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了摸王夫人的脉,然后对元春道:“恭喜大小姐,太太脉象已趋平稳,性命已是无大碍了。但脉象仍然虚滑无力,此是失血过多造成,以后慢慢调息将养吧。”
看完后,元春吩咐小丫头仍带出去,到内书房去由自己父亲和哥哥陪着开方取药。
药煎来了,元春亲手给王夫人喂药。此时王夫人虽仍晕迷,但已能勉强吞咽汤药。元春终于放下了心。
元春吩咐婆子把稳婆送出去,到账房支领银子,要多多地赏赐。稳婆满心欢喜地谢过出去了,一路上还在不交口的赞颂大小姐的贤德能干。
元春见周姨娘和赵姨娘还呆在屋子里,便道:“姨娘们也辛苦了,太太已经无碍,你们请自便吧。”
赵姨娘一听,如获大赦,转身便走,后想起失礼,便又折回福了一福才出去了。
周姨娘道:“大小姐也辛苦了,你且在旁边坐一坐,歇一歇,这些事就由我来干吧。好歹,我也服侍了太太十多年,顺手一些。”
元春知道周姨娘是个可靠的人,见她诚心,便点点头,嘱咐她多给王夫人喂加盐的红糖水,然后退在一旁的搭有弹墨椅袱的黄梨木椅子上坐下。抱琴送上茶碗,她接过来,一气喝光了。
抱琴一笑,又捧过一盏茶来,道:“姑娘可是辛苦了!从没做过这么多的事,也难怪累成这样。你不知道,外面对姑娘可是赞扬有加,说姑娘能干得不得了呢。老太太听说了你的事,也在不断的夸奖姑娘,说要给姑娘置办一副好头面,还要请翰林院的老先生到家来给姑娘讲学呢。老爷和大少爷听说了这事,说姑娘孝心感天,要上书奏报朝廷呢。”递过茶,又悄声道:“姑娘,你怎么想出这个救太太的法儿的?你从什么地方听来的?我怎么从没见姑娘这样决断呢?你看上去就像一下子长大了十岁一般。你不知道,你可是吓了我好大一跳呢,。”
元春淡淡一笑,再呷了一口茶:“我知道的事可多着呢,都是可以让你吓一跳的东西。不过,这事不要再提了,我以后有什么不合适的说话做事,你还得提点着点儿,免得惊了太太和老太太。这样对我自己也不好。记住了吗?”
抱琴笑着悄声道:“我知道。姑娘请放心,保全了你才是保全了我们大家。在这个府里,什么样的妖魔鬼怪都有,一不小心,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元春点头不语,低头喝茶。
“太太醒了!大小姐,太太醒了!”周姨娘叫起来。
元春和抱琴又惊又喜,上前探视。
王夫人睁开了眼,见元春在前,挥挥手,用微弱的声音道:“大姐儿,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你回去吧。”
“太太,你刚才好生凶险,要不是大小姐求稳婆帮您把体内的污血清理出来,止了血,大小姐又嘴对嘴把药汤喂到您口中,可能您就……您就……”周姨娘帮元春解释道。
王夫人这才知道自己的命是女儿救回来的,心内感动,招招手,让元春近前来。用手抚摸着元春的头脸,道:“我这个女儿比儿子还顶用!大姐儿,你是个好孩子,娘没白疼你。往后,等娘好了,一定让你得到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决不让你在这个世上受委屈。”
第一卷 三春争及初春景 3、满月酒熙凤露头角 小姐妹同心结相知1
贾府添了孙子,满月酒自然热闹非凡。
府里请了几台戏,在后花园子里的戏台上备着。
贾母知道这天往来的宾客女眷多,而元春由于救母行径,在京城已是声名远播,没准有些紧要亲眷前来相看,是以特地一大早便派珐琅到碧纱橱里知会抱琴,早早地叫起元春,就在自己房里用过一些早点,梳洗打扮了,换上簇新的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捻金银丝线滑丝锦缎刺绣妆花裙,另送来全副黄金璎珞头面,让抱琴给插戴上了。全身上下晶光闪耀,炫人耳目,富贵至极。
元春先到贾母房里请安。贾母拉着元春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十分满意,笑呵呵地对一屋子的丫环道:“我的孙女就是不一样。你看这通身的气派,这身段脸庞,可不比那些王爷们家的公主、郡主们差吧。”
珐琅笑道:“老太太调理出的人儿,在这京城中都是顶尖儿的呢。况且大小姐的贤德名声在这京城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说不定还能传到皇太后和皇后耳朵眼儿里呢,要是把我们大小姐接到宫里,更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元春心中一动,难道自己进宫的由来是这样的吗?
这话暗合了贾母的心意,她心中大乐,笑道:“好你个满嘴抹蜜的丫头,借你吉言吧。元春,你去你母亲那里请过安再过来吧。”
元春依言带了抱琴和司棋到王夫人房里给母亲请安,后面跟着四个嬷嬷。自从元春救母的善举被上下人等传扬之后,贾母对元春这个孙女格外重视,在原有两个教引嬷嬷的基础上,再配了两个教引嬷嬷,与京城中其他王侯家的小姐待遇一样。另在原来两上大丫头的基础上再添了六个大丫头,共计八个大丫头,八个小丫头,其它粗使的丫环婆子还不算。
元春想起书中的丫环的名字,分别把几个贴身丫头另取了名字,就叫司棋、侍书、入画,另外四个大丫头仍叫了原来的名字。
王夫人身子还很虚弱,不能出门见风,所以虽是五月的天气,但屋子关得严严实实,门帘窗屉都放下,密不透风。元春进去,只觉虽然屋子里薰着香,但气味实在不大好。便对王夫人道:“母亲,你这个屋子里全不通风,可也不大好,还是开一两扇窗吧。只要不站在风口,应该不妨事的。”
王夫人早已见识了元春说话中的道理,自己的命也是这个女儿救的,虽然好些话并不大合时下的规矩,但又行之有效,是以对元春的话总是很服气,便吩咐彩云道:“把东边窗屉支起吧。让太阳把屋子里照一照,也清爽一些。”
王夫人见了元春簇新的装扮,知道是贾母新置办的衣物头面,心中满意之极,笑逐颜开地拉着元春的手嘱咐了好些话,让她多听老太太的话,别在亲戚面前失了礼数等。
元春出来,便回到贾母上房。贾母见了她,便笑眯眯地携在自己身边坐了。
上房里周姨娘领着丫环婆子们打帘子,立靠背,铺褥子,端茶递水。赵姨娘刚诊出有喜,名正言顺的托懒不来。
本家的几位奶奶早早地来陪着贾母说话,少不了要赞一赞元春。
一时,一递一递的礼单送进来,有东平王府的,南安郡王的,西宁郡王的和北静郡王的,另有八大公爷家的。
薛家和林姑爷家早就把礼派人送来了。
贾母觉得有些不解,因为贾家的世袭荫封日渐低落,品级不高,平日里与四家王爷并不能攀上什么关系,没多大来往,为何今日一齐主动前来送礼呢?北静郡王府还派了两个管事娘子前来,特特地拉着元春的手上下打量,啧啧称赞。还说过几日是北静王妃的生辰,让贾母携了元春一起过王府里逛一天去。
贾母此时方明白,这四家王爷抬举贾府,是因为孙女元春啊。心中不禁大悦,吩咐重重地赏了两位管家娘子,让邢夫人亲自送出二门外。然后拉着元春的手,笑眯眯地上下打量,却不说话。她心里明白得很,这个孙女是贾家的福星,就那么一个救母的举动,就让京城上下震动了。
这些难怪,在这世风日下的世道,难得地有上这么一个大家闺秀出身的小女孩做出一件出人意料的举动,并且是符合礼教中的孝道善举,自然就如一剂强心针,让处于最高层的达官贵人们兴奋不已,也作为一个楷模颂扬不已。
元春心里却不由悚然,知道自己过于显扬了,俗话说:树大招风,在这个社会里,不知会招来什么样的物议。今天说这样是好的,也许明天就会说成是坏的,不合规矩的,反而会给自己招来无穷无尽的烦恼。在这个女人受到太多束缚的年代,想要保全自己,平平安安过上一辈子,就得小心谨慎,反复思量才行。
但事已至此,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时忠靖侯史鼎的夫人来了,邢夫人和尤氏迎入上房。史鼎的夫人先给贾母请了安,元春也与她见了礼。史鼎的夫人拉着元春的手,上下打量,不停赞扬。贾母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史鼎的夫人说自己的妯娌史鼐的夫人也想来看看贾府的大小姐,只是身上有喜,不能前来,只让她代为致意罢了。
贾母一听,也甚是高兴,史鼐和夫人已经结缡好几年了,一直不见有喜,一家人都眼巴巴地盼着,如今终于有喜了,好歹娘家人也快添丁了,都是喜事。
锦乡侯、川宁侯、寿山伯的夫人也都来了。这几家,历年都有交往,较为亲厚。邢夫人和尤氏同迎入上房,彼此见礼。
夫人们一时看过襁褓中的贾宝玉,一时又拉着元春的手说话。真真是人来客往,没一个消停。
外面又回说金陵王家来人了。一时接了进来,原来是王夫人之兄王子腾升任京营节度使,把家小带来。另带了一直充着男孩教养的亲侄女王熙凤一块进京,其目的也就是能在京城里议一门亲事。
第一卷 三春争及初春景 3、满月酒熙凤露头角 小姐妹同心结相知2
只见一大群丫环婆子簇拥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前来。那女孩子长着一双晶莹剔透的丹凤眼,柳眉斜挑,顾盼神飞。头上梳着双鬟髻,插着满头的珠翠,上身一件金银丝缎绣掐花鸾衣,下着一条缎地绣花百蝶裙,裙边系着五彩丝攒花宫绦,碧玉珮。
周瑞家的笑道:“这是王家的大小姐,小名熙凤。自幼假充男儿教养,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儿,可比那小子还调皮,家里都叫她‘凤辣子’。让老太太,太太奶奶们笑话了。”
元春心道:原来她就是王熙凤。“凡鸟偏从末世来,都知爱慕些生才。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说的就是王熙凤聪明有才干,虽然风光一时,但结局却是悲惨的。元春看她的第一眼,就觉得面善,欣赏上了她。她想:书里把她说得心狠手辣,可我怎么看她倒很对眼呢。在当今这个年代,女人如果一味委曲求全,只能是被男人们糟蹋作践,倒不如放泼辣一些,说不定还能活得风光一些,扬眉吐气一些。
王熙凤在周瑞家的引领下上前给贾母请安见礼,在邢夫人指点下与各夫人奶奶们一一见礼。举止舒缓大度,言行自若,与其他姑娘媳妇们羞口缩脚的行径迥然有异。让人深以为罕。
见到元春,王熙凤笑道:“这就是大年初一生的元春妹妹?就跟那天上的神仙妃子一样的人物呢。老太太就如那瑶池的王母,又慈祥又富贵,难怪能调理出妹妹这样的人物来呢。我就恨怎么没有生在你们家,每天听老太太的教诲,可就不这样不知进退规矩了。”
几句话哄得贾母心里乐开了花。贾母喜爱地拉着王熙凤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模样儿,身段儿,都没挑的。不愧是王家的姑娘。最难得的是这通身的气派,又大方又得体,让人不得不爱。”
尤氏打趣道:“老太太这么喜欢,就把她留下来给我们家做媳妇吧。”
贾母心有所动,却没答言,怕羞了小姑娘家,便对元春道:“带你凤姐姐去给你母亲请安吧。快摆饭了,这里有人照应,你们就不用过来了,陪太太在那边用饭吧,正好给你们太太解解闷。”
元春答应一声,拉着王熙凤的手,相视一笑,一齐向各位太太奶奶告了辞,便退出了上房。
一出上房,两个女孩子就嘻嘻笑起来。
王熙凤说:“你那头上顶那么多的劳什子,不累么?”
“谁爱戴这些劳什骨子!这半天,脖子都酸了。”元春将头上戴的一应黄金嵌宝首饰一把撸下来,交到抱琴的手里。
抱琴心疼地叫道:“大小姐,可使不得。老太太知道了会打死我们的,待会你还要见人的,我还得重新给你梳头插戴呢。”
“好啦好啦。待会是待会的事情,这会儿让我轻松一下吧。一大半天像个木头人一样给人摆来摆去,头上还顶着这么重的劳什骨子,没给累死就是万幸的了。”元春有些不耐烦地道。
抱琴见说,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转手又把首饰递给司棋,让她拿着。
元春再看一眼王熙凤,不觉笑道:“还说我呢,你头上还不一样戴那么多的东西,也不嫌累得慌。”
王熙凤也笑道:“这是在你家,我可不敢放肆。累点不要紧,可别失了礼数。还要去见姑妈呢,等见过再说吧。”
元春想了想,先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对抱琴道:“把那些劳什子给我戴上吧。不然见了太太,又要抱怨了。我宁可累一点,也不要听她唠叨半天。”
抱琴和司棋忍笑前来帮她整理头发和首饰。后面跟着的嬷嬷也笑道:“大小姐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到了王夫人的东小院,王熙凤随着元春进了王夫人的房间,叫道:“姑妈,你可大安了?”
王夫人正半躺在一张贵妃榻上,见她们来了,方欲起身,王熙凤连忙上前按住:“姑妈安心躺着吧,先将养好身子要紧,自家侄女可不用那么多客套。”
王夫人对元春道:“你看你王姐姐多会说话。以后你得多向她学着点,以后在婆家才不会受丈夫和婆婆的欺负。”
“娘啊,看你说的。元春还小,就说上这些了。以后我就不嫁人,一辈子陪着娘,也不怕别人欺负我了。”
王夫人笑道:“看你这孩子说的。有些时候吧,你说话做事便如大人一般老道,有些时候吧,却又如三两岁的孩子一窍不通。真闹不明白,你这孩子是怎么想的,但愿一辈子平平安安就好了吧。”
“哎呀,姑妈,元春妹妹可是出了名的孝女呢。我在路上就听说了妹妹的事情。我还在想,这个妹妹该是多干练泼辣的一个人物,谁知却是这样一个娇滴滴柔弱弱的神仙一样的品格。我要是个男人,我就非得娶了她,不然我就只有害相思病死了。”
“不愧是凤辣子,什么话你也敢说。幸好是在我屋里,让别人听去,可不是笑话儿。”王夫人笑骂,又叹一口气:“你们也都大了,不上一两年就会议亲了。还不知道你们会落个什么人家儿呢。但愿都是公婆喜爱,丈夫和睦的吧。”
“姑妈,您想得也忒多了吧。我们都还小,早着呢。要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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