总觉得哪里奇怪,原来是这样,更奇怪的是,那群猎户似乎对我们的事不怎么奇怪,喊了几句话就走,太反常了。”
王旭、周智、黄叙虽然都是聪慧之辈,但从来没有过这种生活经验,所以自然没能第一时间明白,此时凌婉清和张宁一说,三人瞬间紧张起来。
周智仔细回忆片刻,更是惊呼说:“不对,那不是猎户!”
黄叙也随之点头,苦笑着补充道:“是啊,他们肯定不是猎户,我说他们走路那么奇怪,虽然我不知道猎户怎么生存的,但是步伐始终保持一致的猎户,那得是多么训练有素啊!”
“猎户为了应对各种危险,步伐就算一致,也会调整成不一致,那不是猎户,能做到这点的,只能是军队或者探子一类!”凌婉清总结似的说。
“**不离十,应该是曹军的暗探!”王旭苦着脸说。
如今好不容易从大山里出来,却就这么被发现,几人都是有些欲哭无泪,眼看分开这么久,追那几人是追不上了,一时都有些发怔。
片刻之后,几人的目光齐齐望向周智,说不出的古怪。
周智胆颤心惊地退了一步,摆手说:“你们这么望着我干什么?”
沉默半晌,王旭终于平静地说:“周智,如果这一路你再敢发出任何长叹,我就把你送给曹操算了,省得你害人。”
第五百六十二章 黄河渡口
心知行踪暴露,王旭几人再不敢耽搁,从小路往东边的洛阳方向狂奔。
不出他们所料,那几个装扮成猎户模样的人,正是曹军的暗探。这样的暗探,遍布了所有大小山岭的出入口,不断徘徊巡游,就是为了寻找他们的踪迹。
而这,也正是钟毓领悟其父钟繇的意思后,布下的局。
他首先将最容易出现意外情况的黄河水路封锁,绝了水路,然后大张旗鼓封掉一切大小通路,随后放出风声,让坊间传言这个大牢笼坚固非凡,毫无破绽可钻,唯一可利用的恐怕也就只有翻山越岭,攀登悬崖峭壁来躲避搜索。
这样,王旭他们为了安全起见,又自恃武艺,理当走最为稳妥的道路。
但实则,这些山岭边缘都有三五成群的兵士办作平民百姓,不断徘徊,只要发现有人从山里出来的痕迹,稍微细心查探就能发现其踪迹了。
这样一来,不但杜绝掉王旭想出更多巧妙脱身之法,还大大减小了搜查的难度。
毕竟在大致范围确定,人力也足够的情况下,人越多时,越难以分辨敌人,而人越少的地方,敌人的行踪就越容易暴露,越容易露出破绽。
王旭等人刚刚离开那地方不过半个时辰,几十名身手不凡的高手就到了,随后寻着几人的痕迹一路追踪。
与此同时,各地的军士大规模往这一带集结,洛阳城守将曹仁也派出兵马,沿途阻截。
这可把他们逼得狼狈万分。早前逃离弘农。徐荣还分不清其去向。追击自然没什么效率。
可如今却是被锁定了方位,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更是有不少善于追踪的高手,死死咬住他们的痕迹,那效果不可同日而语,一日奔驰,已多次碰到曹军的小股兵马。
好在几人武艺皆是不凡。几十百来人的部队,只要不是设好陷阱等着,是拦不住他们的,反被几人抢了马,所以虽然艰难,但总算是有惊无险,可这般下去,谁也受不了,早晚都只有被堵住的份。
第二天傍晚,几人奔至距离谷城只有二十里的地方。再次被堵住了前路,而且这一次。是曹仁亲率大军出来捉拿,还有曹操势力的暗探和贼曹高手无数。
两方还未相遇,王旭便察觉局势不妙,当机立断,不再往实力雄厚的东边跑,迅速转向北方。
连夜在路上疾驰,满脸疲惫的周智忧心忡忡,喘着粗气说:“老大,北方可是黄河,若是渡不了河,被堵在黄河边,那可是死路。”
“咳咳咳……不往北走,一样是死路!”王旭冷着脸,声音非常平淡:“东边和南边的曹军必然最多,西边退路已绝,只能走北边,不管如何,走一步算一步。”
一路又狂奔出几十里地,王旭猛然勒住马缰,纵身一跃跳了下来。“大家下马,进山林转向东边跑。”
几人没有迟疑,动作麻利的完成这一切,随即猛拍马屁股,让马儿独自继续奔行,几人则是借着夜色掩护,进了东边的山林,转向东方。
奔出不过几里地,后方已经传来滚滚的马蹄声,只是很快又远去,显然是追着马儿的方向继续往北了。
此时,王旭才靠着一个大树坐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块肉干,笑道:“好不容易有这么会儿休息时间,吃点东西吧,两个时辰内应该不会有危险,就算死也别做饿死鬼。”
“就你还有心情玩闹!”张宁冷冷地骂了一句,但还是坐了下来,开始进食。
无奈地耸耸肩,王旭也没敢接她的话,自顾地吃着。
迅速填饱肚子,他看了看天色,有些虚弱地说道:“黄叙、周智,我们三个轮流警戒,大家趁此时间休息,咳咳咳……两个时辰后出发。”
黄叙随之接话说:“公子,你身体越来越差,还是休息吧,我和周大哥就够了!”
“是啊,老大,你就别死要面子活受罪了,这会儿不是展现你神武的时候,不信你问问两个大美人,看她们有没有欣赏英雄男儿的兴致,所以说还是睡你的大头觉吧,少装英雄!”周智通红着双眼,却是幽默地说着,其实他也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三人互视片刻,最终王旭妥协了,特别是与周智,彼此间这么多年生死相伴,并不需要多说什么。
他心中也明白,若是他再不休息,很快就会成为一个沉重的负担,体内的毒已经在逐渐恶化。
众人此刻都疲惫非常,无心做过多争论,很快熟睡过去。
约莫两个时辰后,周智叫醒了众人,借着夜色匆匆起行。
黎明时分,一行人抵达了平阴渡口附近,却是不敢再东进了,因为他们远在几里外就发现,这一番奔波竟然跑到了平阴县,而这里正是曹军的一处屯兵点,远远看到那绵延的营帐和密集的哨岗,没有人会认为能隐身过去。
伏在小山丘后的密林里,周智喘着粗气问:“老大,怎么办?”
“还是强行渡河吧!”王旭还没回答,凌婉清已是苦笑着说。
王旭沉凝片刻,也是无奈地叹口气:“回去是不可能了,也只能渡河!”
“可没船怎么过去?”张宁秀眉紧皱。
“沿岸渔民手中必然有小船。”黄叙说。
“嗯!”王旭点点头,随即看着众人,吩咐道:“黄叙,明日你观察河面,我就不信曹军兵船会一直在一个地方巡视,总有个空歇期,务必把时间给我观察出来。”
“好!”黄叙摸了摸满是泥土的脸,干脆地说。
“周智,你去抢一只小船,越偏僻那种越好,然后把那家人先制服了绑上,自己隐蔽好,记住别轻易杀人。”
“老大放心,我有分寸!”周智拍着胸脯说。
最后,王旭才看向了凌婉清和张宁,沉声道:“你们两跟我来,我得在附近布个阵法,并做些隐蔽手段,迷惑曹军暂时往南边去找,不会搜索到附近来,给我们一日休息时间。”
“嗯!”
很快,几人分工合作,各自忙碌起来。
因为时间仓促,王旭布下的阵法也只是一个小规模阵势,主要作用是视觉扰乱,再加上做些痕迹出来,便能在短时间内迷惑曹军,让他们觉得几人又折向往南去了。
好在过程比较顺利,成功得到喘息之机,周智寻到了一户独居渔民人家,距离最近的人家都有两三里地,他将那家人绑起来后,自己回来报告一声,也干脆就在那人家里歇息了。
几人没敢一起去,担心人多会引人察觉,就在附近找了个隐蔽的草丛休息。
黄叙要稍微辛苦一点,在睡上一觉后,下午时分便独自潜到河边,观察曹军的巡逻兵船,摸清其巡查周期。
夜晚再度降临,得到休息的几人虽然满身污垢,但精神还不错,借着夜色掩护,迅速靠近周智劫掠的那户人家。
进到屋中,看着被绑在床上,嘴中塞着破布,满脸恐惧的渔民一家人,王旭心中也有些愧疚,从怀中摸出一小块银子放在桌子上,轻声道:“叨扰你们实在抱歉,这些银子全当赔罪,你们以后也别声张,银子更是要小心处理,别反而出了祸事,让我心中难安。”
说完,叹了口气,也不再纠结这些小事,转而问黄叙说:“还有多久能有渡河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