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遇上兵,真是有理说不清,杨士奇见郝风楼一副正气凛然,又是出于对自己的‘好意’,一股子怒气却又发作不得,只得苦笑道:“郝大人能否撤去人手,杨府这儿定然安全无虞。”
郝风楼义正言辞地道:“大人将生死置之度外,郝某佩服,只不过此事关系重大,郝某人的职责是绝不容许有失的,因此还请大人见谅,郝某人从现在开始要亲自坐镇于此,绝不容有半分的疏忽……”
杨士奇膛目结舌,他心里明白,自己的名节怕是都要被这姓郝的给毁了。他恨不得立即捶胸跌足,大吼几句:“郝风楼误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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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这朝野卷起来的一股滔天怒火,还停留在嘴上,毕竟谁都明白,此事关键的是天子的态度,杨士奇和杨荣,至多也就是个谄媚小人,为虎作伥罢了。因而大家虽是叫骂,终究没什么过激的行为。
可是当锦衣卫的鹰犬将那杨府围了个通透的时候,这股子‘民怨’就彻底变了味道了。
杨士奇无耻,杨荣无耻,无耻之尤。
原来这二杨早已和锦衣卫勾结,堂堂学士,竟是和锦衣卫勾搭在一起,眼看着那一队队的锦衣卫,读书人彻底失去理性了。
这就好像姓杨的做了丑事不说,居然还叫了一群‘鹰犬’来,然后一副很恬不知耻的样子,朝着大家笔画,有本事,你来打我啊,我是起点风少……不,我是内阁杨士奇,是内阁杨荣,我就是这般无耻,我就是这般下贱,就是这般恬不知耻,你能奈何,来,来打我啊。
所有人愤怒了,一股子漫天的怨气环绕在所有但凡有丁点骨气的人心头,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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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五章:分庭抗礼
人因为有了生老病死,因而本能上都是怕死的。
也正因为如此,上至公卿,下到贩夫走卒,本质上都怕麻烦,也不愿意招惹是非,谁都不想引火烧身。
就比如杨士奇和杨荣这两个丧尽天良的东西,在大家眼里便是过街老鼠一般的人物,这二人为了媚上,竟是连程朱都不要了,说是恶贯满盈,那也不为过。
可是大家厌恶,恶心,讨厌,并不意味着大家会违反乱纪,读书人终究还是读书人,大家心里跟明镜似的,你骂他可以,编着段子来骂,变着花样来骂,挥毫蘸墨来骂,题诗作词来骂都是无妨,这样不但能解气,还不承担任何风险,实在是读书人居家旅行,吃饱了撑着的必备良药。
很多事情终究是一阵风,先是痛骂,对方若是没有回应,渐渐的,时间一长,大家便觉得胜利了,连骂都懒得骂了,于是乎,渐渐也就淡忘,至多提到你时一脸不屑,不肯与你这样的人为伍罢了。
不过……
当郝风楼这厮带着锦衣卫将二杨的府邸纷纷围住,在附近的街口盘查沿途人等的时候,大家真的怒了。
欺人太甚,做了这等丑事,你不知羞愧,居然还跟锦衣卫勾结,完全一副摆烂的态度。
这就相当于,本来双方争吵,这个说,你来打我,那个说,等着瞧,有你好看,就这样痛骂几个时辰,结果双方都不肯动对方分毫。结果对方当真叫了帮手来,摆出一副有种你来试试看的架势。
不得不说,读书人毕竟不是阉宦。其实他们还是很有种的,飞蛾扑火、螳螂挡车,这飞蛾和螳螂虽然可笑,可是在这典故背后却有一股子莫名的悲壮。
于是,一个悲壮亦或是悲伤的故事开始了。
一个生员姓陈名进,这位仁兄是大同府驻留京师会友求学的秀才,当天夜里。夜黑风高,这位仁兄携带着三尺的利刃,手里还带着火折。带着一沓陈学的书册,开始在杨士奇的府邸外头晃悠。
显然,他不是一个很专业的人士,当他靠近了杨府。便一下子嗷嗷叫的冲上去。高声大吼:“国贼当诛,惩奸除恶!”
哒哒哒……
瞬间,夜里当值的锦衣校尉被惊动,这些校尉便从四面八方赶来,为首的千户二话不说,率先上前,陈秀才可不是好招惹的,直接掏出了藏匿在身的利刃。结果还没抓稳,便被那千户一脚踹飞。利刃当然也就哐当落地,整个人摔了个嘴啃泥。
其他校尉一起冲上去,不等他想翻身起来,便死死将他按在地上,那千户大吼:“大胆,竟敢手持凶器,冲撞学士府邸,此人必定有所图谋,且看看有多少党羽,来人,加紧戒备,严刑拷问。”
于是一干人纷纷握起老拳,如雨点一般的落在陈秀才身上,陈秀才不服气,一边凄厉的哀嚎,一边大叫:“杨士奇,杨士奇……你就这样的胆量吗,你就只敢躲在这些鹰犬之后么……咳咳……杨士奇,你这狗贼,人人得而诛之,吾恨不能吃你的肉,寝你的皮,狗贼,我与你不共戴天……咳咳……”
陈秀才被打出了血,一口口鲜血溢出来,却还是执拗的痛骂,这夜里清冷,静寂无比,他的声音这么一出来,顿时传出去极远,到了后来,这义正言辞的痛骂渐渐停了,却是撕心裂肺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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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杨府门前一条血痕被这雾水侵染,依旧还是红艳艳的不曾干涸,这血痕从府门断断续续的一直延伸到了巷尾,早已没了腥臭,却给人一种触目惊心的惊秫。
那陈秀才早已不见了踪影,许是被带去了某个荒凉的城隍庙,或是已送去了诏狱,总而言之,这个人大概不会再有露面的可能了。
发生如此‘严重’的事,锦衣卫指挥使郝风楼连忙上了一道奏书,说明了事情的经过,旋即带着几个从人,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了杨府。
今日杨士奇没有去内阁当值,许是受了什么‘惊吓’,又或是有其他内情。
不管怎么说,郝风楼落了马,府里的门房便迎了出来,迎了郝风楼进去。
到了花厅,郝风楼看到了杨士奇,杨士奇脸色铁青,手端着茶盏,一声不吭。
郝风楼笑吟吟的上前,道:“见到杨公无恙,那便好极了,今儿卯时三刻,听到下头来报,果然不出郝某所料,竟真有奸邪之人,欲对大人不利,哈……好在事先北镇抚司早有防备,这才没有让他们得逞,杨大人,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杨士奇懒得抬眼去看郝风楼,这家伙到现在还一副洋洋得意,好似是自己料事如神的样子,就差得瑟的说,若不是他,自己只怕一家老小都要完蛋了。
这里头有个因果的问题,到底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是因为锦衣卫在这里,所以才有人来滋事,还是因为有人滋事,锦衣卫恰好在此拱卫了杨府的安全谁也说不清,杨士奇是聪明人,没有必要去纠缠这个问题,他直截了当的道:“那姓陈的生员呢?”
郝风楼道:“就在诏狱,不过大人放心,这只是个腐儒,真要说他图谋不轨,也是牵强,因而并没有再给他吃什么苦头。”
杨士奇正色道:“那就立即将他放了。”
郝风楼叹口气道:“用什么名义?”
这……杨士奇不做声了,用什么名义都已经挽不回眼下的事了,即便自己上书恳求放过那陈秀才,最后的结果多半也是被人唾骂是假惺惺,人都已经打了,大家永远不会认为是锦衣卫打人,因为锦衣卫打人是家常便饭之事,人家是寻你杨士奇的,这笔帐当然算在你杨士奇的身上。
杨士奇不由黯然,幽幽道:“郝风楼,你害得老夫好苦啊。哎……罢,不提这个,老夫眼下确实已是无路可走,只好任你们摆布了。”
郝风楼正色道:“大人这是什么话?”
杨士奇摇头道:“再说这些已是无益,小榜的事应当不会再有什么问题,陛下要派钦差前去广西等地,安抚陈学生员,同时决心在那里主持小榜的科举事宜,这件事,老夫打算主动请缨去广西一趟,一来是避避风头,二来也想去那儿走走看看。”
避风头是没有错的,杨士奇现在这个样子留在京师确实是极为尴尬。至于说去那儿走走看看,却等于是胡说了,他的真实目的,其实大家心照不宣,无非是杨士奇已经明白,自己已经和自己的过去做了个了断,如今成了过街老鼠,想要东山再起,就必须死死抓住陈学这根稻草,否则即便宫中再如何信重也不会再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郝风楼不由道:“那么大人会去谅山么?若是去谅山,郝某怕是要修书一封,要请家父殷勤款待了。”
杨士奇沉吟片刻,道:“眼下还没有眉目,陛下那边尚未恩准,不过当真是去了,少不得还要去一趟谅山,叨扰府上。”
他竟是点头同意下来,其实这也没办法的事,虽然明知郝风楼方才狠狠的坑了他一把,可是越如此,杨士奇便越是明白自己已经不容于士林,如今已成为了旧学的眼中钉,即便是许多门生故吏,也都是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想要重获政治资本,唯一的办法就是彻底倒向陈学,同时和郝家保持良好的关系。
庙堂上的格局在这时已是彻底明朗起来,一方是以太子为首,背后是解缙、黄淮、胡俨人等,还有绝大多数的理学大臣,以及两京近十省的读书人和士绅。而另一边却是赵王殿下为首,郝风楼、杨士奇、杨荣三人为辅,其次是以交趾为中心,辐射出去的新学读书人和隐藏其后的新贵。
其实不到万不得已,杨士奇绝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可是一旦下定了决心,杨士奇自然也就没有了什么顾虑,反而振奋精神,道:“陈学的许多书,老夫近来也曾有所涉猎,许多观点确实独到和精辟,老夫心向往之,此番若有机会南下,一定要拜谒一些陈学的大儒,好生讨教一二才是。”
这是很客气的话,姿态放得很低,不过意思很明显,杨士奇也想拜入陈学的门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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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更新从不少于两章,也从不断更,怎么大家还是看不到老虎的勤奋呢?写一章也许就是一两个小时的事,但是历史小说的构思所花的时间则很多,说了那么多,就是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老虎,给几章月票助老虎一把,老虎在此万份感谢!
第六百三十六章:大展宏
谅山。
在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上,固然有无数的污垢,各种喧嚣和可笑,可是在这里,承载着的却是梦想。
这里有诸多的不公,隐藏在这繁荣的背后,不知有多少凄惨之事。
谅山的衙门里,每日接到的状告便不知凡几,童工、奴工,工徒被人欺负,头蒙拐骗之类的事多如牛毛。
可是这儿却是希望之地,只要来了便能改变自己的境遇,便有希望。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别人能挣银子,自己也能挣,几乎从各地涌入谅山的人群,他们本身就已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一个既然本就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人,带着那吃饱穿暖甚至于出人头地的梦想会聚于此。
近来道门开始猖獗,不少道门在码头和一些商业地聚集区,大肆招纳门徒,甚至在许多码头上,为了抢夺生意,一些脚夫自行的组织起来,与其他人进行对抗,有时甚至会有激烈的冲突,打死人更是家常便饭之事。
为此,碌国公府终于看不下去了,不得不增设巡捕,大力打击道门。
其实在以往,一个县所需的公人不过寥寥数十人,一个县,只需一个县令,一个县丞,一个主簿即可,政权不下县,传统的统治模式早已不可能适应谅山的情况,其实不知不觉之中,谅山上至公府,下至基层的县衙都在进行改变,人口增加,就需要专设巡捕,巡捕的人数从原先是寥寥十数人不断膨胀。最后多达千人,而城市的不断扩大,巡捕不得不分驻城区各处。于是有了巡捕局,巡捕局下设数十个巡捕所。因为工商发达,那么就不得不疏通水路和陆路,交通的问题便日益显现,原先的官道已经不能承载这巨大的人流和车流,贯通河道也成为当务之急,好在谅山这儿有的是银子。有了银子就需要修桥铺路,而这种工程已经不再是寻常县衙那般,为了政绩。随意征集一些民夫修修补补几个月就可完成。谅山的交通是一个长期的工程,甚至修建之后还必须提供必要的养护,因而单凭招募民夫,临时让衙中差役主持一下已是不可能。专门的交通局也自然而然的应运而生。他们负责修建道路,开拓水道,近来交通局便有一个极为大胆的设想,希望将交趾、广西等地的水道俱都连通起来,修建一条大运河,贯通交趾境内,甚至可以与其他各省和各国的河道连接,这个设想出来。在许多人眼里是天方夜谭,可是碌国公府竟是开始关注起来。随即,一些人开始请进了公府,商讨运河修建事宜,大家集思广益,竟还真有了个方案。
只是耗费的银子却是令人乍舌,纹银一千三百余万,这个数目可谓天文数字,想一想就足以教人哆嗦。
这笔银子,即便是郝家也未必能拿得出,不过办法倒是有,碌国公与远在京师的儿子每日通信,郝风楼那儿倒是想到了个法子。
一旦河道疏通,将会使货运的效率大大提高,同时运费也将暴跌,从前一千斤的货需雇五辆大车,五个马夫,七八个护卫,一路上吃喝过去,一个月下来才能抵达,可是一旦运河修起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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