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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他还记着这个。”吕越神色和缓下来，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周仲安：“内服三十日，冰芒之毒可解。但这土司中毒时间已久，纵然解毒，下肢已废。”
周仲安笑笑：“这老东西作恶太多，废了也是自然。”周仲安又道：“姑娘，在下和姑娘其他朋友曾有过节，姑娘可否为在下行踪保密？”
吕越道：“那是自然。但，阁下是？”
“在下姓安，小字中周。他是我朋友，姓伊，小字罗。其余人是我们的随从。”
“原来如此。安公子、伊公子，戎州恐有大事，如不想被误伤，不如速速离开。”
“多谢姑娘。”
认识了吕越后，我发现事态严峻起来。这几日，我和周仲安都化装成当地戎狄人的模样，在街上游荡。越来越多的人到了这里，每天又有各式不同的家伙被打得血淋淋的离开这里。周仲安冒充当地人与那些外来者攀谈，才知道李仙殊惹的祸事非同一般。不单是鲜卑儿，突厥、吐蕃都有贵族追求她，这些人出手大方，赠送的礼物多是传国、传家之宝。猫儿撒了饵，却没吃到鱼，心中之恨可想而知。
如今这些人物带着人马日日在真武山上争斗。据说李仙殊曾扬言，谁的本事最高，能在月圆之夜留在山上，她才会露面，所有请求，无一不应。
我们这几日见多人被打残或者打死抬出戎州城，也不由感叹。周仲安笑道：“以前我只爱阿殊美貌，现在才发现她的计谋也不一般。这些蠢材，真人未见，先自行斗了个你死我活，便宜了我们这些看热闹的人。”
半夜，我们听到四处有“砰砰”之声，赶紧起身，只见街口有无数人衣冠不整的冲出来。我赶紧下楼打听，原来隋兵在清旅店，一家一家查房赶人。周仲安失笑：“这个架势，我们这窝子也混不下去了。”正说着，已有隋兵举着火把到了店门口。
小二笑着迎上前：“各位官爷，小的这店可是搜不得。这里住着贵人。”
“什么贵人！”领头的士兵异常嚣张。
小二取了一张文书，展开给领头之人看。那鲜卑儿一看文书，当即拜倒：“原来如此，末将告辞。”
待他们离去，周仲安好奇道：“你们这是什么宝贝。”
小二笑而不语。周仲安眼珠微转，突然大声道：“大哥！大哥！你不出来，小弟就到街上去嚷嚷。”
楼梯拐角有声轻叹：“你来就来了，嚷什么呢。”
林云龙果真是这家店的主人。周仲安大喜，拉着我到他的房间坐定。几个月没见，林云龙瘦了一些，他的眉宇间却十分清爽，似乎解决了什么为难的事情。他对周仲安道：“你此刻到戎州，若非住在我这里，只怕早死了千次了。”
周仲安嘿嘿一笑：“当初你我结拜，你曾告诉过我你的行踪暗记。这家店里留着你的暗记，我又不是傻子，自然留在这里吃你的霸王餐。对了，刚才隋兵如何肯放过这里？”
林云龙淡然道：“我有杨素的特别令，可从权处理军中事务。”
周仲安面色微变，又强笑道：“还好！还好！”
“还好什么？”林云龙笑了起来：“别傻了，我要抓你到隋军，还不是弹指之间的事情。可惜的是，虽然杨素对我不错，我却不打算到大隋从军。”
我和周仲安同时缓了口气。周仲安笑道：“小弟从未见识过越王之威，可否让小弟看看刚才那个——嘿嘿，大哥不要误会，小弟这一路回大陈万一遭遇不测，或许凭借您的贵物，避过一劫。”
林云龙把文书递给他，待周仲安看了一会，才收回道：“杨素行令多变，这次是这样，下次就改了样子，你记住也无用，别以为可以浑水摸鱼。”
周仲安只是笑。笑了一会儿，他才道：“大哥，你要帮我。我无论如何在月圆之夜要到真武山顶看个究竟。”
林云龙身子微微一震，缓缓道：“也好，该来的都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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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真武山
中秋，夜，真武山顶。
真武山顶上有成片的道观，道观前面有一块巨石，仿佛被人用神斧将山顶劈开，留下一大块平地。相传，诸葛亮曾经在这里点兵，征讨南蛮。
山顶之会，本该将道观清空。但主办这事的是李渊，他和道观的观主颇有交情，道士们便被破例留在观内。他还安排了当地的隋兵保护道观安全。林云龙的法子就相当简单了，我和周仲安摇身一变，变成了真武观中的两个小道士，安全的隐匿在了围观者当中。
说句心里话，我一直不大理解周仲安对李仙殊的迷恋。这个女子虽然美得不象凡人，可是没心没肺。而且，她对别人的真情都很藐视。“这就算真情？”周仲安似乎听到了我的内心活动，他撇了撇嘴，十分不屑：“这些人对阿殊根本没什么真情，他们只不过，想得到，想占有，仅仅如此而已。”
我低声问他：“得到了又怎么样？占有了又怎么样？”
周仲安眼睛睁大，弹了我脑门一下：“不得了，罗艺，你得道了。你在这真武道观成仙了。如此精妙之语，居然从你的嘴巴里冒出来，”他摇了摇头：“你说说看，为什么你想领军？为什么有人想当皇帝？为什么做皇帝的总想着征服四海？”
我喉咙里咕隆了一阵子，回答不出来。
周仲安自己答道：“因为欲望。权欲，色欲，物欲，这些都是欲望。有了欲望，人就会不断去获取。只要你活着一日，就永远无法停止自己的欲望。”
我默了一会儿，突然想笑：“那你呢？”
“我还没想明白。”
仿佛是为了证实我们的谈话，天将黑之际，已有各色人等陆续上山。这些人服装千奇百怪，各自拥在一团。我暗想，隋兵还没有将其他人清理干净？独孤名也在其中，他身旁有好几个白衣剑客。周仲安悄声道：“那几个都是无机剑派的人，无机师尊派他们来捉拿阿殊。”他眨了下眼睛：“独孤名麻烦了，他千不该万不该，惹上了无机师尊的女儿于云水。就算他想借机得到阿殊，这个情形下只怕也困难。”
我仔细一看，那姓于的女子果然不离独孤身边，吕越却在人群中穿梭，似在找寻什么人。我左右看看，想找找林云龙，可惜见不到他的身影。听周仲安这么一说，我道：“也许这家伙安排了什么后着，你又不知道。倒是林云龙支持谁，有点难揣摩了。”
周仲安“嘻嘻”一笑：“今天这阵势有趣，来的不但有鲜卑人，还有吐蕃人、突厥人、回鹘人。那个六诏的黄飘也在。只不知道阿殊真的会现身吗？我若是她，便悄悄溜走，找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先隐藏起来。”他又顿了一下：“还是不行，她若不现身，蒙舍诏的天空就要坍塌了。”
话音刚落，人群中发出剧烈的喧哗声。我抬头一看，一轮圆月已经升到半空中。再细细一看，月下正是道观之顶，观顶不知何时立着一个俏生生的女子。她的头上戴着银色的大花冠，身着银饰的短装，光裸的手腕、脚踝上都戴着银环，耳垂上也是两个极大的银环，稍微一动，已是叮叮当当的风声。周仲安吃惊道：“阿殊，天哪，她穿成这样。”
我忙问：“怎么啦？”
周仲安道：“这是蒙舍诏的正装。未婚女子找到自己心上人就会穿上这衣服与心上人正式见面。”我们一起望向左右，不少人已经静止下来，仿佛在等待着她的驾临。
李仙殊在月下微微一笑，她的声音还是那样柔媚的沙沙声，每一个字咬得不准，却非常动听：“我来了，你们要什么？”
仿佛一块石头投进沸腾的油锅，人人都叫嚷着，各种语言，各种腔调。忽有人发出一声长啸，这声音又尖又长，如同一柄宝剑在空中盘旋而过，压得许多人都无法出声。我也觉得体内热血乱涌，急忙捂住耳朵，可是来不及了。我当即盘腿坐下，运气相抗。过了良久，又有一声长啸犹如波浪涌来，把刚才那股声音淹没。我睁眼一看，不少人都七歪八倒。周仲安却若无其事的坐在我身旁。我心头一动，问他：“你没听到？”
他诧异：“听到什么？”
我正要回答，无机剑一边有人站出大声道：“各位，妖女李仙殊乱各国之政，大隋已经委托无机剑派剑客擒拿此女，放逐极恶岛。各位如与妖女无涉，不妨站在一旁观战。”
说话的是李渊。周仲安低声对我道：“刚才我见他身旁一男子站立，似在发功。看模样形状，应是无机剑的大弟子唐云凤。”
有吐蕃人答道：“李姑娘与你们的仇怨，和我吐蕃无关。但李姑娘拿了我家王子的镇国异宝龙骨石，需得先归还我国。”
又有回鹘人说话，大意也是要李仙殊归还什么宝贝。陆续发言十余人，意思差不多。我估计他们刚才被唐云凤啸声所震，不敢再生要人的念头，只盼着要回宝物为上。鲜卑人素来贪婪，他们既然知道有这么多宝贝在李仙殊手中，自然想要人财两得。我刚想到这点，李渊已经开口：“各位所说，我们自然会考虑。为今之计，先拿下妖女，再清还各位的宝物。”
人群中有人哈哈一笑：“好轻巧的言语。如果李公主落到你们手中，啧啧！小可倒不知道问李公主讨要东西容易，还是问独孤贵人讨要东西容易。”
说话的是黄飘。他一边说，一边笑向观顶的李仙殊。这南诏女子并不答话，却坐在观顶，笑嘻嘻的仿佛在看一场与她无关的好戏。她的一只脚翘起，脚踝上的铃铛一阵阵的轻响。
果然其余人都大不赞同。于云水站了出来，厉声道：“既然不服，便亮出真章。谁能过得我的宝剑，谁来和独孤大哥讨要宝物。”
这下巴尖尖的年轻女子，声音虽利，到底看起来柔弱。果然有一个高大的吐蕃人起身，搓着手掌道：“那让小可先来讨教于姑娘的无机剑法。”
几乎是瞬间，于云水的身影从吐蕃人中间晃过。仿佛是卡擦卡擦四声，血光飞溅，吐蕃人整个人象堆肉球落在地上——地上出现了两只手、两条腿。惨叫声这才响起，那已不是人声。
我心头抖了一下：好快的宝剑！好狠的女人！
第九章 猎物
于云水的凶狠剑招没有吓唬住在场其他人。很快又有新的挑战者上前。交错的撕杀充斥着这座百年道观。无机剑的其他人陆续上阵，场上多了更多的鲜血更多的断肢。我有时会抬头看看观顶的李仙殊，她也在托腮观赏。我觉得她的表情就是在观赏，带着些残酷的天真。周仲安则痴痴的看着李仙殊。在无数人紧盯比武现场的时候，他是唯一一个转身抬头赏美的家伙。
我看着他们的撕杀，有些兴奋。这样大规模的高水平的现场肉搏，真是千载难逢。我看着看着，脑子里却幻想着若是自己在场，该如何抵抗那些拳脚和刀剑。我的手都激动得有点颤抖了。
房顶的李仙殊忽然低头对周仲安微笑：“你也来了。”
周仲安也笑道：“是啊。”
李仙殊有些歉意：“是我故意引诱你，对不起。”
周仲安笑得很温和：“没关系，愿赌服输。”
我顿觉不妙。这真道士都躲回观中，只有冒牌道士在这里。我乘人不备，悄悄退到一棵大松树下。那里正好有具鲜卑人的尸体。我小心翼翼的剥下他的衣服，溜到树后换好装束。慢慢地站向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李仙殊又问：“给我的画呢？”
“没画好呢。”
这边场上还在格杀。那边却聊得风月无边。我紧张之余，也对周仲安的胆色颇为羡慕。
当场上只剩下唐云凤时，他站在血河中大笑道：“还有谁敢上前！还有谁敢上前！三声之后，妖女归无机剑所有！”
声音刚落，一个身影从六诏的人群中跃出。这男子身形有些熟悉，头上戴者一个奇特的皮面具。他并不发声，只是向着唐云凤微微一拱手。接着，拳如流星，袭向对方。如果说唐云凤的剑法象大风，这蒙面男子的拳法则象大浪。双方气浪撞击，飞沙走石。
吕越一直未曾参战，她在寻找另一个人，一直在寻找。此刻见唐云凤似有不敌，她飞身而出，剑指对方。
那蒙面男子退后二十步，用古怪的声音道：“不如你我协商，李仙殊归我，她拿走的那些宝物归你们！”
黄飘咯咯笑着道：“这位大哥，你难道没看出来吗？无机剑的傻瓜们是在为独孤名卖命！哈哈，你要人，他们要物，有什么不妥，可惜有些人看不明白啊！”
于云水已经受伤，她白着脸问独孤名：“独孤，我们一定要拿人吗？”独孤名冷着脸，并不松口。于云水又转问李渊：“李大哥，你觉得呢？”
李渊看看独孤名，忽然笑道：“你们二位的建议，我们可以考虑。只是，还得看妖女究竟把那些宝物藏在哪里了。”
李仙殊依然翘着一只脚，笑嘻嘻道：“什么宝物？我已经扔到澜沧江里了。”她拍拍手道：“你们比武比完了，既然正主儿都死光光了，我也没欠着鲜卑人什么东西，那就告辞罗。”
李渊鼓掌道：“果然干脆。既然宝物不见，自然我们要人了。”这时观外又涌入一大群鲜卑人，仅仅看他们的步伐，已知是一流的高手。李渊笑道：“李姑娘，你很了得啊。故意散出消息，让那些找你寻仇的家伙通通涌到戎州，让他们自相残杀。好在狼盟的所有高手已经出动，苍蝇蚊子碾死一大批。今天这里，有宇文家的、独孤家的，几乎大隋所有的贵族子弟都为你的魅力来到这里，你也该满足了。”
李仙殊身形舒展，宛如空中银蝶，颤颤立到场地中央。她看着四周的鲜血，淡然道：“可惜得很，我有了心上人了，我要嫁给他了。”
“心上人？”大家同时惊呼起来。这个没心没肺的南诏女子突然有了心上人，他是谁？是谁？所有的人都在疑惑着。接着又有人笑起来，却是一些鲜卑贵族。我不觉得她这句话有什么好笑。转念一想，已经明白在场诸人的念头。是啊，这女子美得让人疯狂，让人死亡，但再美的女人在他们看来，也不过是猎物。猎物是什么？就是装饰弓箭最艳丽的野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