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后,服务员来敲门,说是要打烊了。
四、离别是一个崭新开始(8)
在送常夕回家的路上,刘之双依然保持沉默。路过一个十字路口,交通堵塞,据说前面发生了恶性车祸。刘之双想要将车停下,打算再抽支烟。
“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做人,光身体好还不行。”
“你这句话,一点都不像是在安慰我。”
“我没有安慰你的打算。”
“呵呵,也好。之双,你看,我们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前面发生车祸的人,他们原本在路上好好的,也没犯到谁,也没做错什么。可是,只在瞬间,就车毁人亡了。”
“那就珍惜现在。”
“忽然觉得,这个场景像极了世界末日。暗沉的夜晚,前面发生了流血事件,后面是长长的车队。”
“世界末日?你的想象力真丰富。”
“之双,如果今天是世界末日,你预备做些什么?”
“我得考虑一下。”
“给你五秒钟。5……4……3……2……”
“我预备娶你。”
“什么?”
“小夕,我们结婚。”
“你……”
“我喜欢你。”
“怎么可能?”
“我要用我和康乔的友情来换取我和你的爱情。小夕,你觉得这样能不能称得上‘喜欢’?”
一阵车喇叭惊动了车内暧昧的两个人,原来路障已经解除,可以行驶了。排在他们后面的车辆不耐烦地发出刺耳的喇叭声,示意他们快点发动。
“小夕,嫁给我。不然,我就不开车。”
“那样不好,要影响交通的。”
“那你嫁给我。”
这时候,一个交警跑过来,叫刘之双快点开车。
刘之双说:“我在求婚。”
常夕又好气又好笑:“快开走吧,别闹了。”
“这么说,你答应了?”
“你给我开车,不然我下车了。”
刘之双笑着踩下油门,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盖在常夕的手上。常夕的手躲闪了一次,却又被刘之双抓住。
他在想,自动档的车就是好,可以腾出一只手来。这只手,差不多是能成就一段婚姻的。
他很少去做没把握的事情。
他算准了常夕会嫁给她,这一点,在他们相亲的那次就已经肯定。
他也是喜欢她的。
她端着咖啡的时候,眼帘低垂,是一只温和的梅花鹿。
和她在一起,他仿佛不再是个没有情商的傻小子了。
还有,她的眼睛酷似一个女孩。富有温情,又隐藏着不容忽视的强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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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失业是一种高调资格(1)
写字楼里的OL们常说,结婚和辞职是一对双胞胎。
1
这桩婚事便这样定下来了。
常夕仍然有些犹豫。
犹豫转化成了忧郁,严重影响了工作。
主管Adela将她叫到办公室,亲手给她泡了红茶,笑道:“有心事?”
Adela毕竟是Adela,习惯在眼镜片后面洞察人心。
常夕说:“对,有心事。”
“原本是派你出国深造的,公司中高层都很看重你。这一点,你是知道的。我们不需要那么能干的职员,所以,要培养你为管理人员。”
“我只想当个小职员。”
“那么你的意思是……你不想有发展?”
“不想。”
“哦……你不想……我们还以为你想呢。”
“我要辞职呢,Adela,请祝福我,我要结婚了。”
Adela保持着优雅的姿态,稳当地坐在大班椅上。她随手摆弄着自己的名牌手表:“人各有志,常夕。你要辞职,这是你的决定,我不阻拦你。我只能给你三个月的工资,然后,给你一只纸箱,让你把私人物品带走。”
“谢谢。”常夕有礼貌地鞠了个四十五度的躬,像她刚来面试时那样。
她开始收拾东西,在抽屉里找到了她和康乔的合影。整整一本影集呢,拿起来似乎还有点重。她把影集放到方沐优桌上:“你替我保留着,行吗?”
方沐优用文件夹遮住半张脸:“不行。有本事你自己保管,有本事你自己拿去当嫁妆。”
常夕没有气恼,拍拍方沐优的肩膀:“我要结婚了,可是,我失业了。公司大概早想辞退我了,从我拒绝去深造之后。这下子,我们都有台阶下啦,挺好。沐优啊,我有资格失业。失业是需要勇气的,这样的勇气不是谁都能有。我笃定要做个贤妻良母,做个全职太太。本姑娘的职场生涯算是终结了……可是,我的婚礼,你一定要来。还记得吗?你说过要做我的伴娘。”
“结婚……辞职……值得吗?为了刘之双?值得吗?”
“不,我是为了自己。”
“常夕,我会看不起你的。你难道要做黄脸婆吗?”
“那么,方沐优,你不找男朋友,是要做老姑婆吗?”
边上有同事拉扯方沐优的衣角:“快别吵了,都影响大家工作了。”
常夕深呼一口气,转而大声说道:“各位同事,我常夕要离开这个公司了。而且,我要结婚了。到时候,我会来派送请柬的。大家都不用送我,电梯很方便。现在不是上下班高峰,道路也很宽敞。我桌上的植物、玩具、文具,总之,这些东西我都不带走了。你们喜欢的话,就留着玩;不喜欢呢,就扔了。”
她就这样,高调无比,拎着随身的通勤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方沐优把头埋在键盘上,一只手拼命地敲打着鼠标,她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快下班时,她到常夕的桌上拿了盆仙人掌。不小心被仙人掌刺到,一失手,这盆仙人掌又落到她的脚上。她蹲在地上,抓了把泥土,狠狠砸到落地窗上。隔着落地窗,她居然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子。
那么难看、那么老土、那么亲切的车。
除了康乔的那辆面包车,还会是谁的车呢?
他到底是想来接常夕的,可惜,常夕辞职了。
他晚了一步。
那不入流的面包车停在高档写字楼下,刺伤了方沐优的心。
如果有能力的话,她多想给他换辆车。她没有能力,因为她只能做个小职员。每天穿梭在这个城市里,从单身公寓到格子间,便是她生活的全部。
失业是需要资格的。
她没有资格。
在外企当OL,已经是她所能做的极限了。
如果还是20岁该多好。那时,她参加选秀节目(要知道,当时的选秀节目还没有那么火暴),被一个导演选中,要她去当女四号,演一个丫鬟。她发了脾气,说凭什么自己不能当女一号。
五、失业是一种高调资格(2)
她甚至还气呼呼地往他脸上泼了杯冰水,难得他还有涵养地笑着,没有为难她。
想起来,她有些后悔。
女四号又如何?
女四号总有天会变成女一号啊。
总比在这格子间耗费青春来得轰轰烈烈。
她掏出手机,给康乔打了电话:“别等了,她早走了。”
“我不是在等她,我是在等你。”
“等我,呵呵,等我做什么?”
“我们商量一下,常夕结婚,该凑多少份子钱。”
方沐优把手机往裤袋里一插,自言自语地说:“你们倒是一个比一个狠。”
2
离职后,常夕便全身心投入到这场婚礼中去了。
刘之双做事情很稳妥,买房、买家具、买电器,都像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信手拈来。
但刘家没有常家想象的那么富有,刘之双买房子,首付是父母出的,按揭还得他自己来。常母有点不太乐意,嘴上没说什么,却都写在脸上。
这些,常夕都看在眼里。她安慰母亲:“你就烧高香吧,老妈。人家给的聘礼是五位数,却连嫁妆都没问我们要呢!其实刘家的房子很大,我们根本不需要买房的。只是我不想和之双的父母住在一起,我想有个属于自己的空间。你想啊,我们都那么年轻,什么都给我们预备好了,之双就没上进心了嘛。”
“还没过门呢,倒替人家说起话来了。不过我那未来女婿倒也贴心,那套房子我还是满意的。你说他怎么能想得那么周到呢,居然就买在你娘家和婆家的中间,不偏不倚。我看过地图了,连距离都差不多,娘家、你家、婆家,三点成一线了呢。这样一来,你们也方便。料想你们也不会做饭的,到时候来蹭饭也近些。”
让常家没想到的是,刘家还给常夕买了辆车。车倒不贵,是雅阁,但对常家来说,算是笔大数目了。
常母一看到是雅阁,先是高兴,随之便微微露出不悦来,她悄悄对常父说:“都说雅阁是二奶车……”
常父连忙拧她的手臂:“胡扯!”
以前,常夕总以为婚礼意味着甜蜜、憧憬、期待;未承想,等待着她的是紧张、焦灼、忙乱。种种琐事,让她疲惫无比,不过这样也好,她几乎要忘记康乔了。婚期、宾客名单、婚礼形式、伴娘、伴郎、花童、婚纱、婚车……一堆的问题汹涌而来。
摆在最前面的,怕是拍婚纱照了。
拍婚纱照的时候,摄影师要求常夕和刘之双做亲密无间状。当刘之双的鼻尖触到她的鼻尖时,她嗅到他身上淡淡古龙水的味道。她不讨厌这味道,自然地将双手环绕在他腰际。
她要嫁给他了。
说实话,他们并没有过多的了解。
还有,她并不爱他,最多也只是喜欢,流于表面、顺水推舟的喜欢。
常夕的人生规划就是如此,28岁之前结婚,有个属于自己的家。她要做女主人,打点这个家的一切。从窗帘的颜色到老公的袜子,她都要一一过问。这一点,她酷似常母。
与常母不同的是,常夕的强悍藏在心里,常母的强悍流于表面。
在康乔面前,常夕表现得过于感性。她总结出来,这是那段感情失败的主要原因。她要做个理性的女孩,确切地说,是做理性的女人。
刘之双想要一段婚姻,她想要一个家庭,似乎就这样简单。
去领了结婚证,碰到同样准备结婚的几对男女。每个人脸上都写了淡定,仿佛事不关己。 拿到证后,在车上坐定,常夕感到一阵心悸。她偷偷看了刘之双一眼,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问他:“我们该进行哪个环节了?是不是该确定婚礼形式了?我要西式的,要户外婚礼,你觉得怎样?”
刘之双听出来了,这话完全不是在询问自己,常夕的口气虽不强硬,却透露出了不容拒绝。
他点着头:“你喜欢就好。”
五、失业是一种高调资格(3)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
车子遇到红灯停下后,刘之双忽然问了一句:“我们得请康乔来参加喜宴。”
这话,同样不容拒绝。
常夕笑道:“当然要请,为什么不请?”
3
写字楼里的OL们常说,结婚和辞职是一对双胞胎。
常夕耳濡目染,心底早打定了主意。
职场纷争她有些厌倦了,要想挤到公司高层去,除非是当老姑娘。就像Adela,拼命钻营,也只能当部门主管。常夕自觉资质不够,不是当女强人的料。与其在写字楼里消耗寿命,不如找个如意郎君,把自己嫁出去。
OL们中,有多半是这样打算的。
所以常夕是幸运的,至少遇到个刘之双。刘之双家境优、工作好、学历高,为人又还不错,待她也体贴……还能要求他怎样呢?
他们把婚期定在国庆节,举国同庆,是众人认可的好日子。
新房两室一厅,还有大小阳台、露台,是精装修的样板房。都嫌房价高,可是,哪个楼盘开张,哪里就能吸引呼啦啦一堆人。刘之双托了朋友,才顺利把样板房买到手。省了装修那套烦琐的工序,他很是愿意。
忙里偷闲时,刘之双也会去酒吧。有次,刚好碰到康乔和张艺宝。
康乔身边坐着一个女孩,看上去就是长期泡吧的那种姑娘。张艺宝倒没此等福气,在一边作陪。刘之双原本是一个人坐在别处喝闷酒的,康乔先向他打招呼:“怎么了,之双,过来一起玩吧。”
刘之双心想,冤家路窄倒说不上,但相互多少有点抹不开面子。没想到人家康乔比自己豁达,看他那神情,已经完全忘记了刘之双的“夺妻之恨”了。
他们喝了很多酒,看上去,刘之双已经大醉了。
张艺宝接到老婆麦麦的电话,三步并作两步,撒腿就走了。他们的婚姻状况已经恶劣到某种境界——张艺宝根本不想招惹她,而她,想尽各种办法招惹他。所以麦麦叫他干什么,他一般就都应允,以免惹祸上身。
自从他搬到“独1980”后,麦麦招惹他的次数持续下降了。这回她打电话给他,说是要谈谈过去、现在和未来,还说要沟通一下。还有,家里的马桶坏了,还等着他回去修。
张艺宝知道麦麦说的这些都是借口,但他仍然要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她面前。在没有离婚之前,他还是她的法定丈夫,那么最起码的一点,他得随叫随到。这也是他能离开那个家的筹码,是麦麦开出的条件。
好一个筹码和条件,好一个随叫随到。
这边,康乔和刘之双还在继续泡吧的。旁边那个叫娜娜的女孩借故有事,匆忙离开了。康乔笑着对刘之双说:“看到没,就那女孩,刚才还说想和我深入发展。现在看到我们都醉得不行了,就一溜烟儿跑啦。唉,要是她愿意送我们回家呀,我还真会喜欢上她。”
“不管她送不送你回家,你得送我回家。”
“兄弟,我这还怎么开车啊。是人都看得出来我们是醉汉,酒后驾车,问题很严重的。”
“那我送你回家……康乔……我得送你回家。”
“不行!”
“怎么不行!”
“就是不行!”
“好,不行就不行,没什么大不了。我叫我老婆来接我……我叫小夕来接我。”
“谁都知道你老婆是小夕,没必要说明。”
常夕只用了十五分钟就赶到了酒吧,先是看到横躺在沙发上的刘之双,她赶紧坐到他边上,把他的头放到她大腿上,替他揉太阳穴。
“真是的,你是在和谁喝酒呢?那些人都跑啦?没人管你了?”
刘之双并不回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