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辉江。军区兰副司令。当年第一任骑兵连连长。”
成天默默记住,他转身下令,骑兵连全体解散。骑兵们迅速散去,他陪同老司令向前走。李司令似乎有话要说,他边走边看着那滴铜汁似的夕阳,他的脸膛上蒙着层铜光。在远离开人群十多米后,老司令忽然站住。“那个刘可可你们认识吧。听说上次你捕获那匹野马时,他专程来看过,听说你不同意她研究你的野马?”
“司令……”成天脸色一下子就涨红了。李司令打断他,“那匹野马的速度很快,那个刘可可测算了一下,四十公里的路程,它仅用了四十五分钟,呼吸还很正常,是匹好马呀。难怪引起了那么多人的关注。……我同意它入伍,并同意把编号九号授予它,是兰副司令同意的,这件小事我问了他,只是因为兰骑兵让人震惊。我们都是骑兵,当然都渴望着有一匹最好的马,有一匹如同风一样快的马,可是遇到一匹好马太难了,这是缘份哪?兰副司令把它的资料全部调去了,听说有一张放大的照片,他放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是那个刘可可送给他的。”
成天肃然地看着老司令。心中波澜不断。
李司令从怀里摸出一根烟来,望着远方,道:“刘可可把此事捅到了社科院,当然,她的计划打动了我们,我与兰副司令都想看到一匹可能我们一生也遇不到的最快的马……我想你也是……不管那匹马是跑在战场上,还是跑在赌马场上?”他轻轻地把手中未点燃的烟捏碎。
“你真的想让一匹军马的血统成为一种赌博时的最好的工具吗?我宁可看到一匹跑得很慢的马,只要他可以跑在自己的战场上?”
李司令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冷冷地说:“你们连队从今天开始,配属基因研究所的同志搞好各种研究活动。具体问题由赵参谋帮助协调。”说完,大步上车,汽车在暮色中,很快就消失了。
成天呆然站立。
王青衣轻声咳嗽,问他:“军命难违吧?”
“他们想看到一匹如同当年的闪电一样快的马,也就是说,他们想制造一种梦想,……也许是我太过时了?”他说完,无声地离去,远处刘可可睁着一双乌亮的眼睛认真地盯着他,成天感到一阵刺刺的盯视,他在心里强烈地喊:我想看到的可能比你们的野心还要大……
四十五、我是一个过时的人吗?
刘可可在前面不远处挡住成天。她伸出手,妩媚地笑着:“我现在可以与你握手了吧,我说到做到,这回又来了。我知道你不欢迎我,可是我却必须来,就象你讨厌别人把你的理想当成一种笑话,可却仍然在这里寻找着自己的理想一样,我寻找的是商业上的成功,这是我的事业,也是我的职责,希望我们合作愉快。我的大英雄!”成天略微一怔,他的手在衣袋里动了动,没有伸出来。他的心里一颤,还是我的大英雄哪,他自嘲地哼哼着。似笑非笑地看着远处,他的脸上蒙着一层暮色,黑黑的,只有两粒瞳仁在闪烁。看不清他的表情。
刘可可似乎并不在意地说:“我为刚才的举动道歉。我太想知道这匹野马的一些准确情况了,包括它的速度,体温,还有它在奔跑时的每一公里的准确数据。”
“不是野马,它现在是军马,它还有个名字叫做兰骑兵。”成天打断她。刘可可稍微怔了怔,暗自笑了一下,继续说:“我的每一步都经过了组委会的许可,他们允许我在不影响赛马秩序的情况下,可以尽情拍摄。”
成天气哼哼地说:“组委会并没有许可你开着车在赛马场上横冲直撞,你知道吗?我在第一弯道时,兰骑兵差点就撞上了你的车,兰骑兵对于汽车的声音十分敏感,并且受到了惊吓,差点完不成正个比赛。而你知道这对兰骑兵多么重要吗?”
“是对你很重要吧,你怕兰骑兵不象你想象的那样厉害吧?你害怕自己再输给去年的那匹马吧?”刘可可尖锐起来,让人觉得喘不过气。“可是我与你一样,我也怕那匹马不象我所看到的那样快,那我……我可能会对自己的试验,失去信心。可你知道吗?看到兰骑兵跑到前面后,我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你好象总是有着无数的理由?知道当时我的感受吗?”
“知道。肯定是想把我给撕烂,或者下来后,狠狠地揍我一顿。可我想知道的是,你后来为什么又没有那样做哪?”
成天张着嘴,喃喃地说:“我……我发现你是女人,是刘可可……”
刘可可哈哈地大笑起来。那笑声搅动着渐暗下来的夜色。他的笑让成天有些手足无措。刘可可笑够了,忽然说:“你知道兰骑兵最快速度可以跑多远吗?它竟然可以跑到时速七十公里,而四十公里的路程,它只用了四十二分半钟,还不算它在后面耽误的时间。它的体温也很正常,双腿与全身的肌肉状态都很松驰。光这一点,就可以向全世界发布一条关于它的速度的消息了。”
成天好象被这条消息所震动,他下意识地抓紧刘可可的手。“你知道世界上最快的速度马的时速是多少?”
刘可可摇摇头。娇声说:“你抓疼了我。”
“哦,对不起。”成天松开手,语速很快地说:“时速七十四公里,是英国一位公爵的三岁儿马创造的。那匹马叫做拿波仑。可惜那匹马在跑完全程后,就于三天后倒地死去。那匹马经过解剖,是给活活累死的,它的肺部多处破裂,心腹多处积血。我喜欢那匹马,也喜欢它的死法。当然我想知道的是,我的马比那匹死去的马优秀多少?”
“详细情况很快就出来了,我想对兰骑兵从今晚就开始,进行每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跟踪检查。我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做前期准备。当然这需要得到你的批准与配合。”刘可可期待地看着他。她觉得成天似乎已经在顺着自己的思路向前走了。
成天注视着远处的天空,暗兰的天上到处都低悬着小小的眼睛似的星群。它们离大地太近了,近得如同就在眼前。成天好象在数着满天的星星,嘴角轻轻地翕动着。更远处,是星星点点的箅火与围在一起狂欢跳午的人群。他们的笑声在大地上遥远地晃动着。
刘可可忍不住了。她不安地轻声咳嗽。成天却不动声色地看着远处。半晌才说:“我想起来一个问题,你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我记得你走时,我曾留给你一段话,你难道没有看?”
“当然看到了,知道我是如何处理的吗?”刘可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自顾说下去。“我在你的留言上批了一句话,我说,我一定会再来。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成天被她的话给撞了一下,他等候着原因。
“都是因为你。因为我发现一个人居然可以如此地坚持着自己的想法,我为什么就不能把这个并不成熟的想法变为现实呢?我该谢谢你,是你的想法鼓励了我,否则,我可能会退缩不前,在这么多的困难面前。”刘可可叹息着说。她从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点燃,一丝小小的火焰闪动着照亮了她的脸,但迅即又熄灭了。远处的大地罩在一种厚重的黑暗中。刘可可的回答让他吃惊,自己竟然无意间成了推动别人向前的一个原因。而这个理由简直就无法成立。但她又无法怀疑刘可可的真诚。他发现刘可可在抽烟的时候,全身是那样的柔弱与楚楚。而她在暗中的抽烟的动作好象很美。成天觉得自己对这个女孩子根本就不太了解。她身上有着太多的谜一样的东西,在吸引着自己。要是她不是为了自己的马……而来,他想,内心竟然动了一下。他忽然说:“你的这个借口太霸道了。可是我还是想重复我的想法,做为我个人,我选择拒绝。”
“可你是个军人,而据我所知,那匹野马也已经成为了一匹军马,某种程度上,你与那匹野马都不属于个人,而是属于一个组织。你无权拒绝,因为我来这儿只是执行你们军方的命令,要知道,你们军方也想育出那种世界上最好的名马!”刘可可一下子又变得尖利起来。她的身子如同小兽似地在那里耸动着。“并且我的研究成果将归你们军方所有,而那个赛马会只是拥有一匹标本式的马而已。而这就是你们军方同意我的理由。要知道在这个军营里,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那样热爱着自己的理想。”
成天听得有些怔愣。他声音颤抖地说:“可不可以给我一支烟……”
刘可可无言地把烟给他,同时轻轻地为他点燃。她点烟的动作又轻又温柔。成天把烟头凑到火苗上的时候,竟然有些抖动。他深吸一口,那烟有着股很深的薄荷味,一股凉气深深地吸入到了他的肚腹深处,他觉得全身都浸在一种怪怪地舒服中。烟真是一件好东西,他想着,又深吸一口,淡淡地说:“可以陪我去走走吗?”
刘可可下意识地点点头,跟着成天向前走。一时想不出成天的情绪变化来自何处?草原上的暗夜很美,天空中衬着一层深兰,那层兰色似乎一层层地铺排着向下倾泻。到了草丛中时,兰色一下子就开始变成了深深的黑暗。有时给人一种错觉,倒象是那种黑暗是一层层地深入天空,之后变成一种深兰色的。
他们站到一片小山上,山下星星点点地布满了火光,人们围着勾火在那里狂欢,远远的都可以听到隐约的歌声了。成天看着山下,忽然轻声地问刘可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刘可可平静地等待着他。
“我是一个过时的人吗……”成天说完,期待地看着她。刘可可觉得成天的眼睛里闪动着一丝怪怪的光。她轻声说:“我可以不回答你这个问题吗?每个人都有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理由,我不觉得为自己的想法活着,就是一个过时的人。我欣赏你的这种活法。你不觉得吗?”她伸出自己的手,说:“我们现在可以合作了吧?”
成天笑笑,握住了她的手。刘可可的手可真小呀。在他的手里几乎如同一个小小的婴儿,他忍不住轻轻地松开。刘可可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兴奋地说:“走,我们下山去看那些人跳舞去吧,听说你的踢踏跳得挺好的,你能教我一下吗?”
成天看着她的眼睛,说:“当然……”
四十六、钢嘎哈拉
在蒙古人的传说里,成吉思汗是个不可以死去的神,他的一切都与上天的神谕相关,他可以把这个世界当成自己的家,而每块土地在他到达时都要认他做自己的帝王,他信着上天的话,做着自己的事。他相信自己的行走就是上天的行走,天地有多大,他的生命就有多远。而他的双腿就是那匹天马一样的钢嘎哈拉。一个人有了一双腿已经可以站立,可以行走,还可以看到每一条自己所能走到的河流,而一个人拥有了四条腿的生命后,他的前面该有多少条自己的道路。他觉得大地比天空更重要,天上的灵魂只有一双翅膀,一双翅膀可以飞到的地方都没有大地上的美丽。并且飞得太远,那种兰得让人害怕的兰色时间就会把你慢慢地消失,而消失的世界都是不存在的世界。大汗一直信奉着自己的梦想。同时他是一个喜欢从梦中找到自己的道路的帝王。他觉得梦中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不信天空,不信兰色,可却时常梦到那种生命深处最深的兰,那是生命的色彩,也是一种梦想一样的色泽。他时常看着天空的深兰发呆,想象着那种兰色的起点会在什么地方,他经常梦见自己一个人向着那种兰色前进,大地上的路无际无涯,草丛开始消失了,生命呈现着他不认识的模样,而一片无际的兰色一浪一浪地向着他扑来,他在梦中为那片比大地还要广大的兰色的水命名,他说那些海叫做大西洋。就是大地最西面的海洋的意思。他看见自己站在大地的另外一面,向着另外的一些人民发号司令,他们是他的民众。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那个名字就是他向着人类前进的理由,因为他是万王之王,他是地上的天,而那些遥远的海也是他的故乡。他醒来后,在一个早晨把自己在梦中看到的一切,向他的大臣们说了。那可儿们不象可汗那样可以在梦中看到自己所要去的地方,并且服从于梦想的指引。他们觉得现在的草原已经够大了,他们拥有了九千九百座山,上万条河流,不可计数的羊群与马匹,还有星星一样多的城池,他们以大汗的名义,在蒙古骑兵所到之处,焚香为大地重新命名,直到今天,我们在许多的地方,仍可以看到那属于一个新的国家的城市,却用着大汗给命名的名字。那可儿们都认为现在的草原已经够自己的马匹奔驰了,大地上的草可以让自己的马匹与羊群去啃食了。有个那可儿还劝大汗不要相信梦,只相信草原就够了。大汗对于那可儿们的话根本就听不进。他是个为了梦想而战的王,如果没有了梦想,他觉得如同没有了灵魂。一个没有了灵魂的王,又能发现多少属于自己的世界哪。大汗根据自己在梦中看到的路线,画了一张进军中亚与西亚的羊皮地图,那张地图被人们称为梦想之图,至今人们仍在寻找着那张画在一张旧羊皮上的地图,因为从那上面可以看到当年大汗关于梦想的另外一种描述。他觉得世界就是一个可以不断进军的理由,可以不断发现的未来。他象一个孩子一样保持着对于世界与大地的好奇心。所以一个自称看到过那张地图的欧州人说,那张图上标示着天与地的接近与分开的开始与结束,大汗用一张地图告诉了人类一个可怕的秘密,那就是一个人的心有多大,那他的世界就有多大。一个人可以走多远,他的世界就有多远,因为梦想同样可以改变人类与世界。
大汗用了三年时间来准备自己的这次梦想之旅。一二一九年的夏天,大汗在也儿的石河畔誓师,从各地来的精锐骑兵与马队云集在河边,整个也儿的石河畔全是马蹄的声音与剑器相撞的叮当声,展开在大地上的旗帜成片地飘浮在人们的上空。浩浩荡荡的大军前后拉开了有几十里,他们在河边行走时,几乎是从河的发源地起源的,一队队的兵马相跟着前进,前方的人家里,半个月前就看到一队队的兵马在向前走,半个月后,还可以看见无数的人在向前走。这次改变人类与世界的西征,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