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
“昨天晚上,张君浩从一家宾馆里跳了楼……已经……已经死了啊……”
身形控制不住的开始摇晃,已经被喜悦掩盖过去的疲惫和憔悴又重新浮现在陈锋的脸上。
这不可能!张君浩不可能会突然轻生,他怎么可能会放下自己就不管不顾的跳了楼?刘冬冬在骗他,一定是在骗他,只是想通过骗他来考验他到底有多么的在乎张君浩!
“你别吓我……师父……师父害怕!”
“师父,我没吓你,我也是早上才听说的,开始我也不信,后来我去看过了……师父!师父啊——!”
刘冬冬的骗术的确很高超,成功的让陈锋瘫坐在地上昏了过去。
医生说,陈锋是疲劳过度又受到了惊吓,一时间承受不住才昏了过去,卧床休息个几天就好了。刘冬冬心疼不已的守着昏睡了半天一夜的陈锋,直到他缓缓的转醒过来。
醒过来的陈锋还没弄清楚眼前的情况,但是当他的视线扫到一旁哭肿了眼睛的刘冬冬的那一刻,突然就神志清明的想起了整个过程,陈锋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张君浩!张君浩他在哪儿?”
陈锋惊慌的喊叫着,用力的摇晃着刘冬冬的肩膀,急怒的心绪晕沉的想吐,但是他必须立刻见到张君浩,不管刘冬冬说的是真还是假,生,他要见人!死,他要见尸!
“应该……应该被警局送去火化了……他又没有亲人……”
陈锋的眼球几乎爆裂出他的眼眶!火化?火化成一片飞灰湮灭,他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
陈锋从病床上急切的蹿下来,鞋子都忘记了穿就疯狂的朝外奔去,刘冬冬惊声的喊叫着他却于事无补,也只能拼命的跟在他身后一路追随着。
行人如潮的街道上,陈锋逢人就抓住人家逼问洪城的火葬场在哪里,吓得路人们紧忙避开他这个面如死灰,赤足开衫的疯子。
直到刘冬冬追上了他,扭着他钻进了一辆出租车,飞快的开往洪城的火葬场,陈锋才稍微的收回了一点心神。
冲进火葬场死寂的大门,陈锋看见了一个眼熟的女人,正对着大门的方向朝外走来,猛然碰上了冲撞进来的陈锋,四目相对,同时愣在了当场。
沫沫穿了一套纯黑色的礼服,手中捧着一个黑漆漆的东西,愣怔的盯着眼前落魄不堪的陈锋。
陈锋不想和她打招呼,越过她就要朝里面飞奔。
“站住!”
沫沫大声的喊了一句,陈锋的身形顿了一下,仅是顿了片刻又迈开腿准备朝里面跑去。
“站住!你要找的……在这里!”
沫沫镇定的转过身来,望着终于定在原地不动的陈锋那憔悴的背影,心中不可遏制的涌上无限的悲凉。
这不是应该的结局!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玉碎了竟然瓦也不能全!
陈锋呆怔的转过身来,艰难的将视线锁定上沫沫手中那个黑漆漆的东西,那是一个长方形的——骨灰盒!
沫沫朝他走近了几步,缓缓的伸过手来,将手中捧着的骨灰盒放到了陈锋颤抖不已的双手上,眼泪止不住的流淌着,沫沫哀伤的说:“他的尸体损坏严重……天气太热……所以提前火化了……没能等到你来,对不起!”
陈锋没想到此时的自己还能听清楚别人在说什么,眼泪早已将手里捧着的东西淋洒了整整一层,他以为那是老天下雨了,所以他紧忙将那个东西紧紧的抱在了怀中。
浑身失力的瘫坐在火葬场的大院里,灵魂却不知道去了哪儿,他什么都不管了,也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只知道怀里的这个黑漆漆的东西好冷!好冰!冰冷冷的怎么呼唤都不肯给他任何的回应!
一个七尺的硬朗男人,怀里紧紧的抱着一个黑漆漆的骨灰盒,瘫坐在火葬场的院子里,悲绝的嚎啕大哭着……
张君浩?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
张君浩?你说过你会等着我!
张君浩!你这个王八蛋……王八蛋!
张君浩!你给我回来!你跟我回家……
谁想到那些笑容再也不能见到,谁想到那匆匆的离开竟会成为了永别,谁可怜多深的爱恋期盼着相守,谁能够把时间倒转再回到从前,谁遗失了一直牵着的手,谁丢弃了那些永恒的誓言……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丢下我……因为孤独的活在回忆中,比突然的死去痛苦百倍!’
☆、物是人非
由于原告张君浩以及被告方煜城的全部死亡,法院决定,关于《方煜城非法侵占他人财产致使受害者家破人亡》一案将转为由洪城市检察院提起公诉。
8月10日正式开庭的当天,代替方氏企业坐在被告席上的是方煜城的女儿沫沫,而原告席上却坐了一个陈锋没想到会出现的人,那人竟然是张君浩的养父张艺贺。
张艺贺的表情看起来满带痛楚,或许是因为他的养子张君浩的不幸死亡对他造成了影响,所以张艺贺一直气色不佳的微皱着眉头。
公诉的庭审按照步骤开始了审判,陈述了案件的始末之后,检察院出示了与此案件相关的资料等各项证据。最终审理的结果是,作为被告方的责任人沫沫没有任何的辩驳,承认了那些资料和证据的真实性,那栋大厦以及那块地产全部归还被告方所有。
但是,由于原告方张君浩已经死亡,无法获得判归的财产,可就算他没死,他也只是张艺贺的养子,方煜城的财产理应归还的自然是张艺贺!所以,理所应当的,判决结果是方氏企业的财产最终判给了张君浩的养父张艺贺。
没有人对这个结果提出质疑,这本来就应该是物归原主的最好结果。只不过这个结果得来的过程有些惊悚,曲曲折折的过程中掺杂了几条横死的命案,迂回了五六年的时间才终于尘埃落定。
作为被告方责任人的沫沫没有提出任何的辩驳和上诉,只是一直仔细的望着坐在她对面的张艺贺,竟像是毫不在意自己的家产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张君浩的养父全部夺走了,这个人对于沫沫来说十分陌生,陌生到没有话说,陌生到没有任何的不满和愤怒表现出来。
陈锋却十分惊异,他没想到张君浩会像何莉姿、秦楠一样死的不明不白!他更没想到最终会被早已抛弃张君浩的张艺贺捡走了所有的便宜。还有最近沫沫出现在他面前的次数增多,可是他联系不上这些让他感到存在问题的细节。因为他的心里一直静不下来的疯狂提醒着他,张君浩已经不在了,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谁胜了官司也好,谁败了官司也罢,都再也换不回张君浩的生命了!
“陈锋……”
“我……喜欢你……”
“陈锋,你有没有梦想?”
“梦想?有啊!梦想就是买一所大大的房子,落地窗的那种,然后和你生活在那里!”
“你的梦想就这么简单?”
“那还要怎样?哦……对了,还有!我们一起领养一个漂亮的男孩儿,给他取个名字叫陈小浩!”
“张君浩?”
“嗯?”
“你要知道你不是一个人!所以……就算是为了我,你也要懂得照顾自己!”
“嗯!”
“陈锋?”
“嗯?”
“你不会离开我吧?”
“不会!陈锋永远都不会离开张君浩!”
“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
墓碑上镶嵌的照片是陈锋拍摄的,有着一双明朗大眼睛的男孩笑的很是自然,嫩红的唇似乎还能感受到温度,蓬松的头发一直使他看起来阳光而且单纯……
冰凉的墓碑上雕刻着的一个清晰的名字刺痛着陈锋脆弱的神经,他已经不再痛哭了,因为哭不出眼泪了,他的一颗心已经化成了死寂的沙漠,有风拂过,带走了一片片无魂的苍凉。
张君浩死了,带着陈锋的心一并葬入了无声的地下,阴阳相隔的两个世界,也只能在此处遥相对望着,彼此凝视着,互相沉默着……
手机的铃声呼唤亡灵般的在这个冷寂的墓地中突兀的响起,陈锋麻木的按下了接听键。
“儿啊?你见到浩浩了吗?”
母亲的声音是带着希望的询问和平安的求证,听进陈锋的耳朵里,却是软绵绵的催泪。弹。药。他强忍着喉头生涩的梗堵,憋出了一声怪异的‘嗯’。
“儿子,妈给你打电话是告诉你个好事儿,你爸他在作品展上的作品都被一个国外的商人收走了。你爸寻思啊,把这些钱给你添上,正好能在五环买套一百来平的房子给你俩住。你快把浩浩接回北京来吧……”
不是没有眼泪了吗?脸上这些止不住的凉凉的东西是什么?
梗堵的喉头里像是塞满了石头,陈锋憋了好久好久,在母亲一直喂喂的催促声下,才又怪异的‘嗯’了一声。
张君浩?你听到了吗?我们有房子了,我们有家了……
………
“你……节哀吧!”
沫沫不知何时站在了陈锋的身后,她认为她应该去劝慰一下总是不在状态的陈锋,因为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快整整一天了。
陈锋没有回头,他听的出来她是谁,可是他没有任何话想跟她说。
“当时……我就在现场……”
陈锋猛的转过身来,瞪圆了眼睛震怒的盯着沫沫。沫沫被他充满杀气的血红双眼吓了一跳,静了静心神把视线移到了张君浩的墓碑上。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只是碰巧从那里路过!”
“你究竟想说什么!”
陈锋对沫沫已经完全的没有了好感,因为她的父亲是万恶的方煜城!如果不是该死的方煜城,张君浩不也会变成这样的结果!如今,她又来猫哭耗子假慈悲,又来告诉他她曾亲眼目睹了张君浩的死亡惨状,如何不让陈锋怀疑,沫沫和他的父亲方煜城一样,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罪恶凶手?
沫沫却刻意忽视陈锋的恨意,平静的说:“他……他死的很可怜……”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
是啊!张君浩的一生虽然孤苦,但却傲然;虽然充满磨难,但却坚强不屈!张君浩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看不起他或者……可怜他!陈锋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对张君浩悲剧的一生有一丁点的屈辱评价!
沫沫理解陈锋的心情,就像她当初失去了父亲一样,那种悲痛是毁灭般的哀绝!可那又能怎样?最终不还是要痛定思痛的去面对?面对到理智的去看待本不该发生的这一切?
“我到他跟前的时候,他还没有闭上眼睛……”
“你究竟想说什么!”
陈锋怒了,他很想掐死对方,可对方并不是方煜城,只是一个无辜的女人。陈锋下不去手殴打她,也只能朝她瞪圆一双血红的眼,攥紧拳头上的骨节咯咯作响。
沫沫没有料到,一向沉稳正直的陈锋,竟然会失去理智一般变成了一头急怒的野狼。沫沫忍无可忍,气急败坏的朝他吼了起来,
“陈锋!你能不能冷静点儿?我想跟你说的是……你难道不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陈锋愤恨的咬紧了牙关,他想知道,他为什么不想知道?可是到目前为止,没有人告诉过他,除了那些疯传的乱七八糟的恐怖跳楼死状以外,他竟是一无所知事情的真相。
沫沫见他情绪终于平复了一些,闭了闭眼睛,长叹了一口气。
“是我帮他把眼睛闭上的!他的眼睛里全都是血!他流了满脸的血泪!他背上被刀割的碎烂成一片,身上的衣服也被撕成了一条一条……”
陈锋不知道怎么走回的住处,手里一直紧紧的握着的,是沫沫给他的张君浩的遗物。一个摔的屏幕已经碎裂了的手机,是张君浩一直带在身上的物件。沫沫说,手机是从张君浩的身上发现的唯一一件遗物,所以她转交给了陈锋看着处理。
………
陈锋呆呆的坐在屋中的那张再熟悉不过的大床上,呆呆的扫视着张君浩独自在这里居住的那些日子里,他所摆放的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好像它们的主人根本就不曾离开。
陈锋,你来晚了!我在这里孤独的等待了你太久、太久……你看那孤单的枕头和孤零零的牙刷,都像我一样,每天在这里思念着它们的另一半……
物是人非的悲凉就是如此,仿佛一转身还能看到那人明朗的笑容,明明就在眼前,却又远在虚无,是再怎样的去努力争取,也终究是抓不住了……
不过一个匆匆的交错,换来的竟是生死的两隔,纵使有再多的不甘心,又能和谁去述说?
作者有话要说:
☆、谋杀线索
周博涛从北京连夜赶来了洪城,他听他的表弟刘冬冬跟他讲了悲剧的始末,工作再忙也直接推掉赶来洪城寻找陈锋。当他看到憔悴的人不人、鬼不鬼的陈锋时,禁不住劈头盖脸的一顿狂骂
“陈锋!你他妈的就这么点儿承受能力吗?你还是个爷们儿吗?给我好好儿的知道吗?你个傻蛋!你他妈就不想想,浩浩要是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他怎么……怎么……放心的下……”
周博涛一边狂骂一边止不住的哽咽起来,那么干净美好的一个人,那么让人心疼的一个人,怎么能说没就给没了呢?好事不是才刚刚开始吗?他的演艺工作,他得到陈锋父母的认可,他的未来……怎么能说放就狠心的全都放下了呢!
俩人谁也不再说话,只是一个呆呆的半靠在床上搂着一只孤单的枕头,一个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谁也不看谁的各自哭了很久……
直到孤寂的夜幕笼罩四周,周博涛才起身拽着陈锋出去吃晚饭。周博涛点了些饭菜却没吃下去几口,因为陈锋根本一口都不肯吃,仍旧是呆呆痴傻的神情,手里一直紧紧攥着那个破碎的手机,好像一会儿张君浩就会从天堂给他打来电话一样。
周博涛只好又拽着陈锋回到了住处,安排他斜靠在床上,几天的不眠不休加上之前的疲惫和憔悴,再也支撑不住的陈锋就这样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但愿他在梦里能够见到他吧!周博涛长叹了一声,帮他盖上了那床松软的白色被子,犹豫了片刻,就去掰他还紧攥着手机的手,掰开一看,碎烈的屏幕已经将陈锋的手心里扎出了几道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