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喜事高兴高兴,谁知她们刚成亲没几天,你们派来送信的人就到了。小婵姐姐和小娟姐姐本来想要一起来送我到京城的。但我一想,她们刚嫁了人,是别人的媳妇了,可不能再顾着娘家的人了,不然会让两位石大哥不高兴的,就坚持不让她们送。还是紫阳王爷和可姨亲自在府里挑了几个得力的人把我送来的。娘,您想不想小婵姐姐和小娟姐姐?若是您想,我们就派人去给她们送信,让她们来看您,好不好?”
元春虽然还真想念自己的两个徒弟,但自己的时间已经很有限了,也许随时都会一睡不起,便是她们来,也来不及了。想到这里,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其实水溶早已让人去紫阳州府报信,因为元春无论情况如何,她的徒弟都应该来看一看。生不能看最后一眼,死后也得送一送。
到了晚上,两个孩子累了,水溶让丫头们把兄妹两个送回房中睡觉。元春却感觉精神好了许多,肚子有些饿,便开口要点心吃。
水溶很是高兴,忙让素菊去准备。
欧阳逸飞却隐忧重重,他暗暗拉了水溶一下。水溶会意,假说去看一看点心拿来没有,便跟欧阳逸飞一起出来。
水溶便问何事。欧阳逸飞忧虑地道:“王爷,元春妹子的这个情况可有些不妙啊。”
水溶有些奇怪,道:“怎么会?她现在不是精神很好吗?能吃能说话,这不是开始好起来了吗?”
“王爷,你听说过回光返照这个说法吧?”
“什么?”水溶刚有些恢复希望的心一下子又沉了下去,他一把拉住欧阳逸飞的手,悲痛欲绝地道:“欧阳兄弟,你得想办法救她。没有她,我,我也不能活了”
“王爷,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们还有两个没长大的孩子,元春妹子已然这样,若你再有个三长两短,那这两个孩子怎么办?你真忍心让他们成为没爹没娘的孤儿吗?王爷,你也别多想了。趁元春妹子这会儿有精神,陪她多说说话吧。”
水溶此时心如刀割,却还得强忍悲伤,拭掉眼中的泪,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进去。
他接过丫头手中的点心盘子,来到元春榻前,道:“妹妹,你最爱吃的松子糕,今儿刚做的,新鲜得很。来,尝尝。”拈起一块,送到元春的嘴边。
元春就着水溶的手把点心吃了,然后笑道:“我这会儿倒有力气了,我自己来吧。”自己拿了一块点心,边吃边道:“这会儿倒奇怪了,我怎么倒有力气了?不会是我体质不同,又会好了吧?”
水溶强忍悲痛,笑道:“是啊。你本来体质就跟别人不一样,大约就这样好起来了。妹妹,我们还要在一起过上几十年,活到七老八十,等儿孙满堂,给我们叫爷爷奶奶,那情景该是多美啊。”
元春虽然高兴,却也仍有些疑惑,刚才水溶和欧阳逸飞一起出去,后来欧阳逸飞并没跟进来,而水溶说话之中虽然强作笑颜,但始终掩不了眼底里那抹深切的悲伤。她本就是冰雪聪明之人,一瞬间便明白了。
她早就听说过垂死病人回光返照的情形,她自己的这种情况应该就是这样。
一旦明白了,元春的心里倒不伤心了,忽地变得空明了。
她吃过点心,又喝了两口参汤,便对水溶道;“溶哥哥,你抱我到花园里去走走,好不好?”
水溶道:“妹妹,你身子不好,不能吹风,就在这屋里吧。”
元春微笑道:“溶哥哥,我只想你抱着我,再去看看当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溶哥哥,至今我都记得那时你明亮的眼神,温柔的声音呢。”
水溶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忙扭过头,悄悄拭过了,俯身抱起元春,道:“好,妹妹,我们一起去看看当年我们一见钟情的地方。”
欧阳逸飞站在门边,手中拿着一颗药丸,道:“妹子,把这颗回春丹服了,会舒服一些。”
元春摇头道:“不用了。这丹药很贵重,也不易配制,给我吃了是浪费了,还不如给真正用得着的人,说不定还能救人一命。欧阳大哥,谢谢你了,这几天可真辛苦你了。大哥,抱琴和孩子在家等着你呢,你先回去吧。我和溶哥哥好好呆一会儿,说说话。你也回家陪夫人孩子吧。能成一家人,真的是缘分。真希望所有人都能珍惜在一起的机会。”说完了这些话,她又有些累了,头倚在水溶的胸前,微微喘着气。然后又道:“欧阳大哥,我们说好的,浩然可是你的徒弟了,你得好好教导教导他。”
欧阳逸飞心中伤惨,却也无可奈何,答应着,眼看着水溶抱着元春出了院门,往花园里去了。
水溶抱了元春,来到花园里,坐在花坛边,道:“妹妹,这里就是我们当初相遇的地方。至今我还记得那情景。我看见一个绝美沉静的小姑娘,睁着大大的眼睛,跟四姐一起看着我。我的心犹如一瞬间被雷电击中了,我当时就知道,我这一生,不能没有你。妹妹,我该怎么办?”
元春抚摸着水溶的脸庞,道:“溶哥哥,别伤心。每个人都会有一死,谁也不能逃脱这个宿命。我只是走得快了些,早了些而已。溶哥哥,对不起,我偷懒了,以后浩然和灵儿就得交给你来操心了。让你这样辛苦,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可老天非得这样安排,我们都只能听从他的安排。”
水溶心痛欲裂,说不出话来。
元春忽地想起自己的判词:虎兕相逢大梦归。现在她要死了,也就是大梦要归了,那“虎兕相逢”又是什么意思呢?当年袁春读书时也涉猎了许多红学家的研究结论,有人说那是年代,“兕”也可作“兔”解。可今年并不是虎年,去年、明年也不是,那又是什么呢?可也有人说是人的生肖。可自己并不属虎,也不属兔,那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第一卷 三春争及初春景 VIP卷 尾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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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尾声1
想到这里,元春问水溶:“滢儿是属什么的?梅姐姐又是属什么的?”
水溶很是奇怪,却也答道;“滢儿属虎,梅玲属羊。妹妹,你怎么问起这个了?”
元春点头道:“这就是了。滢儿属虎,绿绫就是‘兕’,他们两个遇到一块,便是我的黑白无常了。我不归也不成了。”
“妹妹,你说什么呢?”水溶有些奇怪,也有些担心。元春便略略说了一下有关判词的事。水溶不是很明白,但此时也不便多问了。
元春的胸口忽地有光亮发出来。
水溶失声道:“这是什么?”
元春伸手入怀,从怀里摸出太虚之钥,只见它光华流转,发出柔和的光芒。她知道,自己的灵魂即将被这太虚之钥带走。
她握着太虚之钥,对水溶道:“溶哥哥,我有一个秘密一直没告诉你。其实,宝玉的这块玉,我在另一个世界里也见过。有一个仙女一样的人告诉我,这块玉是一件很神奇的东西,它能将与之接触的所有人的记忆储存在里面。当你在另一时空,另一个世界再见到它时,若再与之接触,那它又会释放出里面的记忆,让你知道自己在另一个世界发生过什么事。溶哥哥,我从宝玉出生那天接触到这块玉时,就知道自己在另一个世界时的记忆了。在那个世界,我是一个女教师呢。”
“教师?”
“教师就是教书的先生。在那个世界,男女都一样,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也能做,没有地位的高低,没有贵贱之分。”
水溶此时倒被那个美好的世界吸引了,竟也暂时忘了自己的悲伤,道:“妹妹,那么好的地方,我可不可以去呢?”
元春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你可不可以。仙子说,每个人的脑电波不一样,有的人能在各时空中穿梭,有的人不能。”
“脑电波?时空?”水溶听到更多稀奇的名词从元春嘴里说出来,既担心又好奇。他害怕是元春临死之前的胡言乱语,但看到那块玉莫明其妙地发光,却又不能不相信这些神奇的事。
“脑电波就是我们所说的人的灵魂啊。有的人可以灵魂出窍,大约就是脑电波离开身体了,跑到别的时空里去了。时空就是不同的世界。这个有些深奥,我已经没时间跟你好好说清楚了。”
那太虚之钥发出的光华越来越强,元春只觉自己好似被那光华吸住了一样,知道自己的灵魂马上就要被带走了,那她在这个时空就算是死了。她挣扎着喃喃道:“溶哥哥,别伤心。我只不过是到另一个时空去了。若有缘,我们在另一时空再相会吧……”
元春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寂然。那块玉的光华也消失了,恢复了原来的霞色。
水溶的眼泪不禁流了下来。他知道,元春走了,永远地走了,离开了深爱她的人。她也许是去到另一个美好的地方,可在这个世界,他们俩共同生活的世办,她却狠心地离开了。她离开了,这个世界将变得异常黑暗。他活在这个黑暗冰冷的世界里。是多么恐惧和无助。
可是他还有责任,他们的两个孩子还没长大成人,他还得抚养他们长大,教育他们成长,这个过程是多么的漫长和难熬。
他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像她一样,握着这块玉,灵魂飞到另一个世界里去,去跟她相会。他希望自己不要错过了她,他希望自己能早点过去,让她在那个世界不会觉得孤单。
(尾声)
元春只觉自己的眼前越来越亮,只是那亮光却不刺眼,光亮里却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是个男人,背对着她,正急步往前走。她只觉那背影好熟悉,好像水溶的身影,便忙跟上去,想追上他。可始终也追不上。她就这样一直往前走着,一直往前追赶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前面那人忽地转过头来,却不是水溶,而是警幻仙子。等她转过脸来时,身上的衣着也变了。她对元春一笑,道:“你终于从那时空里出来啦。这个身份,这种生活,这段人生,你喜欢吗?”
元春点头道:“喜欢。其实不管喜欢不喜欢,这人只要一生下来,便是要经历一生,好的不好的,都得接受。不喜欢也得喜欢了。不过,我的这段人生,我是真的喜欢。各种身份,各种感情,各种经历,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段丰富多彩有滋有味的人生。”
警幻仙子笑道:“你算是悟了。恭喜你能继续下一时空的冒险和旅行了。”
元春忙道:“下一时空会是哪一个时空呢?会回到当初教师袁春的时空吗?”
警幻仙子一笑,道:“你又痴了没有当初,也没有以后。时空之间不分先后,没有过去未来,只有各时空的不同经历。你即将要去的宿主,也许是那教师元春的时空,也许不是,也许经历了多次时空经历最终也会回到那个教师袁春的时空,这都不是我能安排的。而是你的脑电波随机的选择。”
元春心里还想着水溶,便问:“那,我的丈夫水溶也能在这不同时空里穿行吗?他和我还能再相会吗?”
警幻仙子笑道:“这个我可不能告诉你。他有他的特质,他的经历和能力跟你有很大的不同。不过你们能不能再相会,也是看他能不能在相同的时空里,和你同步出现。这些变数太大,我可不能确定,也不由我掌控的。还是你自己去经历,去感受吧。你该有的便会有。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自己好好体会体会吧。好啦,我还忙着呢。你自己去吧。”说完一挥袖子,那袖子带起一阵旋风,把元春卷了进去。元春只觉自己在旋风中不转的翻翻滚滚,最后终于停下来了。
元春睁开眼,发现一个很熟悉的环境,那就是教师袁春在学校的寝室的环境。她的手里还握着那“太虚之钥”呢。
她有些欢喜,心里自问着:我回来了?她忙下地,在镜子面前照了照,发现仍是教师袁春的打扮,没错,教师袁春回来了。不,也许应该说,是元春死了,灵魂回到了教师袁春的身上。
可是,元春活了三十八岁,经历了那么长的时间,灵魂才回到了这里,那么,在袁春的今天又是什么日子呢?
她心里有些害怕,害怕真出现“山中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情形,那她就错过了很多事情,害怕不能跟父亲袁文华和解。
她环顾室内,见景物依旧,先松了一口气,再忙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看时间。手机有电,按开显示,正是袁春睡着前的第二天。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一切都是从前的样子。
袁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坐在床边,认真思索起这不可思议的前因后果来。
她把“太虚之钥”拿在手中,反复端详,心里疑惑。自己不过就是睡了一晚,做了一场梦而已。那么,在梦里所见的警幻仙子是真的还是梦中虚幻的人物呢?在梦里她投生为元春,所经历的一切是真的还是虚幻的呢?她和水溶的相爱相识是真的还是虚幻的呢?
可是,她和水溶所经历的一切都仍存留在她的脑子里,刻骨铭心,那种感觉似乎就在刚才。她似乎还能感受到她依偎在他胸前时他的体温、他的气息。他的音容笑貌,他的温柔的呢喃,他的一切的一切,似乎也都还留在她身边。
她的心隐隐作痛,同时又无限怅惘。她和水溶那刻骨铭心的爱恋就那样结束了,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眼泪不知不觉地从她的面庞上流下来。
一上午,袁春都在回忆和伤感中度过,没有吃早饭,也不想弄午饭,就恹恹地半躺在床上。
“砰砰砰”,有人敲门。袁春奇怪,这个时候,谁会来找她呢?
但袁春忽地一激灵,想起了元春假死时做的那个梦。难道,真是父亲和后妈带着***来看她了?
她从床上跳下来,鞋也没穿,就打开了房门。只见门外赫然站着四个人。父亲、后妈和***,以及门卫大爷。
门卫大爷见袁春开了门,笑道:“袁老师,原来你真的没走啊。你父母来找你,不知道你住的地方,我跟他们说学校放假了,你应该走了。可你爸爸说你没回家,我就带他们来看看。那好,你们聊,我先走了。”
袁文华忙道了谢。
袁春此时倒有些手足无措了,没有作声。
后妈推了一下***苏苏,苏苏机灵,忙叫道:“姐姐,我们可找到你了。”
袁春见***可爱,忙弯腰牵了她的手,道:“妹妹,你真可爱。爸,阿姨,你们进来坐吧。”牵了苏苏的手,一起进了屋。袁文华和后妈见袁春脸色平和,便也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