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礼清等迟疑地看向红子易,他不耐地一摆手:“你们玩你们的!”自顾坐到一旁,眼睛切切盯着门外等消息。
随身服侍的小太监跟过去,见杯子全是银的,心下大安,取了一只就给他斟茶。
李继海望着红子易,嘴唇动了动,终是什么都没说。回头对着笑歌又堆上一脸的笑:“小白兔跳到草地上了,公主。”
“哦,那快快跳!”笑歌懒洋洋地坐回椅子上,一手扯着青嫣的袖子,一手指着温文灿甜甜地笑,“哥哥呀,你是小灰兔,奇﹕书﹕网快快去追小白兔吧!”
温文灿讪讪地看看门外好奇注目的群众,又瞅瞅红子易,看他没有搭救的意思,只得干咳一声:“太子殿下……”
红子易诧异地瞥他一眼,又循着他的目光看向门外那群大内侍卫,方觉做法欠妥。
他刚想改口换别人去出洋相,让门开着好看动静。笑歌已响亮地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娇声叫道:“小李子快关门!冷死我了!”
李继海被点名,不自觉就打了个哆嗦,硬着头皮笑道:“太子殿下,天冷风大,您看是不是把门先关上?”竟是一反常态处处顺着笑歌说话。
门外的宫人们大是纳罕,不明白怎地短短半柱香的工夫,耀武扬威的大灰狼就变作了乖乖小白兔。
红子易也觉着不对,但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他有不情愿的样子,皱皱眉正要驳回申请,笑歌却“阿嚏阿嚏”连着打了一串喷嚏,弄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是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情,可如今证人不知所踪,这儿又没有谁不知公主痴傻。人多口杂,他若是坚持开着门把她冻成冰棍,师出无名,难保不会有人传他欺负弱小。何况这么多人在外头,也不怕她们耍花招!
“那就关门吧——皇妹身娇肉贵受不得风,染了风寒可就不妙了。”
李继海如释重负,慌去把门关好。得她赞许一笑,心稍定,乖觉地回原位站了,举手摆出兔子造型等着开局。
巧巧站着不动,莫礼清瞪她一眼,她方低着头走到对面。不一会儿,绳子又欢快地飞舞起来。
绳子做着三百六十度的大旋转,落地时抽打着地板,啪啪作响——鞭打声。
李继海一面念着“小白兔小白兔跳啊跳”,一面等绳子即将抽到小腿之际蹦过去。每蹦一次就转一个方向,有时跳慢了被绳子抽中腿,便条件反射发出短促的叫声——尖叫声。
真相大白,红子易和温文灿目瞪口呆满脸黑线。看着于绳影间蹦跶的从三品总管太监,忍不住暗暗抹了把汗。
与手忙脚乱的李继海相比,笑歌就异常悠哉,青嫣含笑将糕点喂到她口中,夜云扬不时递茶水与她解渴。
她的笑声总是在李继海被抽中的那刻迸发。李继海不但不恼,有时候似乎还故意慢上一拍,以身体的痛楚换来她的笑声。她的笑声多持续一秒,李继海的神情就轻松一分。
红子易百思不得其解,温文灿也有点晕头转向。两人正寻思李继海这是中了什么邪,笑歌蓦地开口,矛头直指温文灿:“哥哥,你是小灰兔呀,为什么还不跳?”
温文灿艰难地挤出个笑,朝红子易猛发求救信号。红子易不见禁卫军副统领回来,有意要拖时间,警告地斜温文灿一眼,皮笑肉不笑:“温总领,公主叫你呢,还不去?”
跟了这种主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温文灿忿恨。他从没想过身为大内侍卫总领,还有给公主当玩具的一天。哀怨地看一眼红子易,不情不愿地蹩过去。
莫礼清很是“好心”,提醒:“温大人,趁绳子还没落下赶紧进!”
可没人提醒他不应该披着那拖沓的身份标志之枣红大氅去跳绳,于是从三品总管太监颇有先见之明,特意跳得很高避过了来势凶猛的绳子,而武功高强的大内侍卫总领却被披风带累,脚踝上挨了不轻的一记。
温文灿来不及感受屈辱,笑歌的声音已杀到:“小灰兔,你怎么不唱歌儿啊?人家小白兔都在唱的!”
李继海巴不得有个伴一起受辱,小尖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猥琐至极:“温大人,这儿歌简单得很。您听我念一遍该就能记住了——公主喜欢人边跳边念,不然不算数的。”
温文灿的眼里几乎喷出火来,红子易却别过脸不看他,还摆摆手,“念吧,听着挺有趣的。”
主子都这么说了,他还能如何?绳子再度飞舞,从三品总管太监欢快的声音之后又多了个无精打采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小白兔和小灰兔都越过了雪山穿过了草地,禁卫军副统领这才回转。
他神情凝重地附在红子易耳边嘀咕了几句,红子易就露出副吞了苍蝇还没法吐的表情。惊疑不定地盯着笑歌看了一会儿,忽然轻咳一声,起身道:“皇妹玩着,我先回宫了。”
温文灿大喜,忙逃出战团打算跟着他撤离。笑歌却叫起来:“小灰兔要去哪里?九九八十一座山,你才爬了四座呢!”
他只当没听见,随着红子易往外走。笑歌往青嫣怀里一扑,呜咽:“姐姐呀,小灰兔不理我!我要去告诉父皇,小灰兔只听比父皇厉害多多的哥哥的话,不听我的话!”
鬼知道这么绕口的话她是怎么用那娇滴滴的声气一口气说完的,不过效果确实不错
红子易万般纠结地回头,看了看那肩膀微颤,似乎哀恸无法自己的少女,重重地咳了一声:“温总领,你留下。公主什么时候让你走,你再回宫也不迟。”
破笼卷 第二十七章 重出江湖(六)
二皇子走了,禁卫军撤了。大内侍卫们受命留下来等游戏结束,顺便刺探宫人们的口风。
楼下正厅的大门阖上,欢声笑语不断。偶有沉寂,不过十数秒便又被笑声打破。虽然温文灿和李继海的声音相较之下显得颇为干涩,但大致上听不出有可疑之处。
里头究竟是怎样一番景象,其间又发生了多少故事,除了当事人,无人清楚。
只是青嫣离开的时候,笑靥如花,媚色横生。温文灿和李继海却似霜打过的茄子,笑得比哭还难看。
“嫣儿姐姐,下次还要再带小李子和大哥哥一起来玩哦~”笑歌倚门挥舞小手绢,眉眼弯弯笑得那叫一个甜。若不是刻意加了那许多稚气在其间,她这一架势就颇有倚门卖笑之嫌。
围观群众里有敏感的,立时。发现温文灿和李继海不约而同缩了缩脖子,眼神飘忽,似乎受了不小的刺激。
但,上司毕竟是上司。不是上司的。来头也不小,谁会为了满足好奇心闲着没事找事?
昏暗的天色中,雪依旧下个不。停,描金流彩的暖轿沿着来时的路晃晃悠悠地走了。大祸化作闹剧一场,宫人们的脑子都有点转不过弯,呆呆立在水云阁外听吩咐。
笑歌执帕子重重掼了把鼻涕,随手扔了,笑嘻嘻回。屋。莫礼清得了她肯许的眼风,出来宣布:“主子说了,今儿在这儿陪主子玩的,每人每月多发一钱银,赏时令衣衫两身——小明子,去拿名册和朱笔来,把他们的名字用朱笔圈了,另作一册。不管以前是分在哪个殿做事的,从今儿起,都换到麟祥宫去伺候主子。空下来的位置由麟祥宫里换下来的人替补。”
外头欢声雷动,里头笑歌正咬牙怒瞪夜云扬:“你小。子挺不错啊!救命恩人都敢威胁了!”
夜云扬一脸诚恳:“哪里哪里,都是你教得好嘛。”伤。势未愈,比废人好不了多少,但躲她的拳头还是绰绰有余。
笑歌一击不中,。倒也不再出手。抓起颗糖松子丢进嘴里,咔嚓咬得粉碎,恐吓意味十足。
夜云扬笑着把茶递过去:“莫要再气了,我今天不是没坍你台吗?你要我帮着劝她去和亲,我劝了。你要我护送她到车瑟,我也应了。你只要说声‘好’,我这一路保证不会露了口风就是。”
这人果真是那个憨厚老实正直到很想让人一把掰弯他的夜云扬?
“我们怎么认识的?”笑歌吐出壳肉模糊的松子渣,伸手扯了扯夜云扬的脸颊。
不是易容,声音也对版。难道是离弦又把一个奸诈无耻的游魂替换了那个小呆瓜?
那妖怪前科累累,脾气又差。而今虽是拼不过她,放过了柯戈博,也没抱怨紫因留下的事,不过恃强凌弱、暗里使坏……嗯,大有可能!
夜云扬一愣:“你问的是小时候你把我骗进林子里的事,还是你绣球逼亲的事?”
额……记忆无误,看来冤枉离弦了。
笑歌咬手指:“我就是随口问问……你药吃了没有?没吃赶紧回去吃。天色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你要去哪里?”夜云扬讶异。
“……回麟祥宫吃饭。”住得近就是这点不好,想跑都没地方跑!
果然,夜大侠起身,给了她一个四十五度角的侧脸,笑得诡诈莫名,“刚巧,我也饿了——空着肚子不能吃药,你说的。”
“……”笑歌突然觉得这世上最恶毒的报复,莫过于别人依瓢画葫芦完了之后来句潜台词“我这都是跟你学的”。
恶女大人平生为数不多的被人堵得哑口无言的情形,夜云扬很荣幸地见识到了四分之三还多。
莫礼清在外头过了把二当家的瘾,屁颠屁颠回来打算当坐骑。夜云扬抢先一步把笑歌抱起来,莫礼清只得沦为提鞋工。
公主不爱穿鞋,二十四小时能光着脚就光着脚,天寒地冻也一往无前。基于这个可悲的定论一时半会儿不可以打破,笑歌不得不默许了夜云扬这种趁火打劫的行为。
路上,他问:“那件事,你到底是允还是不允呢?”
神情淡定,充分表明他并未因为话题的大幅度转移而淡忘初衷。言下之意就是:你要是不答应我送亲回来留在你身边,我就告诉青嫣你扮六姑娘耍她。
笑歌既是承认青嫣在很多方面跟她很像,当然也晓得她们这类人的人向来只许自己放火,不许别人点灯。一旦发现受骗,不计原因,报复必不可少。
她有几百万白银在青嫣手里扣着,她要指望青嫣搅得车瑟自顾不暇,当然就不会想在这当口上成为全国性的话题人物。
这些事,笑歌清楚,夜云扬更清楚。于是,恼羞成怒的恶女大人照他肩头狠狠一口,直到嘴里尝到了腥味,才恨恨地道:“你把事办好,小四的位置会空着等你回来。”
这话很有技巧。她没说等你回来就一定咋样咋样。夜云扬要是不想甘居人后,还有反悔的余地。
而她,等拖到车瑟的事成了,阳鹤这边十有八九也妥帖了。届时她就是拼着变成一代名人,亲口把实情倒给青嫣知晓,把柄也就不成为把柄。
夜云扬倒没听出这层含义,笑了笑,很实在地道:“你就说允还是不允就好,不用说那么细。”
狐狸结结实实撞上了南墙,牙都磕松了。笑歌一阵头晕,无力地吐出个字:“允。”
他如获至宝,粲然一笑,把她抱紧些,柔声低道:“下次莫咬肩膀。那儿没肉,硌牙。”
“为什么拦我?那小子如此嚣张,不给他颜色看看,都快爬到我们头上来了!”被拖着一路潜行先到达明哲殿的离弦蹲在梁上,愤怒地质问柯戈博。
“会摔着笑歌。”柯戈博没忘记这厮的声音旁人听不见,小声回答,言简意赅。
离弦语塞。抠手指掰手指,皱眉嘀咕:“那你也不用拉着我先回来吧?明知我们就在附近还做出那等样子,我们不在还不晓得会闹出什么鬼来。”
“眼不见心不烦。”柯戈博惜字如金。瞥他一眼,问:“你还不回太傅那儿?”有这唧唧歪歪个没完的妖怪做对比,紫因和夜云扬一点都不算烦人。
“那儿没这儿有趣。”离弦叹气,“再说他今儿个带红叶那死丫头出城赏雪,我一看那丫头就想吃了她,哪有兴致去做第三者?”
原来第三者还有这种用法……柯戈博抹汗,“他们进展这么快?”
离弦很坦白:“不算快了。有曼陀罗帮忙,随便给她个男人都能看成红少诚……诶!你晓得不?女人嘴上说什么恨你啦,绝不放过你啦,到底还是忘不了的。”
“……”柯戈博摸摸鼻子,“这些话你没跟笑歌说过吧?”
“还没。怎么?她听了会高兴吗?”离弦诧异。
“她会杀了你。”柯戈博坚定执行拉拢政策,“她最恨男人用药对付女人……当然,如果反过来的话,她会当笑话听。”
离弦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改口申辩:“其实跟我的药没关系!凭红叶的本事,要是她不愿意,哪会让人得手?何况那药就一个时辰的效用,她不喜欢红笑倾的话,一早就杀了他了。”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看他的眼神就有点古怪,“我说……你还不知道那次她瞒着你跑去流云镇干嘛吧?”
“说是去抓药,不过应该是被明月骗走的。”
“不是,是她自己非要去的——配迷香,要用在你身上。”离弦嘿嘿一笑,同情地拍拍他的肩,“你不说我还不明白,原来她是把你当笑话看……哦呀!就当我没说过!你千万别因为这个就黯然**丧心病狂哦!”
柯戈博自动忽略他对成语的践踏,别过头去,红晕满脸,含泪握拳,恨明月偏要在那时候叛变,让他人生中的大好机会白白溜走。
离弦只道他当真是伤了心,笑得愈发灿烂:“别难过啊,小柯。以后我会好好教育她的——就算怎么把我放在第一位,也不带这么玩人的嘛!哈哈……”
下午吃完饭,柯戈博出了趟门。回来没多久,药王谷蜘蛛的第三代传人就趁夜摸进了公主府的一间下人房,被召见时已摇身变作膳房里掌握火候最好的烧火工,据说烧火工龄已超过了二十年,是以厨子有他配合,连饭都做得特别香。
两厢里装模作样了一番,他跟小太监去领赏的时候,莫礼清手里就多了两小包药粉。
关上门,莫礼清慌不迭把小纸包呈上,生怕多捏一秒就会七窍流血死状凄惨。
柯戈博从梁上翻下来,挑了一包递给他:“各处出口都撒点,给他们说,这三天严禁外出——厨房里啥都不缺,黄御医那边的药箱里也满当当的,三天不出门应该没问题。”又将另一包递给笑歌,瞥眼一直低头不语的巧巧,扯了扯嘴角,露出几分鄙夷,“这药厉害。不用入口,只要身上沾一点,半个时辰一到就会毙命——她要不敢去,就换我去。包准不留手尾,明儿一早就可以听好消息。”
巧巧浑身打颤,腿一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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