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暖冬刚到夏小希家的路口，就看到她风风火火地跑出家。他喊她的名字，她也没有听见。
她从来不是做事匆忙的人，什么事令她如此慌张？
蓝暖冬悄悄跟在她的身后。最后她来到市里一家医院，他惊讶地看着她走进了妇科。
他不明所以地在外面等着她。他忽然想到亦溪说她经常想吐，难道她……
蓝暖冬摇摇头，示意自己不要想多了。这怎么可能，如果真的是那就太荒唐了。
妇科检查室里，夏小希静静地坐在里面等报告。她想在报告出来的第一时间拿到报告，确认她是否怀孕。她内心忐忑不安，假想了许多如果。
这些如果，最好都不要发生。
她紧张之余稍微环视了一下四周，有很多和她一样在等报告的女人。里面最小的看起来只有十几岁，还穿着校服。她不禁感慨现在的社会，这些事普及的年龄越来越低。有多少女生因为流产而被人厌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很久了，护士喊了夏小希的名字。她猛地起身，拿到了自己的检查报告。她颤抖了很久，才机械地打开文件袋，翻出里面的报告纸。
她居然真的怀孕了！
犹如晴天霹雳，毫无预备地绽放在她原本简单的世界里。她下意识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这里居然有一个小生命存在，而且还是她和蓝暖冬的共同生命体。
她既惊喜又担忧。
接下来她该怎么抉择？打掉还是把他生下来？
“夏小姐，你还这么年轻，大学还没毕业吧？”
夏小希朝护士点点头。
“还是打掉吧，这样的事情我们见多了。你不该因一个还未成形的生命而拖累你自己，当一个母亲不简单，而且还可能没有父亲。”
夏小希没有回答，略带羞涩地告别护士。她居然知道自己是意外怀孕。
走出妇科检查室的时候，她惊讶地看到蓝暖冬竟然坐在一旁。看样子他是特意来等她的。
“为什么要来妇科？”
夏小希没有说话，用冷冷的目光注视着眼前比她高许多的男人。是的，他是一个完整的男人，那一夜之后他就和她一样蜕变为男人了。
“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告诉我，你是不是怀孕了！”蓝暖冬无法再平静地面对她。她越表现得冷静，他就越暴躁。
他的大声吼叫引来很多人的注视，大家带着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
“先生，这里是医院，请你不要大声喧哗。”护士把话说完又离开。
“蓝暖冬，不要有事没事就大声吼叫，说话不是比谁的声音大。做人怎么总不能冷静点？”
“你让我冷静？好，那请你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对，我怀孕了！而且已经有五周的时间！”夏小希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激动的感情，眼泪也一下涌了出来。就像扭不紧的水龙头，怎么也关不住。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别人的眼前哭泣，面对蓝暖冬，她居然毫不顾忌地宣泄出来。
蓝暖冬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她，只能伸出手臂将她紧紧地抱住，并且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不要哭了。”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当初你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现在你又回来！为什么上天总爱和我开玩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夏小希哭得愈加猛烈，似乎将她这些年来的委屈通通哭了出来。她握紧拳头用力地一拳一拳打在蓝暖冬的身上。
“对不起。”现在蓝暖冬也仅能说这三个字，即使他知道她并不需要他的道歉。
不知道她哭了多久，才渐渐停下哭泣。也许是哭累了，她在他怀中无声无息地睡去。
一觉醒来，发现已经是晚上十点。
夏小希发现她并不在自己的房间，这里是蓝暖冬的房间。她忽然记起下午她在医院哭了很久，然后就这样睡去了。
她起身稍微在房间里四处走了一下。发现蓝暖冬的书桌上摆放着她的书《冬始夏离》。
他果然还是找到这本书了。难怪他会抛下尊严追回她，他该是断定自己还爱着他才这样做的吧。她穿上拖鞋，顺着阶梯走了下去。
她在大厅里看到了他的身影，他前面的茶几上还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
“醒了？肚子应该饿了吧，我刚好煮了粥。”
“不是刚好吧？”夏小希笑笑，倒也不介意坐到他身边，拿起勺子开始喝粥。
蓝暖冬还真是一个入得厨房，出得厅堂的男人。虽然这样来形容一个男人很怪。
整个下午和晚上，夏小希都没有吃过东西，所以一碗粥她很快就消灭掉。
“还要吗？”
夏小希摇摇头。
蓝暖冬没有再接话，准确来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很想问夏小希接下来怎么办，想和她商量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事。可是他终究无法开口。
夏小希提起碗准备拿去厨房洗干净，却被蓝暖冬夺去了手上的碗，“我来洗，你怀孕了不方便。”
提到“怀孕”二字，两人同时愣了愣。
“我去洗碗。”蓝暖冬无意识就把话说了出来，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端起碗往厨房走去。
夏小希低头沉思。也许护士的话说得对，她不该因为一个未成形的生命耽误自己，也耽误蓝暖冬。他们都还年轻，这不过是年少时期一时冲动犯的一个错误，他们不该为此付出一辈子。
很快蓝暖冬就从厨房里出来。
“蓝暖冬，我想谈一下孩子的事。”
蓝暖冬先是一怔，他没想到这个问题会由夏小希先提出。
“我决定把孩子打掉。”
“不可以！”在夏小希说完话的那刻，蓝暖冬几乎同时喊了出来。虽然他知道女大学生怀孕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但是那是他和她的骨肉，他怎么舍得把孩子打掉？
“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因为这是我们的孩子！我决不允许你这样自私地把孩子打掉！”
夏小希在蓝暖冬的眼里看到了“坚定”两个字。他爱她？也许吧，但她却无法承受起这样的爱。
“对不起，这件事你没有决定权。我已经决定了。”
“我怎么没有决定权？我是这个孩子的爸爸！”蓝暖冬讨厌她一句话就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撇得一干二清。
“我们还没有结婚，你不算爸爸。总之现在谁也不能改变我的决定。”
“夏小希，你能不能不要擅自决定好一切？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觉？”
“不能。”
“我们结婚吧。”
“什么？”夏小希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小希，为了孩子，我们结婚吧。”
夏小希没有听错，他的确在向她求婚。她一直以为求婚的场景会很浪漫，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被人求婚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她转移了话题，她不想正面回答他的求婚。
这次蓝暖冬出奇地没有挽留夏小希，他知道她还需要时间去考虑。
他相信她不会去打掉孩子，她决不是一个无情的人，也不会做对孩子不负责任的事。
是的，他相信她。
回到家中，夏小希第一时间用冷水从头到脚淋过一遍。即使是炎热的夏天，她却还是因为水的冰冷打了个寒颤。
她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思考这突如其来的事情。
怀孕，求婚。这两件事一直交替在她的脑海里，不断浮现。
她最讨厌抉择，可偏偏现实一次一次地让她做出选择。
手机铃声不适时地响起，夏小希连忙在身体上围了一条浴巾，带着湿漉的脚丫踩在木制地板上。
“非明？”
“小希，你要不要和我去美国？”
夏小希没有答话，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美国的乔·迈克决定和我合资，我也想把总公司转移到美国发展。虽然突然这样问你，可能有点唐突，但是你知道我放不下你，所以想征询你的意见。为了你，我当然也可以留在中国。”
“不用为了我，放弃公司的发展。”
“那你答应和我去美国？”
“非明，给我点时间。”
“好。”路非明顿了顿，“早点休息吧，小希，晚安。”
“晚安。”夏小希挂下电话，觉得头更晕了。
她该跟路非明出国吗？这是明明就是在欺骗自己，她根本不爱他。加上她还怀了蓝暖冬的孩子，这一辈子恐怕她都无法忘记他。
在她看来，爱不一定要拥有。正如她爱蓝暖冬。社会也就这么现实，当你追逐他的时候，他却没有停下脚步。当你逐渐放慢步伐不再去追逐，他却又反回来追随你。
爱情果然很耐人寻味。
她抚摸着自己还未鼓起的肚子，轻道，“宝贝，你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对不起，妈妈可能要阻止你出生。你要原谅妈妈的自私。”
她第一次自称自己是“妈妈”，却大声哭泣起来。
她一定要去打掉孩子。
十九、二次求婚
清晨微亮，夏小希早早就打了电话给学校请假。
这次不是因为身体不适，而是因为她要去医院做流产手术。当然，她不会和老师如实禀报。
她没有通知蓝暖冬，路非明对于她怀孕的事也毫不知情。所以只有她只身前往医院。
因为昨晚就和妇科医生预约好的缘故，普通做了个检查，她就可以进行手术。
医生在写病例的时候，无关紧要地和夏小希谈着话。
“你自己一个人来？”
“是，就我一个。”
“你男朋友呢？”
“我没有男朋友。”
“那你家人知道了吗？”
“我并不打算告诉他们，告诉了也没用。”
这个过程夏小希一直保持最初的表情，脸上没任何的情绪波动。
只是当医生最后问道，她是否真的要做流产手术的时候，她迟疑了一会才淡淡说出，“是的，我必须把孩子打掉。”
最后医生告诉她，这是无痛人流，而且整个过程只需几分钟，让她不要紧张。
她点点头，换上绿色的手术服。躺在病床上，然后被几个护士合力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里刺眼的灯光让夏小希睁不开眼。她看到医生戴着医用手套，手里拿起一个针筒，手术台旁还放着几把在灯下闪烁着诡异银色的手术刀。所有的一切就像魔鬼的幻影跟着她。
很快，她的第一个孩子就要离她而去。
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未成形，就要扼杀在摇篮里？这也是一个小生命，就算是法官判予死罪，也要给他辩解的机会吧。何况这孩子还没出生，就要他死在这样丑陋的手术室里？这里不知道死去过多少无辜的小生命。
就在医生准备替夏小希打麻醉药的时候，她忽然大喊，“等等！我不做手术了！”
她猛地从手术台上跃下，不顾一切往外跑，她只知道带着自己的孩子赶快逃离这个充满死亡气息的空间。
手术室里留下还没缓过神的医生和护士面面相觑。
她一踏出手术室，整个人就顺着墙壁滑下，坐到了地板上。她把头埋进自己的膝盖里，缓缓哭泣。
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要和自己的孩子阴阳相隔。
同时她也恨自己的心软，不够无情。她知道这个孩子终究会成为他们三人之间的那砍不断的羁绊。
孩子是无辜的，可我们这一辈却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
早上蓝暖冬在学校里听到亦溪说夏小希一大早就请假去医院了，他急忙赶了过来。一路上的士司机猛加油，丝毫不敢怠慢。他现在脸上愤怒的表情，简直可以用眼神杀死人。
他能不生气吗？夏小希现在要去杀死他们的孩子。
“该死的，居然瞒着我独自去做流产手术，没想到来真的。”蓝暖冬用力往的士后座上敲了一拳，吓得司机更是连忙加油。
他现在像极了一只疯狂的野兽，他扑到前台向护士询问，“今天早上有没有一位叫夏小希的女生过来这里做流产手术！”
护士显然被蓝暖冬狰狞的表情吓到，但还是彬彬有礼地说，“好的，先生我帮你查一下。”不一会，护士又说，“今早的确有一位夏小希的小姐来进行流产手术，是八点的手术。”
“什么！八点的手术！”蓝暖冬暴跳如雷。现在已经九点了，他来迟了吗？他们的孩子就这样没了吗？
他没多想闯进妇科，也顾不得旁人惊讶的目光。他一眼就发现蹲在角落的夏小希。
“为什么你要这么狠心，把我们的孩子打掉！”蓝暖冬恨不得将夏小希掐死。
夏小希听到声音将原本低下的头抬起，蓝暖冬看到她眼里满是眼泪，脸上还挂着许多泪痕。忽然他狠不下心再去责怪她。
“没错，如你所愿，我把孩子打掉了。”夏小希带着哭腔说道，“他本来就不该出生，就算出生也不会幸福的，他会为有我们这样的父母而感到悲哀！”
这样的话从她口中说出，让蓝暖冬感到倍加的悲痛。
“你知道吗？那晚在你说要打掉孩子的时候，我还很相信你，相信你不会这样狠心舍弃我们的孩子。可是现在，夏小希，你很令我失望。”
蓝暖冬实在无法再面对眼前这个冷血无情的女人，他最爱的女人居然亲手杀死他的第一个孩子。他没有任何安慰的话语，留下夏小希独自离开。
夏小希看着蓝暖冬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再次大哭。
“为什么每一次你都要让我看着你离去的背影……”她明明没有把孩子打掉，可那刻她就是想让他误会。就这样将错就错吧，也许隐瞒事实这对于他们来说是最好的办法。
这个孩子，她决定把他生下来。
单亲妈妈也无所谓。
漫无目的像行尸走肉般飘荡在繁华的大街上。
夏小希觉得现在糟糕透了，她不知道以后她该怎么办。
手机不适时地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夏小姐吗？”对方传来一个女声，奇怪的是她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嗯。”
“我是姚安，上次在路氏集团见过的。”
原来是姚安，怪不得她听过这个声音，“我记得，你找我什么事吗？”
“我想约你出来谈一下，待会我们在路氏集团附近那个咖啡厅见面吧。”
“你就这么确定我一定会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