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桀赶到病房时，两具遗体刚被抬走，他看到从白布下钻出的血肉模糊的手臂，强忍着干呕的冲动。过道里的人他都认识，曾发誓一辈子不会出现的司徒桀，今天竟以这样的方式露面，到底是谁的意想不到。走道里充斥着泣不成声，悲戚的让毫不相干的人都不忍停留半分。
“小桀！”泪眼婆娑的老妇人挣开丈夫的怀抱，有些踉跄的走向司徒桀，“偌离对不起你。。妈也对不起你。。。”张雯婷一生中最大的污点就是这个女儿，最愧疚的便是司徒桀。
“妈，您节哀。”司徒桀搀扶着头发半白的张雯婷坐到长椅上，当时年少气盛赌气的撩下不少狠话，回头再看其实不过是三个人的业障。
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你在哪儿？”发信人：小疯子。
“你先回家，晚点说。”发信人：死牛郎。关机，扔进包里。
林飒背着双肩包拖着行李箱，上面还驮了个鼓鼓囊囊的旅行袋，孤零零的站在机场。由于机场规定如果不上机的乘客一定要卸载行李，所以工作人员很快就处理好把行李交还给林飒，尽管处理此事的工作人员并没有责怪她，但林飒还是一个劲的为飞H市的航班延误而道歉。
“你是刚从H市旅游回来的吗？”一对年轻的情侣友好并礼貌的问林飒，“那边冷的厉害么？”女孩转头又问男孩，“让你带的暖宝宝都买了么？”
似乎正热恋着，男孩的眼神未曾从女孩身上移开过，“我不是帮你买了新冲锋衣了么？再冷披上我的，总够了吧。”
林飒羡慕的看着他俩打情骂俏，“不冷，只要一直跟着你男朋友，就不会冷。”因为他怎么会舍得看到你瑟瑟发抖？而我抓的再紧也不过镜中拈花。
“小桀，我们曾家本来再没脸见你了，要不是小毅他。。。哎，都是孽债啊！”这个无缘的女婿曾经被老两口当作半个儿子，他甚至比作为女儿的曾偌离更为孝顺。所以即使司徒桀学历不高工作也普通，但丝毫不妨碍曾家对他的喜爱与认可。
“爸，别说了。事情过去那么久，我早不在意了。”司徒桀不想也不能让老两口再伤心，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世间最痛苦的，“要不你们这段时间住我那儿吧。”
“小毅他。。。你去看过吗？”曾父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印象中硬朗的样子只存于记忆中了，他的棱角被磨砺的只剩碎屑。
司徒桀点点头，可到此为止他都没有一丁点为人父的喜悦，他从未想过，这个年轻时无数次咒骂过的血统，竟然是属于自己的。病房里躺着的是车祸中唯一的幸存者，8岁的顾毅被绷带裹的严实，一旁的仪器闪烁着他的各项生命指标，只是看不清样子。
顾毅叫了8年的爸爸正是司徒桀的亲表哥顾衡，可惜在得知顾毅根本没有顾家血脉时，顾母愤恨难当，并把儿子的死全部归咎于曾偌离。
“你们可满意了？我唯一的儿子就这样走了！！！还帮你们养了8年的孽种！！！你们到底安了什么心要折磨我们顾家！！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顾衡的母亲歇斯底里的朝张雯婷吼去，她丈夫早逝全凭一个人辛苦拉扯大儿子，本以为终于能享清福，谁知晴天霹雳一道，粉碎了她所有的念想。
这是司徒桀刚出电梯便听到的，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除了曾家二老以外的任何人，包括顾衡的亲人，这也说明他们彻底抛弃了有着8年感情的顾毅。他不敢相信人情能单薄到这样的地步，但张雯婷却说由于顾衡做的是家里头的生意，他们巴不得少一个人抢财产，所以才如此绝情。
“爸妈，你们回去吧，我请了护工。而且医生说顾毅处于重度昏迷，一时半会儿醒不来。我们就算陪着也无济于事。”司徒桀打点好医院的事，准备接曾父曾母回自己家休息，他怕两个老人家触景生情。
“小桀，还好有你，不然爸妈。。。。真的撑不住。”张雯婷说着说着又流下了眼泪，一旁的曾庆华同样红了眼眶。
司徒桀猛的吸了吸鼻子，“不怕，有我在。”这句话对死去的偌离也说过，不止一遍。
小时候漂亮的偌离经常被弄堂里的小屁孩儿揪辫子，受了委屈就会跑到司徒桀的跟前哭着说“司徒哥哥，他们又欺负我。”每当这时，司徒桀总会充当英雄的角色，拿着小木剑对她说“不怕，有我在！”，接着穷追猛打的把那群小孩揍的直喊爷爷。这话说的多了，也许听的人就不那么在乎了。
司徒桀掏了半天才找到钥匙，打开门意外的发现行李都堆在茶几边，而林飒正蜷缩着躺在沙发上。
被开门声吵醒的林飒揉了揉眼睛，“你回来了啊？”说完才定神看清司徒身后的两位老人。
“爸妈，这是林飒，我女朋友。”反观司徒桀还算镇定，既然瞒不过了，也不差这朝夕。
林飒忙站起来整理好被弄皱的衣服和凌乱的头发，窘迫的说“叔叔阿姨好。”看来下午真是家里有事，她在心里埋怨司徒桀也不提前通知她一声。
曾庆华和张雯婷比林飒更显尴尬，“小桀，要不我们还是回家住吧。”看司徒桀有了女朋友，二老也算放了心，不然女儿的债他们怎样也无法还清。
“我这点地方还是有的，你们放心住，直到顾毅出院为止。”司徒桀不容分说的带着两位老人走进自己卧室，“爸妈，你们就睡这儿，明天我陪你们回去拿东西。”
林飒被晾在客厅走也不是坐也是，司徒桀从来没提起过他父母，怎么突然就把爸妈接来了，顾毅又是谁？林飒脑海里的问号越来越多，等不及想问个清楚。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司徒桀轻轻带上卧室门，牵起林飒的手柔声问。
“我怕你没吃东西，所以买了点外卖，没想到等着等着就睡着了。。。。”林飒不好意思的说。
司徒桀笑了笑，“傻丫头。”
7
7、第七章 。。。
林飒觉得回来后的司徒桀有些不一样了，他变的小心翼翼连笑都显得沉重。
“饿了吗？你爸妈吃了没，要不我再去买点儿。”林飒边打开塑料袋边问，“顾毅是谁？你亲戚进医院了？”
司徒桀帮林飒一起把打包盒拿出来，听到顾毅两个字时身形一顿，“我吃过了，等会给爸妈送进去就好了。”他心不在焉的险些把菜都打翻了。
“停停停，你就会添乱，去沙发上坐着，我去弄。”林飒赶走司徒桀，一个人在穿梭于客厅厨房之间。沙发上的男人静静的听着里头忙碌的声音，他现在才知道原来这样的琐碎生活，非但不令人厌烦，甚至于使他找回了遗落在心底的温馨柔软，却怕领悟时已太晚。
林飒接连打了几个哈欠，她强打精神迅速的把饭菜热好端了出来，绕回沙发站在司徒的身后说“你帮我和叔叔阿姨说再见，我先回家去啦。”
“别走。”司徒紧紧抓住林飒的手，贴在冰冷的脸上，“今晚留下来。”此刻的司徒桀就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只想把心爱的玩具栓在身边。
林飒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说，“不要脸，你爸妈在呢。”
“他们是我前妻的父母，偌离。。今天死了。”
林飒眉头一紧，一个不好的念头瞬间如毒根盘结在她心上，她这是要同一个过去式并且已经死去的人争风吃醋吗？偌离偌离，若即若离，你霸占了司徒的大半个年华，现在还是不肯放过他。
司徒桀没有注意到林飒的不对劲，自顾自的说下去，“我表哥也死了，我到的时候他们的尸体正巧被运出来，偌离的手臂已经变形了，骨头都戳了出来。”他似在回忆又像是逃避，“就算以前我再恨他们，也从没有想过让他们死。”
“又不是你的错。”林飒另一只手也搭在了司徒桀的肩膀，轻轻的帮他按捏着僵硬的肌肉。
“你。。很伤心？”
“小桀。。？不好意思，你爸他想问你要个烟灰缸。”张雯婷的声音打断了客厅里各怀心思的两个人。
“我来拿。妈，你们要吃点东西么？我顺便送进来。”司徒桀放开林飒的手，朝客厅另一头走去。如果不是他告知自己，也许林飒一点都不会怀疑他们的关系，这是多么和谐的一副慈母孝子的画面。
“这么晚了，你们也休息吧，明天我和你爸去医院就好了。”张雯婷转向林飒，歉意的说。
最后林飒拗不过，还是留了下来，她的目的不过是司徒未说完的话。小房间里摆了张四尺半的床，林飒打开行李箱拿了睡衣裤出来换上，率先钻进被窝，忐忑的等待着真正意义上二人的同床共枕。
开门关门的声音响起，林飒翻了个身子看到来者竟捧了床新被子，“还没睡？不会是没我睡不着吧。”司徒桀边开玩笑边躺上床，并把林飒搂进了怀里。冬天的S市阴冷入骨，小房间朝北又没装空调，抱在一起也相当于互相取暖了。
“司徒，你前妻去世，为什么要找你？”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的林飒，随意的问道，她只是很难理解这样的关系。
“她死的时候说，那个孩子是我的。呵呵，真是讽刺。”司徒桀压低嗓子，圈紧了怀里的林飒，等待着她愕然的反应。
林飒脑袋“嗡”的一声，半响才开口道“顾毅就是那个孩子？”她的指甲狠狠的掐在手心里，克制住想要大叫的冲动，这个不定因素从未出现在林飒的考量里。
“不对，如果真是你的，她当年就会和你说，为什么偏要等到现在？”林飒抓起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甘心的问。
司徒桀像是下定所有决心，一字一句直逼的林飒坠入冰窖，“我的精子存活率是5％，自然受孕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结婚两年的司徒桀和曾偌离一直纳闷，他们从未采取避孕措施，怎么就怀不上宝宝呢？偌离一度以为是自己有问题，她看过中医找过偏方吃了不少苦头，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司徒桀到不着急，反正两人都年轻有的是机会，他劝偌离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到了第三个年头，他们在张雯婷的建议下去看了医生，那时候觉得生不出孩子是非常丢人的事儿，谁也不愿张扬。检查结果却像一颗陨石，砸碎了他们平静的生活。
感情一旦有了裂痕就很难再修复，表面上达成了协议说大不了领养个孩子，可治标不治本。偌离无理取闹的次数多了，司徒桀沉默的时间久了，两个人的争吵总会发展成一个人的叫嚣。正巧这时顾衡出现了。他是司徒桀为数不多的亲人，所以司徒什么都对这个远方表哥讲，再加上因为做生意接触的人多，顾衡的圆滑是司徒桀远远比不上的。
当他知道偌离埋怨表弟的工作没前途，顾衡主动提议让司徒去日本淘金，连路都为他铺好了。司徒桀带着踌躇满志踏上了去日本的路，他想让妻子过的无忧无虑弥补不能生育的遗憾。
期间司徒回来过两次，第一次没发现任何倪端，他甚至拜托顾衡好好照顾偌离。之后发生的，林飒也猜到了八九分，偌离和顾衡暗度陈仓后发现自己怀孕，想也没想就认定孩子是顾衡的。却未料到老天爷也是个戏谑的人。
“你。。。还爱她吗？”林飒不安的问，恨之深爱之切，如果说是偌离令司徒放不下过去，那这个心结恕自己也无能为力。
“你怎么会问这个傻问题。”司徒桀叹了口气，“林飒，你想过么，就算我们在一起了，我也给不了你一个完整的家。你这么喜欢孩。。”
“司徒，给我时间好吗？”林飒冰凉的手指点在男人有些干裂的嘴唇上，“我没你想的成熟，也没看起来的那样坚强。”我喜欢孩子但更舍不得你啊，这种话你让我怎么说的出口？从当事人的嘴里听到关于他的流年往事，相当于看着他撕开伤疤，重新体会一次锥心的疼痛。所以林飒再震惊，也不想在司徒的伤口上撒盐了。
林飒感受着源源不断传来的温暖，渐渐闭上了眼睛。零点已过，自己又大了一岁，被许诺的雾凇冰雕、流风回雪，又只能在梦里独自玩耍了。
8
8、第八章（正文＋通知） 。。。
司徒桀醒来的时候，林飒还耷拉着脑袋，枕在他怀里睡的正香。他轻轻的撩开林飒的刘海，细细端详这一张秀气的脸庞。
“林飒，我。。爱你。”可惜这细弱蚊吟的喃呢并没有传到林飒耳朵里，也许司徒桀的本意就是如此。他不愿给林飒压力，不愿逼她至两难的地步，所以拼命的压抑和自我催眠。
医院里，司徒桀坐在病房里的椅子上发呆，床上的孩子一动不动像睡死过去一般。张雯婷拍了拍司徒的肩膀，小声的说“你去上班吧，换我看着就行了。”
“没事，我想。。。陪陪他。”或许父子间果真有灵犀，司徒桀有时看到顾毅无意识的皱眉，竟会心疼。
“你爸说，还是做个亲子鉴定吧，我们不想你。。。”张雯婷不想让司徒桀一次又一次的背黑锅。
司徒桀没有反对，只是觉得很悲哀，为顾毅也为自己。
林飒起床后看到了司徒桀留的字条，意思是他今天要待在医院不回来了，晚上随林飒住哪里。纸条被揉成团，塞进林飒的口袋，她背着包拖着行李箱面无表情的离开这间冷清的屋子。
“今天你肯定要和司徒烛光晚餐，我就不当电灯泡了，礼物等你回来给你。林飒，生日快乐。”秦立菲是第一个发消息祝福自己的人。
“祝亲爱的和你的帅哥男朋友早日修成正果，等着喝喜酒啊。”短信电话接踵而至，祝福越多，林飒越是黯然，又不得不强打着精神配合。
她颓废的坐在电脑前，机械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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