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风楼鄙视她:“你在街面上和他打招呼,只怕人没见到,他的狗腿子就将你打开了,要结交朋友自然是在里最是合适,罢了,我想想办法。”
凌雪一头雾水,没钱也有办法?
却见郝风楼眯着眼仔细打量着这外头穿梭的人群,摇着扇子眼睛半张半合的注视什么,直到一顶灰溜溜的马车到了门前,下来一个大腹便便的商贾,这商贾左右张望一眼,正要进去,郝风楼眼眸中掠过了一丝精光,飞快上前,道:“且慢!”
凌雪苦笑,这个家伙又不知要做什么。
商贾驻足,此时郝风楼已经到了近前,郝风楼呵呵一笑,随即作揖:“陈东家,好久不见。不,不,学生应当叫你表姑父才是。”
这商贾一时稀里糊涂,道:“我们认识?”
郝风楼道:“怎么不认识?前几个月我还去药铺里寻过表姑呢,那一日表姑还生气来着,哎,你们陈家家大业大,我是穷亲戚,不经常走动,这一趟途径南京少不得还要拜访表姑。”
这商贾确实姓陈,可是一听到表姑二字,他的脸色顿时有些变了,期期艾艾的道:“啊,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大家既是亲戚,咱们进里头说话。”
郝风楼摇头,囊中羞涩的样子道:“不用,不用,我只是途径此地。”
可惜这陈姓商贾却是急眼了,拉着要走的郝风楼,道:“这是什么话?你放心,进去之后,一切开销我这做尊长的统统包了,走,走,我们喝两杯。”
郝风楼很是为难地道:“好吧,盛情难却。”
身后的凌雪看的目瞪口呆,感觉这个世界所有人都疯了一般,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这时见郝风楼和那陈姓商贾进去,她不敢怠慢,连忙闪身跟进去。
郝风楼一路和陈姓商贾寒暄,进入了,这乃是三进三出的格局,重重阁楼,到处都是穿梭的士子商贾,时不时传出莺歌燕舞,粉红的灯笼发着红晕,这陈姓商贾轻车熟路,和里头的小厮耳语几句,小厮会意,点了点头,领着他到一处厢房上了酒菜。
陈姓商贾打了赏银,接着便和小厮挑选陪酒的粉头。
凌雪满腹疑惑,正待要问,郝风楼笑道:“怎么,你是不是在想,为何这位陈东家非要请我们喝花酒?”
郝风楼微微一笑:“我初见此人的时候便觉得此人有蹊跷,你看他出入这样的青楼,身价肯定不菲,能来这里的多是大富大贵之人,便是寻常的殷实人家也是不敢来的。可是他的车马却并不华贵,一看就是租来的,身上的衣衫虽然还算体面,可也只是稀松平常而已,所以我料定,他虽然腰缠万贯,可是行事十分低调,一定是在躲什么,一个腰缠万贯之人逛个窑子还怕什么呢?无非就是惧内而已,多半是他的婆娘厉害,他跑来偷腥,声怕发现,所以才如此低调。”
“于是等我靠近他的时候,发现他身上一股药味,满身药味的人,要嘛是个病秧子,要嘛就是开药铺的,你看他能来青楼寻欢又精神奕奕,肯定不是病秧子。所以我便直接说从前去过他一趟药铺拜访。”
凌雪还是狐疑:“可是你怎知他姓陈?”
郝风楼淡淡道:“这个容易,这一路过来的时候,有药铺七间,而稍微上点档次的,就是那陈记药铺,若是一般的小买卖人肯定不敢来这里,唯有那陈记药铺规模宏大,所雇的伙计多如牛毛,这样大买卖的人,才敢到这里来销金。”
“我直接上前,先呼他为陈东家,又提及到了药铺,他虽然见我面生,可是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和我从前打过交道,而我自称是他的表外甥,他心里也就默认了,因为像他这种财大气粗的人,天知道有多少亲戚来巴结,就算没有一千,至少也有八百,这等八竿子才打着的亲戚多的是,以他的身份肯定也没兴致去记住。只不过嘛,他这是微服出来,是绝不能自家婆娘知道的,所以我说过几日要去拜访表姑,他便吓着了,生怕到时候我无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于是嘛……”郝风楼哈哈一笑:“为了收买我,他非要让陪他一道来寻欢作乐不可,男人之间,什么关系最可靠?当然是……哈哈……”
凌雪恍然大悟,忍不住道:“里头竟有这么多玄机,我还以为那人疯了。”随即正色道:“可是我们现在在这里,却不知李景隆在哪个房,若是现在冒昧去寻人,很容易让人起疑,可是在这里干坐着,岂不是白来了一趟?”
郝风楼凝重点头,他想起来了,自己不是寻欢作乐的,虽然有冤大头请客,可是完成任务要紧。怎么样才能结识到李景隆呢?自己找上门去肯定不成,人都是贱骨头,你找上门去,人家肯定怀疑你又什么居心,就算没有往深里想,也会对凑上来的人瞧不起,得让对方找上自己才是,可是如何让李景隆凑上来呢?
他琢磨片刻,朝凌雪使了个眼色:“我想办法。”
话音落下,那陈东家便领着数个粉头来了,几个粉头凑上来,都颇有容色,大多身材丰腴,想来这是陈东家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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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不解风情
陈东家哈哈一笑,让一个粉头坐在自己腿上,一只咸猪手很不老实,在粉头身上四处探索。
而郝风楼正襟危坐,却是纹丝不动。
陈东家见郝风楼‘放不开’,便笑道:“不必客气……”
郝风楼却是摇头,道:“表姑父,不是我拘谨,实在是……”
陈东家见郝风楼话里有话,追问道:“哦?实在是什么?”
郝风楼淡淡道:“实在是这里的粉头档次太低,俗不可耐。”
满堂皆惊。
陈东家一下子正经起来,推开身上的粉头,几个粉头一个个面带嗔怒。
陈东家倒是洒脱,道:“看来你也是深谙此道之人,你若是觉得不好,那也无妨。”说罢赶几个粉头出去,吩咐道:“去请几个能镇得住场的来。”
粉头们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像这样的高档青楼,最忌的就是有客人不满意,毕竟出入这里的都是土豪官绅,一旦有人招待不周,没了声誉,这买卖就做不成了。那老鸨子温氏连忙带了七八个粉头进来,笑嘻嘻的道:“老爷,公子,哎哟哟,多有怠慢,招待不周,还望恕罪。方才那几个,确实不是伺候人的,不入二位爷的青眼,实在万死。”
说罢让引来的粉头们站成一排:“这些都是里的几个好货,权当奴给老爷和公子赔罪,还望海涵。”
陈东家已经笑开了花,一双眼睛在粉头的身上逡巡。
郝风楼却依旧是脸色平静,淡淡道:“庸脂俗粉!”
温氏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其他几个粉头也都笑的勉强。陈东家都觉得有些过份,低声道:“的姑娘,都是色香艺俱全……”
郝风楼却不理他,傲然站起来,先是走到第一个粉头面前,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粉头福身:“奴叫冬梅。”
郝风楼打量她一眼:“冬梅姑娘,你弹琴弹得不错吧?”
冬梅惊讶道:“公子知道奴会弹琴?”
郝风楼心里笑:“你唯独右手留长了指甲,只有弹琴之人,才会如此。”他却不点破,只是淡淡道:“可惜你虽琴弹得还勉强能入耳,可是性情却是冷淡,对客人太虚情假意了。”
冬梅缳首,竟然默认。
那温氏听了心里一惊,可是又不敢反驳,因为郝风楼说的,竟是一点没错。
郝风楼走到另一个粉头面前,注视她几眼,道:“你叫什么?”
“奴叫杏儿。”
郝风楼叹口气,道:“你虽没有什么长技,可是吹箫读书,都会那么一点半点,姿色身材也算是上等,不过……你既然有了身孕,就不该来做这等皮肉买卖了。”
杏儿顿时慌了,咬着唇不吭声。
温氏竖起眉来:“没有的事。”
郝风楼却是恬然道:“有没有,大家自己清楚,矢口否认没有用。”
温氏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又见杏儿慌乱,心知瞒不住,只得道:“公子,还有这如花……”
如花……就是杏儿身边的一个女子,这如花倒也放肆,顿时吃吃的笑,妩媚的要拉郝风楼的手,道:“公子,我没有身孕。”
郝风楼板着脸道:“你更可恶,你xiong根本就不大,却偏偏还要挤出来,穿了衣衫的时候是波涛汹涌,脱了衣裙就一马平川,你这叫欺诈!”
如花顿时捂住自己xiong,连退几步。
温氏眼都绿了,其实她很想发作,可是郝风楼却仿佛是里的老鸨子,对粉头们了若指掌,一个个细数她们的缺点,而且字字都有根据,虽然算是来砸场子,可是人家的话天衣无缝,让人既下不来台,又无计可施。
陈东家一听,起先还觉得郝风楼多事,可是一个个漏洞点出来,顿时让他索然无趣,毕竟开头觉得千好万好,可是一旦被人指出了缺点,心里便有了障碍,于是忙道:“不好,不好,再换一批,再换一批。”
温氏无奈,只得悻悻然的领着粉头们走了。
可是这里却是鸡飞狗跳起来。
来这里的客人本就是寻乐子,现在听说有客人闹事,一个个虎躯一震,纷纷凑上来。
另一处房里,某个三旬上下皮肤保养极好,一身华服的家伙听了随从的耳语,忍不住道:“有这样的事,还有人敢来这里捣乱,莫非不晓得,这背后是谁?”
随从解释道:“人家不是捣乱,是评鉴,而且个个皆准,老鸨子都说不出话来,人家虽然说出了缺憾,可终究还是给了面子,说了一些长处。”
这华服之人顿时兴致勃勃,道:“走,我们也瞧瞧去。”
此人便是李景隆,李景隆是个人渣,可是偏偏这样的人渣居然还深受朝廷信任,他率五十万大军征讨北平,结果大败而归,朝廷也不责怪,非但如此,还让他负责南京几处城门的防务,而这位曹国公呢,却是醉生梦死,虽然有御史弹劾,不过他老子是李文忠,大明朝一等一的名将,内阁的几位阁老似乎总觉得有李文忠的光环,这南京城才能固若金汤,因此对这些弹劾的奏疏都是置之不理,天不收地不管,李公爷当然更加肆无忌惮,白日便是睡觉,一到夜里就是通宵达旦的寻欢作乐。
李景隆确实来了兴趣,像他这种人属于无风也要卷起三尺浪,现如今听到有这么个乐子,也不客气,立即匆匆往事发之地赶了。
郝风楼的厢房里很是热闹,如今里三层外三层都围满了人,公子哥和巨贾们纷纷七嘴八舌的凑趣,这个道:“要来了,要来了,老鸨子要使出杀手锏了。”
“多半是要请天香姑娘来镇场子,天香姑娘一出场,看他还能挑出什么刺来。”
李景隆看的有趣,挤到前头,见出风头的是一个面如冠玉的少年,又听边上人说:“这少年不过弱冠之年,竟是慧眼如炬,深谙此道,我辈纵横huan场二十年,却不如他,惭愧,惭愧。”
果然,这时候温氏终于引来了个姑娘,这姑娘亭亭玉立,宛如莲花一般出尘,两边有两个没梳头的小丫头拱卫着,公子哥和巨贾们一见,竟是一个个收起邪笑,纷纷打招呼:“是天香,天香姑娘。”
天香姑娘面无表情,有人搬来个锦墩来,她款款坐下,也不吭声,只是嘴角勾起一丝微笑,顿时艳煞全场。
温氏眉飞色舞的道:“这便是本院头牌天香姑娘,公子这么有眼力劲儿,倒是给天香姑娘挑挑刺。”
众人起哄。
郝风楼面带微笑,看向天香道:“姑娘既是头牌,想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了?”
天香道:“不敢。”
郝风楼淡淡道:“会弹筝吗?”
天香犹豫了一下,道:“请嬷嬷来筝来。”
郝风楼冷笑:“不必装了,你不会弹筝。”
天香哑然。
众人顿时吸了口冷气,这家伙是如何晓得的?
郝风楼心里想:“要弹的一手好筝,就要下功夫苦练,而弹筝和弹琴不同,弹琴是用手,弹筝却是戴着扳指或是拨片,一个习惯了戴扳指的人,手指肯定会有痕迹,她没有痕迹,自然是极少练习。”
温氏脸色青一块红一块,一眼就被郝风楼识破,面子上实在过不去,她不由道:“就算不会弹筝又如何?总不能样样齐全,天香的书法不错,弹琴也好,又精通棋艺,样样精通四字也不算吹嘘。”
众人有纷纷起哄,道:“是啊,是啊,这不算,这不算。”
第二十三章:大事业
郝风楼叹口气,道:“既然如此,那么学生就只好撕破脸皮了,天香姑娘什么都好,唯独有一样却是不好,就是天香姑娘早有意中之人了,若是我猜的没错,天香姑娘的相好身家也是不菲,过不了多久,就要过门了吧。”
满场哗然。
温氏脸色变了,道:“胡说。”
天香面如土色。
郝风楼平淡道:“事实就是事实,其实早就开始物色取代天香的人选了,我说的对不对?不过这男人对天香姑娘颇好,又是家财万贯,对天香姑娘来说,这倒是一个好归宿。”
本来这个事,温氏一直藏着掖着,结果捅了出来,若是现在矢口否认,将来天香出了,肯定有无数人骂睁眼说瞎话,可是承认,似乎又有不妥。
可是不需要她承认,但看她和天香的脸色大家便知了。
郝风楼又淡淡笑道:“有些话本来不好说,不过权当是笑话来听吧,天香姑娘的腰功很是了得,尤其是这颠倒阴阳的手法,天下无出右者。”
公子哥们纷纷叫好,混迹在这里的老油条大多数都是哗众取宠之辈,见郝风楼一个个品评,竟都是**不离十,一个个目瞪口呆,佩服不已。于是无数人涌上前来,拱手道:“敢问兄台名讳。”“尊驾仙乡何处?”“公子哪里学来的本事?”“我辈楷模啊!”
郝风楼谦虚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贱名不足挂齿,若是诸位看得起,就唤我贼眉鼠眼吧。”
已经上过一次当,因此是个败家子,所以有各种流言,甚至连得花柳病的都有,郝风楼现在怎么肯轻易透露自己名讳。
贼眉鼠眼……
众人恍然,这时候流行别号,人家既然不愿道出本名,可见一定是有什么顾虑,因此有人散了,也有人不肯走,这个道:“贼兄,这是我的名帖,不知贼兄下榻何处?”“有空能否一叙。”
许多人语气诚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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