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指令。”
“我是你姐姐!”寒蕊气坏了。
“你还是皇后的女儿,郭平川把你的弟弟送上了皇位,替你母后报了仇,你就必须报答他,服侍他,他要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磐义厉声道:“寒蕊,现在已经没有父皇了。朕告诉你,你再也不能象从前那样任性!你必须学会服从,无条件地服从。服从朕,服从皇室!服从平川!你要做一个公主该做的事。而不是由着性子胡来!”
“你——”寒蕊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弟弟这番话,不但让她气炸了肺,也感到了彻骨的寒意。磐义把她当成什么了,一件礼品,作为交换,或者说是报答,送给平川,任由他处置。
她忽然觉得。现时这一切到底有什么含义?她一心希望磐义当皇帝,当上了,却是这个样子,这不是她想要的,可是,又能如何?唉……一时之间感悟良多,人生真是何处不悲哀啊。
“我不想再呆在郭家……”寒蕊软了下来,想以情打动弟弟。
“郭家再烦你也得给朕呆着!”极度不耐烦的磐义一拂袖,背过身去:“没别的事就退下。”
“磐义……”寒蕊喊着,委屈得眼泪流了出来。弟弟纵是皇帝。又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磐义的身体晃了晃,似乎有些不忍心,但他仍然硬着心肠不回头。只低声道:“寒蕊,父皇和母后爱你,朕也爱你,可是朕不是父皇,也不是母后,朕是皇帝,朕的爱,也是有原则的。”他说:“朕答应你,到了合适的时候。就还你自由……”
这话意,还是敷衍的成份的居多啊。说得再多。也是无济于事。寒蕊一抽鼻子,忍着哭泣。跑出了正阳殿。
中原边境,两军对峙。
“郭平川!你降了吧,到蒙古来,我仍旧让你做大帅!”那木措说:“我们君臣一心,共创辉煌盛世!”
“等你有命活下来再继续招降我吧。”平川冷笑道。
“我看出来了,你归心似箭,这可是兵家大忌啊。”那木措阴笑道:“想一战决胜负吗?你想得太美了,哈哈……”
“难道你不想吗?你可以不应战。”平川反讥道。
“是的,我也想。”那不措并不否认:“赢了这一仗,你们就全军覆没了。四万人马,还不够我塞牙缝。”
“四万多了,要我说,三万足矣。”平川笑道。
“真是难得见你一笑,虚张声势吧,”那木措说:“对你的用兵,我向来兴趣浓厚,不过我最感兴趣的,还是那个傻公主,你休就休了,怎么又娶了回去呢?你该不会告诉我,你想尽快结束战事回家,就是为了她吧?”
“你说对了,真就是她。”平川微笑道:“我还就喜欢她的傻,可比某些人的自作聪明好多了。”
提起那个傻公主,平川脸上居然出现了笑容,还有,那少有的柔情。那木措一怔,哈哈大笑:“你这么绝顶聪明的人,竟然会爱上一个傻瓜!”
“那有什么奇怪的,”平川敛去笑容,冷声道:“你这么精明的人,也会犯今天这样的错误。”
“何以见得是错误?!”那木措反唇相讥。
“因为你今天,有命来,没命回去!”平川说着,一夹马肚子,挥刀砍来——
刀光剑影,一场浴血的厮杀。
十里边境,两军杀成一团,马匹嘶鸣,喊声震天,尘土飞扬,血肉飞溅,天昏地暗的拼杀中,砍刀飞过去,只看见平川的脸,硬得就象石壁,鲜血溅上去,淌下来,他血红的眼睛,瞪得如铜铃,杀气腾腾——
大战前夜,中军帅帐。
郭平川说:“明日一仗,至关重要。蒙军已失一名主帅,士气低沉,为了振奋士气,太子那木措势必迎战。其人精于算计,武功超群,他以为我有伤在身,又是急于结束战事,好胜心切,有便宜可占,势必视杀我为第一目标,我将全力砍杀那木措。能杀之,则众将按照第一方案出击,若拖过二十招还未结果他,则按第二方案出击,届时击打全部鼓缶,营造声势,全部兵力横线出击。”他环顾众将一眼,低沉道:“按照既定部署,三人一小组,两人对付骑人,另一人专砍马腿,记住了!”
“记住了!”众将低吼一声。
“此仗需竭尽全力,不胜不归!”平川举起手臂,重重一握拳。
“不胜不归!”众将低喝着,抱拳退下。(未完待续)
第107章 满城喜庆郭家独凄忧(上)
边境线上,茫茫原野,布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只有遍地的血和尘土,安静得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忽然,在尸体堆中,有一处拱动起来。终于,一个黑色的马头挺立了起来,然后,它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几步,张望着,似乎在寻找什么,转过头,它停下来,勾下脑袋,打着响鼻,贴近一个身体,温柔地,跪下来,轻轻地舔着他的脸,偎依着,久久不愿离去。
郭府,寒蕊已经睡了。红玉半盖着被子,就着小半截蜡烛,斜靠在软榻上,绣着小绷子。公主这一段时间都睡不安,她很是担心,本来是要回自己房里去的,还是卷了铺盖过来了。
红玉看一眼纱帐,没有动静,寒蕊似乎是睡沉了。她叹一口气,放下绷子,出起神来。
郭平川这一走,都快四个月了,尽管边境传来的都是捷报,可是公主,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尽管她嘴上不说,就是红玉问了,那也是死不承认,可是红玉知道,她是在担心平川。
五万对二十万啊!死了个主帅,又来了个那木措,这一仗可怎么打?
红玉愁肠百结地拿起绷子,心不在焉地又绣起花来,冷不丁,指尖传来一阵刺痛!
啊!她猛一抽搐,妈呀,怎么刺到手了?!心里忽地一沉,哎呀,可别,可别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啊……要是平川死了,估计公主,也活不了了——
这是哪里?
残破的旌旗,斜插在地的刀剑,长戟丢满了一地,有火堆。烟漫起遮住了眼……
寒蕊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终于,风将烟吹散。她看清了,满地的尸首。无处落脚,她就站在尸体当中唯一的空地上,只够容纳她两只脚……
俯首,一地的血,已经凝结成了暗红色,层层叠叠的死人,都是辨不出衣着,辨不出容貌。她觉得恶心。想吐,可是,头皮发麻,糁得她只剩下颤抖的力气。
风沙迷着眼睛,她还是看见了,那已被风扯成破条的蒙古旗,被丢弃在土堆之上,还有,斜插着,依旧未倒的……偌大一个白底的圈。大红的“郭”字!
这是战场,恶战之后的战场,她忽然意识到。这是边境,她到了边境!
平川在哪里?
不,他不该在这尸首堆里。他应该还活着……
她勾下腰,忍着翻江倒海的反胃,翻看着。郭平川,你到底在哪里?我从泉城一路把你活着拖回来,不是为了让你这样轻易去死的啊——
她不知寻找了多久,天色越来越暗,远处传来狼的长嚎。这无边无际的死人堆里,似乎在也没有生命的痕迹。站在满是血腥味的原野里。她被绝望逼迫得几乎崩溃。忽然,月亮升起来了。她的眼睛随着银色的月光铺撒开来,满目的人,到底哪一个,才是平川?
眼光渐渐往上,在月亮银白的轮廓里,她看见一个马头,昂立着,在晃动,活的,一匹跪着的马——
黑色的,追风马!
“平川!”她疯也似的,连跑带滚,朝马奔去……
“平川!”寒蕊大喊一声,从床上一跃坐起,声嘶力竭地喊道:“平川——”
“扑通”一声,红玉惊得从软榻上滚下来,慌乱地扑过来:“公主,公主!”
“你又做恶梦了?没事的……”红玉抓住寒蕊颤抖的双手,柔声道:“只是个梦,你看,我在这里,没事了,喝口水么?”
“他在死人堆里,我看到追风马了,就跪在他身边……”被汗浸湿的头发紧贴在寒蕊额上,她用发抖的声音说:“我找到他了,他就在那里,月亮底下,只差一点点,我就到了他跟前……”
“他没有死……他说过,他想活着回来……”寒蕊已经是满脸泪水,梦呓般的话语,仍旧带着恐惧和不甘心。
“你都看见了,他没有死嘛,那肯定,就死不了……”红玉忍着伤心,故作轻松道:“他是赛将军呢,那么容易死么?”
寒蕊静静地看过来,那眼神,让人心碎。红玉赶紧低下头,把眼泪憋回去,细声道:“睡吧,或许明天一早,将军就回来了……”
时间过得真慢,每一分钟都象煎熬。
“公主,吃点吧,都十天了,你都没怎么吃东西,这样下去,身体受不了的。”红玉将汤匙凑近寒蕊唇边:“来,喝一勺……”
“边境很久都没有消息来了啊?”寒蕊推开红玉的手。
“那不是十天前,飞鸽传书过来说,决战在即……”红玉的脑筋急速旋转起来,要怎么样才能避过去呢?
“十天了,决战已经结束了,结果呢?”寒蕊的眼神象剑一样刺过来:“你们都瞒着我?!”
“没有,我发誓,真没有,”红玉叫起来:“这几天,我一直陪着你,寸步不离的,你知道的我知道,你不知道的,我哪能知道?!”
“你不是爱听闲话吗?”寒蕊直刺刺地说:“你会不打听?!”
“我真没空去打听,”红玉急了:“我要有知道的,不告诉你,我就是王八。”
寒蕊不信任地乜了她一眼,终于不说话了。平时红玉还喜欢耍点小聪明,可到关键时刻,她是不敢欺瞒自己的,纵然是不好的消息,她也是心里憋不住的,早漏出来了。没有消息,总比来的是坏消息好啊,说不定,就是最好的消息。寒蕊想着,长叹一声。
红玉悄悄地吐了吐石头,好在寒蕊相信了,她要不信红玉也没办法。这些日子,红玉可是一刻也没停下过在宫里打探消息,可是真也是奇了怪了,愣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啊。
这头主仆俩人都各想心思呢,忽然远远地,传来一声闷响:“砰!”
什么声音?寒蕊和红玉才顾得抬起头对视一眼,猛又听见“砰!砰!”几声。红玉张嘴就叫管家,话音未落,听见“砰”声一片。红玉说:“这都什么声音呢?”
“象是,”管家说:“应该是放鞭炮……”
“又不是大过年的。放啥……”红玉话没说完,忽然一下子跳了起来:“公主!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寒蕊梦一般地望着红玉,似乎还没有醒过来。
“不是谁家的喜事,不是过年,全城的鞭炮,你听!”红玉跳起来,兴奋地大声喊道:“我们赢了……”
寒蕊猛地一把推开红玉,拔腿跑出内院。穿过前厅,冲出院子,一把,就拉开了门闩……
大门外,鞭炮声响成一片,还有大家奔走相告的欢呼声:“蒙古退兵了——我们赢了——”
寒蕊呆呆地站在门口,听着耳边令人难以置信的声音,鞭炮,锣鼓,欢呼。张灯结彩,舞龙舞狮,大街小巷。已经变成了欢乐的海洋,淹没了她小小的身影。
我们赢了,平川,你能活着回来么——
“赶紧把这些赏赐,都送到郭府去。”磐义将手一挥,愉悦道:“这个郭平川啊,朕想不服他都不行,比朕预想的好太多了……”
回头一看,公公还站在那儿。遂问:“还不走?”
公公一欠身:“皇上,到了郭府。公主若问起来,奴才怎么回啊?”
磐义转过身。喊道:“元安!”
元安跑过来,磐义说:“你去郭府。”
元安应了。
磐义想了想,又问:“公主要是问起来,你怎么答?”
“将军还活着。”元安回答。
磐义沉吟片刻,忽然说:“还是你比我更了解她。”
夜已经很深了,寒蕊还站在梅树边,一动不动。
后院传来郭夫人歇斯底里的号叫声:“平川,我的儿啊……都怪这个丧门星!你嫁一个死一个,去害别人吧,别害我儿子!我们郭家,只有这一根独苗,不象霍家,有四个儿子啊……”
“公主,我们回屋去吧。”红玉轻声道。
寒蕊没有动,说:“红玉,我老想着,要是我不嫁郭平川,他就不会死,是不是?”
红玉撇撇嘴,愤忿地朝后院方向瞪一眼,说:“他没死,元安不是说了吗,他还活着……”
“活着……”寒蕊幽声道:“可是,跟死了有什么两样……”
“那不是,还有气吗,那有气可跟没气大不一样……”红玉摸了摸脑袋,说。
寒蕊没有反驳,过了许久,才说:“是啊,他的气堵着,等我走了,这气也就顺了,那人,才能叫活过来了。”
“你说什么呢?”这没头没脑的话,红玉听得莫名其妙。
“我们要准备走了。”寒蕊忽然又冒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去哪?”红玉傻乎乎地问。
寒蕊回过身来,望着红玉,面上,显出美丽的温柔的微笑:“去我们该去的地方,公主府,或者……只要是离开郭府就行了。”
红玉一弹,这才明白过来,于是咋咋呼呼叫一声:“干嘛一定要走?”
“也许只有我走了,他才能活过来。”寒蕊感伤道:“郭夫人说得对,我就是个丧门星,得离他远点……有个北良,已经够了……”
她提起脚步,缓缓地朝房里走去,月光下,影子拉得老长老长,有说不出的凄凉。