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千年史话- 第107部分

　　如果只是人得了黑死病还好处理，可是船上的老鼠、跳蚤等不速之客也都携带病菌，而它们是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东东。

　　于是，黑死病在意大利“登陆”，向欧洲西北部迅速传播。1348至1350年的短短三年时间里，黑死病传遍法国、西班牙、葡萄牙、英格兰、德国、波兰、比利时、荷兰和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欧洲死亡人数乃以万数，致使人口迅速减少。

　　有人在记录黑死病时这样写道：“不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有成百上千的人病死，他们被扔进壕沟里，用土掩埋。可是壕沟一填满，人们又挖掘更多壕沟。而我亲手掩埋了我的五个孩子……因此所有人都认为到了世界末日。”

　　黑死病在1350年已经逐渐退去，但病菌在英格兰继续存在了几百年，仅14世纪后五十年里，就有十三年发生黑死病，15世纪前半叶也频繁爆发。

　　1351年，黑死病更是“远销”到俄罗斯西北部，同样杀人无数。

　　其实不但西方遭到重创，就连东方也没能幸免于难。黑死病随着蒙古军队和商人在亚洲到处旅游，蒙古帝国内部的畅通无阻正给了黑死病在亚洲爆发提供了政治基础。

　　君士坦丁堡、巴勒斯坦、叙利亚、麦加、摩苏尔、巴格达、安条克等地全被黑死病菌占领，安条克居民向北逃难，又把黑死病带到小亚细亚。在开罗蹲大牢的也门国王获释出狱后，兴高采烈地回到祖国，而他的随从们却将病菌带回故里，黑死病随即席卷也门。

　　与此同时，中东各国也深受黑死病之害，人口数量严重下降，经济和社会结构也随之发生巨变。1353至1354年，黑死病在元朝爆发，中国的八个省份遭到重创。

一一〇　　吉洛特！阶级斗争的“结晶”
隐形杀手黑死病让英法暂时消停，这就让我们得空回过头来看看拜占庭这些年是怎么折腾的，我可是告诉大家，拜占庭真是穷折腾。

　　随着奥斯曼帝国的崛起，拜占庭遇到一个有史以来最具生命力的对手。可是，上帝并没有赐给拜占庭一个强有力的统治者，这个疲垮的国家没能恢复生机。

　　米海尔八世虽然很有能力，但他的毛病也不少。不幸的是，他的儿子安德洛尼卡二世（Andronikos　II；　1282—1328年在位）不仅把老爸的毛病照单全收，还自主研发出很多新毛病。

　　在这位二世长达四十六年的统治期间，拜占庭显得格外苍白无力。“二世”这个名号就像被施过魔咒，冠上它的帝王都是秦二世那样的货色。

　　安德洛尼卡二世就是一个遭到深深诅咒的人，这位兄弟是个文学艺术骨灰级玩家，和宋徽宗、唐明皇同属一类，他宠信修道士和知识分子，对保家卫国的军队却没啥好感，在国家内忧外患的时候，竟然作出裁减陆军和海军的荒唐决定。拜占庭在小亚细亚的领土逐渐被奥斯曼帝国蚕食，大量难民涌向西部，致使拜占庭难堪重负。

　　【祸起萧墙】

　　皇孙兼继承人安德洛尼卡三世（Andronikos　III；　1328—1341年在位）对爷爷极为不满，围绕在他身边的都是一些年轻贵族，在这群血气方刚的富二代支持下，安德洛尼卡三世发动宫廷政变，废黜无能的爷爷，自立为皇帝。

　　拜占庭的内乱给周围虎视眈眈的敌人提供了好机会，塞尔维亚、保加利亚、奥斯曼帝国、威尼斯统统过来揩油，本就虚弱的拜占庭变得更加手无缚鸡之力。

　　安德洛尼卡三世虽是篡主，但他精力充沛，经常御驾亲征，他用实力证明自己是个合格称职的好领导。在他统治下，摇摇欲坠的拜占庭大有起死回生的势头，塞萨利、莱斯博斯岛、伊庇鲁斯等领土重新回到拜占庭的怀抱。尽管收复小亚细亚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政治军事上的一系列胜利为拜占庭巩固巴尔干南部奠定了基础。

　　当然，所有军功章不能都戴在安德洛尼卡三世身上，支持他登基的约翰&；#8226；坎塔库泽努斯（John　Kantakouzenos）也功不可没。此公现在是首席大臣，不仅是百官之首，还是军队总司令。他俩虽是君臣关系，但更像是兄弟。

　　有一次，安德洛尼卡三世病得不轻，看来上帝是想要他命了，富有责任心的皇帝立下遗嘱安排身后事。安德洛尼卡三世没孩子，所有能把国家发扬光大的朝臣里只有老坎最合他心意。于是，安德洛尼卡三世把好哥们定为皇位继承人。

　　不久，在御医细心诊治下，安德洛尼卡三世恢复如常人，能吃能喝的，生育能力也见增强，还生了个大胖小子——约翰五世，不过这没能影响安德洛尼卡三世坚持立老坎为接班人的念头。他俩还相约结成亲家，让老坎的儿子马修（Matthew）牵手皇帝的侄女，两家从此亲上加亲。

　　然而，历史先生再一次安排了人间悲剧，亲密无间终将变为反目成仇。祸起萧墙的种子已深埋地下，不久后将结出累累恶果。

　　1341年6月14日，安德洛尼卡三世还是败给病魔，四十五岁就英年早逝。

　　尽管皇上有言在先，让老坎当接班人，可是九岁的约翰五世还是成为站在龙椅前面的绊脚石，一些跟着小娃娃混饭吃的贵族出来和稀泥，极力阻挠老坎登基。到底谁该成为国家的一把手呢？贵族们为此争执不休。最后，老坎抢先一步，以摄政身份入主皇宫、主持国政。

　　这时候，马其顿和色雷斯遭到塞尔维亚、保加利亚等国入侵。老坎外出御敌，留下重臣阿历克塞&；#8226；阿波考寇斯（Alexios　Apokaukos）管理君士坦丁堡。有阿波考寇斯在，老坎认为首都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可是老坎还不知道，深得他信任的阿波考寇斯已经秘密投靠了自己的反对派——以忧心忡忡的太后安娜（Anna　of　S*oy）和威信很高的牧首若望十四世（John　XIV）为首的势力。

　　阿波考寇斯原本支持老坎当皇上，升官的请求遭到老坎拒绝后，阿波考寇斯一怒之下改变立场，秘密与太后和牧首形成三人小组。

　　就在老坎成功击退敌人的时候，坏消息从君士坦丁堡传来：野心家阿波考寇斯正在谋划一场宫廷政变，企图绑架约翰五世，挟天子以令诸侯，幸好阴谋没有得逞，阿波考寇斯落荒而逃。

　　老坎立刻返回君士坦丁堡，在与太后进行几个星期的磋商后，老坎原谅了阿波考寇斯，还让他重回政府继续工作。

　　老坎以为这样就万事大吉了，便又离开首都，继续在外应付穷凶极恶的外族。

　　【阶级斗争】

　　事实证明，阿波考寇斯是个利令智昏的家伙，他一返回君士坦丁堡，就展开行动，谋划再次举事。在互相达成利益关系后，阿波考寇斯伙同若望十四世和部分贵族对太后展开连番攻势，极力给她灌输老坎有意推翻约翰五世的思想。

　　太后不是武则天、伊琳娜那样的人物，她只是个弱女子，在十几张嘴连续炮轰下，太后的脑袋彻底被忽悠晕了，“哀家……哀家就指望各位臣工主持公道啦。”

　　得到太后的支持后，阿波考寇斯则成为掌管首都的最高长官，若望十四世取代老坎成为新摄政，故而历史上把以三人小组为首的这一派称为摄政派（regency）。

　　一场针对老坎的大清洗随之而来，这和中国历史上的“清君侧”如出一辙，老坎的亲戚朋友不是被捕入狱，就是远走异乡，资产也全部充公。

　　老坎本想和摄政派磋商，希望能化解这场危机，毕竟拜占庭现在外患当头，出现内乱就只能使仇者快、亲者痛。摄政派不管那套，根本不同意，老坎被逼无奈，只得采取非常手段。

　　1341年10月26日，老坎在军队拥立下称帝，是为约翰六世　（John　VI）。

　　尽管双方剑拔弩张，老坎还是抱着放飞和平鸽的想法，希望通过谈判解决问题。摄政派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老坎派到首都的使者全被打入大牢，所有与老坎沾边的入狱者全被若望十四世推到菜市口处斩，君士坦丁堡顿时变成屠宰场。

　　内战在这一刻拉开序幕，马其顿和色雷斯将成为主战场，惨遭有史以来最大的蹂躏。

　　与此同时，为回应老坎自立为帝的举动，摄政派为约翰五世举行盛大的加冕仪式，恨不得全宇宙的人都来参观。

　　随着两个皇帝横空出世，拜占庭各方势力划分成两大派系，这一时期拜占庭内乱的一大特色就是以阶级斗争为纲。老坎是大地主大官僚的典型代表，贵族们不顾国家日渐衰落、广大人民群众生活在水深火热中这一事实，对城市和乡村横征暴敛，而没良心的贵族背后正是老坎在撑腰，苦不堪言的城乡中下层阶级怨声载道，便纷纷支持摄政派。

　　其实这种阶级斗争在拜占庭并不稀奇，自11世纪起，两个阶级就矛盾不断，但这次斗争的规模绝对是空前的，可谓蔚为壮观。

　　老坎称帝的第二天，亚德里亚堡就爆发反对贵族的暴动。在随后的几个星期里，这股狂潮席卷马其顿和色雷斯，平民到处示威*，表示他们是摄政派的铁杆粉丝、后援团。

　　1341年的第一场雪比别的时候来得早一些，整个冬季暴雪不止，寒风凛冽，阶级斗争却不断升级，人民群众心里的高温和冷气逼人的气候形成鲜明对比。抱着和平幻想的老坎再次派使团到君士坦丁堡，大权在握的若望十四世也再次拒绝了橄榄枝。

　　翌年冬去春来，万物焕发出勃勃生机，这正是人类发动战争、糟蹋万物的大好时机。

　　帖撒罗尼迦的守将原来是老坎的手下，他与老主子密结同盟。在他和当地贵族邀请下，老坎兵指帖撒罗尼迦。可是老坎进兵不顺，在途中被摄政派军队击退。当老坎好不容易抵达帖撒罗尼迦时，欢迎他的不是贵族的鲜花和掌声，而是手拿菜刀的起义者，贵族不是被杀就是逃走，城市已尽落起义者之手。

　　【吉洛特起义】

　　帖撒罗尼迦的起义组织有个特殊的名字，不叫黄巾军，也不叫太平军，而叫　“吉洛特”（Zealot；1342—1350年），它是一个反贵族组织，是拜占庭阶级斗争的“结晶”。

　　吉洛特起义在帖撒罗尼迦爆发是有一定政治和经济原因的。帖撒罗尼迦是拜占庭第二大城市，富裕程度与人口数量和君士坦丁堡差不多，两者关系就像上海和北京。早在14世纪20年代，帖撒罗尼迦就有脱离首都控制的想法。这次内战爆发后，当平民听说守将要把城市献给老坎时，一场以推翻贵族统治为宗旨的起义不可避免地爆发了，以码头工人和水手为主力的吉洛特控制了帖撒罗尼迦。

　　阿波考寇斯听说起义者是摄政派的粉丝，便立刻带着儿子约翰，率领七十艘战船火速增援，还让约翰接管帖撒罗尼迦。阿波考寇斯的意图很明显，一旦有需要，帖撒罗尼迦将是他的革命根据地，至于革命的对象就不好说了，可能是老坎，也可能是摄政派的其他成员，反正谁挡他的道，他就革谁的命，这个毫无含糊。

　　令阿波考寇斯始料不及的是，整个城市实际掌握在吉洛特手中，约翰要想控制局面，就必须和吉洛特合作。因此，吉洛特首领和约翰建立起委员会，联合管理帖撒洛尼迦。城市实际处于自治状态，用比较学术的说法，吉洛特控制下的帖撒洛尼迦是一个自由公社、共和国。

　　【引狼入室】

　　与此同时，摄政派军队切断了老坎的退路。老坎的军队见势不妙，便一哄而散，仅剩的两千人算是给老坎的一点点心理安慰。

　　陷入绝望的老坎只得向塞尔维亚国王斯特凡&；#8226；杜尚（Stefan　Dushan）求救。杜尚不愿趟拜占庭这滩浑水，可贵族们极力要求国王不要放过这个唯一向南部扩展地盘的好机会。杜尚实在没办法，只好答应老坎的请求。

　　贵族们之所以如此积极，是因为老坎许下重诺，只要杜尚提供帮助，攻占的任何领土都归塞尔维亚所有。这就意味着，马其顿的大部分地区都可以纳入塞尔维亚的版图，而这也将得到以老坎为代表的拜占庭官方的认可。

　　在塞尔维亚贵族看来，这笔买卖很超值。当然，老坎也给自己留了条发挥专长的后路：如果城堡主动投降的话，这些地方就不算塞尔维亚的。这是老坎扬长避短的一招，长年从事领导工作的老坎口才练得不错，游说敌人可是他的强项。

　　看到这里，估计大家也能猜到一二，老坎引狼入室的做法必将让拜占庭悲惨的境地更加悲惨。

　　1342年夏，老坎率军攻入马其顿，可是一场疫病让他只剩五百人狼狈逃回塞尔维亚。杜尚率领的另一路军队却进展顺利，取得一系列胜利。

　　精神陷入半崩溃状态的太后两次派使团拜见杜尚，让他别和老坎联盟。杜尚从出兵中尝到甜头，他要尽全力在这场拜占庭内战中大捞好处，太后送来的和平鸽就这么变成了乳鸽汤。

　　另一方面，就在老坎为自己的军事素养犯愁的时候，塞萨利贵族派代表团到塞尔维亚，表示支持老坎杀回老家的行动。这真是个天大的好兆头，莫非朕要转运？欣喜若狂的老坎遂任命亲戚约翰&；#8226；安格洛斯（John　Angelos）为塞萨利总督，这哥原是伊庇鲁斯总督，在他感召下，伊庇鲁斯也加入老坎的阵营。可惜军事上走背字的老坎再次惨败马其顿，支持他的声音迅速被打到无声或振动。

　　一声叹息后，老坎又引进土耳其人。这帮职业抢劫犯果然凶悍，洗劫色雷斯长达数月之久，直到天降大雪他们才恋恋不舍地返回小亚细亚。不过老坎和土耳其人的联盟让杜尚很不爽，这样的话，老坎就不会对他言听计从，俩人从此有了隔阂。

　　1343年4月，让老坎和杜尚最终闹崩的事件发生了，这些都在意料之中。杜尚率军围攻一座城镇，老坎却凭三寸簧舌让守军向自己投降，周围的一些要塞也纷纷效仿。按照约定，这些要塞城镇都是老坎的，这就严重防碍了杜尚扩展地盘的计划，杜尚盛怒之下和摄政派结成同盟。

　　双方随后在马其顿和色雷斯厮杀一两年，老坎逐渐占据上风，形势对摄政派越来越不利。色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