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很喜欢内斗哪怕是在抗击外敌的时候,内斗依然很重要,不能失去自己的权力名位,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苏宁知道崔孝义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才会和他这样说,而且他也快死了,要不要这样说实际上没有多大的意义,只是不这样说的话,多少会觉得遗憾,因为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理解自己,愿意和自己探讨问题的人,却只剩下短短的生命了,如何能不感到惋惜呢?
崔孝义注定看不到未来的美丽新世界,可是他能见证这一切的开端是在自己的手上实现的,或许,他也会很高兴的。
“崔先生。我想您是看不到未来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了,甚至于在未来的史书上,也不会留下您的事迹,您的事迹,将没有多少人可以知道,为此,我深感遗憾,可是,我一直都认为,一个真正的伟人。他是不会计较名和利的。因为在这些人的心里面,就好像军人不把生命看得最重要一样,他们也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为了这些。他们愿意放弃生命和名利。”苏宁很是认真的对崔孝义说道。
崔孝义笑道:“苏侯是在说老夫就是那样不看重名利的人吗?”
苏宁没说话。只是笑了笑。崔孝义随后摆摆手,摇摇头道:“老夫不是那样的人,也不是什么伟人。老夫只是惜命而已,老夫不希望早早的死去,老夫贪图于享乐,老夫想要享受完所有的东西之后再死去,并不是为了什么超乎生命的东西,你说为了保命而建立了这样的组织,老夫还能算是什么伟人吗?”
苏宁笑道:“又有谁是一开始就明白世间道理的呢?有哪里能有生而知之者呢?正是因为没有生而知之者,所以,我们才需要教化万民,让他们明白他们该明白的,这样国家才能安定,才能富强,同样的,圣人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圣人,孔老夫子也不是一生下来就能写出儒家经典,讲述仁义理智信。
不过是看得多,做得多,说得多而已,人活到了一定的程度,一定是可以知道一些过去不知道的事情,也会做出一些过去做不出来的事情,一个人二十岁和四十岁的时候能是一样的吗?只要他还有些进取之心,就绝对不会原地踏步,那么就必然会不一样,所谓人老成精,人见多了世面,才会明白一些过去不明白的事情,过去不会做的,才会去做。
本侯不相信关云长一生下来就立志要义薄云天,忠义无双,也不相信赵子龙一生下来就一身是胆,敢打敢冲,更不相信诸葛武侯一生下来就知道天下要三分,做出隆中对,他们都是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才会变成后来的模样。
关云长读了春秋,知晓了春秋大义,又经历了汉末乱世,性格才逐渐完善,成为忠义无双之人;赵子龙是跟随过公孙瓒痛击外夷,又跟随袁绍征战,看透了袁绍的为人,知道了所谓四世三公不过是一个幌子,这才跟随了刘备,长期的战阵经验使得他一身是胆;诸葛亮幼年遭逢大难,后来寄人篱下,又跟随荆襄名士学习,这才确立了对于汉室的忠心和天下大事的分析。
他们都是经历了事情,从而才变得让万人敬仰,若是没有经历,哪里会成就后来的他们?又哪里会有波澜壮阔的三国?本侯又如何写得出三国?崔先生或许一开始只是为了保命,为了自保,但是后来,或者现在,一定不是为了自保才会与本侯合作,做出这些事情,士族的败亡是必然,但是他们多存在一天,天下就多受一天的苦楚,崔先生这样做,是为天下苍生争取了数年乃至于十数年的时间,先生此举,大善。”
崔孝义苦笑道:“怕是那些人知道了这一切是我所为,会把我恨死,我的所为,的确不仅仅是为了保命,而现在也保不住自己的性命了,我只是希望,不要死人,已经死了很多人了,老夫不希望再有人为此而死,都是华夏子民,都是炎黄子孙,自相残杀,相煎何太急!”
苏宁笑道:“这才是先生的伟大之处,为了天下苍生,就要将山东士族推翻,把他们给推翻,然后让天下人都能读书,让天下人都能明白道理,让这个天下更像是一个完整的天下,而不是国中有国,人中有人,大唐需要休养,需要发展,百姓也需要休养生息,无止境的争斗到最后,苦的还是百姓,不是吗?”
崔孝义深深叹了口气,点点头,说道:“老夫就把山东十数万人的性命托付给苏侯了,苏侯,千万不要让老夫的心血白费,千万不要让山东的血白流,也不要让苏侯自己的心血白费,苏侯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心血白流才是。
那一天,老夫是看不到了,但是老夫希望,那一天真的会到来,老夫也很希望苏侯所说的那一切终有一天也能到来,天下为公,天下大同,若是那样的话,华夏子民幸甚,天下人幸甚,老夫看不到这一切了,但是若是那一天真的到来了,还请苏侯到老夫坟前告诉老夫一声,老夫也就可以含笑九泉,此生无憾了。”
苏宁朝着崔孝义拜了一拜:“先生之言,宁谨记在心。”
四百九十四夷男的决定
对于此番大唐三支大型商队前来薛延陀商议通商之事和之前大唐宣布将开放北方重镇作为通商关口的事情,要说夷男没有别的心思那是不可能的,夷男的心思就是尽可能地利用这次的事件来为薛延陀争取最好的条件,毕竟通商所能带来的好处实在是太多了,西突厥就是个例子,而且可以通过非战争的方式获得增强战力的能力,谁不想要?
只不过苏宁的一番话让夷男有了些别的想法。
如果说在这之前夷男还会有些小心思,想要巧妙地利用这三支商队之间的矛盾来实现薛延陀的利益最大化,那么现在,夷男可就只有一种想法了。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李二陛下无论如何也要让苏宁前来做这个全权代理了,原因很简单,苏宁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一类人,说是官员吧,年轻的过了分,说不是官员吧,那一脸程式化的笑容却总是让他觉得和之前见过的大唐官员差不了多少。
当然,他不是一个正统的官员。
第三支商队抵达的时候,夷男就意识到这支商队不是什么官方商队,和之前的有组织的有体系的两支官方和山东商队不一样,这干脆就是一锅大杂烩,不明不白的就过来了,还没有可以穿上华丽服饰的代表人,这就是民间商人的意思啊,夷男和大唐打过不少交道,这点他知道,唯一一个看上去还可以的是一个七十岁的儒商,夷男也明白。在草原上青壮是最高贵的,而在大唐,年纪越大,地位越高。
夷男有些不明白,一支民间商队和一支政府商队还有一支山东士族商队,这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民间商队哪里能有和政府士族商队竞争的力量呢?夷男果断就在心里面排除了这支民间大商队的竞争资格,准备看两支正规商队的狗咬狗,然后从中取利。
中原汉人还有一句话,叫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夷男准备做一回渔翁。
不过当天晚上,夷男以私人身份宴请苏宁的时候,就意识到情况不太对劲,苏宁在酒过三巡之后貌似有些不太清醒了。说话有点儿结巴。竟然狂笑不止的让那些已经烂醉如泥的薛延陀人统统滚蛋。只留下了夷男一个人,和苏宁面对面的喝酒,夷男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苏宁拉着夷男的手臂就开始诉苦了。
说什么小小年纪就被皇帝派来出使薛延陀这样的大国家,还真有些小激动,然后很不满皇帝这样过度使用童工,把自己不当人的野蛮作态,更不喜欢被当作一个免费劳动力被叫唤来叫唤去,马上就要结婚了,结果还被弄来做这些事情,他很不高兴啊,然后又说了一些夷男根本想不通的词语,什么自恋狂,自大狂,二皮脸,老脸臭不要之类的……
接着夷男就觉得自己的身上有些冷汗慢慢地渗出来了,因为苏宁开始说一些很那个的话……比如……
“咱们大唐有一句话,叫什么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那些衣冠士族谈不上是母的,所以陛下这只大老虎,又没有断袖之癖,哪里容得下他们?你想想啊,长安的政令,根本到不了山东,陛下受得了吗?这些混蛋啊,真特么的胆大,不仅在朝廷和皇帝对着干,在私下里,也和皇帝对着干!
你看看,这个,这次他们也要和皇帝对着干,非要和你们通商,之前这可都是走私啊,是违背大唐律法的,抓到一个杀一个,决不留情的,现在他们干脆要摆到明面上和大唐对着干了,嘿嘿,你说,陛下还能容得下他们吗?陛下是只大老虎,一口一个,啊,哈哈哈哈,没说你,你怕什么?哈哈哈哈!
不过啊,你也要当心一点儿,这次的通商啊,不一般啊,那些混蛋呢,想方设法的要夺回商路,而本侯呢,就奉陛下的旨意,绝对不允许这个通商之路再一次回到他们手上,陛下可是告诉我了,一定要把这个路,啊,留给关中的民间商户,要让百姓得利,绝对不能让那些土财主得利了,你说是吧?
哈哈哈哈,那些混蛋,一定会死的很难看的,大可汗啊,你啊,陛下可特别关心你呢,废除和亲之后还特地提到了你,就生怕你不满意,所以才答应通商的,你看看陛下多关心你?多在乎你?你啊,也要多多关心一下陛下对不对,要为陛下分忧,千万不要答应那些混蛋,知道不,哈哈哈,答应的话,额……答应的话,陛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陛下一生气,哈哈,你知道陛下生气是什么样子吗?我知道!哈哈哈,拿着一把刀挥舞来挥舞去,你看,就是这样,这样,哈!嘿!哇呀呀呀呀!这还算是轻的了,哈哈,要是严重了,你看上次斛薛,被打的,亡族灭种啊,哈哈哈,那些混蛋那也不早了,到时候了!大可,汗,你,你可要帮助陛下,帮助……陛下……”
苏宁舞了一套醉酒刀法,弄得夷男左躲右闪生怕这位爷误伤了自己,到时候都没地儿说理去,幸好苏宁很快就眼睛一闭,睡过去了,呼声震天,夷男碰了一下苏宁:“苏侯,苏侯?”试探了一两下,苏宁的确是睡过去了,夷男又谨慎的看了看苏宁,这才喊人把苏宁抬回了自己的营帐里面休息。
送走了苏宁,夷男看着自己的大帐内一片狼藉,又想了想刚才苏宁醉酒后说的那些话,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夷男不知道这些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是看着苏宁这副样子,夷男深切的怀疑这一切都是一个阴谋,一个李二陛下为了除掉山东士族的阴谋。
经常和汉人打交道,汉人内部的矛盾夷男也知道不少。最著名的公开的就是李二陛下和山东十足之间的矛盾,完全无法调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而这一次这突然性的通商关口打开,还一度让夷男有些疑惑,但是随即就被狂喜取代,可是如今这么一琢磨,还真的有可能是一个幌子,这主要的目的就是要除掉山东士族!
尤其是苏宁方才所说的一句话让夷男胆战心惊,李世民陛下非常关注自己?第一个就想到了自己?所以才第一个答应和薛延陀通商?那也就意味着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李世民陛下产生了疑虑?李世民陛下开始怀疑自己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状况!
能把这些都给说出来。苏宁果然是喝醉了。果然啊,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显然担不了大事情。但是他所说的应该都是真的。之前那些话显然是对皇帝的不满,这样看来,还真是有备而来啊。这些人各有各的目的,各有各的打算,哎呀,汉人内部的关系怎么就那么麻烦?
关键的是你们自己麻烦就好了啊,为什么还要牵扯到我薛延陀?我们只是想安静的做一个超级强国而已,怎么就引起了大唐的注意,还牵扯到这种问题上来了呢?真是想不到啊,一山不容二虎是这么个意思,李世民陛下要对自己这些不听话的子民动手了,可是,该不会也想连着我一起动手吧?
难道,这是一次考验?要是我选择了山东士族的商队,李世民陛下就会借机联同山东士族和薛延陀一起收拾掉?大唐如今强大的有些不对劲,军队调动频繁,戍边军更是如此,小范围的几次试探都被打的有去无回,或者是尸体坐在马上头颅拿在手上就回来了,吓得不少部落都不敢再去试探了……
大唐的军队好像也强大得有些过分了……
夷男顿时明白了,这就是一个一箭三雕之计,第一支雕就是要让山东士族无法得利,打击他们,第二只雕就是要让那些平民商户得利,然后提高自己的威望,巩固统治,第三只雕就是自己和薛延陀,一旦确定了薛延陀是个敌人,是个很危险的敌人,那么李世民陛下就会迅速调派军队前来收拾薛延陀!
比如刚才那个喝醉酒的小侯爷,东突厥和西突厥这两大强国可都是在他的手里面失败的啊,他的能耐可不小啊,要是带着十万大军过来,不,五万,五万大唐铁骑过来就足够自己受的了,之前收拾东突厥用了十余万军队,收拾灵州叛乱和西突厥之用了七八万的样子,大唐军队的战斗力的确是在不停的上涨之中。
夷男深感庆幸,若不是这位小侯爷喝醉了酒说出了这些话,估计自己还就真的会惹了麻烦,丢掉了性命也说不定,到时候好不容易摆脱突厥人掌控的薛延陀铁勒人就又要被大唐所奴役了,大唐好像搞了一个什么政策,专门抓捕战俘去做工什么的……
几乎是在一瞬间,夷男就做出了决断。
第二天开始,西突厥会盟正式启动,按照之前定下的规矩,三方各自派遣三到四个人来代表各自的商队进行辩论,提交各自的计划书,谈论个自己的贸易可以为西突厥和大唐双方都带来什么样的好处,由大唐的全权代表苏宁和薛延陀大可汗夷男共同商议之后决定将最终的通商权交给谁。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虽然是藩属国,但是也没有随便进入大唐国土的权利,同样,薛延陀的人想要进入大唐和大唐百姓做生意,也需要认可,不能随便来的,所以这次的竞标结果就将决定哪一派的人可以进入薛延陀做生意,而同样的,也只有和这一支商队定下契约的薛延陀商人才能拿着文书进入大唐开放城市做生意。
与此同时,三支商队也会在各自的领域摆下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